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angelgamer、奇迹のかけら、深珀の瞳、绚辻词、千木咲音、楪祈.@SOSG论坛
001
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我认为这个世上,并不会有人想知道我这两个妹妹的事情,不过假设真的有这种特殊需求,我也绝对不会想积极聊她们两人的事情。只要我说出理由,相信所有人都能够认同吧。大致来说,人们大多倾向于避免对外提及自己的家务事,我当然也不例外。然而即使除去这种固有概念,她们两人——火怜与月火也很特别。如果她们不是我的妹妹,我肯定一辈子不会和她们有所牵扯,即使真的有所牵扯,我也会百分百无视于她们这种人。这几个月所经历特殊又特异的体验,令我的人际关系朝着诡异的方向有所斩获——比方说战场原黑仪、比方说八九寺真宵、比方说神原骏河、比方说千石抚子——若是我的能耐勉强足以和这些狠角色斗个平分秋色,这种能耐无疑是我和那两个妹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培养而来的。
虽然这么说,不过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大概是基于我自卑、羡慕与乖僻的心理,我必须讲明这一点才公平。和我这种过着怠惰的高中生活,并且到最后被归类为吊车尾的家伙不同,火怜与月火非常成材——不对,我直到高中也在众人眼中是个成材的家伙,所以我没必要对于还是国中生的她们感到自卑,然而即使如此,现在的我也不得不认同她们的优秀表现。在家族聚会的场合,我肯定会听到「她们应该是历引以为傲的妹妹吧」这种话,她们就是这样的妹妹。顺带一提,我没听亲戚对妹妹说过「历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哥哥吧」这种话——哎,不过这是因为我这个哥哥太不长进,所以也无可奈何。
但是我想大声疾呼。
她们虽然成绩优异,却是问题学生;她们享有声望的同时,人格却存在着缺陷。
身为哥哥的我已经是老毛病了,总是不小心把她们两人讲在一起,但她们当然拥有自己的个性,所以接下来就依照年纪顺序说明吧。
大妹。
阿良良木火怜。
就读国中三年级,六月底过生日之后已满十五岁——和我的年龄差距暂时从四岁缩短为三岁。她的发型从国小就几乎都是绑马尾。老实说,记得是她刚升上国中的时候吧,她曾经染过一次头发——该形容成很像动画角色的颜色吗?总之就是染成亮丽到刺眼的粉红色。虽然至今还是搞不懂她当时的心态,但她理所当然被母亲赏了耳光(我要为了母亲的名誉事先声明,到目前为止,这是我慈祥的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女儿),她的头发当天晚上就恢复成黑色(而且是用墨汁染的)。火怜的头发变成刺眼粉红色的时间,实质上只有她在卧室染发完成直到母亲返家的这几个小时,所以很遗憾,留在学校的我(当时的我念高一,处于可能会被归类为吊车尾学生的紧要关头,却还是想要力争上游)没能亲眼目睹她的发型。虽然觉得可惜,但如果我比母亲先看到这种发型,朝火怜脸上打下去的人应该就是我了,所以这种事情很难下定论。不过在这种连染成褐发的人几乎不存在,光是把制服外套扣子打开就会被当成不良少年的偏僻乡间小镇,火怜却想以这种惊世之举迎接国中生活,这样的她拥有什么样的个性,相信应该也不用多提了。
关于外型,大致来说并不可爱。
应该形容为帅气。
要是讲得太清楚,我用来当作基准的自己身高就会泄漏出来,所以只能以模糊的方式来说明,火怜的身高比我高了一点。这里的「一点」有多高,就任凭各位自由想象了。相较于在国二就停止长高的我,火怜从国二开始不断长高,这对于彼此来说都造成难以抹灭的芥蒂,老实说尴尬得无以复加。我必须抬头看妹妹,世上有更胜于此的屈辱吗?而且火怜有习武,她的姿势非常标准,所以看起来会比实际高出五公分。包含这个原因在内,她绝对不会穿裙子,说什么「看起来脚会太长」,平常总是穿着松垮垮的运动服上学。不过运动服穿在她身上也特别英挺帅气。
顺带一提,她所学习的武术是空手道。她从小就是一个运动细胞发达又活泼的家伙,但她的才华似乎最适合用在战斗方面,转眼间就取得黑带资格。我家客厅就挂着火怜身穿黑带道服摆出胜利手势的照片,这张照片实在太有阳刚味,简直看不出来她是女孩子。虽然还没到巾帼不让须眉的程度,不过她眼角上扬颇具攻击性的双眼,也将她衬托得更加中性。如果以我的朋友举例,神原或许是最相近的类型,要是把神原骏河对我的敬意抽掉,她或许就会成为火怜——慢着,这种举例实在令我头皮发麻。
再来是小妹。
阿良良木月火。
就读国中二年级,生日在四月初,换句话说现年十四岁——和姐姐火怜不同,她的发型会因为心情和时期频繁改变,同样发型不会维持三个月,反而无法令人确认她对发型是否有某些执着。直到前一阵子都是留长的直发,如今却是有层次的鲍伯头。由于我没兴趣所以没有详细问过,但她似乎是某间发廊的常客。虽然不由得认为她怎么还是个国中生就嚣张到上发廊,但在这个时代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不过以月火的状况,她的问题并非外在,反而是内在。该怎么说呢,火怜表里如一,月火却是外在背叛了内在——并不是内在背叛外在,这是重点。看似内向的下垂眼角与姐姐恰好相反,娇小的身躯与姐姐恰好相反,颇具特色的温吞语气怎么看都很有女人味,但她的内在个性比火怜更具攻击性,而且易怒。火怜闹出暴力事件之后,仔细调查才发现事件的起因在于月火,这样的例子可不是只有一两次。她易怒的等级已经能以歇斯底里形容了,这种内在与她温和外表的差异,总是令周围人们不知如何是好——如果要说唯一的救赎,就是她自始至终永远只会为了他人而生气。
说一段往事吧。这是月火国小二年级的事情。某天的下课时间,在操场踢足球的高年级学长,把球踢到她班上负责照料的向日葵花园,负责浇水的同班同学,向前来捡球的学长说了几句,却遭到学长恶言相向而哭了这种事情在国小并不少见,但是月火听到这件事就迅速展开行动,转眼之间查出那个学长在哪一班,并且进攻那间教室(顺带一提,火怜也有同行),后来命名为「池田屋事件」的这场骚动(这个名称没有特别的含意,只是因为当时世间流行新撰组),直到一名高年级学生住院,该教室所有器材损毁之后才平息,而且送到病房探望的花居然是向日葵,手法非常周到。
应该说太过火了。
据说被骂哭的那名同学,后来被吓得不敢哭了。这就是当时发生的恐怖往事。
她很喜欢和服,甚至把日式浴衣当成睡衣,这样的她只因为「想穿和服」这个理由,在国中加入了茶道社。原本应该会因此学习到茶道精神,但是不管怎么看,她的个性都没有修正的倾向。哎,光是吃西瓜时洒糖就会暴怒,这种性急又古怪的宗师发扬光大的茶道,或许反而会强化她歇斯底里的性格吧。(注:日本茶道大师千利休的轶事之一。)
就像这样,明明只要有一个就棘手得应付不来的妹妹,我家居然有两个,所以不只棘手,简直到了棘脚棘背的程度。想到她们将来在社会闯下大祸时,我这种个性平凡至极的哥哥要采取何种反应,总是只会令我脑袋打结。这两个妹妹就各方面而言搭配得天衣无缝,这或许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随时想闹事的大妹,随处找得到闹事藉口的小妹——使得她们被称为「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
之前听千石说过,在国中女生之间,妹妹们似乎颇有名气——简称「栂之木二中」的栂之木第二中学是私立学校,明明从这里要转搭公交车才能到,就读附近公立国中(我的母校)的千石,却也会听到她们在该校的传闻,证明事情绝对不简单。
虽然没有向本人确认所以可信度不高,但火怜似乎在开学第一天,就和统治这座城镇所有国中的老大单挑干架并且胜利,后来就在国中生之间小有名气——不,这绝对是假的。短短几行文字就出现「老大、单挑、干架」这种在二十一世纪不可能出现的字词,所以绝对是谣言。虽然绝对是谣言,但是连这种谣言都令人信以为真,证明火怜与月火应该很有名。
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
阿良良木火怜在火炎姐妹担任实战,阿良良木月火在火炎姐妹担任参谋,两人就像这样,不知道该说是在拯救世人还是矫正世间,在日常生活反复玩着这种正义使者的游戏。如果对她们讲出这种话,当然会由火怜先说:
「哥哥,这不是游戏。」
接着月火会说:
「哥哥,我们不是正义使者,我们就是正义。」
她们肯定会有这种反应。
我大致能理解她们想表达的意思。
但身为哥哥的我可以断言,她们的所作所为不是那种善行,只是在宣泄体内充沛过度的活力。老是做这种事,总有一天会尝到苦头——我至今总是对她们如此耳提面命,但反而是我在这几个月连续尝到苦头,所以我实在是没什么立场。因为没有立场,所以说什么大概都没有说服力——哎,不过也正因如此,我可以抱着不会有人当真的轻松心情大声疾呼。
她们这对火炎姐妹的行为,果然只是正义使者的游戏。
我引以为傲的妹妹们。
你们是无可救药的虚伪之物——伪物。
002
对于这种毫无脉络可循的演变,我个人深感抱歉。但是现在的我,似乎被绑架监禁了。
这是进入暑假之后十天左右,七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情——不,感觉我似乎昏迷很久,或许已经三十日了,也可能已经过了三十一日,甚至已经进入了八月。以我右手的手表就能确认现在的日期与时间,但我双手往后绕过铁柱被捆绑,所以没办法看手表,同样也无法取出口袋里的手机。不过即使如此,我并不是无法推测时间——窗外黑漆漆的,所以至少能判断现在肯定是夜晚。只不过虽然名为窗户,却只有窗框没有玻璃,即使现在是盛夏时分,这个地方也有点过于开放了。我的脚没有被固定,所以努力一点就可以站起来,但是做这种事情似乎没什么意义,所以我就这么坐在地上,反而还伸直双腿。
原来忍野和忍——就是居住在这种地方。
我悠闲思考着这种事。
是的,监禁我的这个地方,是我早已熟悉的那栋补习班废墟,那栋共有四层楼、垃圾和瓦砾散落得恰到好处、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如果是不熟悉这里的人,每层楼的每间教室看来大概都一样,但是熟悉到我这种程度就不一样了,可以看出囚禁自己的教室是在四楼,从阶梯看过来三间教室最左边的那一间。
不过就算看得出来也无济于事。
当然,如今忍野别说住在这栋废墟,他甚至已经不在这座城镇,至于忍也一样,她的住处已经从这栋废墟移到我的影子里。或许她现在会有种怀念的感觉吧,不过也很难说,或许她对此漠不关心,我不知道活了五百年的吸血鬼会有什么想法。
那么,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忍受着后脑勺传来的阵阵疼痛(看来对方绑架我的时候,就是殴打那个部位),以不合时宜的悠闲心情思考。很意外的,人类在这种时候反而不会慌张,何况慌张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努力试着把握现状。
原本一直以为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捆绑,不过固定我双手的似乎是金属手铐。
如果只是玩具手铐,我只要使力就能扯断——虽然我如此心想,但是手铐丝毫不为所动,在扯断手铐之前,我的手腕可能会先断掉。虽然手铐没有真物或伪物之分,不过真要说的话,这副手铐无疑是真物。
「即使如此——只要使用吸血鬼的力量,应该就能轻松挣脱这种玩意吧。」
别说手铐,大概连铁柱都能破坏。不,即使扯断手腕,我所拥有的治疗能力,也能在转眼之间完全修复,以结果来说还是一样的。
「吸血鬼吗——」
我再度环视废墟里的这间教室——即使不是伸手,伸脚可及的范围也是什么都没有。我确定这一点之后说出这句话。
看着无论再怎么漆黑也能留下轮廓的,自己的影子。
「…………」
这是春假发生的事情。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拥有金色长发的美丽吸血鬼——吸尽我的血。
吸得干干净净。
吸到再也吸不出来。
一滴不剩——彻底吸尽。
然后,我成为了吸血鬼。
这栋补习班废墟,是我从人类化为吸血鬼的春假期间,为了避人耳目而当成落脚处的地方。
成为吸血鬼的人,会被吸血鬼猎人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或者是身为吸血鬼却在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拯救,不过以我的状况,我被一名路过的大叔——忍野咩咩拯救了。
不过忍野直到最后,都不喜欢「拯救」这种强行卖人情的说法。
就这样,我恢复为人类,金发的美丽吸血鬼则是力量被剥夺得精光,甚至连名字也被夺去(并且以忍野忍取代被夺走的名字),最后封进我的影子之中。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
不只是忍,也包括我。
只是如此而已。
但我不想做出之前的那种事了——正因如此,才会存在着现在的我和现在的忍。
我无从知道忍对这件事的想法,但即使这是错误的做法,我也认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就我个人来说,这栋补习班废墟也有许多回忆。虽然有许多回忆,但其实都是失败的回忆,这方面就暂且不提了。
问题在于,即使我曾经拥有吸血鬼的力量,如今也已经是往事了,这种吸血鬼属性只像残渣所剩无几,要扯断金属手铐只是梦想中的梦想。如果我是鲁邦三世,我就可以调整手腕关节,把手铐当成手套脱掉,不过我不是鲁邦三世,只是平凡的高三学生,这样的我当然做不出这种利落的手法。
这么说来……
这么说来,月火不久之前曾经被绑架——说绑架有点夸张,但至少不是能用来说笑的话题。某个以战斗力来说敌不过火怜的敌对组织(?),绞尽脑汁思考出来的对策,是绑架月火做为人质。不要把这种少年周刊漫画的剧情搬到现实世界!虽然我在担心之前先行如此吐槽,但月火也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遭到绑架,实际上却是采取怀柔策略,让敌对组织(笑)从内部自行瓦解。
恐怖的火炎姐妹。
顺带一提,关于这段经历……
「请哥哥不要告诉爸妈!」
姐妹曾经一起对我磕头恳求。
不用刻意这样恳求,我也不想对父母报告这种荒唐事,不过火怜愿意陪月火一起磕头,我觉得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话说,像你们这种花样年华的女生,不应该随随便便向别人下跪磕头。
你们就是这样才被当成稚气未脱。
「不过以我的状况,应该不会只有磕头那么简单吧……那两个家伙,会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旁径自掉眼泪。那么,现在是什么状况?」
虽然这么说,但我其实已经有个底了应该说我大致想象得到,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状态了。
应该说,就算不愿意也会理解。
应该说,无从抗拒。
应该说,只能举白旗投降。
「……唔。」
就在这个时候。
宛如在配合我清醒的这一刻,废墟里响起一个上楼的脚步声。某种光芒钻入教室门缝——这栋建筑物完全断电,所以应该是手电筒的光。而且这道光线笔直朝着监禁我的教室接近。
门打开了。
耀眼的光线令我瞬间目眩——但我很快就适应了。
站在那里的,是我熟悉的一名女孩。
「哎呀,阿良良木,醒了吗?」
战场原黑仪。
战场原黑仪她——一如往常以没有笑意的冷酷语气,面无表情如此说着,并且以手电筒照我。
「太好了——还以为你会死掉,我担心死了。」
「…………」
我无言以对。
虽然有很多事情想说,但是全都无法化为言语让我表达。即使我脸上露出类似苦笑的表情,战场原也视若无睹,关门之后大步朝我走来。
她的脚步毫无迷惘。
对于自己的行动没有抱持任何疑问,就是这样的态度。
「不要紧吗?后脑勺会痛吗?」
战场原把手电筒放在身旁如此询问——这样的关心本身令我很开心。
然而……
「战场原。」
我继续说道:
「解开手铐。」
「不要。」
立即回答。
思考时间完全是零。
话说……
在怒骂之前,我刻意暂时停顿,呼吸补充氧气。
然后怒骂。
「犯人果然是你吗!」
「原来如此,这种指控颇为一针见血,不过前提是要有证据。」
战场原说出这种像是推理小说解谜篇的台词。
在出现这句台词的时间点,就可以确定犯人是谁了。
「监禁地点选在这栋补习班废墟的时候,我的直觉就这样告诉我了!而且就我所知,会准备这种牢固手铐的人只有你!」
「不愧是阿良良木,这番话很耐人寻味,请给我一点时间做笔记,我会在写下一部作品的时候当参考。」
「犯人是推理作家的这种情境一点都不重要!快给我解开这副手铐!」
「不要。」
战场原重复相同的回答。
在手电筒打光之下,她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那张脸显得更有魄力。
好可怕。
她维持着这样的表情,又说了一次「不要」。
「而且也办不到。因为我扔掉钥匙了。」
「真的?」
「钥匙孔也灌满补土,免得有人试图开锁。」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解毒剂也扔了。」
「我甚至还被下毒?」
真可怕。
战场原至此终于轻声一笑。
「解毒剂是骗你的。」
她这么说着。
这句话令我松了口气,但反过来说,她扔掉钥匙封住钥匙孔的事情似乎是真的,这令我备感失落。那这副手铐要怎么拆啊……
「没办法了,至少解毒剂是骗我的,这方面就不过问了……」
「嗯,放心,我没扔掉钥匙。」
「所以有下毒吗!」
虽然想探出上半身吐槽,但手铐卡在铁柱上,使得我无法随心所欲动作。虽然只是小事,不过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会造成我很大的压力。
「下毒也是骗你的。」
战场原继续说道:
「不过,如果阿良良木太不听话,或许会成真。」
「…………」
好可怕。
真的超可怕。
「轻如蝶舞,疾如蝶刺。」
「蝴蝶哪会刺人!」
「我说错了。太好了,你成功指出我的错误,可以一辈子引以为傲吧?」
「这种认错方式太新奇了吧!」
「正确的说法是蜂。」
「蜂毒——毒性很强吧……」
我咽下一口口水,重新看向眼前的女孩——战场原黑仪。
战场原黑仪。
我的同班同学。
五官端正,看起来似乎很聪明,实际上也很聪明,学年成绩总是名列前茅,难以亲近的美丽女孩,以冰山美人而闻名。此外,这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内部消息,实际曾经接近过她的人,毫无例外都没有好下场。
美丽的玫瑰总是带刺。但她可不能以如此抽象的方式形容——战场原本身就是美丽的刺。
说到外在与内在的差异,我妹妹阿良良木月火也和她不分高下,但是战场原绝非歇斯底里,而是在冷酷之中维持着攻击性。月火很容易火上心头,但战场原总是维持着低温的应战状态,简单来说就像是写入程序的防盗机器,会朝着接近到一定距离以内的所有人发动攻击。
比方说,我的口腔内侧曾经被打入钉书针。虽然一个错误就会演变成重大事件,到最后却是和平落幕,简直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本质上必属错误的重大事件。
不过她的性格其来有自,大概在五月左右,令她变成如此的理由,已经在某个妥协点得以解决——不过很遗憾,要删除写入她体内的程序颇有难度,就这样延续到现在。
「就算这样,明明最近挺安分的——为什么忽然把你的男朋友关在这里?我可没听过这种家暴手法。」
顺带一提,战场原正在和我交往。
我们是一对恋人。
是情侣。
以订书机系下良缘,这种譬喻或许挺巧妙的——不,也没有很巧妙,何况订书机不是用来系的,是用来钉的。
「放心。」
战场原如此说着。
就答案来看,她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放心,我会保护阿良良木。」
「…………」
好可怕。
有够恐怖。
「你不会死,因为我会保护你。」
「不,你用不着像是在刚才那一瞬间想到一样,讲出这种像是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台词——那个……原小姐?」
原小姐。
我最近想到的,对战场原的称呼方式。
尚未定案。
比较像是我自己正努力推广中。
「我饿了……而且也渴了。总之愿意赏光,一起到附近吃个饭吗?」
我的语气不禁变得恭维,这是无可奈何的——总之以现状来说,战场原稳操我的生杀大权,如果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她,我真的会被她狂刺。平常的话就算了,但是这时候的战场原不可能没带武器,虽然我不知道她会把哪些文具带在身上……
「呵。」
战场原笑了。感觉不太妙。
这肯定是所谓的嗤笑。
「饿了,渴了……简直像是动物,平常就只是吃饱睡睡饱吃……真令人受不了,就不能生活得有点贡献吗?啊啊,对不起,『生活』这种字眼用在阿良良木身上,是对你要求过高了。」
「…………」
我说了什么必须被她数落到这种程度的话吗?
应该没有吧?
「不过对阿良良木来说,你死掉能造福世间的程度,应该没有人能出其右吧。俗话说虎死留皮,基于这个意义,阿良良木就像老虎一样。」
「这也不是在夸奖我吧?」
我终究只被当成动物看待。
她以为我听不出来?
不过……
从这种谩骂的程度来看,战场原似乎没有生气或心情不好之类的……然而即使世界很大,对于总是出口伤人的战场原,能推测她内心想法的人大概只有我,顶多再加上神原,然后就是战场原的父亲了。毕竟在旁人眼中,她是一个心情永远好不起来的家伙。
「不过好吧,我就特别开恩原谅你。就知道愚蠢如蝼蚁的阿良良木会这么说,所以我已经预先帮你买一些东西了。」
战场原对愚蠢如蝼蚁的我说完之后,自豪举起没拿手电筒的另一只手提来的便利商店塑料袋。
袋子是半透明的,所以隐约看得见里头的东西。
有宝特瓶饮料和饭团等等。
原来如此,囚禁用的粮食。
这个意外贴心的家伙……不,仔细想想,这种贴心挺讨厌的。
「啊啊,这样啊——那么,总之给我水分吧,水分。」
虽然是希望松绑而提出进食需求,但我确实已经又饿又渴了。吸血鬼现象的后遗症,使得我颇能忍受不吃不喝的状况,不过这也有极限。我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但水分对人类而言非常重要。
战场原从便利商店塑料袋取出宝特瓶——是矿泉水——打开瓶盖。既然我被绑着,当然必须由战场原拿给我喝,但战场原让宝特瓶瓶口接近到几乎碰到我嘴唇的位置,然后一下子收回去。
这家伙……
到底还有几种捉弄我的方法?
「想喝?」
「嗯……那当然。」
「是喔,不过我要喝掉。」
她咕噜咕噜开始喝水。
怎么回事,难道这种动作有什么诀窍吗?即使拿起宝特瓶对嘴喝,战场原看起来也完全不粗俗,反而很得体。
「噗哈,嗯,很好喝。」
「…………」
「你那张垂涎欲滴的脸是怎样?没人说过要给你喝吧?」
从这句话看来,她是为了让口渴的我看她喝水的样子,才特地买矿泉水来到这里,但她可以做出这种事吗?
不过,她有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呵呵,还是你以为我会用嘴喂给你喝?讨厌,阿良良木,你好下流。」
「在这种状况,大概只有神原会有这种想法。」
「是吗?不过,像是上次和阿良良木舌吻的时候……」
「不要在这种状况提到舌吻啦!」
我放声大吼。
不,虽然并不是隔墙有耳,但这种事并不是想到就可以提的话题。
男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不过好吧,如果你说无论如何都要喝,那就给你喝。」
「……我无论如何都要喝。」
「哈!这个男的就没有尊严这种玩意吗?只为了喝水就说出这种寡廉鲜耻的话……你还是去死吧?如果要我讲出这种话,我宁愿咬舌自尽!」
她看起来真开心……
好久没看到如此充满活力的战场原了……她果然最近都在勉强自己安分吗……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在你可怜到令我不忍卒睹的份上,我就基于同情分一点水给你吧。给我好好道谢啊,这只喝水鸟。」
「喝水鸟是一种永动机关,并不是骂人的坏话吧……」
「呵呵……」
战场原露出更具恶意的笑容拿起宝特瓶,把没拿宝特瓶的手沾湿。这是在做什么……不对,这个恶意集合体接下来会做的事情,我已经完全预料得到了。
战场原把她以矿泉水滴湿的手指,伸到我的嘴边。
「给我舔。」
她扔下这句话。
「怎么了?你口渴了吧?那就伸出你的舌头,像长颈鹿一样肮脏舔水吧。」
「…………」
长颈鹿也不是什么骂人的坏话……不过只要是从这家伙的嘴里说出来,每字每句听起来都像是坏话,真是不可思议。
「我说,战场原……」
「怎么了?阿良良木真的口渴了吧?还是说那是假的?如果说谎,就需要好好管教一下了——」
「我会舔我要舔请让我舔!」
在这种状况进行管教,太夸张了。
我听话像是长颈鹿一样(但我不知道长颈鹿是怎样),朝战场原的手指伸长脖子,然后伸出舌头。
「啊啊,太丢脸了,这就是凄惨的极致。平常只是喝个水并不会做到这种程度,阿良良木肯定打从一开始,就是想象这样舔遍女生手指的变态。」
谩骂攻势永无止尽。
战场原的活力与泼辣已经完全恢复了。
总之先不提这件事,因为舔遍战场原的手指,我干渴的喉咙总算得到滋润。
那么……
「阿良良木,刚才那一幕,美妙得想让我设定成手机画面。」
「是吗……那太好了。那么,接下来我想吃个饭团。」
「好吧,今天的我难得很有度量。」
那当然,毕竟把我整成这样了,当然会多点度量。
「要吃哪种口味?」
「都可以。」
「真敷衍。难道阿良良木喜欢吃面包?」
「并没有特别喜欢……何况就我所见,你没买面包吧?」
「对,只有饭团。」
「我不会刻意要求现在没有的东西。」
「如果没面包,端零食过来不就好了?」
「这种统治太高压了!」
肯定会立刻引发革命。
以日本的状况,就是名为「一揆」的百姓抗争。
「我在呵护之中长大,所以不懂世事。」
「我觉得这是不懂世事之前的问题。」
「因为,我是由蝴蝶和蜜蜂呵护长大的。」
「那你应该是花吧?」
像这样随口闲聊时,战场原将饭团包装拆得干干净净,然后忽然把整颗饭团塞进我的嘴。
「唔咕!唔!」
我噎到了。
甚至无法好好呼吸。
「这是在做什么!」
我忍不住向战场原抱怨。
「没有啦,如果要我对你说『啊~』喂你吃,我会不好意思。」
「那也不要忽然塞过来啊!咕呼!噎、噎到喉咙了……水、水——我要水!整瓶给我!」
「咦……不行啦,这样不就变成间接接吻了?」
「已经被我舔遍手指的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害羞!」
最后,战场原给我水了。
但她也是粗鲁把瓶口塞过来。虽然噎在喉咙的饭粒得以灌进肚子,相对却害我差点淹死。在陆地上淹死,太离谱了。
「哎呀哎呀,吃得整个地上都是。阿良良木真是个没用的孩子。」
战场原以冷酷平静的语气如此说着。
你啊,差不多快要超越恶言谩骂的领域了。
如果日本不再有言论自由,这个女人肯定第一个被抓。
「那么,我也要用餐了……今天没什么时间,只能买便利商店的东西吃,不过别担心,阿良良木,明天我会好好做便当过来给你吃。」
「…………」
「怎么了,对我亲手做的饭菜不满吗?我自认厨艺天天都有在进步。」
不,我的不满来自于这种监禁生活似乎是长期计划。原本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所以才会陪她玩到现在,但我实在看不出战场原有什么目的。
嗯?
啊啊,原来如此。
目的——显而易见。
——放心。
——我会保护阿良良木。
保护吗……
她这番话,应该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我也无法不留情面了。
不过与其说是温柔,这应该归类在撒娇才对。
或许是因为后脑勺遭受重击,记忆实在模糊不清——但我逐渐回想起来了。
保护。
战场原这句话的意思。
以及演变成现状的来龙去脉。
「不过战场原,居然朝着后脑勺打一记就让我昏迷,你的手法真是高明。我之前听妹妹说过,要把人打昏似乎比想象的来得困难。」
「我没有说是一记打昏你的。」
「啊、是吗?」
「因为你一直没昏,所以打了二十记。」
「出人命也不奇怪吧!」
太夸张了。
慢着。
说到夸张,我还想确认另一件事。
其实我并不想确认。
但我非得确认。
「……顺带一提,战场原,假设你会做饭菜给我吃,这真的非常令我感恩,不过,关于大小便的事情,如果我要上厕所怎么办?」
我提出这个询问。
难以启齿的询问。
然而战场原依旧冷酷,眉头都不动一下,一副准备周全的模样,从便利商店塑料袋取出成人纸尿布。
「……原、原小姐?应该、不会吧?这是所谓的恶作剧道具吧?你果然走在时代的尖端……」
「不用担心。如果是阿良良木,我愿意帮你换尿布。」
战场原如此说着。
面无表情,非常干脆地说着。
「阿良良木,你不知道吗?我深爱着你。深爱到即使你全身沾满秽物,我也会毫不犹豫拥抱你。从呼吸到排泄,我会帮忙管理你全身上下,包含大脑在内的每个部位。」
好沉重的爱情!
003
试着整理这场恐怖绑架监禁事件的来龙去脉吧。是的,为此应该要从——七月二十九日的早上开始回想比较妥当。
说到这次的暑假,我为了洗刷吊车尾的污名决定考大学,所以无暇玩乐。学年成绩名列前茅的战场原,以及学年成绩第一的羽川,每天轮流教导我念书——虽然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不过仔细想想,有幸每天处于这种优渥环境的人,除了我应该没有第二人了。
应该说,任何人在这样的两人教导之下,成绩都不可能没有进步。
出乎意料,糖果与鞭子的高明运用。
不,比较像是蜂蜜和狼牙棒。
依照进度表,双数日是战场原负责,单数日是羽川负责(周日无条件放假),不过对方当然有自己的行程,这种状况就是以对方为优先,在七月二十九日,负责本日教学的羽川说:
「阿良良木,对不起!今天我有一件非得要处理的事情!我一定会找机会补偿你!具体来说大概在后天!」
就这样,我今天落得轻松。
虽说如此,因为是我请羽川担任家教,所以她并不需要这么愧疚……
羽川依然是一个过于善良的家伙。
顺带一提,她所说「非得要处理」的事情,似乎与她的父母有关。这不是可以擅自介入的事情,所以我刻意没有多问。我自认愿意为羽川做任何事,但如果以状况来说算是最恰当的处置,那么「不做任何事」应该也要列入「任何事」的范围之内。
总之因为这样,我今天闲下来了。
不,其实我也可以自己用功,但羽川说偶尔应该休息一下——虽然战场原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不过以这种场合,我决定接受羽川的建议。
任何人应该都会这么做。
抱持庆贺的心情迎接两天连假吧。
虽说是两天连假,其实明天已经有预定行程了,总之今天就去一趟久违的书店吧。不过如此心想的我,还是把今天的课题做完。下楼到客厅一看,爸妈已经出门上班(我们家是双薪家庭,周六照常上班),身穿浴衣的月火仰躺在沙发上,以上下颠倒的角度看电视。身穿浴衣又躺得这么不检点,该敞开的地方都敞开了,尤其胸口更是不得了,但她毫不在意。反正在穿着举止这方面,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而且又不是在外头这么做,所以也用不着干涉。
「啊,哥哥,书念完了?」
月火关掉电视(似乎不是因为好看而看)转向这里。眼角下垂的双眼令她看起来有些惺忪,不过以时段来看,这应该不是想睡的表情。
「今天的家教请假?」
「嗯。」
不过,我在战场原负责的日子会到战场原家,在羽川负责的日子会到图书馆念书,所以家教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其实也可以去上补习班或是就读预备学校,不过很遗憾我没能说服家长,令我觉得平常的表现非常重要。
如今只能努力挽回了。
「我总有一天也要念书考大学吗,好讨厌……」
「因为你们不需要考高中。」
她们的学校是国中直升高中。
而且在考国中的时候,火怜与月火都没有特别准备就考上了……非常懂得考试的诀窍。
「就算要考,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吧?现在还不用烦恼这种事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看到哥哥忽然提起干劲,就会稍微这么想了。」
「那真是抱歉啊……慢着,咦?那个家伙呢?」
「哪个家伙?」
「大只的妹妹。」
「火怜出门了。」
「真稀奇。」
稀奇的不是火怜出门。
火怜出门,月火却像这样懒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这才是令我觉得稀奇的原因——火炎姐妹总是共同行动,而且火怜与月火分头行动的时候,大多都是因为介入某些麻烦事。
「拜托你们别惹麻烦啊。」
「真是的,我们没有要打什么主意啦——哥哥老是这样,永远把我和火怜当成小孩子,真是爱操心。」
「我不是操心,是对你们没信心。」
「还不是一样?」
「不,操心与信心,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差异。」
「这只是言语上的……呼。」
「话不要只讲到一半!」
她讲话也太敷衍了。
不过,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归正题吧。
「所以,大只的妹妹去哪里了?」
「就说不是惹麻烦了,反倒是要去解决麻烦。」
「这就是我所说的惹麻烦。」
「是吗?」
「在这个麻烦成为别人的心理创伤之前,快点给我从实招来。你就向我打小报告,接受名为叛徒的荣耀吧。无论是什么状况,只要早点知道都可以思考对策。」
「真是的,哥哥,国中生打架你不要管啦,这样很逊耶。所谓的打架,就某方面来说是很不错的沟通方式,不觉得最近不懂打架方式的人太多了吗?」
「慢着,听你这样讲,会觉得这样似乎是对的……」
「打架没有错,不知道正确打架方式才是错的。」
月火得寸进尺,讲得一副博学多闻的模样。
瞧她得意成那个样子。
「不,可是你们的打架,几乎可以肯定会伴随着暴力吧?我认为这绝对不是正确的打架方式……」
「这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那是纪元前的思考方式,你以为现在进入二十几世纪是为了什么?」
正确来说是二十一世纪。
「那么就是以牙还眼,以钝器还牙?」
「三倍奉还吗!」
「哎哟~!吵死了!」
生气了。
转眼就生气了。
刚才的得意表情飞到九霄云外。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只的小只的中只的全都不知道!」
「……我可没有中只的妹妹。」
真是的……
就是因为这样,就算担心你们也只是白担心。
总之,火炎姐妹基本上是以别人的烦恼或困扰做为原动力,不会贸然泄漏正在执行的任务内容。就像我也不会贸然干涉陌生人的隐私。
哎,不管了。
等到她们应付不来,应该就会找我商量吧。
但是拜托不要再闹出绑架骚动了。
「真是的……我并没有要求你们成为大人,不过你们也稍微文静一点吧。」
「我可不想被哥哥这么说~!」
月火说完之后,就将手边的遥控器扔了过来。危险,这家伙在做什么?由于也不能躲开,所以我努力接住遥控器放回桌上。
不过真要说的话,要她们文静比较难以如愿。
毕竟任何人只要年纪到了,就会成为大人。
虽然这么说,但如果像千石那么文静也是问题。
如果火怜与月火能有千石十分之一的文静,千石能有火怜与月火十分之一的活泼,我觉得对彼此来说都会刚刚好。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这种计算不可能成真。
没办法随心所欲。
「唔……对了,就是千石。」
我想到今天可以做什么了。
应该说,回想起来了。
今天不去书店了。这么说来,我和千石约定要去她家玩,却延误到现在都没履行承诺。
千石抚子。
她是月火小学时代的同学,是月火会邀请到家里玩的朋友之一——当时的我和月火(及火怜)同房,所以虽然学年不同,但我们也彼此认识。后来月火读私立中学,所以就没有继续往来了,不过前几天,我在某个意外的状况,再度见到千石。
意外的状况。
也就是与怪异有关的状况。
总之,这方面的问题已经算是解决了,当时千石再度来到家里玩,这是我精心设计,要让她与月火重逢的计划。
就我这个哥哥看来,火怜与月火的个性大有问题,不过很神奇的,这种个性在同辈之间似乎很受欢迎,所以她们很擅长成为众人之间的焦点——该说擅长待人接物吗,这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神秘领导技能。即使对方是久违的小学朋友,这个技能似乎也顺利发动,月火与千石和乐融融玩得很开心。
当天千石回家的时候,她说「下次请来抚子家玩」,我则是点头答应。
仔细想想,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好久了。虽然绝对不是忘记,不过这段期间也发生很多事,而且我也开始认真准备考大学了。
要说亏欠也挺像的。
不过既然这样,今天就是个好机会,打个电话给她吧。
千石完全就是乡下学生,没有自己的手机,所以得打电话到她家。我从口袋取出手机,千石家的电话号码已经存在里面了。
这么说来,好久没用手机打电话了。
虽然还是上午,但千石肯定已经起床了吧。
「您……您好!这里素千俗家!」
由于是家里电话,我一直以为会是家人接听,结果劈头就是千石本人接电话。话说千石,你讲话和八九寺一样口齿不清。
咦?难道刚睡醒?
真意外。
我不认为你会以暑假为理由睡到中午的说。
「历哥哥,好久不见……怎么了?」
不过,千石接下来的询问就讲得很清楚了。咦?我还没讲话,她怎么会知道——不,就算不是手机,电话也已经有来电显示功能了。
「没有啦,抱歉忽然提这件事,不过我之前承诺过会到千石家玩吧?想说今天方不方便这样。」
「咦、咦咦?」
千石感到惊讶。
应该说惊讶过头了。
好奇怪,之前明明有说好的。
她该不会忘记了吧?
「如果今天忽然过去会不方便——」
「不!今天、今天、今天!甚至是除了今天以外都不行!」
千石第一次展现如此强硬的态度。
话说回来,原来你喊得出这么响亮的声音。
「这样啊,如果除了今天以外都不行,那就只有今天了……方便现在过去吗?」
「嗯,甚至是除了现在以外都不行!」
真的吗?
她行程到底多满?
最近的国中生好辛苦……我家的妹妹们只会把宝贵的青春用在愚蠢的正义使者游戏,真想让她们向千石看齐。
不只十分之一。
「那我现在过去。」
我说完之后结束通话。
然后转身看向月火。
月火又把刚才关掉的电视打开了。她转到午间综艺节目的频道,正在兴致盎然看着综艺新闻。虽然装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但她基本上会赶流行。真希望她也能对我发挥一下领导技能。
「喂,就是这么回事了。」
「嗯?咦?什么事?」
「原来你没在听?」
「没偷听别人讲电话也被骂,这样我会很为难。」
「啊~」
说得也是。
她这番话很中肯。
「我刚才打电话给千石了。」
「你要去小千家,对吧?」
「你明明有在听吧?」
「路上小心一看家的工作交给我吧。」
月火摇了摇手。
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不对,你也要去。」
「啊?」
月火颇感意外转过头来。
「既然是去千石家,你当然也要去吧?」
「……不过听刚才的那通电话,我原本认定哥哥是要自己一个人去。而且我觉得小千肯定也这么认为。」
「是吗?没这回事吧?」
但我是以「月火也会一起去」为前提。
这么说来,我刚才有提到吗?
「哎,这方面不重要就是了。不过哥哥,我去了应该会碍事,所以哥哥自己去吧,而且这样小千也会比较开心。」
「怎么回事,既然是去找千石,你怎么可能会碍事?反正你有空闲吧?」
「空间的话应该有。」
「不准偷改成看起来很像的另一个字,以为我绝对不会发现吗?」
「啊~~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有社团活动。」
「记得你参加的茶道社,直到夏天结束都全面禁止活动吧?」
这是他们在文化祭举办和服走秀的惩处。顺带一提,这个美妙计划的提案人,就是我面前这个女国中生。虽然她当然应该负起所有责任,但我个人认为,附议的社员们(及顾问老师)也大有问题。
「自主练习啦,自主练习。」
「住嘴,你这个扮装狂。所谓的时尚,可不是穿起来合适就好。」
「觉得牛仔裤加连帽上衣就能上街的哥哥,没资格跟我聊流行时尚这种话题!」
「哎,确实没错……不过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莫名客气成这样?」
「总·而·言·之!」
生气了——
月火以怒气即将爆发的态度说道:
「我不会去妨碍朋友的恋情,我可没有那么不知趣。即使是无法实现的恋情也一样。」
「啊?过来?千石不是用这种粗鲁的命令句啊?她和你们姐妹不一样,是一个很礼貌的女孩。」(注:日文「恋情」和「过来」同音。)
「其实我从国小就发现了,不过该怎么说,明明只有见过几次面,该说她专情还是怎样……也不想想都经过几年了……我实在学不来,而且也不想学。」
「嗯?」
「话说哥哥,哥哥相信男女之间的友情吗?」
「那当然。」
如果是不久之前,我大概会回答「我连同性之间的友情都不相信」,但现在的我可以立即作答。
「我和千石就是很好的朋友。」
「这样啊,那么这样就行了。总之路上小心。」
「…………」
唔,真顽固。
看来继续邀她也无济于事。
「知道了啦,那我就自己去,拜托你看家了。等到大只的回来帮我转达,我有话要跟她说。」
虽然应该白费工夫,但还是得姑且叮咛火怜一声。
「那我出门了。」
「我还要问一件事。」
「嗯?」
「哥哥,最近你很少和火怜打闹了,为什么?」
这……
她的询问方向令我意外。
这家伙……原来在想这种事?
我犹豫是否要问她为什么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不过或许月火从之前就一直想问了。
我的语气不由得变得像是在打马虎眼。
「……没有啦,因为那个家伙最近功力突飞猛进,甚至像是听得到她战力提升的音效,我和她打架都会输。虽然她身高超越我,我的力气应该还是比她大,但我实在敌不过认真学武的她。」
「就算火怜是这个原因好了,像我刚才歇斯底里的时候,哥哥也是很干脆就让步了,感觉就像是异常懂事。」
「唔……这是因为……」
「如果是以前,哥哥肯定会猛掐我的脖子。」
「我可没做到那种程度!」
不。
并不是……没有做过。
好像做过一两次……还是三四次……
「没有啦,以我们的角度来解释,就是哥哥越来越能包容我们的任性,感觉挺不错的,不过该怎么说,太明显了。」
月火像是在模仿火怜,讲话讲不到重点。难得看她这副德行。
「不可以擅自变成大人喔,这样会很无聊。」
任何人只要年纪到了,就会成为大人。
我实在无法在这种气氛说出这句话。
004
即使如此,我当然也不能说真话。「其实我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变成吸血鬼了,虽然勉强恢复为人类,但还是留下一些后遗症,虽然只是有可能,但要是和你们打闹,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要了你们的命,所以我现在尽量避免和你们起争执。」——我不知道到底要用什么表情说出这番话。
不过,这正是令我更加担心的原因。
现在的我,以及躲在我影子里的吸血鬼忍野忍,我们的关系易懂又难懂,复杂而简单。我依然是忍的眷属暨厮役,不过忍要是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也死不了,在吸血鬼或是怪异的范畴,都已经落为不上不下的存在。
直截了当来说,即使是现在,我也可以喂血给忍而化为半吸血鬼,忍也一样,只要摄取我的血,就可以稍微恢复吸血鬼的力量。反过来说,除非是喂血给忍之后的短暂期间,否则我体内的后遗症,顶多就是只有胜于常人的治愈能力——所以不用担心,我和火怜打闹并不会出问题,而且正如我刚才对月火说的,火怜已经开始认真钻研格斗技,正常状况和她对打应该会是我输。然而,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我还是知悉了。
知悉战斗。
知悉斗争。
不是竞争——是战争。
不是互殴——是厮杀。
我知悉了战争与厮杀。
知悉之后——我实在无法和至今一样地和妹妹们争吵。
直到今天被问到为止,我都尽量不去思考这件事,但我内心某处一直在思考。
——太明显了。
——不可以擅自变成大人喔。
——这样会很无聊。
火怜曾经对我说过相反的事情。
哥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总是没办法成为大人。
结果,火怜说得比较正确。
我的内在并未改变。
只不过——我知悉了。
其实以月火的立场,她应该不可能是想被我掐脖子虽然不是学她讲话,但是正确的打架方式肯定存在。
我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总之,我打扮成造访朋友家也不失礼数的模样(即使如此,但月火说得没错,我的穿着到最后就只是牛仔裤加连帽上衣),然后踏出家门。
其实千石家挺近的。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时候,甚至因为离我家很近而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既然就读同一间公立国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用骑脚踏车,走路十分钟就可以抵达她家。
虽然并不是因为很近就不可以骑脚踏车,不过想说对方应该也要做些准备,所以我决定慢慢走过去。
就在我前往的途中。
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与其说背影,应该说背包。
「那不是八九寺吗?」
娇小的身体,大大的背包。
绑着双马尾,看起来颇为娇蛮的侧脸,确实是八九寺真宵。
小学五年级的女孩。
忘记是哪一天了,我看到她迷路困惑的模样而主动搭话,这就是我们认识的契机。现在她住在另一个城镇,但是经常在这附近闲晃。不过对方毕竟是小学生,没有方法可以确实联络上她,所以如果想要见八九寺,只能像这样期待巧遇的机会。我和羽川已经把她当成吉兆,认为见到她的日子就会有好事发生。我自己也是进入暑假之后第一次见到她——慢着,好像真的很久不见了?
唔~唔~唔~……
毕竟已经和千石约好了……
何况到头来,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娇蛮的小学生……不对,老实说应该是讨厌,超讨厌她。我们的交情没有好到主动朝对方打招呼,即使撞个正着而四目相对,我都想把她当空气!
不过这么说吧,身为年长的高中生,以这种态度应付小学生也太没器量了。即使讨厌对方也愿意进行沟通,这才是独当一面的男人吧?就以对待幼童理所当然应有的态度,稍微应付她一下吧。不,见到她真的完全不会令我高兴,但好歹也要做出这种样子,这才是最底限的礼仪吧?
呼,我也太宠她了。
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起跑,冲刺到八九寺的身后,使劲力气抱紧她的身体。
「八九寺~!小丫头,我想死你了!」
「呀啊~!」
忽然被人从身后紧抱,少女八九寺放声尖叫。我不以为意猛亲她柔软的脸颊。
「啊啊,真是的,这阵子完全没看到你,想说你不知道你会跑到哪里去,害我担心死了。啊啊真是的,所以再让我继续摸摸抱抱舔舔吧!」
「呀啊~!呀啊~!呀啊~!」
「喂!别挣扎!这样内裤会不好脱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八九寺继续放声尖叫。
「嘎!嘎!嘎!」
「好痛!你这家伙做什么啊!」
会痛是我活该。
这家伙会这么做,当然也是因为我。
抱歉,我错了,我真的爱死这个家伙了。
八九寺在我手上留下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消失的齿痕,终于逃离我的魔掌(?)拉开距离。
「呼吓~!」
并且发出吼声。
她进入野性模式了。
「等、等一下!八九寺,看清楚!是我!」
以这种状况,即使她看清楚是我也于事无补,所以我只是说说看罢了,不过八九寺野性化之后泛出鲜红警戒色的双眼(这根本不是人了),逐渐恢复为原本的颜色(为求谨慎补充一下,原本的颜色并非蓝色)。
「……啊……」
此时。
八九寺收起战意,确认是我之后说道:
「这不是阿良良木……读子小姐吗?」(注:历的发音(koyomi)重新排列组合就变成读子(yomiko),为作品「R.O.D」角色名。)
「这答案已经很接近了,令人觉得非常惋惜,不过八九寺,不要把我叫成在神保町拥有一栋装满书本的大楼,任职于大英帝国图书馆特工部的纸术士大姐。我的名字叫做阿良良木历。」
话说你都能正确又流畅说出我的姓氏了,不用勉强自己在讲名字的时候吃螺丝。
不过就像这样,我和八九寺相处的时候,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以我喜欢的方式对八九寺进行性骚扰,八九寺也可以在任何时候,以她喜欢的方式讲错我的姓名,我们缔结了这样的绅士同盟。
「请稍等一下,阿良良木哥哥!我强烈感受到这种同盟和日美亲善条约一样不平等!」
「是吗?但我觉得很平等啊?」
「还有,阿良良木哥哥的性骚扰行径,最近真的已经逼近到犯罪等级了!我的贞操大概会在下次真的面临危机!」
这是八九寺真宵打从内心的诉求。
不过,我心里并不是没有底。
应该说早就有底了。
为什么我只有在面对八九寺的时候无法压抑自己?
「说这什么话,那种程度的拥抱问候,在美国稀松平常。」
「哪有人的拥抱问候是从后面偷偷抱过来!」
「总是局限在这种既定的框架里,这就是这个国家不长进的地方。」
「阿良良木哥哥,你怎么从刚才就站在这种外国人的立场讲话还有,阿良良木哥哥,虽然阿良良木哥哥应该只是想亲脸颊,可是刚才有好几次稍微碰到我的嘴角了!」
「真的吗?这就抱歉了!」
我终究没有那种意思!
真是不幸的意外!
「真是的,老是被阿良良木哥哥揉胸部,害我觉得最近胸部变得更大了。那个迷信或许出乎意料是真的。」
「咦?你有在成长?」
「没礼貌!」
八九寺的双马尾笔直指向天际。
她能够以自己的意志操纵头发?
这是什么构造?
「没有啦,可是你的价值不就是在于不会成长吗?」
「请不要说这种蠢话。下次再讲出这种话,我要向羽川姐姐告状。」
「唔……这样会令我很困扰了。」
我打从心底希望她别这么做。
最近羽川和八九寺的交情很好,好到令我困扰。
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很棘手的同盟。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个同盟也可以说是受害者协会。
「不过,先不提这件事。阿良良木哥哥,你今天是出门办事吗?」
八九寺一下子就切换心情如此询问。
这家伙在这方面很干脆。
过于干脆到令我担心的程度。
「啊~~与其说是办事……」
「要寻找阿良良木后宫的新团员?」
「我没有成立这种诡异集团!」
「第一届团员忍野先生毕业了,要填补这个空缺应该挺辛苦吧。」
「假设真的有阿良良木后宫这种集团,为什么忍野会被当成前任团员!那个家伙只是个夏威夷衫大叔!」
「要是增加太多团员,剧情会变得难以进展,所以请小心喔!」
八九寺话中有话如此说着。
同时,这番话也很现实。
即使后宫之类只是随口说说,不过人类总是无法平等对待所有人。站在某人的阵营,就等于是没站在某人的阵营;成为某人的同伴,就代表成为某人的敌人。
正义的使者。
绝对不会成为正义以外的使者。
也会与正义以外的人为敌。
其中没有任何必须伪装的要素。
归根究柢,所谓的正义……
对所有人来说——是叛徒。
「也对,我就接受你这番忠告吧。」
「是的,请接受吧。不过只要没有影响到我的地位,要增加多少新团员,我都不会在意。」
「为什么你会把自己讲得像是老鸟一样!」
话说在前面!
正式团员只有忍和羽川(惊爆发言)!
「你这种家伙,顶多只被当成『今天的特别来宾』。」
「是喔,这样啊,既然这样,阿良良木哥哥,请把节目主持得好一点。」
「居然被数落了?」
被来宾数落的主持人!
肯定会一蹶不振!
「没有啦,总之我之前有提过千石的事情吗?她是我的老朋友,今天我要到她家玩。」
「喔喔……」
八九寺点了点头。
这名少女聆听时的反应,依然令我如此舒畅。
「不过该怎么说,看你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
「有吗?」
「有。以英文来说就是rotation。」
「为什么我会被排入先发投手阵容?」
正确的说法是low tension。
哎,毕竟我直到刚才,都在想一些沉重的心事。
对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有所隐瞒,怎么想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但我不认为我有烦恼到写在脸上。我的表情这么难看?」
「对。就像是某部没被改编成动画,还用这个话题自我嘲讽的作品,一个不小心却忽然被改编成动画,你的表情就给我这种尴尬的感觉。」
「我的表情并没有这么具体!」
「没关系的,就算是已经改编成动画,也不表示理应完结的作品非得要继续写下去不可。」
「你在说什么?」
真是的。
这家伙偶尔会讲出超越次元的事情。
「预定之外的喜讯会造成心情低落,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不过只要踏入新的领域肯定会有收获。」
「慢着,我没在烦恼这种事,用不着这样安慰……」
话说回来,忍野之前好像很执着于动画化这三个字。虽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如果是那个家伙,或许就能和八九寺来一场建设性的对谈。
唔,这么说来,八九寺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应该都没有和忍野交谈过吧?
虽然并不是因为回想起忍野这个人,但我不经意试着配合八九寺的话题。
「你说收获……比方说会是什么?」
「一语道破,就是钱。」
八九寺一语道破。
这一语也说得太犀利了。
「……不对,应该还有其他的收获吧?」
「啥?」
八九寺露出极度瞧不起人的表情。
那是宛如在蔑视我的皱眉表情——喂喂喂,这是小学生应该有的表情吗?
「这个世界除了钱,还有什么东西吗?」
「有啊!比方说……爱!」
「什么?爱?啊啊,对对对,我知道,那玩意之前便利商店有卖。」
「居然有卖?就在便利商店卖?」
「对,售价两百九十八圆。」
「好便宜!」(注:西友贩卖的超低价便当,以「便宜就是爱」为口号。)
「人类只是把钱从这里移动到那里的交通工具吧?」
「你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商量啊?」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请仔细想想吧。富翁A说『这个世界金钱至上!』,富翁B说『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钱!』,如果真要选一边,A先生应该比较能争取到好感吧?」
「不准举这种强迫二选一的例子!」
我两种都不想选!
「不提钱的事情,阿良良木哥哥,我非常期待喔,不知道在片尾曲的时候,我们会跳什么样的舞。」
「已经把跳舞当前提了?」
「希望能像猫眼片尾曲那样性感撩人。」
「只要有剪影就行?」
不过……
这个小学生的知识真复古。
即使是名留历史的名作,这时代未满二十岁的人,一般来说不会知道猫眼的片尾曲动画是什么样子。
「我不是要说这个,八九寺。对了,其实跟你说也无妨,我不是有吸血鬼的属性吗?」
「原来有这回事?」
「你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设定!」
她惊讶的表情好逼真。
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喜欢拉面的哥哥。」
「我第一次听到我喜欢拉面这个设定!」
「记得你对全国各种类的泡面了如指掌,我说得没错吧?」
「居然还征询我的意见!」
拥有这种知识也太悲哀了。
至少也让我走访各地的美味拉面店吧。
「曾经品尝过所有在地特产拉面的男人,阿良良木历……记得以目前来说,第一名的泡面是夕张哈蜜瓜拉面?」
「终究不可能有这种泡面吧!」
哎。
不过土产店偶尔会卖一些难以置信的怪玩意,所以我无法断言就是了……
「唔嗯……」
八九寺双手抱胸。
露出有些严肃的表情。
「原来如此,修罗罗木哥哥。」
「虽然这名字帅气过头害我想改姓,不过八九寺,我之前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狗误。」
「还说不是故意的!」
「附近有全家吗?」
「不要随口问我便利商店在哪里!」(注:日文的「我口误」(kamimashita)与「附近有全家」(famimamita)音近。)
是爱吗?
是要去买爱吗?
两百九十八圆的爱!
「原来如此,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改口说着。
不再严肃,而是面不改色。
「吸血鬼。听你这么说,我就有印象了。不过这又怎么了?」
「没有啦,就算是家人,这种事情也不方便明讲,但我觉得或许没办法一直隐瞒下去,毕竟即使已经恢复成人类,无论如何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我觉得没必要老实说出来。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家人,自己藏一两个秘密也是理所当然的。」
「八九寺……」
对喔。
我身边的人们,家里大多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相较之下,我的烦恼有可能只会成为无心之言。
「何况要是共同拥有秘密,对方难免会遭受波及。或许阿良良木哥哥说出来会比较舒坦,不过到时候留下不好回忆的,会是哥哥的家人耶?」
「唔……你说得很中肯。」
「到头来,如果家里的长子说出吸血鬼或是怪异这种荒唐的梦话,我会立刻把他抓进医院关起来。」
「太中肯了!」
唔~……
哎,这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并没有关进医院,不过以战场原的状况,是把怪异当成「疾病」来处理,至少家人是如此认知的。至于神原那边,受到怪异的影响至今,她的左手还没有恢复正常……她在这部分是怎么处理的?我不认为光是绑上绷带,就能够瞒骗共同居住的家人。
「现在阿良良木哥哥需要的……没错!就是继续保密的勇气!」
「喔喔!说得真好!」
「不过我只是用勇气这两个字调味,把这句话营造得积极一点而已,其实就只有保密两个字。」
「讲得太明了吧!」
「只要在最后加上勇气这两个字,大部分的话语都会变得乐观积极。」
「哪有这种事……国语的构造可没有这么单纯,八九寺,不准小看历经几千年形成至今的沟通工具。」
「要试试看吗?」
「试试看吧。如果你能讲到让我认同,我就倒立给你看。」
「倒立?」
「对。这是更胜于跪地磕头的姿势。相对的,如果你没办法让我认同,你就要在这里倒立……以你现在的裙子造型——在我满意之前,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你的儿童内裤!」
怎么样!
即使说得这么帅气,但要是内容没救也帅气不起来!
听到了吧!这就是国语!
「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
「哼,你只有胆量值得我嘉许。」
「阿良良木哥哥,扑火的不死鸟就是指你这种人。」
「慢着,我可没这么帅气吧?」
「那么……」
八九寺咳了一声。
画蛇添足的演出。
「先从初级开始……对恋人说谎的勇气。」
「唔……」
有一套。
明明只是对恋人说谎,不过光是加上勇气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像是善意的谎言——明明没有人这么说过。
「背叛同伴的勇气。」
「什么……」
好厉害。
明明以结果来说是背叛同伴,却给人一种藉此保护同伴的印象——明明没有人这么说过。
「成为加害者的勇气。」
「唔唔唔……」
我不由得沉吟。
明明只是造成他人困扰,感觉却像是看到一位自愿扮黑脸的男子汉典范——明明没有人这么说过。
「性骚扰的勇气。」
「混……混账……」
我完全屈居劣势。
即使性骚扰是卑劣至极的犯罪行为,却像是基于某个完全不同的目的,是为了完成这个明确的目的,逼不得已背下这个黑锅——明明没有人这么说过!
「懒散度日的勇气。」
「居……居然来这招……」
无路可退了。
明明只是浑浑噩噩浪费时间,却宛如刻意置身于这样的际遇,基于大义而在贫穷中挣扎——明明没有人,真的没有人这么说过!
可、可是!
现在的我不能认输!
「认输的勇气。」
「……我认输!」
啊啊!
因为听起来太帅气,我不小心附和认输了!
明明实际上就只是认输而已!
国语真简单!
顺带一提,勇气的英文是brave!
「好啦,阿良良木哥哥,请做出更胜于跪地磕头的姿势吧。」
「好吧!这是倒立的勇气。」
我倒立了。
在自家附近。
如果被火怜或月火看到我这副模样,我真的无从辩解……不,应该没这回事。先不提月火,火怜从小学生时代就经常倒立上学,成为路上同学们的笑柄。虽然她坚称这是在锻炼手臂,不过受到锻炼的应该是我的羞耻心。
「唔哇~……看到长这么大的人倒立,真是令我不敢领教。就到此为止吧。」
「…………」
「慢着,阿良良木哥哥,我说到此为止吧。」
「…………」
「阿良良木哥哥,请到此为止吧,反而是旁观的我开始不好意思了,为什么要像是遵守已故好友的约定,坚持倒立到现在还不放弃?」
「没有啦,该怎么说……」
我开口了。
就这么以倒立姿势,看着上方的八九寺。
「虽然很遗憾看不到你倒立的样子,不过我觉得以结果来说,我倒立之后的这个角度,应该也看得到你的内裤。」
这场比赛。
我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呀呜?」
少女八九寺害羞脸红之后采取的行动不是「按住裙子」,而是「踢我的脸」。毫不犹豫利落施展的下段踢,以最完美的角度命中我的脸。下段踢命中脸部的光景可不是随处见得到的。
「阿良良木哥哥!你是变态!」
「接受变态污名的勇气!」
「唔哇、好帅气!帅气到让我觉得只是内裤的话应该让你看个够——被我踢还能继续倒立的这一点尤其厉害!」
真是惊人的平衡感。
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没想到我会被我自己开发的技术所苦……太讽刺了!」
「哈哈哈!八九寺,你太安于现状了!你的绝招到最后是在我手中完成!」
「居、居然有这种事……我或许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我让怪物降世了……!」
「不过我刚才说你穿儿童内裤,我要为这一点道歉。没想到八九寺居然是穿那种网纹黑内裤。」
「啊?说这什么话,请看清楚一点!请不要这样啦,会破坏我的形象!我可是因应大众需求穿儿童内裤耶!上面还有兔子先生!」
「我看不到兔子先生。如果想给我看,就摆个更方便让我看的姿势吧。」
「这、这样吗?」
总之,要是真的在邻居之间传开也不太好,所以我就这么转移重心让双脚着地。
哎呀哎呀,手脏掉了。
我啪啪轻拍双手。
或许真正脏掉的是我的心,但是内心的脏污无从拍起。
「所以八九寺,刚才说到哪里?」
「说到阿良良木哥哥非常喜欢内裤。」
「不,并没有到喜欢的程度,你去问羽川就知道。」
「…………」
八九寺难得没有应和。
难道她已经向羽川打听到什么了?
如果真是如此,我的人生就陷入天大的危机了。
受害者协会,果然是个棘手的组织。
必须尽快思考对策才行。
「对了对了……关于怪异的事情最好保密,记得刚才是聊到这个吧?」
「是的。」
「总之,我确实也不想被关进医院,即使不死的特性只剩下渣滓,也可能会成为很好的研究材料。」
「如果医院只是把阿良良木哥哥当成脑袋令人同情的家伙,我其实无所谓。」
八九寺说出这种过分的开场白之后说道:
「认知到怪异,就会牵扯到怪异——就是如此。只是遭受波及就算了——要是源头在于对方,反而会是阿良良木哥哥遭受波及。」
认知到怪异,就会牵扯到怪异。
这应该是忍野曾经说过的话。
只要曾经与怪异有所交集,就会容易被拖进怪异的世界,受到怪异吸引并无从逃避——
包括被猫迷惑的羽川。
包括遇到螃蟹的战场原。
包括迷失如蜗牛的八九寺。
包括向猴子许愿的神原。
包括被蛇束缚的千石。
当然。
曾经被鬼袭击的我更不用说。
我们是那个世界的半个居民。
就像是有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而且这可不只是譬喻而已。
既然如此。
是否应该主动告知——否。
如果是为了对方着想。
如果是为了火怜与月火着想。
「干脆包含要背负的风险在内,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让自己的家人也抱持坚定的决心,其实这也是另一种方法。不过这种做法再怎么样也太冒险了。」
「也对,风险终究太高了,而且也不会因为这样而获得多好的报酬,既然这样就应该脚踏实地,采取low risk low return的方法比较好。」
「loli risk loli return?这就令人吓一跳了,原来阿良良木哥哥打算脚踏实地贯彻这么惊人的主义。」
「并没有!」
这丫头无论如何都想把我塑造成萝莉控。
完全不对。
我完全没有萝莉控的特质。
何况我实际上的女朋友是战场原,她丝毫没有萝莉要素。
真要说的话,那家伙是精神年龄大于实际年龄的成熟型女孩。
「不对,所以你们那是伪装情侣吧?」
「哪有这种事!伪装情侣是怎样,这种用语太新奇了吧!」
「阿良良木哥哥其实是萝莉控所以喜欢我,而且战场原姐姐其实是百合所以喜欢神原姐姐。」
「唔哇、这种事不能成真!我不要想象这种事!」
我确实喜欢你,不过后半的玩笑就开大了!那对圣殿组合最近真的走得很近啊!
简直是在弥补这段期间的空白!
「总之先不提这件事,rolling阿良良木哥哥。」
「不要帮我加这种好笑的称号!而且rolling这个字和萝莉控完全无关!」
「虽然这么说,不过阿良良木哥哥要是搬出来自己住,肯定会住在flooring的房间吧?」
「在这个时代如果想自己住,大部分的房间都会是flooring吧!」
「捕鱼的时候,会采用trawling的方法。」
「我听不懂trawling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英文单字学得真多!
这什么小学生啊!
八九寺轻轻呼出一口气。
似乎是要稍做停顿。
「跟你说喔,克拉拉木哥哥。」
「这是差一个字就天差地远的很好例子,不过八九寺,不要把我叫成以轮椅代步,可能会在阿尔卑斯山的少女鼓励之下站起来的大小姐,克拉拉木哥哥站不起来的。我的名字叫做阿良良木历。」(注:「阿良良木」和「克拉拉木」日文发音只差一个字。)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狗误。」
「还说不是故意的!」
「开锁狂。」
「你又在奇怪到吓人的地方着地了吧!」(注:日文的「口误」与「开锁狂」音近。阿良良木的反应源自游戏「所罗门之钥」。)
别说口误,我只觉得这样太神了!
你的国语!
「跟你说喔,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如此说着。
重新来过。
「所谓的怪异!就是后台。」
「后台?」
「一般来说,只要欣赏舞台上的表演就行——这是所谓的现实。不过即使如此,偶尔还是有人想偷看后台,乱讲一些不识趣的话。」
「…………」
「不知道的话,还是别知道比较好。何况要是看过后台的人认定自己已经解开整个世界的架构,这就误会得太过分了——得知怪异的存在,反而只会令不知道的事情变得更多。」
「……这样啊。」
该怎么说。
这家伙讲话也变得有模有样了。
以前的她,明明连怪异的细节都不太懂——不对,这家伙不太懂的,或许只有她自己的事情。
而且。
既然她说不知道——那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话是因此才说得出口的。
那么……
我——也应该这么做吧。
「总之,不需要想得太复杂吧?现在觉得无比烦恼的事情,过了一百年就可以一笑置之了。」
「也太久了吧!」
我那时候应该入土为安了!
已经死了!
「是的,换句话说,生前的烦恼会在死后被当成笑柄。」
「太惨了!」
「毕竟俗话说得好,传闻已传七十五人。」(注:原文为「传闻只传七十五日」,意指谣言传不久。)
「这么多人知道了?」
「毕竟现代有网络,有七十五人知道,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既然是再怎么烦恼也没有结论的事情,就代表这是用不着烦恼的事情。现在的阿良良木哥哥,就像是烦恼『我平常的声音,好像动画角色的声音耶~』的配音员。」
「确实,不应该抱持这种毫无意义的烦恼……」
「暂时换个话题,阿良良木哥哥,『感谢各位读者寄来的支持信!我每封都有仔细看过!』的漫画家,以及『感谢各位读者在网志写的感想——我每篇都有(搜寻出来)仔细看过!』的漫画家,两人的行为明明一样,为什么给人的印象差这么多?」
「容我斩除现代社会的黑暗面!」
不。
并不是这么夸张的事情。
「所以,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说道:
「阿良良木哥哥,只要在家人万一很不幸踏入后台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悄悄引导他们就行了,在这之前什么都别做,这就是正确答案。」
「……这样啊。」
什么都不做——也是选项之一。
说得也是。
「真要说的话,就是不要让自己特别在意。」
「嗯,或许吧。」
或许还是应该和妹妹们维持在相互打闹的程度。我并没有成为月火心目中的那种大人。
只是稍微窥见了后台。
所以——我们彼此依然还是没长大的小孩。
「对。真要说的话,就是不要让自己特别在意『妹妹』。」
「不要强调妹妹这两个字!听起来会变成不同的意思!」
所以我才会一直用「家人」统称啊!
原来早就被看穿了!
「……呃,聊太久了。」
我正要去千石家。
差不多该走了。
「抱歉,八九寺,把你拦下来这么久,你也是正要去某个地方吧?」
「啊啊、不,并不是那么回事。我只是永远在迷路而已。」
「哪有这种事……」
「真要说的话,我是一边想着『阿良良木哥哥的家是在这附近吗~~最近都没见到耶~~说不定见得到他~?』这种事,然后一边散步。」
「这样啊。」
天啊。
她讲得好窝心。
「好乖好乖,八九寺,从下次开始,你要是先看到我,我准你主动过来抱我。」
「不,我没有那种想法,请不要误会了。坦白说,阿良良木哥哥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被小学生甩了!」
好大的打击!
无比沉重的冲击!
她明明不是傲娇,却请我不要误会!
「……顺便问一下,你喜欢哪种类型?」
「仙人这种类型会令我脸红心跳。」
「再怎么喜欢年长的对象,也要有个限度吧!」
至少得再活几个世纪才有资格!
门坎好高!
「好奇怪……你明明和我经历各种冒险,共同出生入死至今的说。」
「所以又怎么了?」
「知道吊桥效应吗?」
「知道。要是两人在吊桥独处,即使并不会讨厌对方,也会忍不住想把对方推下去。就是这样的心理学理论吧?」
「并不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不过,她说的这种心理学煞有其事。
在车站站台等电车的时候,会莫名想要把前面的人撞出去,类似这样的冲动。
与吊桥效应完全相反。
「而且到头来,我并没有和阿良良木哥哥经历各种冒险,共同出生入死至今的经验。」
「说这什么话,我的阿邦式刀杀法,不是拯救过你好几次吗?」(注:源自漫画作品,《达伊的大冒险》,台译《神龙之谜》。)
「阿良良木哥哥,原来你是阿邦的徒弟?」
「没错,虽然是勇者,却用了杀法这两个字。」
「我完全没记忆。」
「啊啊,我差点忘了。记得你在冒险的尾声,为了保护我导致头部受到外伤,就这样丧失记忆了。」
「结局这么令人感动?」
「就是这样。你在医院病床清醒之后,你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这样吗?」
「『高中是哪里,我私立?』这样。」(注:「这里」与「高中」音近,「我是谁」与「我私立」音近。)
「我即使失忆依然是学历社会的俘虏!」
「即使你忘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忘了你。」
「所、所以在打出片尾工作人员名单的时候,画面上就是全心全意照顾我的阿良良木哥哥吧!」
「不,最后以我和你妹妹结婚划下句点。」
「我完全被遗忘了!」
「不对!你永远都在我的心里!」
「我应该在医院吧!」
确实如此。
何况八九寺没有妹妹。
她是独生女。
「好吧,总有一天,我要成为让你迷恋的男人,到时候你向我告白也已经来不及了。」
「会来不及吗?」
「不,抱歉我太逞强了,我会永远等你,所以即使在我死前也好,请向我告白。」
我的态度好丢脸。
完全没有让她迷恋的要素。
「那么,改天见。」
「好的,下次再见吧。」
「八九寺。」
即使知道这样很不知趣。
我在道别之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忍不住,开口询问。
或许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
「你……不会不见吧?」
「啊?」
听到我的询问,八九寺歪过脑袋。
一副真的很诧异的模样。
「没有啦,那个——之前一阵子没看到你,我真的很担心。毕竟忍野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想说你会不会也像他那样,在某天消失不见——」
不。
这应该要看八九寺的状况。
对于八九寺来说,这样或许是一件好事——以八九寺的家庭状况来说,或许她应该这么做。
可是,该怎么说……
即使如此,我还是问了。
「嘻嘻!」
八九寺笑了。
似乎笑得很开心。
小孩子应有的笑容。
「平常总是只为别人着想的阿良良木哥哥,居然会为自己着想而提出要求,能够让你这么做的人,除了我之外,顶多只有忍姐姐吧?」
「唔……」
「阿良良木哥哥果然是rolling。」
「唔唔……」
我对她的结论深感遗憾。
何况忍已经五百岁了。
她不是萝莉,甚至已经是老太婆了。
「我真的觉得很荣幸。」
「八九寺——」
「阿良良木哥哥,我也要问一个问题。如果今后我又陷入危险无比的困境,到时候可以请你拯救我吗?」
拯救。
忍野厌恶至极的话语。
然而,我——
我觉得,我果然受到他的拯救。
而且……
我也希望能像他一样,拯救别人。
「我会拯救,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毫不考虑如此回答。
「我不会把拯救你的机会让给别人。」
「也可以找你商量事情?」
「应该说,如果你没有找我商量,我会生气。」
「很像阿良良木哥哥会说的话。」
八九寺以像是要岔开话题的这番话,接受了我的答案。
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虚幻。
「我不再迷路之后依然位于这座城镇,这件事肯定有某种意义。在明白其中的意义之前,我不会消失的。」
明明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八九寺却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讲得像是陌生人的事情。
就某方面的意义来说,确实是陌生人的事情。
自己不了解的自己,是最陌生的人。
「有某种意义吗……」
「是的。所以即使没有改编成动画,依然会有续集。」
「…………」
她又开始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我真的听不懂。
「何况以上次的结尾来说,完全没有交代我的后续吧?阿良良木哥哥后来继续去找忍姐姐,但我到底去了哪里?」
「你问我我问谁……你去了哪里也只有你知道,反正应该又迷路了吧?」
唔~……
这么说来,这家伙没有出现在终章。
主持果然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晚点要开检讨会。
「不过,八九寺,如果会害得你不见,那我宁愿没有续集。你继续待在这座城镇的意义,就当作是不解之谜吧。」
「讲得真窝心耶。总之,即使我真的会在将来消失……」
接着。
八九寺宛如是在说给自己听。
「到时候,我一定会前来知会阿良良木哥哥。」
「……这样啊。」
这句话似曾相识。
我回忆着没留下只字词组就离去的那个人——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请你务必这么做。」
「会的,因为我很怕你对我生气。」
八九寺再度像是要岔开话题般说着。
而且收起笑容。
005
说到国二学生千石抚子的最明显特征,我认为其一是她过于文静的个性,其二就是浏海。留长的浏海没有分边,就像灌篮高手的流川枫一样任其低垂,看起来有点像是保护双眼的护盾。千石是从浏海之间的缝隙观看外界,但是从外界几乎看不见她的双眼。总之,她这种特别的发型,甚至营造出一种异样的气氛,不过基本上这是来自于她的怕生属性,真要说的话也是无可奈何。
这么说来,千石出门的时候大多会戴帽子,不过以一般人的观点,帽子似乎隐喻内心之墙。连忍野都以腼腆妹来称呼千石,不过到了她那种等级,与其说是怕生或腼腆,几乎已经达到不相信人类的程度了。
站在类似哥哥的立场,我很担心她的未来。
她这样要如何处世?
我思考着这样的事情,按下千石家的门铃(顺带一提,千石家是普通的两层楼民宅,不像战场原住在老旧公寓,也不像神原住在大到夸张的日式宅邸,就是平凡的住家),当她开门迎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不,吓一跳这三个字,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应该说,惊愕。
惊愕不已。
千石收起浏海了。
她以可爱的粉红色(不是刺眼的粉红色,是柔和的粉红色)发箍,把浏海和两侧的头发往后收。
可以清楚看见她的双眼。
应该说,可以清楚看见她的脸。
原来这个家伙长这样……
虽然正如预料——但她的脸蛋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她明明就像是我的妹妹,却令我有点脸红心跳。
总是微微低着头的她,像是把这天当成特别的日子,抬头挺胸出面迎接我。
总觉得她的脸颊看起来微微泛红。
她这么希望我来玩?
「……千石,你在家里都是这样?」
「呃……那个……」
回答得吞吞吐吐。
啊啊,千石还是老样子。我放心了。
原本我甚至以为眼前的她是另一个人,不过光是问个问题就慌张成这副德行,令我确定她就是千石。
「这、这样是指,怎么样……」
「没有啦,就是你的浏海。」
「浏、浏海?这……这是什么意思……」
千石装傻了,真可怕。
慢着,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吧?
「并、并、并不是,不是因为历哥哥第一次来家里玩,所以才鼓足勇气做了什么事,抚子并没有那样。」
「这样啊……」
哎。
既然她自已这么说了,应该就是这样吧。
或许她在家里,都会理所当然戴上发箍——将千石细嫩雪白的大腿展露在外的短裙、可爱的细肩带背心、以及披在上半身的开襟上衣,肯定都是她平常在家里穿的便服。毕竟即将进入八月,如今已经是盛夏时期了。
危险危险,我差点误以为千石是为了我而精心梳妆打扮出面迎接。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搞得像是千石把我当作异性看待似的。
荒唐荒唐。
完全不可能。
「请进,历哥哥,快进来快进来。」
「啊啊、嗯……咦?」
我在门口脱鞋的时候,察觉到一件事。
门口完全没有外出鞋。
这双学校指定用鞋,应该是千石的吧?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她父母的鞋子才对……
「……千石,你爸妈呢?」
「我爸妈周六也要上班。」
「是喔,那就和我家一样了……所以才会是千石接电话吗?」
慢着。
父母不在,家里只有一个女儿,那我真的可以贸然登门拜访吗?我一直认定千石的父母在家……糟糕,果然应该硬是带月火过来才对,不,现在还来得及,其实我应该择日再来吧?
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
喀喳。
喀喳。
千石把大门锁起来了。
两道锁全部锁上。
甚至还挂上防盗炼。
嗯,千石的防盗观念似乎很完善……那就没问题了。这应该代表着我受到她的信赖。
我必须响应她的信赖。
这是年长者的义务。
「抚子的房间在二楼,所以要上楼。」
「啊啊,小孩的房间大多会在楼上。」
「已经准备好了。」
「这样啊……」
我依照她的指示上楼。
千石的房间大约三坪大,完全就是一般国中女生的房间。房间各处(从壁纸到窗帘到门把套)洋溢着草莓般的女孩气息,呼吸的空气是甜的。该怎么说,和我妹妹们的房间相差甚远。
唔。
不过只有那个衣橱,没有令我感受到草莓般的女孩气息。
反而,该怎么形容……
「千石,那个衣橱……」
「不能开。」
千石以明确……应该说强硬的坚定语气如此说着。感觉从我说「那个衣橱」的「个」这个字就回应,还没把「那个衣橱」的「橱」这个字说完,千石就先把话说完了。
「即使是历哥哥,要是打开那里,我也不会放过你。」
「…………」
没想到千石的字典里,居然会有「不会放过你」这种字眼,我好惊讶……到别人家里果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喀喳。
看我完全进入房内之后,随后进房的千石锁上房门。不愧是进入青春期的女孩房间,房门已经装锁了……慢着,咦?
玄关大门就算了,但我完全不懂她为什么要把这个房间上锁。
总觉得我被关进来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
千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没道理这么做。
肯定是习惯成自然才上锁……怕生又害羞的千石,平常就养成上锁的习惯,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放在地毯上的托盘,已经摆着饮料与零食了。原来如此,这就是千石所说的「准备」。
真可爱。
「那么,历哥哥——请坐那里。」
「你说的那里是指床上?可以吗?」
「嗯。除了坐床上以外都不行。」
「…………」
千石没有选项这样的概念吗?
经常听她说「除了怎样以外都不行」这种话。
难道是删去法主义的忠实信徒……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主义。
我坐在床上,千石则是坐在书桌(可调整桌面高度的老字号品牌)前面的旋转椅。
「唔、呼,这个房间,有点热耶。」
千石说完之后,脱下身上的开襟上衣。
缓缓脱下。
慢着,这个房间是你的房间吧?
「如果会热,把墙壁那台空调打开不就行了……」
「不、不可以啦!历哥哥无论地球变成怎样都不管吗?」
地球被当作人质了。
这人质超有分量。
「二氧化碳导致地球暖化,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光是碳被氧化就已经很严重了,还是两倍的碳被氧化耶!」
「这、这样啊……」
听她的说明,就知道她完全不懂个中机制。
不过实际来说,地球暖化的原因似乎尚未查明。有可能是冰河时期的相对现象,而且也还没证实与二氧化碳有直接关系。
「何、何况,历哥哥,古时候没有空调这种东西……俗话说得好,灭却心头火金铃。」(注:原为「灭却心头火自凉」,日文「凉」与昆虫的「金铃子」音近。)
「能够用火焰创造生命,真是先进的炼金术……」
这已经是神的领域了吧?
超厉害的。
「历、历哥哥如果热的话,要不要把连帽上衣脱掉?」
「嗯?我吗?」
「就算不热,历哥哥除了脱掉那件连帽上衣以外都不行。」
「除了脱掉以外都不行……」
这颗星球真可怕。
神原大概会欣喜若狂吧。
不过既然她已经是国中生了,难免会注意环保之类的问题,身为「哥哥」的我,这时候应该配合她才是正确的态度。何况我确实有点热……老实说直到刚才,我都觉得这个房间不只没开冷气,甚至像是开了暖气。
我的连帽上衣里面,是一件露出上臂的无袖背心。千石穿的是细肩带背心,感觉我们就像是露出上臂的搭档。
不过先不说我,千石居然在男生面前不以为意穿得这么清凉,令我认为她依然是个小孩子。
「那么,历哥哥,先喝个饮料吧……不过只有一个杯子。」
「为什么只有一个杯子!」
准备这么周全,却在这种地方出纰漏,到底是怎么回事!
「用、用同一个杯子应该没关系吧——因为抚子和历哥哥情同兄妹。」
「这……哎,我不在意就是了……」
现在去厨房多拿一个杯子的选项不存在吗?不,千石没有选项的概念。
她肯定会说「除了用同一个杯子以外都不行」。
不过为什么呢,总觉得我像是一只被囚禁的小动物……明明千石比较像小动物才对。
总之我喝了一口饮料。
隐约有酒精的味道。
「……千石,这应该不是酒吧?」
「不,不是。」
千石摇了摇头。
「只是普通的可乐。」
「嗯,喝起来的味道确实是可乐。」
「不过是强碳酸可乐。」
「居然还有在卖?」
强碳酸可乐。
传说能以碳酸令人醉的恐怖饮料。
这么说来,她准备的零食也都是巧克力酒糖,简直像是要让客人醉到不省人事的搭配。
好恐怖的阵容。
不过这当然只是一种巧合,要国中生熟悉待客之道才叫做强人所难,所以我决定不要抱怨,当成今天有机会尝鲜就行了。
「房间里没有电视吗?」
「嗯,我很少看电视,因为对眼睛不好。」
「…………」
既然这样,你平常的浏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吐槽点过于明显,反而令我难以吐槽。
或许是因为想把浏海留长,千石才会比别人更加注意视力保健。
「那你也很少玩电视游乐器吗?不过现在即使没有电视,也可以用掌上型游乐器玩游戏了。」
「嗯,我很少玩……只有稍微玩一些有名的游戏。」
「这样啊。你说的有名游戏,比方说是哪种游戏?」
「像是特攻神谍。」
「啊~啊~」
「MSX2的版本。」(注:特攻神谍(Metal Gear)最初是MSX2的游戏。)
「啊啊?」
她玩MSX2?
这时代居然有这种国中生?
这个女孩依然如此令人惊奇。
「主机放在一楼客厅……如果历哥哥真的要玩,虽然不在预定计划之内,不过要玩吗?」
「不,到别人家作客却玩单人游戏,这样太离谱了……」
「不然的话,也有POPILA2。」(注:一种接电视就能玩音乐游戏的早期游乐器。)
「你说POPILA2?」
就没有PS2吗?
「总之千石,你刚才有提到预定计划,意思是你在这方面有所准备吗?」
「嗯。」
千石取出两根免洗筷。
其中一根的尖端涂成红色。
「来玩国王游戏吧。」
「…………」
那个……要从哪里开始说明?
伤脑筋。
「千石……到头来,你知道国王游戏是什么样的游戏吗?和扑克牌的老K完全无关喔?」
「我知道,就像是船长命令那样的游戏吧?」
「唔~……」
虽不中亦不远矣。
她说的是英国叫做Simon says的游戏,类似「老师说」。
「国王的命令,是接待的。」(注:日文「接待」与「绝对」音近。)
「太政治化了吧!」
千石不知道是装傻还是怎样,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总之我先吐槽再说。
我看向免洗筷。
「我没实际玩过,所以也不太清楚,不过千石,国王游戏应该不是两个人就能玩的游戏。」
「为什么?」
千石歪过脑袋。
「无论是下令或是接受命令,抚子都很愿意。」
「呃、总之,还是别玩国王游戏吧。」
看来她应该还一无所知。
看到如此纯真的她就令我很舒坦,但有时会烦恼于如何应对。真是的,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问到「小孩哪里来」的妈妈。
大概是没能按照预定计划吧,千石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但她没有因而沮丧,而是把免洗筷放到一旁说道:
「那么历哥哥,来玩人生游戏吧。」
她做出这样的提议。
「人生游戏吗,嗯,好啊。」
「人生的命令,是绝对的。」
「好沉重!」
千石表示游戏放在和室仓库,所以暂时离开房间。
「虽然不可以打开衣橱,不过除此之外都没关系,像是看看那边的相簿。」
她这么说。
为什么要让我看相簿?
我摸不着头绪。
千石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回来——感觉她好像看到书柜里的相簿没被动过而失望,嗯,应该是我多心了。
顺带一提,并排在她书柜里的书很有个性。连一本漫画都没有,几乎都是岩波文库的古典文学,不像是国中生的书柜,甚至像是令人认为她平常都在看这种书,藉以表现自己成熟的一面。可能会有人不经意误解,认为千石是为了在我这个客人面前充门面,把父亲书房里的书搬过来展示。
……不过我记得,这个家伙看过很多漫画。
她知道斗球儿弹平最后一集的内容耶。
不过,好久没有玩人生游戏了。
记得小时候,我曾经不知道期票的用法而花了一番工夫。
「啊、对喔,我们是不是以前曾经在我家玩过人生游戏?」
「嗯,我记得。」
「这样啊。」
「何况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
确实,千石会把往事记得清清楚楚,哪像我,对于以前的千石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是一个总是低着头的女孩。
我转动轮盘。
虽然这也是人越多越好玩的游戏,不过说到底就是类似大富翁的游戏,转动轮盘让车子外型的棋子前进,心情随着遇到的事件而起伏,颇能带动气氛。
感觉像是回到了童年。
不过,该怎么说……
千石会把整个上半身弯下去接近地毯上的棋盘,所以细肩带背心的内侧若隐若现,令我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何况她原本就坐在我的正对面,短裙底下的春光随时都可能外泄。
真是的。
虽然是小孩子,但如果对方不是千石,我或许就会受到诱惑了。她的姿势就是危险到令我有这种误解。我一直深深觉得,千石总是把自己身上应该保护的部位搞错了……咦?记得我上次这么想的时候,千石是选择以浏海遮掩「应该保护的部位」吧?但她今天连浏海都收起来了。?
搞不懂。
而且,她细肩带背心里面没穿内衣。
这么说来,细肩带背心本身好像就算是内衣……这方面我不清楚。因为我家里的妹妹们,无论是大只的还是小只的,都与这种漂亮时尚的便服无缘。
不是运动服就是和服。
总之再怎么样,历哥哥看到千石的身体,也不会冒出非分之想。千石,你要庆幸我是一名绅士。
「啊……走到结婚的格子了。历哥哥,帮我拿棒子。」
「好。」
「……如果要结婚,抚子想和历哥哥结婚。」
「嗯?咦、现在的人生游戏,已经可以让玩家相互结婚了?」
我知道这个游戏的时候,还没有这种系统。
「嗯……不,没有这样的系统,不过,我是说理想的对象。」
「这样啊……」
啊啊。
这么说来,火怜与月火以前也对我说过「长大之后要和哥哥结婚」这种话。
好怀念。
总之,千石终究已经没有这么孩子气了,所以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应该像是口头上取悦我吧。
「口头取悦?」
听到我这么说,千石露出诧异的表情。
「……用嘴巴服务的意思吗?」
「完全不对!」
「虽然会不好意思,不过如果历哥哥需要这种服务……」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这样哪叫做哥哥!
只是个变态吧!
「对了……历哥哥,我之前就想过一件事。」
「嗯?什么事?」
「历哥哥这样的称呼,感觉有点幼稚。因为历哥哥并不是抚子真正的哥哥。」
「…………」
印象里,我曾经和神原聊过同样的话题。
记得当时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虽然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不过现在要转移话题也很突兀,就暂时顺其自然聊下去吧。
不过以我的立场,千石至今也和以前一样叫我「历哥哥」,我已经打从心底感到开心了。
「总之,想换称呼的话就随便你吧。你想要怎么叫我?」
听到我这个问题,千石就像是从很久以前就决定好答案般说道:
「历。」
「………………」
什么嘛。
没什么嘛。
只是纯粹以名字称呼罢了。
完全没有突兀之处。
根本就不用考虑到这是结婚话题之后聊到的事情,天啊,我的不祥预感最近开始落空了。有一段时间的命中率夸称百分百的说。
「嗯,我不在意。」
「那、那么……」
不可思议的是,千石不知为何羞红脸颊,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收起浏海的千石,表情丰富得出乎意料)。
「……历。」
她如此说着。
这个怪家伙。
「我说啊,抚子……」
「抚、抚子!」
千石的脸变得更红了。
就像是遭受到剧烈的打击。
「历,然后抚子……哇、哇、啊哇哇……」
「咦?」
这也只是单纯以名字称呼吧?
总觉得从刚才开始,我们的国语就完全没有交集。
改天应该请国语专家八九寺指导一下。
「总之不提这个——千石,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咦?什、什么意思?」
「没有啦,想说有没有又发生上次那种事……」
老实说,看到千石现在的清凉穿着,令我回想起这件事。之前我久违数年再度见到千石的时候,虽然不是绝对,但是不方便做出这种清凉的打扮——
是怪异害的。
以及,人类害的。
依照忍野的说法,千石的状况和我、羽川、战场原或八九寺不同,似乎不能概括而论然而即使如此,如今的她肯定也变得容易招引怪异。
然而过度在意,反而容易出现百密一疏的状况。
所以应该确认一下她的近况。
「不……抚子,并没有。」
「这样啊。」
「不过……」
此时,千石表情一沉。
「那种奇怪的『咒语』,好像还是很流行。」
「在千石的学校?」
「是的,但不只是我的学校,是在所有国中生之间流行。」
千石说到这里犹豫片刻。
接着像是下定决心说道:
「良良她们,大概正在做某些事。」
「………………」
顺带一提,她所说的「良良」是月火国小时代的绰号取「阿良良木」中间的「良良」两个字。既然她是说良良「她们」,那她说的应该是包含火怜在内的火炎姐妹。
正在做某些事。
正在做某些事。
正在做某些事!
模棱两可,可以导出各种可能性,令人忐忑不安的话语正在做某些事!
不,拜托……什么都别做啊!
「之前我向良良说了——她问我之前蛇的事情……但我当然不能据实以告,所以讲得有点含糊……但她好像请别人帮忙,调查到各式各样的情报。」
「……各式各样?」
好想知道详情!
但也不想知道!
这么说来,记得今天火怜出门不在家……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哎,既然是国中生之间的问题,那对火炎姐妹当然不可能没有行动……
「换句话说——应该就是和那个『咒语』有关。不过到头来,那玩意正确来说,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诅咒仪式吧?以千石的状况,反而是千石的应对方式有问题罢了。」
应对方式有问题。
她的应对方式——过于正确,所以有问题。
记得是这样没错。
如果要说得更加正确,这是号称传说中之传说的吸血鬼,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忍野忍来到这座城镇——造成的弊害。
反过来说。
在这些问题已经解决的现在,国中生之间流行的「咒语」,肯定已经没有任何效力了。
「嗯。」
千石点头回应。
「怪异货真价实形成那种明显形体的状况,就只有发生在抚子身上。应该吧。」
「既然这样……」
「不过,良良她们并不是把『咒语』的结果视为问题——到头来,良良她们应该不相信怪异的存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哎……说得也是。」
那两个家伙挺现实的。
虽然怕鬼,却不相信鬼真正存在。
她们就处于这样的立场。
「她们真正视为问题的,反倒是最近这种毫无根据之诡异『咒语』盛行的状况——想要查出是谁让这种玩意流行起来。」
「…………」
她们要找出「咒语」的根源?
我妹妹居然这么异想天开。
何况一般来说,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吧?
「这应该不是某人带动流行……而且就算找到根源,『咒语』盛行的责任也不在于那个人吧?」
俗话说「传闻只传七十五日」。
第一人与最后一人简直毫无关连。
几乎就像是传话游戏。
「这方面就是良良……应该说火炎姐妹的作风了,良良她们似乎早就认定,这是『某人』基于『某个目的』让『咒语』流行起来的……」
「……确实很像她们的作风。」
真是的。
看来,果然需要和火怜好好谈一谈——虽然置之不理也无妨,但是这个案件已经包括「千石抚子」这个实例了,所以状况更加敏感。
一个不小心的话……
可能会有一只脚踏进棺材。
只是一只脚还好——但有可能两只脚都踏进去。
甚至会像我一样,连脑袋都栽了进去——
「历……历哥哥?」
大概是因为我忽然沉默吧。
千石恢复为原本的称呼方式——呼唤我。
我回过神并抬起头来。
千石担心地看着我——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似的。大概是以为自己说的话刺痛我的心,因而感到自责吧。
她真是个好孩子。
如果千石真的是我妹妹该有多好。我如此心想。
如果千石真的是我妹妹,我绝对不会和她吵架打闹吧。
「我没事。千石,你放心。」
我继续说道。
「还有,该怎么说,千石,你维持这样会比较好。」
「…………?」
「没有啦,我是说浏海。外出也这样不是很好吗?」
「因、因为,这样会不好意思……」
大概是要代替浏海,千石以双手掩面。
「不、不过,既然历哥哥要求这么做……抚子会努力。」
「嗯,努力是一件好事。」
我点了点头。
守护他人的成长挺不错的。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守护她到最后。
「话说回来,人生游戏玩得差不多了,千石,接下来要玩什么?」
「扭扭乐。」
「是喔,这我就没听过了。是什么样的游戏?教我玩吧。」
「嗯,抚子来教吧……用身体。」
「哈哈哈,真令我期待。」
不过话说回来……
千石收起浏海而显露出来的双眼,似乎偶尔散发着某种完全不适合她,宛如响尾蛇的闪亮视线,这真的只是我多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