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星期一 幸运女神

  当水滴落在吉儿脸颊上飞溅开来的时候,吉儿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刚从深度睡眠中醒来,仍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吉儿慢慢爬起了身子。

  「……雅人?」

  她说道,又揉揉眼睛,一边不安地望着四周。

  接着,她松了一口气。

  还好—最喜欢也最厉害的「五元术师」外神雅人就在旁边发出嘶嘶声熟睡着,吉儿感到相当放心。看到他手上还拿着文库版《我是猫》,吉儿忽然想到,雅人在睡前读的就是这本从垃圾堆中捡来的书。

  雅人笑说「这本书可以让你变成一个好人」,然后开始念给吉儿听。

  但关于念书这件事,其实吉儿有一个秘密……

  对现在的吉儿而言,只要是日文(英文还不太行),不管是什么样的内容,吉儿早就看得懂了。就连汉字也一样,只要看过一遍,吉儿几乎是过目不忘。

  不过因为想多听一些雅人温柔且令人安心(而且还很帅!)的声音,所以吉儿央求雅人继续念书给自己听。

  听着听着,吉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接着雅人也在念了一段内容后跟着进入梦乡。

  滴答!

  这次是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吉儿头上跳动。

  「嗯?」

  吉儿半睁着眼,伸出右手往头上一摸。

  「嗯……」

  右手有一股冰凉的触感。

  她将手移至脸前,发现手是湿的。

  「嗯~」

  还没睡醒的吉儿左右晃动脑袋,一边发出「嗯?」的声音。

  这究竟是什么呢?

  滴答!又来了。

  有水滴在自己头上。感到疑惑的吉儿于是爬到两人居住的帐篷入口,将头探了出去,结果——哗啦!

  突然间,吉儿的脸全湿了。

  哗啦啦啦啦啦。

  看来,外头正下着大雨。

  「!」

  吉儿连忙把头缩回帐篷。脖子上的雨水流进衣服里,让吉儿不禁睁大了眼睛,抱着肩膀开始发抖。

  她的身体不断地前后左右抖动。

  好冷!

  好冰!

  「哈啾!」

  连喷嚏都出来了。吉儿不禁打了一个可爱的小喷嚏,同时感觉到雨水顺着雪白柔滑的腹部渗进裙子里。

  裙子里渐渐湿成一片。

  「唔……」

  不舒服又有点搔痒的感觉让吉儿不禁叫出声音。内裤一定湿了,真糟糕。

  得换件内裤才行。

  吉儿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嗯!」

  她点了一个头,然后气势惊人地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啪沙。

  啪沙!

  吉儿将衣服一件件地随意扔在旁边地上,还在发育但开始有了腰身的胴体随之渐渐裸露出来。脱到一丝不挂后,吉儿走向了雅人。

  雅人还酣睡着。

  雅人的另一边有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吉儿的衣服。

  「……」

  吉儿隔着雅人朝竹篮的方向将手伸出去。

  「……」

  手伸到一半,看到雅人睡得香甜的模样,吉儿不禁为之动摇。

  好像很舒服。

  唔嗯。

  只有一下下的话……

  那个……

  应该……没关系吧?

  吉儿抓来了附近的毛巾。

  「咕呼~」

  然后将毛巾盖在雅人和自己身上。

  「雅人、雅人~」

  吉儿一边叫着雅人的名字,一边抱紧他的身体,接着喉咙发出了呼噜声。

  「嘶~」

  没两下吉儿就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舒服的打呼声。

  全裸的吉儿,就这么睡着了!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吉儿~~~~!」

  不消多少时间,雅人的狂叫声也很快地传遍了整座帐篷……

  「真是的!我不是一直告诉你要穿衣服吗!」

  雅人一边向吉儿说教,一边回避视线尽量不要看吉儿那一边。

  但吉儿有一半的话都没听进去。

  「喔……嗳,雅人!」

  吉儿把半个头钻进放着衣服的竹篮里,一边向雅人答道。顺带一提,虽然刚才雅人已赶紧用盖在两人身上的毛巾包住了吉儿的上半身,但那双雪白的脚还是完完整整地裸露出来,而且为了找东西而翘着屁股的吉儿又刚好背对着自己,所以危险的程度其实跟刚才没什么两样。

  而且只差一步就要走光了。

  「!」

  雅人瞄了一下吉儿的方向后,立刻连忙别过头去。

  包着身体的毛巾里面,黑黑的一片!

  好像看到了那片黑色啊!

  吉儿的身体大幅度向前趴着,脚尖垫起,连雪白的脚底凹陷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先前雅人曾说过,像吉儿这样长时间实体化的神仙其实也会慢慢地成长变化。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吉儿似乎变得更丰满、更有女人味了。

  也许真的只是心理作用吧!不过——

  关于毫无防备这一点,却是一点也没变!

  或着根本就是越来越没戒心!

  「喔~」

  但吉儿对神色慌张的雅人(对心脏真的很不好!)完全没有感觉,只顾着发出长长的惊叹声。

  「雅人,不好了!」

  她转头望向雅人,然后站起来。

  就在此时——

  「……喔~?」

  啪的一声,毛巾掉在地上。

  雅人嘎的一声发出不成惨叫的惨叫声。这下子状况更糟糕了。

  在严重警告吉儿将毛巾好好包住身体之后,雅人便开始试着了解吉儿惊讶的原因,和吉儿一起探头往竹篮里一窥究竟。

  「呜哇!的确不妙……」

  雅人被吓傻了。

  吉儿的衣服——可爱的连身洋装、淡紫色的迷你裙和镶着花边的内裤等等,全都遭了殃。

  「都泡水了吧?」

  吉儿指着衣服说道。的确就如她所说的,所有的衣服都吸收了大量水分,变得湿答答的。看到自己细心折好的衣服泡了水,尤其是内裤之类的贴身衣物(湿答答的衣服反而更写实啊!),雅人忍不住迅速移开目光,将视线转向帐篷上方。

  「……唔!」

  雅人伸手摸摸帐篷上方,从触感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啊……」

  他叹口气,一副沮丧又认同的模样。

  帐篷漏水了。

  虽然程度相当细微,但的确有一道沿着纤维开口的裂缝。构造上虽是外层和内里两层布料,但其实内里也和外层一样老朽不堪,到处都是缝补的痕迹,根本无法抵挡雨水的侵袭。

  「唔嗯~」

  雅人呻吟道。此时,又有水滴从雅人的手上滑落。

  「喔~」

  吉儿再度发出了佩服的声音。

  「这个时候呢,通常都会用胶带来应急。」雅人说道。

  此时正值梅雨季节。为了防止天花板漏水,雅人都会备好胶带,但现在刚好用完了。只剩下三个胶带用尽的纸芯被丢在充当垃圾桶的纸箱里。

  「唔嗯~」

  雅人抓抓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胶带的部分比帐篷的布料更为醒目,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这帐篷原本就十分老旧,早已摇摇欲坠,看来寿命差不多快到了。

  「好冰!」

  啪畦一声,水滴又落到雅人脖子上。

  而吉儿也是——

  「!」

  她睁大了眼睛,缩起脖子。看来又有水滴在吉儿的头上了。吉儿摸摸头发,将手掌放到眼前,凝视了一阵子。

  「唉。」

  雅人的样子十分困扰。

  「……吉儿,外面的雨真的这么大吗?」

  吉儿用力点头。

  「很大!」

  「是吗……」雅人颔首,又「唔嗯」的一声交叉双臂,看起来相当烦恼。当他无意间将视线转到吉儿身上时,发现吉儿正轻轻地笑着。

  「……怎么了?」

  雅人疑惑问道。吉儿露出了开心的表情,回答:

  「这是我第一次。」

  「第一次……你是说漏水?以前没遇过吗?」

  面对雅人的疑问,吉儿只是摇摇头,看起来非常高兴。

  「不是啦,不是漏水这件事。」

  吉儿用力展开了双手。

  「我只是想说,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经历了好多好多『第一次』!家里也会下雨,真的好厉害喔!」

  「噗!」

  家具倒还好,但要是教科书之类的书本湿掉了,或甚至连帐篷都倒了该怎么办?原本一直在担心这些事的雅人听到吉儿如此天真的发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到雅人笑得这么开心,吉儿也开心地笑了。

  「我的『第一次』,全都是跟雅人呢!」

  「呃,嗯。」

  本来还在笑的雅人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嗯,吉儿。不过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呃,有点奇怪?」

  吉儿以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呃……那这样如何?我的『初体验』都是雅人。」

  「呃,这,嗯……」

  雅人一阵嗯嗯啊啊,吞吞吐吐。

  「……没事,算了。」

  明知吉儿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要是在外面被别人听到这些话,尤其是在二之宫良子面前,实在会令人有些困扰。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真的很不可思议。

  和吉儿在一起,心情总会变得很开朗。现在是梅雨季节,漏水状况又特别严重,连住的地方都快保不住了。

  但就是莫名地觉得心境不一样。

  也许当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雅人也不会为这点小事觉得沮丧。

  但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笑出来。

  雅人不禁眯起眼睛,凝视着吉儿。

  接受到雅人的视线,吉儿的心不禁狂跳了一下。为什么呢?

  脸颊一下子烫了起来。

  胸口剧烈地狂跳。雅人的视线仿佛带着魔力,让吉儿的身体感觉到一阵麻痹。

  (雅人……)

  吉儿心想。

  (雅人真是太帅了!)

  她心里这么想道。

  最近吉儿开始学习人类世界的生活。佐野夏美曾在杂志上告诉她,男生喜欢可爱的女孩,就像女生也喜欢型男帅哥般的帅气男生。

  杂志上刊载了许多帅气的男孩。

  但吉儿完全没感觉,因为——

  (因为雅人超帅,是最棒的!)

  基于私心,吉儿总是如此认为。

  而且,那双温柔的眼神,还有笑脸。

  「雅人~」

  吉儿不禁撒起娇来,身体摇摇晃晃地靠向雅人。

  没办法,就是忍不住。

  因为雅人就是这么帅!

  吉儿紧紧黏在雅人身上,尽情撒娇,雅人也回以温柔的笑容和拥抱。就在这两人抱得正紧的时候——

  咚沙沙!帐篷突然倒下来了。

  哗啦啦啦啦啦!

  在激烈的雨声中,雅人从夷为平地的帐篷里爬了出来。他晃一晃脑袋,在倾盆大雨中焦急地呐喊:

  「吉儿!吉儿!」

  雅人用手圈在嘴边大声喊叫。

  没多久后——

  「雅人!」

  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突然塌下来了~」

  没想到吉儿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从帐篷逃了出来。雅人摸摸胸口松了口气后,便赶紧扶吉儿起来,帮她将快掉下来的毛巾重新绑好,在背后打了一个结。

  然后——

  「……」

  「……」

  雅人和吉儿轻轻相拥,一起望着完全倒塌的帐篷。

  惨不忍睹。

  看样子似乎是骨架出了问题,加上漫长大雨期间累积在外层布料上的水不断施压,最后终于不堪负荷倒了下来。

  虽然是突发状况,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预兆。

  不过只要仔细想一想,就知道现在的状况其实十分严重。

  在这霪雨霏霏的讨厌梅雨季,住处却忽然毁了。虽然里面的家具似乎没什么大碍,但全都跟着倒塌的帐篷湿成了一片。至于雅人和吉儿,当然也成了落汤鸡。

  吉儿的长发也悲惨地吸收了大量水分,变得十分沉重。

  但吉儿却只是睁大了眼睛。

  没有任何不悦或哀伤的表情,只是惊讶着。

  雅人的反应也一样。

  「……」

  「……」

  雅人和吉儿面面相觑。

  「坏了吧?」

  「坏了吧!」

  「嗯,坏了!」

  「好像真的坏了~」

  两人互相确认道。

  「噗!」

  突然间,雅人感到一股难以压抑的笑意一下子涌上了胸口。这是为什么呢?

  和她在一起,就会有这种感觉。

  即使是在滂沱大雨中,穿着睡衣被丢在外面——

  就连这么惨的状况,也会莫名产生这样的心情。

  「噗!咕呼!」

  雅人嗤嗤笑着,肩膀渐渐颤抖起来。

  虽然意外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当事者雅人在这一刻却觉得好笑极了。

  「哈哈!」

  吉儿也大笑起来,仿佛在呼应雅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雅人掩面高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屁股直接坐在浸水地面上的吉儿也对着天空开始大笑起来。她开朗地笑着,仿佛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快乐极了。

  此时两人停下来互相瞄了对方一眼,然后——

  「噗!」

  「哈!」

  接着又开始齐声大笑。

  发自内心,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在冰冷的大雨中扩散开来,透露着微微的暖意。此时,有两道人影正从远处望着这样的情景。

  其中一道人影撑着一支有红色抓皱花边的雨伞。他就是雅人的监护人,同时也是雅人就读的学校雾峰高中的校长——萨蒙=时二郎。另一道人影在灰暗的天空下穿了一件更显明亮的淡蓝色雨衣,手上也撑了一把奶油色雨伞。这个人就是萨蒙=时二郎召唤的精灵——「纯白与冰雪之圆舞」的托托。

  「……」

  托托默默抬头望着召唤自己的人。

  「……」

  接着,她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头。

  那两个人脑袋有问题吗?

  手势的意思似乎是如此。萨蒙=时二郎只是一阵苦笑。

  「嗯……」

  他眯起了眼睛。

  「……这两人看起来很开心呢!」

  校长失笑低语道。

  雅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咦?」

  吉儿用力吸了口气,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

  托托不知为何挺着胸站在那里,样子十分神气。

  「……」

  「事情就是这样。吓了一跳吗,小雅雅?」

  萨蒙=时二郎恶作剧似地眨眨眼,又继续说道:

  「校长我非常努力,做了很多副业,拿到收入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所以如果还想继续住在这里,就要遵守我说的话。」

  不过,雅人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吉儿则抓起雅人的手,一阵蹦蹦跳跳。

  「雅人、雅人!」

  雅人也回握吉儿的手,点头说道:

  「嗯嗯。」

  两个人的视线都盯着那个东西不放。

  好怀念!

  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而已,却觉得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的外观还很粗糙。

  但现在却闪闪发亮着。

  小屋重建了!

  「雅人~」

  吉儿总认为是自己一手毁了小屋,此时看到小屋复活,当然是感激得不得了。至于雅人在吉儿来到身边前一直独自住在小屋,所以感触自然特别深。

  「吉儿……这……」

  他微笑着。

  「……是因为你吗?」

  「喂!刚才不是说是我努力的结果了吗!」

  「是你福神的力量——」

  「雅人——」

  吉儿微笑摇摇头,紧握了雅人的手。

  「——这只是回到原点而已,雅人以后会住更好的房子!」

  「听清楚,这是我为了小雅雅筹出费用盖出来的——」

  「这里才是真正的『起点』喔,雅人!」

  雅人「嗯」了一声,用力点点头。

  「你们两个!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萨蒙=时二郎在一旁气得直跺脚。托托则似乎对吉儿和雅人感情融洽的模样感到十分不悦,不禁鼓起了脸颊。

  此时,吉儿精神饱满地朝天空用力竖起手指,大声宣布——

  「以后——」

  倾盆大雨中,吉儿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我会让雅人越来越幸福!」

  从这一天起,吉儿真的开始付诸了行动。

  以雅人专属的、全世界最厉害的幸运女神身份,为他带来更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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