以手持长枪的要领举起木棒,五号缓缓地往前踏出半步。
木棒的前端缠着浸了蓝色墨水的布条,每当受到五号攻击,我——也就是林布尔姆身上的蓝点就会随之增加。
「虽然还不到出神入化的程度,但五号的拳法造诣依然不容小觑。红帽队的队员之中,就属他的肉搏战技最为高强。」
一○号大略的说明之后。
「请先试着闪避五号的攻击,时间是一分钟。」
这就是一○号所拟定的特训之一。
光是单纯的闪避,应该不成问题吧,
没错,这就是我的想法。只要相准时机启动反重力飞行系统,就不信躲不过五号的攻击。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推测。
事实证明根本是猝不及防。反重力飞行系统才刚启动,五号的枪尖就已经触及我的身体。偏偏又不能让飞行系统长时间保持在开启状态,当初拉芬洁儿被童话王国绑架的时候,就已经证明这个方法不可行了。
「时间到!」
握着码表的一○号大声宣布。
一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这不长不短的一分钟之内,我的身体已经被染成了蓝色。更精确的说法就是,我完全无法闪避五号的攻击,一次也没有。
「相信你也很清楚,白虎的攻击速度比五号快上好几倍。」
对于曾经在白虎手上吃过闷亏的我而言,这的确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惭愧。」
「别这么说,一切才刚开始而已。基本上,所有的战斗都不外乎是情报战,这点请牢记在心。」
「……言之有理。据说白虎就曾经钜细靡遗地调查过我的资料。」
「这是可以想像的。只要掌握敌人的资料或是动作上的习惯,自然可以收到制敌机先的效果。就这层意义而言,在上一场对决之中,林布尔姆一开始就处于相当不利的状态。不过,这并不是我想要表达的重点。」
「……?」
「看到对方的攻击之后再做反应,这样子反而会失去先机。尤其是观察、思考、反应的顺序,更是容易让自己屈居下风。所以,重点不在于反应,而是判读,事先预测对方的行动。」
「预测……?」
「是的。之前不是说过吗?所有的战斗都不外乎情报战,肉搏战当然也包括在内。举凡肌肉的搏动、重心的移转、步法、距离、视线……等等,都是判断对方下一步行动的依据,这就是肉搏战的诀窍。」
一○号的理论依据相当清楚,并不难理解。
事实上,我也很赞成这套理论。
然而,理论归理论,一下子对我做出这种高难度的要求,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呢?
「这很难说,搞不好明天就得再度对上白虎了呢!」
唔,被看穿了,难道他会读心术吗?
「我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一蹴可几的技巧,所以才有今天的特训。好,第二回合准备!」
一○号话声甫落,我连忙屈膝沉腰,预先做好准备。
同时蓝色的枪尖也旋即飞扑而至。
放学之后的町内统治活动结束之后,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夕阳西下之后的两个小时,就是我每天的特训时间。
除了闪避五号的枪尖之外,还包括了利用反重力飞行系统左右反覆踏步、利用医生制作的林布尔姆专用三〇机炮所展开的射击训练、以及三〇机炮的操作、维修、保养讲座。
同样的训练一连持续了三四天,我终于有几次成功地闪避了五号的攻击。机率大概是五分之一……不,应该是八分之一吧,除此之外,反重力系统的开启以及关闭训练也渐入佳境,至少我的感觉还不错。
即使是被命中的攻击,也有几成的机率是早已预测到、只是来不及反应罢了,而且比例在逐渐增加中。
可是——
「嗯,看来似乎逐渐习惯了。五号,从明天开始加入假动作。」
说的也是,既然是料敌机先,敌人当然也可以利用假动作加以反制。
可恶,我拚了!
关闭开关之前,必须先以湿毛巾清除蓝色的墨水。
「不必这么拚吧?身上的伤势都还没痊愈呢!」
打工结束之后,有栖来到基地采视我的特训情况。看到我全身上下的蓝点之后,不禁有感而发。只见她将收纳打工制服的背包和学校的书包放在一边,替我擦拭身上的药水。
「没错,我也有同感。我不是不能体会你想要变得更强的决心,不过现在应该专心养伤才是。」
擦拭鳞片的同时,千纱也难掩内心的不安。
「放心吧,我每天都会接受医生的检查,一○号也特地交代五号手下留情,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我的微笑并未化解她们两人的不安,这下子可伤脑筋了。
去除墨水之后,我关闭变身开关,恢复人类的姿态。
「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我大可优哉游哉地慢慢来;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一定要尽快获得保护大家的实力。」
「……呃?」
「…………龙太……………………」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着脚边,眼神四处游移。或许是错觉吧,总觉得两人的脸颊似乎微微泛红。
「怎么啦?」
「呃……」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对、对了,我反而认为最棘手的问题应该是小八才对!」
「会吗?这几天她倒是满安分的。」
「她只是没有找上门来而已,据说这阵子一直跟真绪四处打听龙太和我们的情报呢!」
「我也听过类似的传闻,好像连津岛老师都难逃小八的质问。」
「嗯,伤脑筋……」
「就是说啊!」
「往后只能更加小心谨慎,直到小八失去兴趣为止了。」
希望她真的有失去兴趣的一天。
该怎么说才好呢?虽然没有迫切的危机,我却有一种麻烦事愈来愈多的感觉。
*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逐渐逼近,这也意味着暑假近了。
根据往年的惯例,每当时序接近暑假,也就是天气正式进入高温炎热的季节。
今天是我跟千纱一起看电影的日子。
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固然令人精神一振,炎热的高温却也打消了几分外出游玩的兴致。
幸好当初选择的是看电影,万一是爬山或踏青,不被烤成人乾才怪。
为了隐藏手臂上的绷带,本来想穿长袖上衣赴约,不过这无疑是自杀的行径。反正脸上还贴着两三块纱布,手臂的绷带是否应该遮掩,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抵达影城附设的购物广场之后,这才发现千纱早已坐在长椅上等候多时了。
身穿淡粉色贴身洋装的千纱看到我之后,高兴地朝着我挥挥手。
我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于是我走向千纱。
「这么早就来啦?等很久了吗?」
「没关系,是我太早到了。」
「抱歉,等多久了?」
「这个……大概三小时吧!」
……不会吧?
没记错的话,约定的活动内容应该只是来看一场电影而已吧?而且三个小时之前,影城都还没开门呢!
「咦?是我记错了时间吗?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不是啦,纯粹只是我太早到了而已。」
千纱神情忸怩,低头看着脚边。
「我等不及想早点出门,结果就……」
就这么想看电影吗……?
「好吧,先往电影院……」
话才说到一半,我突然转身看着后方。
「龙太,怎么啦?」
「没什么,我好像看到熟悉的栗色头发……」
「咦?」
千纱也跟着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个……也不见得就是小八……」
说的也是,光凭发色确实难以判断;不过……
「你看,那个人的头发也染成褐色的。」
「哈哈,也对。」
我不禁微微苦笑,看来真是我想太多了。
「好,往电影院前进吧!」
进入电影院之后,正前方是售票处,右手边则是精品店以及用来打发时间的咖啡厅。售票处的旁边是贩卖爆米花以及饮料的摊位,再往里面走几步,则是放映厅的入口。
「想看什么电影?」
我打量着四周张贴的电影海报,不经意地开口。
「嗯,这部电影好像不错。」
千纱指着一对白人的年轻男女互相凝视的海报。男女主角都十分陌生,没什么印象。也罢,反正我本来就没认识几个演员,对于外片演员的熟悉度,也仅止于第一线的超级巨星而已。不,严格说来,也不是所有的第一线超级巨星都在我的认知范围内。
片名是『爱情的结局』,该不会是男女主角相约私奔吧?看起来应该是歌颂爱情的浪漫小品。
「当初说好是我请客,所以我负责买电影票。」
「嗯,那我去买饮料和爆米花好了。想喝什么?」
「咦?饮料和爆米花应该也由我出钱吧?」
「哈哈,没关系啦,分头进行比较有效率,这种小钱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别可是了,电影就快开演了呢,动作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
于是两人分头进行,朝着不同的卖场前进。
我买了两人份的乌龙茶和爆米花。才刚放上托盘,买好电影票的千纱已经赶了过来。
「啊,两份爆米花……」
「呃?是啊!」
「既然分量都一样,选、选择那种不是比较划算吗?」
千纱指着标示情侣桶的大型容器。同样都是两人份,价格却便宜了两成。
「是没错啦,可是我以为你不喜欢两人吃同一桶爆米花,所以……」
其实,我买给千纱的爆米花是墨西哥超辣口味,辛辣的程度令人怀疑那到底还算不算是爆米花。而且,根据过去的惯例,千纱一定还会撒上一些奇怪的粉末,所以打死我也不敢跟千纱享用同一桶爆米花。
「别、别这么说,我并不介意!反倒是你……」
「我?」
「没、没事,当我没说!」
「……?」
「那个……」
千纱的眼神四处游移。
「刚刚排队买票的时候,我好像看见鱼住的背影。」
转移话题,而且转得很硬。
「真的吗?」
「不过短发的女生很多,也不见得一定就是鱼住啦,
「慢着慢着……我看到了很像龙造寺的人,你又发现了鱼住的背影,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嗯……说的也是。」
「算了,反正我们只是看场电影而已。接下来顶多是吃个饭或是喝杯咖啡,就算被她们监视也无所谓。」
「咦——」
个性内敛的千纱居然露骨地表现出内心的嫌恶,这倒是相当罕见。
「这个……感觉当然是不太好啦,不过刻意回避反而落人口实,所以……」
千纱依然嘟起了嘴唇。
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把她们两个揪出来吧?
「好了,快点就座吧,电影就要开演了呢!」
「嗯。」
于是我们朝着座位移动,然后坐了下来。我将一杯乌龙茶和超辣口味的爆米花递给了隔壁的千纱。
「啊,谢谢。」
「不客气。」
我也将自己的乌龙茶放在座位的扶手上。
放映厅的照明尚未熄灭,萤幕上出现『放映期间请保持安静』以及『请关闭行动电话』等等注意事项。
这部电影似乎挺冷门的,还有很多空位没有卖出去。即使如此,还是隐约听见其他座位传来的说话声。
「小八和鱼住该不会也在这里吧?」
「天晓得。不过,她们两个再怎么夸张,也不至于在照明尚未熄灭之前大大方方地走进放映厅吧!」
话才说完,一只白色的手臂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抓了一大把爆米花,接着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啊?」
自称双马尾的某人露出僵硬的微笑。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有栖。」
「你这是什么口气?」
将从我手中夺走的爆米花塞入口中之后,有栖一脸不悦地瞪着我。
「没有啦,我还以为是龙造寺或鱼住呢!之前一直见到疑似她们两个的人物。」
「……就是这种完全不受动摇的态度令人讨厌。」
「呃?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
这时全身僵硬的千纱终于开口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温柔体贴又美丽大方的班长通风报信的罗!」
「……小姬怎么会知道……」
「据说是从小八那边听来的。」
「小八我管不着,不过小姬………………………………………………等着瞧吧,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跟她沟通沟通。」
低头看着脚边的千纱喃喃自语,语气之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
「不过,龙造寺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该不会真的装了窃听器吧!」
「好像是津岛老师告诉她的。我说你们两个也太大意了吧,居然在图书馆里面谈论私事。」
……原来如此。
「而且,我才想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呢?千纱妹,你倒是回答啊!」
「龙、龙太为了我们身受重伤,我只是想好好报答他……」
千纱的语气愈来愈微弱,显然是愈说愈心虚。
「嗯,说的也是,我能够体谅你的感受。不过又何必把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呢?跟大家讨论一下,一起慰劳龙太不是更好吗?举办一个康复派对也挺不错的。毕竟对龙太心存感激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而已。」
「唔……那是因为……」
「好了好了,不必这么激动。来,全都送你,别生气了好吗?」
即使收下我的爆米花桶,有栖的脸上依然看不见一丝笑容。
唉,我就说嘛,当初应该找大家一起过来才对。
只见垮着一张脸的有栖抓起一大把爆米花塞进口中,却不小心噎着了,拚命地槌打胸口。
「来,乌龙茶。」
看不下去的我递出乌龙茶,有栖立刻一把抢过纸杯,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将卡在喉咙的爆米花吞下肚之后,有栖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可是——
「啊!」
有栖直盯着乌龙茶的吸管。
「龙太,你该不会已经……」
「放心,我连一口都没喝。」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有栖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看样子应该是坐不满了,要不要移过来?电影就快开演罗!」
「嗯,就这么办。」
带着从我手中抢走的爆米花桶和乌龙茶,有栖从后面绕了一大圈,来到我的旁边。
电影院的座位是采取对号制的,随便更换座位当然有违规定。不过偌大的放映厅里面也没几个观众,应该不会妨碍到其他人的权益。
奇怪的是,千纱竟然嘟起了嘴唇,似乎十分不悦。
有栖就座之后,放映厅的照明也随之关闭,正前方的萤幕开始播放新片预告。
「龙太……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吃我的爆米花?」
千纱刻意压低了音量,这份好意着实令人感动。
「算了,没关系。我手边连饮料都没有,就怕爆米花太干了,吞不下去。」
其实,我只是不想吃超辣的爆米花而已。
「那、那个……乌龙茶也可以分你喝……我只喝了一小口而已……」
「这……不太好吧?」
「你们两个安静一点好吗?」
嗯,有栖言之有理。
电影『爱情的结局』终于开始了。
故事大概是描述私订终身的男女主角遭到女主角的父母百般刁难,算是相当通俗的剧情。既然片名是『结局』,最后男女主角大概是相约私奔,在陌生的土地展开崭新的生活吧,
不过,当故事进入中段,不,进入尾声的时候,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女主角受不了父母亲的百般刁难,愤而拿起大型剪刀刺死了他们。对待父亲的手段尤其残忍,即使父亲已经不支倒地,依然一刀又一刀地刺进父亲的身体。
不会吧,这种剧情……?
每当剪刀刺入父亲的身体,鲜血就从伤口喷了出来。这幅景象不禁让我连想起之前被白虎杀成重伤的画面。
最后,男主角来到凄惨的凶案现场,目睹现场的惨状以及浑身是血的女主角之后,顿时脸色发白。
这时女主角开口了。
『再也没有人可以妨碍我们了,跟我结婚吧!』
结你的头啦!我不禁在内心破口大骂。
果然不出所料,男主角并未说出女主角所期待的『好的,我爱你』,而是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不会吧,接下来的剧情该不会是……
呜哇!我最讨厌这种结局了!
『为什么逃走?我都为了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
果然不出所料,
女主角拿起台灯往前一丢,不偏不倚地命中男主角的背部。跌倒在地的男主角试图爬向门口,却被随后赶来的女主角逮个正着。
接下来的剧情自动进入既定模式。都已经发展成这种局面,不太可能再度回到爱情小品的路线。 。
镜头避开男女主角,转而落在女主角的家中。客厅的酒柜上面摆着女主角过去赢得的奖盃,以及全家福的照片。
大量的鲜血落在酒柜的摆设上,伴随着男主角凄厉的惨叫,以及利刃刺穿肉体的闷响。
啊!好痛、痛死我了!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最后一幕的镜头以窗外的剪影呈现女主角亲吻男主角被砍下的脑袋,然后就进入片尾曲。
无言的结局。
观众纷纷起身。
片尾曲播放完毕,放映厅恢复了原先的明亮。
「啊哈哈哈,太夸张了!血怎么可能喷那么高?还有,既然女主角选择以剪刀当凶器,导演应该更着重于砍下脑袋的过程才对,怎么可以草草带过呢?」
千纱面不改色地发表感言。
「这不是重点啦。我倒觉得男主角实在很没用,至少也应该帮女主角处理尸体才对。」
慢着慢着慢着。
这也不是重点吧?大家都被片名和宣传海报给骗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单纯的爱情故事,想不到最后却成了惊悚杀人恐怖片,实在搞不懂影片诉求的到底是什么,
难怪偌大的放映厅里面没几个观众。太过分了,居然欺骗我纯洁的感情!
千纱和有栖相继起身,我也准备离开座位。这时一阵天旋地转突然袭来,我又狼狈地跌坐了下去。
奇怪,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爆米花被有栖抢走,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吧,万一肚子里装了一堆爆米花,我一定会当场吐了出来。
「龙太,你、你还好吧?」
「怎么回事?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站得起来吗……?」
「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印象中美食区就在附近。」
下一场电影就快开演了,的确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于是在两人搀扶之下,我摇摇晃晃地离开电影院。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要不要喝点什么?头晕的时候应该要喝点甜的,我去买好了。」
扶着我坐在美食区的座位之后,有栖立刻跑向贩卖饮料的摊位。
「真的不要紧吗?还是躺下来吧!」
躺下来?不太好吧,这里可是假日的美食区呢。虽然还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却也不是门可罗雀,这种丢脸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没、没关系,休息一下就好。」
这时有栖拿着一杯柳橙汁跑了回来。
「不要逞强,拿去吧!」
有栖将柳橙汁放在我面前。
「……谢谢。」
我勉强抬起头来,报以相当虚弱的微笑。
「不必客气。龙太,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那种电影。」
「没错,是不怎么喜欢。而且,我对那种皮开肉绽的画面,可是有相当程度的切身之痛。」
「啊,说的也是。」
恍然大悟的有栖不禁微微苦笑。
「对、对不起,龙太。本来想让你高兴一下的,想不到……」
自责不已的千纱几乎快哭了出来。
「我知道,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要款待龙太,好歹也应该先将他的喜好打听清楚吧!」
「呜呜……对不起。」
又何必落井下石呢?
「没关系啦,真的。难得一起出来逛街,结果我却坏了大家的兴致,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泪眼婆娑的千纱不禁双手合十。
「太感谢了,慈悲为怀的龙太简直像是地藏菩萨。这种温柔体贴的个性,就是我……」
「就是你怎样?」
有栖的语气十分尖锐,千纱顿时为之语塞。
「没、没什么……」
……?
地藏菩萨?
也罢,这不是重点。休息半小时之后,我总算恢复了体力。
「已经没事了。」
这句话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
「不行,给我乖乖地回家。别忘了你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原呢!」
有栖坚持不肯退让。
「没、没办法了,虽然有点遗憾……」
现在反而轮到我感觉有点对不起千纱了。
在有栖坚持之下,我只好不情愿地离开电影院。
「不要拉我,有栖。我自己可以回家。」
这时千纱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
「就、就是说啊,片桐。不要一直催促龙太,这样子反而对他的身体不好。」
即使如此,有栖依然不肯放手。
「抄捷径比较快!」
甚至还舍弃大马路,钻进了小巷子。
但是,没走几步路,两条人影就挡在我们的前面。
两人都染了金发,耳朵上别着好几个耳环,还戴着一副太阳眼镜。其中一人叼着香烟,另一人嚼着口香糖,看起来绝非善类。
「哦,挺可爱的嘛!左拥右抱耶,超羡慕的说。」
「别管这个全身包得跟木乃伊一样的废人了,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呜哇,我最怕这种人了。
「要我弃伤患于不顾?抱歉,办不到。让开,不要挡路。」
有栖正气凛然地开口。天啊,她该不会真的不识人间险恶吧?居然敢用那种口气跟他们说话……
「你说谁挡路?」
看吧,我就说嘛!
我立刻将有栖往后一拉,挺身挡在她的面前。
「千纱、有栖,退下。」
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顶多道个歉就没事了;可是,千纱和有栖也在场,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万一他们命令我留下千纱和有栖,我可不能乖乖听话。
而且,我一直觉得事有蹊跷。
从这两人的口气听来,找上我们似乎是临时起意;不过,从时间和地点来判断,又显然是早有预谋。
他们早就把我们当成下手的目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入电影院的时候吗?
目的是什么?勒索?还是把妹?就为了这种事情跟踪我们吗?当然不无可能。
不过,现在的我想到了一个更有可能的理由。果真如此,倒是可以藉机做做样子。
「哇喔,真勇敢。怎么,你想动手吗?」
「……不太好吧,他受伤了呢!」
叼着香烟的不良少年打量着我的绷带,口中喃喃自语。
呵呵,果然不出所料。
「请问一下,指使两位攻击我们的人,是不是一个留着栗色长发的高中女学生?」
我的话才刚说完,两人顿时互望一眼,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这样吧,我看还是算了,毕竟这种事情对双方都没好处。我不想挨揍,你们也不想因此而吃上官司吧?这可是伤害罪喔,我想这也不是委托人所乐见的结果。」
「闭嘴,该收的都已经收了,没什么好说的!」
嚼着口香糖的不良少年抡起拳头,准备好好地修理我一顿。
——往前踏步之后的右拳,目标是我的颜面。
不良少年挥动右拳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料到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于是我轻而易举地以左手挡住对方的攻击,同时趁着对方失去平衡的时候,右手顺势往前一推。结果对方顿时一屁股趺坐在地,模样十分狼狈。
现场所有人无不大为惊讶。
无论是嚼着口香糖的不良少年,或者是叼着香烟的同伙,脸上都露出茫然失措的神情,完全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的千纱和有栖大概也是如此吧!
不过,最惊讶的人应该是我自己才对。
「啊,抱歉抱歉。没事吧?」
我的关怀似乎激怒了对方。
「你找死!」
对方怒吼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度朝着我挥拳。
可是一样在我预料之中。
五号的木棒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蓦然现身,攻击模式可说千变万化,完全无法预料。相较之下,不良少年的动作特别大,不但能一眼看穿他的意图,攻击模式更是单纯得可以;而且攻击距离比木棒短了许多,威力更是相差甚远。
右、右、左、足踢。
千纱和有栖还在后方,说什么都不能退后。于是我钉在原地,只靠左右垫步和上半身的移动闪避对方的攻击。
当初是以林布尔姆的状态接受特训,而不是赤尾龙太的我。何况,我又是天生缺乏运动细胞的人,现在居然可以闪避对方的攻击,甚至能预测他下一步的行动,这个结果着责令人讶异。
「这不是单纯的运气问题……」
身后的有栖喃喃自语,千纱也跟着附和。
「龙太好厉害……!」
拜托,你们这两个旁观者不要当着对方的面称赞我可以吗?
「可恶……!喂,还愣在那边干嘛?快点过来帮忙呀!」
看吧,这根本是火上加油嘛!
「哦,好!」
另一名不良少年将烟蒂丢在地上,旋即抡起拳头冲了上来。
不会吧,居然联合欺负一个受伤的人,
口香糖男挥出右拳,香烟男也同时踢出右脚。该怎么闪避呢?不能退后的话,就只能前进了。
于是我以前滚翻的要领往前一跳。坚硬的柏油路面实在不适合从事垫上运动,上臂和膝盖顿时传来一阵疼痛。
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我立刻跳起来面向两人。下一波攻击呢……?
「可恶,你到底是什么人!」
口香糖男再度挥拳,却被我轻轻格开。只见他汗如雨下气喘吁吁,体力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没办法,谁教他的动作那么大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的情况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是什么人……?」
普通的高中生?这是当众扯谎,不过也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林布尔姆吧!这时香烟男挥出右拳,同时往右踏了一步。
……嗯?两人突然停止了攻击,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我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群。
也对,这里虽然不是交通干道,好歹也是购物中心的周边,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公然斗殴,多少也会吸引路人的目光。
「……还要继续吗?」
两人环视四周,露出凶恶的神情。
「哼,算你走运。」
愤恨地撂下一句狠话后,两人同时转身离开。离去之前,还不忘威吓围观的群众,发泄内心的不满。
呼,松了口气的同时,强烈的疲惫感袭上心头。
「龙太,你不错嘛!」
「就是说呀,好帅喔!」
千纱和有栖纷纷跑了上来。
「好说好说,表现还不算太差。」
我一边擦汗,一边打量四周。
「怎么啦?」
「没事,我以为龙造寺或鱼住在附近偷看。」
「咦?」
「啊,我懂了。故意让龙太陷入危机,然后……
「嗯,八成是这种老掉牙的把戏没错。」
于是两人的视线也开始四处游移。
「……找不到。」
「……似乎不在附近。」
「也对,她们大可躲在远处,拿着望远镜观察情况。」
这么精彩的好戏,她们绝对没有错过的道理。
既然要做,就要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这就是龙造寺的作风。如今龙造寺不惜雇用不良少年前来找碴,这就代表了她心里面早就认定我是林布尔姆,只是缺少确实的证据罢了。就另一层意义而言,雇用不良少年的做法也是为了掌握确实的证据。
……真是大意不得。受不了,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
不管怎样,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别说旧伤未愈,被他们这么一搞,我也游兴全失,还不如早早离去。
*
傍晚时分,有枢突然来访。
「我、我来看看你是死是活而已。万一伤势恶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特地前来探望我吗?真是不好意思。」
「这、这种小事不算什么……」
进来吧,我向有栖招招手。
「晚饭吃了吗?我正打算做晚餐呢!」
「啊、嗯……你把绷带拆啦?」
「今天流了不少汗,总得洗个澡才行。反正等一下就要到基地接受特训,到时再请医生帮我绑上绷带就好。」
其实,大部分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缠上绷带的用意反而在于隐藏伤口。话虽如此,洗澡的时候还是有些地方隐隐作痛。
「今天我想吃炒面,你呢?」
「嗯,我都可以。」
于是我走进厨房,开始料理晚餐。
一般的炒面稍嫌单调了些,因此除了肉片和高丽菜之外,我还多加了茄子、豌豆之类的蔬菜。然后在炒菜锅中倒入略多的沙拉油快炒肉片,让茄子吸收肉汁。
调味方面,除了酱油之外,我还加了辣豆办酱,最后再洒上些许海苔,特制炒面就大功告成了。
炒面的方便之处就在于料理容易,只要将手边现有的材料切丝快炒,两三下就搞定了。
「好了吗?」
一直在身后看着我准备晚餐的有栖突然开口。
「嗯,炒面的难度本来就不高嘛,再说我又不是专业厨师,没那么讲究啦!」
于是我将炒面装盘,搭配番茄切片,以及事先做好保存在冰箱里面的腌渍小黄瓜。
「那我就不客气罗!」
「请用。」
两人分据餐桌的左右,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
「嗯,这种辣度刚刚好。」
「哈哈,我早就对你的口味了若指掌了。喏,盐巴。吃番茄的时候,你习惯洒点盐巴对吧?」
「嗯,谢谢。」
有栖接过盐罐,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
「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迟疑片刻之后,有栖才继续开口!
「……我指的是千纱妹。」
「嗯……千纱的味觉应该已经无药可救了。」
把千纱当成比较的对象,不是很奇怪吗?
「不过,没办法跟大家享受同样的美食,她心里面一定很寂寞。跟大家一起享用同样的美食,同时产生好吃的念头,这种感觉才是最快乐的。」
「嗯,说的也是。」
「我、我觉得你做的料理很好吃,真、真希望每天都吃得到!」
「呃……你吃错药啦?再说你每个星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我家用餐,也不差这一天吧?」
「我、我只是……」
有栖顿时为之语塞,狼狈地低头叹气。只见她红着一张脸,紧咬下唇抬起头来。
「我、我是在谢谢你耶!」
「我、我对你的感谢之意,绝对不比千纱妹逊色!虽然我没有像千纱妹一样约你出去看电影,可是!」
有栖紧握着筷子的右手微微颤抖。
压抑许久的情绪彷佛随时都会爆发。
如同决堤的洪水四处蔓延。
「除了Cats Grace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小学的时候,每当我的铅笔或橡皮擦已经不堪使用,你总是偷偷地将新的铅笔和橡皮擦塞进我的抽屉!班上同学出去远足的时候,你也会分我点心吃,或是邀我回家一起吃饭,就跟今天一样!」
「……」
「平、平常我不好意思跟你道谢,每次见面的时候总是对你拳打脚踢……不过!其实我的心里面还是很感谢你的!」
「有栖……」
「我不像千纱妹那么有钱,没办法买礼物送你,也没办法请你吃什么。而且你比我能干多了,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就算真的遇到了这种机会,也永远轮不到我的头上……可是!我一直很想为你做些什么,真的!」
有栖的呼吸十分急促。看来她终于鼓起勇气,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这种不顾一切的态度确实是有栖的一贯作风没错,我不禁为之莞尔。
「嗯,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不行,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有栖噘起嘴唇,露出不满的神情。
「啊,有了,既然无法跟千纱一样请你出去看电影,只好以肉体来表示谢意了!」
我口中的炒面差点喷了出来。
「等、等一下!有栖,不要冲动……!」
「例如……每次都要你下厨也不好意思,下次换我准备晚餐吧,还有,我也可以帮忙扫地或是洗衣服!」
「……原来是指肉体劳动……」
显然是我会错意了。
「我、我的学习能力很强,一下子就学会了!……应该吧。龙太,教我做菜吧!」
应该吧?总觉得有栖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毕竟她可是曾经以水煮豆芽度过好几天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她有这份心意,总是不好拒绝。
「好好好。不过,今天已经煮了炒面,所以下次再说吧!」
有栖的双眸立刻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真的吗?一定喔!」
「当然。不过说真的,你跟千纱也实在是太客气了。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忙,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你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吧?」
「这个……铅笔和橡皮擦要怎么说?」
「可是当我受伤的时候,你不也是不眠不休地在一旁照顾我吗?我指的就是这个,这才叫做真正的朋友。」
「嗯……也是啦!」
「如果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到时候再回报就好了。毕竟我也有遇到危险的时候,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这种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有栖任性地噘起双唇。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抱着施恩不求回报的心情含笑九泉了。一想到你欠了我那么多人情,就算是死也会偷笑呢!」
「唔唔,相当欠揍的说法唷。」
「那就别说了,炒面都凉了呢!」
「呃?嗯,也是。」
有栖再度移动停在半空中的筷子。
「好吃……享用你亲手做的料理,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感谢,这也不枉我做这一顿饭的苦心了。不过,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感觉怪怪的。」
「没、没事……」
有栖突然别过头去。
「……超迟钝的龙太。」
「啊?」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呼噜呼噜。
狼吞虎咽的有栖又恢复往昔的面貌。
到底是怎么回事?算了,既然她已经恢复原先的模样,继续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