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继承圣剑的公主 6 尤仙,丽斯提尔

  在这一瞬间。

  有种不明物体流进莉姬体内。

  某个近似人类思绪的东西,以惊人的气势透过这把剑流入莉姬之中。

  那是由言语和景象组成,像幻影般没有固定形体的急流。

  然而莉姬没有办法读取其中的意义。

  她只能像在倾听流水声般伫立不动。

  奇妙的光芒——以及美丽的影像——

  莉姬睁大眼睛,承受着这些流入身体中的光景。

  (啊~~这时……)

  与那时相同。

  那间藏身在杰涅斯迪亚贫民区的迷宫深处、有着奇怪店长的店铺——

  她在店里下意识拿起的银色圆筒——

  当她朝筒内窥探时,有个发光的漩涡流入脑中,她还在漩涡的尽头看到一个影像。

  影像是一只既美丽又优雅的野兽,还有一名拥有白嫩双手的动人少女。

  那名有着柔细黑色卷发的少女,双眼之中藏着如同黑曜石一般的光辉。

  她的发色与瞳色和莉姬一样——但除了这深沉黑暗般的色彩之外,莉姬与这名她首次见到的少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在少女白嫩双手碰触到野兽的瞬间—全部的影像就如同出现时那样唐突地消失了。

  无论是光芒、思绪以及景像,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彷佛从梦中醒过来,莉姬不知何时被某个东西遗留下来般伫立在原地。

  原先被吞噬的意识,在这瞬间由幻梦回到现实。

  在她眼前,两把剑仍是时间暂停的状态,维持着交锋的模样。

  双方从那一刻开始便没有移动。

  打算斩杀莉姬的亚许达·萨多,和防御他攻击的莉姬,两人有如从流动的时间中被分割出来般维持原来的姿势。

  即便如此,眼前这名少年的表情,仍在这个瞬间便会逝去的时间之流中慢慢有了变化。

  亚许达·萨多就站在莉姬前低头注视着她。

  他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惊讶。

  对一切事物总是兴致高昂的表情,或是充满嘲讽的笑容,都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仅仅目不转睛地俯视着莉姬。

  不久之后,加诸在莉姬手中这把剑上的压迫感忽然消失,因为亚许达·萨多终于抽回了大剑。

  他在莉姬面前慢条斯理地将大剑收回剑鞘。

  猎物在面前,他却不给予致命一击,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过他的举动却让人觉得意义不太相同。

  莉姬对这突如其来的结束感到疑惑。

  「你怎么了?」

  她出声询问,不顾依旧握在手中的剑。

  亚许达,萨多低声说道:

  「不打了。」

  「为什么?」

  「我没办法摧毁那把剑,顺带一提,我的剑无法简单杀掉拥有那把剑的你。」

  虽然亚许达·萨多的语气仍旧一派轻松,说的话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有种淡泊的感觉。

  但是莉姬并不了解他话中的含意。

  她困惑地望着杰涅斯迪亚最年长的王子的脸。

  亚许达·萨多对满腹疑问的莉姬,露出她至今未曾见过的浅浅笑容,不过很明显地,他的表情中并未带着捉弄的意味。

  而是与捉弄相反的情感。

  亚许达·萨多注视莉姬一会儿之后,浅眯起双眼。

  接着轻声说道:

  「看来伊欧·艾尔巴司那家伙……找到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了。」

  她依旧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莉姬下意识地望向自己手边,只看到剑已经形同融化般从手中消失。

  王子的杀气一消失,剑也随即像雾一样由莉姬手中消散不见。

  Ж

  时间到底经过了多久?

  待在这个地上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根本就无法得知现在的时刻。

  闭塞的空间令人几乎窒息。

  面对自己身处的不合理状况,莉姬实在无法不出声叫喊。

  「放我出去!」

  莉姬抓着铁栅栏大声怒吼。

  「给我适可而止!我没有理由要接受这种对待!居然接二连三地这样对我,甚至想出这种馊主意!」

  不过并没有人回应她。

  四周仅仅飘荡着无声的寂静。

  莉姬放弃继续吵闹,然后在冰冷地牢的石造地板坐下,当她大大吸入一口带有潮湿霉味的空气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压抑住再度自胸中涌上的愤怒,接着悠悠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把剑到底是什么东西?)

  湛蓝的——光亮的剑刃有一股威严的美感。

  剑身看上去彷佛散发出朦胧的光辉。

  那与莉姬以前看过的任何一把剑都不同,感觉整把剑就是力量的聚合体。

  尽管如此,那却不是幻觉,而是货真价实的剑。

  莉姬还记得自己紧握住剑时的触感。

  在那之后,亚许达·萨多没有杀掉莉姬,而是将她关入城内的地下牢房。

  ——他到底从莉姬的体内看到了什么?

  莉姬环视昏暗的牢房内部。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狭窄的牢房与铁栅栏,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微微从通向牢房的通道传来的火把亮光。

  伊欧那只圣兽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莉姬心浮气躁地倚在墙上。

  此时,坚硬的石造地板忽然响起脚步声。

  莉姬一听见那道越靠越近的脚步声,立刻惊讶地抬起头屏息以待。

  「嗨。」

  将莉姬关进这个地牢的罪魁祸首——亚许达·萨多正站在铁栅栏前。

  莉姬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的脸。

  「——你愿意将我从将这里放出去了吧?」

  她知道不可能,却依旧这么问。

  不出所料。

  「并没有。」

  亚许达·萨多当下予以否定。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莉姬一边压抑着愤怒,一边询问,亚许达·萨多突然在她面前盘腿坐下。

  「怎么了……?」

  他自傲地在莉姬面前的铁栅栏外侧通道坐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莉姬感到疑惑。仔细一看,现在他的背上并没有背着大剑,完全是手无寸铁的状态。

  话虽如此,莉姬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了。

  这次他到底是来做什么?莉姬紧张地摆出防御架势。

  但是亚许达·萨多全身无力地坐着,似乎完全丧失了杀气与敌意,还浮现不知该如何打开话题的困惑表情。

  不久他终于开口询问:

  「你知道尤仙·丽斯提尔这个人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莉姬不禁疑惑地歪着头。

  (尤仙·丽斯提尔?)

  「不,我不知道。」

  莉姬摇头之后,他开始说明:

  「她是杰涅斯迪亚圣兽王最初拥有的〈祭品〉——也就是第一位新娘。虽然是很古老的人物,在杰涅斯迪亚却相当有名。」

  「是这样啊?」

  这件事情又怎么了?莉姬感到不解。

  来自其他国家的莉姬在此地算是异国人,所以对这类事物并没有兴趣,她认为那与现在的自己没有关联。

  但是亚许达,萨多却直直地注视着莉姬。

  「你跟那个女人相同。」

  「相同?」

  「你拥有与第一位新娘相同的力量。」

  听到亚许达·萨多这么说,莉姬更是困惑。

  「我不懂你的意思。」

  「新娘就是魔力的聚合体,但是新娘本身却没办法使用那股力量。新娘与武器一样,只不过是个道具,而道具是无法自己控制自身力量的。」

  「——」

  「但是尤仙·丽斯提尔不一样,那个女人能以自己的双手使用在自己体内〈降临〉的神兽之力,她是历代新娘中唯一能做到这种事的人。」

  「使用圣兽的力量?」

  莉姬大吃一惊,因为她第一次听到这些。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也不是自由地操纵圣兽或是使出特殊的魔力。尤仙·丽斯提尔拥有能让圣兽一部分力量实体化的能力,而实体化之后出现的东西就是尤仙·丽斯提尔的剑。」

  (剑……?)

  莉姬此刻瞪大了双眼。

  她总算能够稍微理解亚许达·萨多想表达什么了。

  接着她看向自己的手。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剑——)

  亚许达·萨多大概想说,莉姬那把剑与尤仙·丽斯提尔的剑是相同的东西。

  只不过,如今莉姬手中已经没有剑了。

  因为那把剑在亚许达·萨多将大剑收回剑鞘的瞬间便消失了。

  他继续对陷入沉思的莉姬说道:

  「没有人知道尤仙·丽斯提尔为何能办到那种事,而且在那之后被选上的新娘没有一个能做到相同的事。」

  「完全没有吗……?」

  「没错,除了第一位新娘之外。尤仙,丽斯提尔是唯一一位有办法的人。」

  在杰涅斯迪亚漫长的历史当中,她是唯一的一人,也是独一无二的新娘——

  这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在莉姬心中解开了。

  她终于领悟了一切事物的意义。

  (那个景象……)

  莉姬忆起了那片浮现在她眼前的光景。

  一名想要伸手触摸美丽野兽的少女——

  那把闪耀着蓝色光芒、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剑……

  在握住剑的瞬间流入体内的影像。

  莉姬回想起一切,闭上眼睛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我跟她一样吗?」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亚许达·萨多的回答令莉姬再度惊讶得睁大了眼。

  「——可是,为什么我会……?」

  亚许达·萨多默默承受着莉姬寻求答案的视线。

  他歪着头,彷佛就这么暂时陷入了沉思,接着他将视线看向地板,有如在烦恼是否该将涌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不过他立即做出决定,随即将脸转向莉姬说:

  「你会不会是尤仙·丽斯提尔的转世?」

  「什么?」

  由于他的话太过荒诞不经,莉姬因而瞪大双眼。

  (我是她的转世?)

  「要不然,你怎么会使出相同的力量?」

  莉姬轻轻地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

  但是她心中并没有在笑。

  (一定不是他说的那样。)

  莉姬是这么想的。

  剑并非特殊的物品。

  应该——不是他说的那样。

  剑出现在莉姬手中的那一瞬间,一道思绪透过剑流入她的体内,而她觉得自己从其中一部分听到了一些声音。

  无论何时,剑都在新娘的手中。

  每一个新娘手里都有一把剑。

  不过能够使用剑的却只有尤仙·丽斯提尔一人。

  莉姬将视线转回亚许达·萨多身上。

  不知道他为何要将这种事告诉自己。

  「如果我……」

  尽管莉姬心里想的不是这样,她却依然如此询问:

  「如果我是尤仙·丽斯提尔的转世,那又如何呢?难道你会因此放过我吗?」

  亚许达,萨多听完之后微微一笑,眼中再度充满好奇心。

  「我不知道,下决定的大概不会是我吧。」

  莉姬格外在意这句话。

  (下决定的不是亚许达·萨多——?)

  他再次自一头雾水的莉姬面前起身。

  脸上流露出豁然的表情。

  内心的疑问与谜团应该没有得到解决,但他已找回平日的表情。

  或许他正在想像今后会发生的事。

  已经开始对未来抱持兴趣。

  「我要走了,你可别胡思乱想喔,不管你再怎么挣扎,最后还是会走到相同的结局,所以你就不必做困兽之斗了。」

  「相同的结局是指……」

  「意思就是,最后得胜的人将会是我。」

  亚许达·萨多留下如同谜语般的话后便离开了。

  莉姬再度变成孤单一人。

  Ж

  莉姬不知何时抱着膝盖睡着了。

  她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本能性地醒了过来。

  「是谁?」

  她立刻防备地抬起头,结果看到一个意外的人物。

  莉姬因为过于惊吓而往后退,头却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墙壁。

  「唉呀呀,您还好吗?我没打算要吓您的……晚安,公主殿下,看来您好像遇上了相当麻烦的事。」

  这个流畅对莉姬打招呼、彷佛与她认识很久的人,是一名青年。

  他是杰涅斯迪亚贫民区那间怪异店铺的店长——里伯特本人。

  莉姬摸着疼痛的头,以彷佛在做梦的神情望向四周。

  不过事实与她猜测的相反,映入眼中的仍是原先的石造监牢。

  「你是怎么进来的?……或者我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莉姬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沙哑,这也是难免的。

  毕竟铁栅栏的锁完好如初,并没有被打开。

  莉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飘散着可疑的气息,这次更不是光用怪异一词就能解释。

  这名男子非常可疑,而且不是普通人。

  里伯特看见莉姬全身僵硬地贴在墙上,以读不出情绪起伏的表情微微一笑。

  「人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一般而言都会在意吧。」

  莉姬被杰涅斯迪亚王家三名异于常人的王子狠狠耍着玩,身心已经十分疲累了,现在又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她还真希望这些人能放她一马,别再耍她了。

  「请别在意,我只是做些事后处理而已。」

  「事后处理?」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我不但一时疏忽让您碰到我店里的东西,而且借给您的剑又没有帮到您的忙,所以……」

  莉姬一听便猛然想起一件事。

  「啊……对了,抱歉,我弄坏了向你借来的剑,剑刃折断了。」

  「看来似乎是如此。那把剑乍看普通,不过也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喔。并非普通人能轻易操纵的简单武器,当然也不会因为挥个几下就折断。」

  莉姬听完之后哑口无言。

  「是、是这样吗……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坏了……」

  莉姬闯出这种祸,为自己的失态大受打击。不过,里伯特却好像完全不在乎莉姬的反应,他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

  「不要紧,那件事没关系啦,我本来就认为那把剑对您没什么用处,就像是暂时充场面用的。」

  这句话让莉姬突然想了起来。

  她还在那家店的时候,里伯特在她离开之际说的话——

  莉姬细细凝视面前这名青年的脸。

  (他早就知道了吗?)

  那个时候,这名男子就已经事先预知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为了确认心中涌上的疑问,莉姬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起来了——记得那个时候,你说我不需要这把剑,对吧。」

  「实际上真的不需要,不是吗?」

  青年一说完,莉姬以试探性的眼神望着他的脸。

  这个男人到底知道多少?他讲得就好像他看见了一切似地。

  不过他并不是用断定的语气说话,而是始终都以像在探人口风、又像是居心叵测的方式在讲话。

  莉姬现在的感觉,就好比与虚有其表的占卜师过招。

  「……你知道哪些事情?」

  莉姬一边询问面前这名青年,一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但是这名可疑的青年却没有回答。

  莉姬依旧不放弃,接着问道:

  「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是杰涅斯迪亚第一王子——亚许达·萨多的城堡,我不认为那么简单就能进来。」

  她不认为那名王子会允许人家以这种形式非法入侵。

  里伯特完全理解了莉姬的话,点了个头。

  「您别担心,不要紧的,王子现在没有在附近。」

  「没有在附近——?」

  听到里伯特这句意外的话,莉姬不禁高声叫了出来。

  (他不在……那他到底去哪里了……?)

  他把自己丢在这样的地方,然后去那里了呢?

  莉姬感到疑惑的时候,耳边传来里伯特的声音。

  「或许他正在做返回杰涅斯迪亚中枢的准备吧?」

  「返回?」

  「为了从伊欧殿下那里——夺回他渴望得到的称号。」

  「等等。」

  莉姬连忙打断他的话。

  「他要从伊欧那里夺取称号?是指圣兽王的称号吗?可是他已经放弃取我性命了啊。他先前曾扬言,身为〈祭品〉的我很碍眼,为了取得圣兽王的称号而要杀掉我,如今却……」

  莉姬想起来了。

  亚许达·萨多最后要离开这里之前说了一句话。

  ——最后得胜的人会是我——

  这句让莉姬相当在意的话,再度浮上她的脑中。

  总觉得有种非常嫌恶的预感。

  接着,里伯特发出窃笑,加深她的不祥预感。

  「不是的,要得到称号的方法并非只有一种喔。」

  「咦?」

  「既然无法亲自杀掉您,他也只有使出其他方法。」

  「其他方法……」

  「可是对那位讨厌战败的王子来说,这或许不是他会欣然接受的战术……公主殿下,不管对方如何出招,您都会遇上非同小可的麻烦喔。」

  「麻烦……?」

  这名青年直视着莉姬,使她不禁真的如此认为,陷入了不安的情绪当中。

  「什么事情会麻烦?不要装样子了,赶快说啊!」

  由于内心动摇,莉姬忍不住高声质问青年。

  但是里伯特却淡淡地回避了莉姬的问题。

  「唉呀呀,那不重要吧。」

  他打算以这句话结束讨论。

  不过这对莉姬而言悠关性命,她无法就这样算了。

  莉姬遗不想罢休,此时里伯特却唐突地在她面前拿出一颗类似白色小石头的东西。

  「那是什么?」

  莉姬脱口问道。

  「这是作画时光的必需品喔。」

  青年笑咪咪地说着。

  「作画……?」

  「就请您静静地看吧。」青年在疑惑的莉姬面前,一边说一边突然在地板上涂鸦。

  「怎么了……?」

  他的怪异举动让莉姬相当不解,不过他边画边对莉姬说:

  「对了,公主殿下,我想问您另一件事……您还记得先前在我的店里摸到的东西吗?」

  莉姬一时之间不晓得他在问什么,因而睁大双眼,但是随即明白了他指的东西。

  「咦——啊!那个银色圆筒……」

  别说是记得,莉姬不久前才清清楚楚地想起那件东西的存在。

  不过正确来说,她想起来的应该是窥探筒中时看到的景象。

  里伯特对莉姬继续说道:

  「那是个有点奇特的东西喔,依据看的人不同,也会出现什么都看不见的状况——相对来说,也有可能会看见不得了的东西。有看见过去的人;也就有看见未来的人——不过偶尔也会看见意义不明的景象啦……而且……」

  青年说到这里便暂时打住,突然抬起头、盯着莉姬。

  「……据说当中也有人看见可怕的恶梦……」

  面对青年故作恐怖的声音和话语之间诡异的停顿,莉姬在一瞬间屏住呼吸。

  (恶梦……?)

  看到莉姬害怕了起来,里伯特咧嘴一笑。

  「不过呢,一切最后都会与见到该景象的人往后的人生有关,因此尽管是恶梦,其实也是现实中发生的事。也就是说,那是一件会自己挑选窥看之人的物品。」

  这句话令莉姬忍不住全身打颤。

  「我的店里有好几件那样的商品。而我说它会挑选窥看之人,证据就是您碰到的其他商品都没有对您产生反应,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

  那个圆筒看起来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而且根本搞不清楚用途,莉姬记得自己当时怀着一头雾水的心情将它放回陈列架。

  「每一位光临本店的客人,都是因为有需要的东西才来。您们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并非本店邀来的,但是您却触碰了不少物品。您并不需要那样玩具,但是您却碰了它,而且它居然对您产生反应……」

  「看来我不该碰那样东西的……」

  莉姬忧郁地呢喃。

  「不,无所谓的,反正已经过去了,我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在意……?」

  「其实在那之后,那件东西出现奇怪的反应。」

  「奇怪的反应?」

  「各镶于两面的玻璃在奇妙的巧合之下开始发光……之后就什么景象也看不见,大概是与您体内的某样东西产生共鸣了。」

  里伯特在说话的时候也不停涂鸦,毫无意义的花纹已布满整间牢房的地板。

  (他到底在做什么?)

  在莉姬对里伯特的行为存疑的时候,他的奇妙涂鸦已经慢慢接近完成。

  「那种事当然是第一次发生,实在让人觉得非常厌恶。」

  「……抱歉,你说的话我连一半都听不懂,如果你可以用更简单易懂的方式说明,我会很感激的。」

  莉姬如此请托,但是里伯特却摇了摇头说:

  「很遗憾,没有办法。」

  「为什么?」

  「因为我不晓得您到底在那个圆筒中看见什么。」

  「咦……?」

  「我不是跟您说过吗,依据看的人不同,能看见的内容也会随之改变。我连您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因此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莉姬哑口无言。

  「这个嘛……」

  她心中疑惑着是否该加以说明。说出来是很简单,可是她并不认为这样就能解决事情,更何况,这名青年会认真聆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吗?这才是莉姬在意的。

  他这个人太莫名其妙,让莉姬无法相信他并对他坦白。

  在莉姬烦恼时,里伯特也没停下来,他一直以手擦拭地板,发出磨擦的声音。

  「我实际上也完全不清楚状况——总之事情就是如此……我是来接您的。」

  「接我……?」

  对话告一段落时,青年的涂鸦正好完成。里伯特满足地站在他画完的图案中央,啪啪啪地拍着双手。

  莉姬狐疑地望着地上的图案.

  「这是什么?」

  在一个很大的圆形当中,描绘着左右对称的复杂几何图案。这些图案出色到莉姬忍不住赞叹,她心想:「真亏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说那些没意义的话,还能画出这么精细的图案。」这些图案有着不可思议的美感,让莉姬觉得可以直接当成装饰刻在墙上,或者是当成一幅画挂起来。

  里伯特并没有回答莉姬的问题,而是一边望着脚边的图案,一边想起什么东西似地点了个头。

  「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要有活祭品才能使用这个。」

  话刚说完,里伯特手上就拎了一只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生物。看到里伯特若无其事地用右手抓着那团浅褐色毛球的尾巴,莉姬差点吓得跌坐在地。

  「等、等一下!!它是……!!」

  「这是活祭品。它的大小也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你、你不能用它!」

  「您在胡说些什么?好了,公主殿下,请您赶快过来吧。就算那位第一王子现在不在城内也不可大意,因为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请您动作快一点。」

  里伯特如此对莉姬说道,他的左手不知为何握着一把没有收在剑鞘内的短剑。那团可怜的毛球大概察觉到自己的危险,因而害怕地抖个不停。

  「那不是普通的动物耶,它可不是活祭品……!它是奇!那只生物是奇!」

  莉姬慌张地跑过去,想将那团毛球夺过来。

  下一瞬间—眼前的景物摇晃了起来。

  昏暗石造监牢的景象如同幻影般开始变得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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