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虚幻圣夜 第5章 事件的开端和一切的元凶

  1

  这件事情要从十二月初开始娓娓道来——

  那段日子,草剃护堂的周围非常和平,和枪之军神兰斯洛特的激战结束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十二月三日,护堂还悠闲地替妹妹静花庆生。比起神祇和魔王的战斗,这个时期的期末考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顶多有些许风波而已。

  因为静花生日的四天后,祖父前往了不丹。

  「从今天开始我得暂时负责做饭,要做什么才好?」

  护堂在高中部的中庭吃午餐时,于闲聊的过程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聚集在他身旁的成员一如以往,那些人分别是艾莉卡·布兰德里、万里谷佑理、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

  「对了,护堂同学,你之前也做了不少料理吧?我觉得那些料理也不错啊。」

  佑理以温和的微笑回应护堂,她好像还记得当初在日光的事情。

  不过,护堂有一个无法这样做的理由。

  「问题就在这里……偶尔要我做饭是没关系,可是要我每天做饭,就没那个毅力持续做那种料理了。」

  「请不要用战斗时的表情说这种事情。」

  听了护堂平心静气的笃定口吻,璃璃亚娜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护堂自认是个性格认真严谨的人。

  只是他对处理家事的热情,还不到足以担任专业主夫的地步,他的性格也不太喜欢煮饭,没办法像那些喜欢做便当的男生一样。

  「这种时候啊,还是煮咖哩来充数就行了,煮一大锅咖哩可以吃个三、四天,制作起来又很简单。」

  「「「…………」」」

  在场的所有女孩反应都有点奇怪。

  佑理没有多说什么,她用淡淡的悲伤眼神寻问护堂『这样不太好吧?』意图激起护堂自省的念头。

  璃璃亚娜则是烦恼地摇摇头,好像在说『你这个人,真让人受不了……』之后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最后,吃完三明治的艾莉卡做出总结。

  「那个,护堂,如果你来我家,胆敢连日煮出这种粗陋的晚餐……我大概第二天就会决定背叛我的王啰。」

  艾莉卡用无趣的表情说出这句话。

  「最少也稍微用心一点,这样一点也不有趣。」

  「我才不想挑战什么冒险料理来取悦你,我只要能做出简单营养、味道又不差的料理就够了!」

  「即便如此,这也太没情调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不是吗?」

  「静花小姐也许会很难过……」

  护堂一反驳艾莉卡的言论,立刻招来璃璃亚娜的反对意见,连佑理也默默低头。

  这时候护堂体会到了男女之间的思想差异,对草剃护堂这个大而化之的运动型男子来说,『连续三天三餐都吃咖哩』的饮食生活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说不定女孩子不会这么想吧?

  护堂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他怀抱着这种心情吃完午饭,并且在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放学回家。

  护堂边走边烦恼……等一下回家放好书包,要去买什么食材来做晚饭呢?他一到家门口,璃璃亚娜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草剃家位于根津三丁目的商店街。

  由于一楼曾经是古书店,因此大门面对着商店街。换句话说,一位银发的白人美少女站在那里,会引来行人和邻居的关注。

  璃璃亚娜倒是很自然地向护堂打招呼,丝毫不受那些视线影响。

  「我在此恭候多时了,草剃护堂。」

  「你怎么会来这里?总之先进来再说。」

  「不、我要先去买晚饭的食材。」

  「买东西?」听到璃璃亚娜的果断话语,护堂不禁有些疑惑。

  「你这位主公如果没有每天好好煮饭的毅力,那么由我这位第一骑士来辅佐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今天的晚餐请放心交给我吧!」

  「咦!?」

  「再说,你实在太见外了。只要说一句『今天的晚餐麻烦你了』,根本不必亲自劳神费心啊……」

  璃璃亚娜的说词有点像在谴责护堂,护堂赶紧挥手解释。

  「不、不是的,因为这是我的家务事啊。」

  「你忘了吗?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的职责就是管理你的私事,当然厨房的事情也在业务范围之内……今晚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结果,无法拒绝的护堂陪同璃璃亚娜一起漫步于商店街。

  他们逛了肉铺、蔬果店、鲜鱼店、超级市场等地方。

  结帐时护堂正要拿出钱包,璃璃亚娜说「管理家计也是我的工作!」护堂只好勉为其难地将钱包交给她,请她帮忙付帐(护堂又不好意思让璃璃亚娜出钱)。

  回到家后,璃璃亚娜穿上她带来的爱用围裙,开始制作料理。

  护堂本来想帮忙,璃璃亚娜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只好在一旁观看璃璃亚娜做菜。

  这时开门声传来,破口大骂的妹妹静花冲进家中。

  「哥哥,附近邻居都在传谣言了!他们说,你今天和一位很像璃璃亚娜小姐的女孩,刻意在商店街约会买东西,而且听说你还把钱包交给那个女孩,简直就像订婚的情侣或新婚夫妻!」

  总之,之后发生的麻烦就不多赘述了。

  倒不如说,隔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问题。

  早上六点半,护堂正在打理服装仪容时,门铃响了。

  护堂一打开门,看到身穿制服的佑理站在门外,忸怩害羞的佑理手上还拎着一个系得很严实的便当包。

  「一大早来打扰实在很抱歉,有件事我务必要和护堂同学说……」

  「平常这个时间我已经起来了,你不用介意没关系,找我有什么事情?」

  佑理一早突然来访,护堂也打起自己的精神。

  「难道又有哪个地方出现神明了?」

  「不,我不是来谈这种事,其实甘粕先生告诉我,昨晚璃璃亚娜小姐在护堂同学家里做晚饭。」

  「那、那个人也太快知道这件事了吧!?」

  甘粕冬马是忍者的后裔,情报收集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情报,护堂忍不住抱怨了一下,佑理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

  「那么,这件事是真的啰?」

  「嗯,是真的。因为璃璃亚娜说那也是她的工作。」

  「呃,就算璃璃亚娜小姐以第一骑士自居,我认为全面依赖这种好意也不太妥当,尤其这次本来该是护堂同学负责家务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

  佑理真挚的忠言令护堂惭愧低头。

  「这种事情不比中午时间大家一起分享食物,昨天我真不应该依赖璃璃亚娜的好意啊。」

  佑理的循循善诱反而让护堂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嗯,谢谢你,万里谷,多谢你提醒我啊,这种事情还是该自己做才行。」

  「啊,不会,是我太多管闲事了。」

  护堂向佑理道谢,这位端庄贤淑的大小姐却连忙道歉。

  「基本上护堂同学是个懂得掌握分寸的人。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想你是不会做出忘本的事情的,我只是想稍微提醒一下……」

  佑理害羞地低下头,将手上的东西拿到护堂面前。

  那是她刚才一直拿在手上的便当包。

  「那个……要是不嫌弃,请你收下这个。」

  「这是?」

  「我做了饭团带来给你,你可以拿来当早餐……」

  「呃,这种时候全面依赖别人的好意不太妥当,尤其这次本该是我负责家务不是吗?」

  护堂搬出佑理刚才的教诲,佑理赶紧抬头回答。

  「当、当然是这样没错!可是我那段话是指要掌握好分寸,该画清界线的事情就要好好画清界线的意思!」

  「那我果然不能……」

  「关于这点我只是有点在意而已,看到你为不习惯的家务烦心,我身为你的亲密对象当然也想帮助你,所以要是不嫌弃的话……」

  佑理再次害羞地拿起便当包递到护堂面前。

  护堂多少有些困惑,但他还是心怀感激地收下了,佑理送完饭团就要前往学校,护堂将她挽留下来,请她进来家里坐坐。

  ——佑理送来鲑鱼、梅干、柴鱼口味的饭团,每一种各有三颗。

  那些饭团整齐地排列在和式便当盒中,这种不忘传统的古法风格令护堂很高兴,他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做一道味噌汤来喝,佑理也提议自己要帮忙,然而护堂中途变成佑理的助手,看着她演练如何制作万里谷家的味噌汤。

  「哥哥……昨天是璃璃亚娜小姐,今天换成万里谷学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一大早就乱来~~!」

  想当然,这是妹妹早上来到厨房的第一句话。

  接下来,到了当天放学后。

  佑理和璃璃亚娜也陪护堂回家买东西。

  「这件事终究是草剃家的问题,我认为护堂同学该秉持主体性解决问题才行。」

  「帮助王者也是家臣的职责,我反而希望他能悠闲地待在一旁,观看我勤奋工作的模样。」

  购物途中,佑理和璃璃亚娜的主张犹如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

  这时璃璃亚娜眺望着远方,眼神活像一位获得创作灵感的作曲家或诗人一样。

  「……不,等一下。这样就各方面来说……就好比新婚夫妻在新居里,妻子在厨房中努力做菜,不习惯做菜的丈夫想要帮忙妻子。双方无意间四目交错,萌生纯情的亲密交流……这样不错!」

  「这、这样或许也不错。」璃璃亚娜喃喃自语后干咳了一声,并且一反常态地接受了佑理的主张。

  于是三人到达了草剃家,护堂在二人的『帮助』下开始煮晚餐。

  晚餐做到一半,回到家中的静花又不高兴了。

  到了隔天傍晚。

  艾莉卡听说了事情经过后觉得很有趣,她带来了布兰德里家的主厨,亚莉安娜亲手制作的肉馅饼。除了艾莉卡以外,惠那也像个无所事事的旅人一样来到草剃家,还送来各十公斤的玄米和味噌。

  佑理和璃璃亚娜也连袂现身——

  静花则是将死去的祖母照片和牌位,排在客厅的桌子上。

  「哥哥,你过来这里跪着。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回顾自己最近的行为,好好反省一下。然后再诚心向死去的祖母道歉——啊,等一下,我话还没有说完!」

  护堂被迫忏悔自己根本没做过的缺德事,他只好躲回二楼的房间避难。

  其他四人也一起进入护堂的房间。艾莉卡开心窃笑,佑理一脸困惑的表情,璃璃亚娜和平时一样神情严肃,惠那则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静花那家伙,最近怎么常发脾气啊。」

  「这种问题能用这样一句话带过,你真的很厉害喔,护堂。」

  护堂感慨的抱怨换来艾莉卡这个评语。

  总而言之,护堂以往的伙伴在因缘际会下,第一次全部聚集在他的房间里,因为这是一间没什么摆设的单调房间,所以五个人挤在一起也没有狭窄的感觉。

  护堂将五人的坐垫摆在地上,示意大家随意坐下。

  「那么,王的料理手艺有进步了吗?」

  「短短几天哪可能进步啊。」

  这个引发护堂苦笑的疑问是清秋院惠那提出来的。

  惠那调养好和神祖桂妮薇亚一战所受的伤势后,稍早才来到东京,同样在进行料理修行的惠那笑着说:

  「那正好,王,今天你也要向佑理她们学习料理对吧?惠那也要陪你一起修行。」

  护堂暗下决心,他至少也要完成负责伙食的义务才行。

  他拜托前来帮忙的佑理和璃璃亚娜,请她们确实教导自己制作料理的方式,而不是替自己完成所有的料理。

  不过,实际上护堂跨越不了技术不足的障碍。在护堂拖拖拉拉的时候,那些女孩几乎把其他的作业都处理好了。

  「对了,圣诞节就快到了,你们可不可以教我什么鸡肉料理啊?」

  「你这个时期有什么预定吗?例如要和静花小姐或母亲大人聚在一起之类的。」

  护堂随口说了一句,璃璃亚娜却反问护堂是否有预定计画。

  「不,没有什么预定,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待在家里,大多是和静花在一起。对了,名波他们说要找一群男生狂欢一整晚,也许陪他们一起玩也不错。」

  「狂欢一整晚啊?好像会很开心。」

  「万里谷佑理,你说这种话,小心草剃护堂真的跑去陪他们喔。」

  「没错,在这种聚会还能认真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就是这个人罪孽深重的地方。」

  听到佑理笑容满面的回答,璃璃亚娜和艾莉卡不禁叹气。

  接着银发的女骑士干咳了一声,缓缓对众人说:

  「我有一个提议。各位若不嫌弃,我愿意担任干事策画圣诞节派对,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呢?」

  「派对啊……最近十分和平,办个派对也不错。」

  璃璃亚娜的提议有些突兀,不过护堂也表示赞成。

  况且,这一天是十二月九日,和兰斯洛特一战也才过了半个月。这种和平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令人怀疑。

  「嗯,偶尔举办一场朋友之间的派对也不错。」

  艾莉卡也抛了一个媚眼,对此表示同意。

  这句话很像时常参加正式宴会的艾莉卡会说的话。

  「啊,可是,巫女能够过圣诞节吗?」

  「我们巫女的规定才没有这么严格,况且……」

  佑理苦笑回应护堂的确认,然后她有些难以启齿地顿了一下。

  「况且什么?」

  「每年一到这个时期,馨小姐会大显身手喔。从二十日开始,她会每天和女孩子约会。上级上级都这副德性了,那些老人也不会太啰嗦。」

  惠那帮友人进行补充说明。

  这也难怪,馨那家伙一定会每天更换女伴,说不定还会一天和三个女生来场圣诞节的约会,于是护堂嘀咕:

  「那么,我们还是不要找那个人好了……」

  「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我想她也许会来露脸,真正有问题的反而是惠那,每年这个时期,她都会待在山里直到过年。」

  「清秋院啊,隐居山林的修行不能提前进行吗?」

  「啊,对喔。」惠那听到这个疑问,当下恍然大悟拍了拍手。

  这的确很像不习惯游玩的太刀媛巫女会有的盲点,护堂忍不住露出苦笑。

  看见众人的反应,佑理脸上浮现高雅的笑容,艾莉卡则是以贵妇般的宽宏态度乐见其成,璃璃亚娜担任麻烦的干事和主办人,却显得非常高兴的模样。

  就像这样,护堂等人十二月上旬过得非常和平。

  将这段和平时光蒙上一层阴影的,乃是武侠·陆鹰化——不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恐惧、最敬畏的无上至尊霸主。

  2

  「师父要我告诉您一件事情……」

  在秋叶原的女仆咖啡厅『国士无双』的VIP房里。

  护堂在这里一见到他,陆鹰化便忧郁地说出刚才那一段话。

  陆鹰化,十四岁,是个不很高大的纤弱美少年,不过他的眉宇和表情中有一股无法隐藏的傲气,好似如影随形的黑眼圈一样。

  室内除了护堂以外,还有沙耶宫馨和甘粕冬马。

  这两人在卡片游戏桌上玩百家乐。

  「你说大姊?真难得。」

  护堂因为这个意想不到的讯息瞪大双眼。

  九号当天,护堂和那些女孩讨论派对的话题。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大伙开开心心吃完晚饭后,陆鹰化打电话给护堂,说他刚回到日本。

  他似乎有事情回去香港一趟。

  护堂一听说他在秋叶原,便来探望这位许久不见的友人。

  「仔细想想,我和大姊一直没有机会联络。」

  护堂口中的大姊,是和他拜为异姓姊弟的罗翠莲。罗翠莲,字濠,人称罗濠教主。

  她是五岳圣教的教主,也是陆鹰化的师父。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是罗翠莲与人交往的基本方针,因此二人即便是异姓姊弟也鲜少联络。应该这样说,双方自从日光分开以来,这还是护堂头一次接到她的消息。

  「之前,我造访师父在庐山上的庵堂,师父突然告诉我的。」

  根据陆鹰化的说法,当时罗翠莲在魁伟壮丽的高山灵峰上抬头仰望明月。

  这位堪比明月的貌美佳人,以琴音一般的优美音色说:

  『我们姊弟偶尔一起共赏月色也是一大快事,鹰儿,我命你前往通传,务必要达成使命,知道吗?』

  弟子传达了魔教教主的口喻,馨与甘粕对看了一眼。

  「光从内容来判断,好像是段意味深远的佳话。」

  「问题在于对象是那个教主大人,她的目的真的只有赏月吗……」

  「你们不要乱说啦,确实那个人不能随便放她到大街上乱跑,可是她也是有温柔的一面啊——咦,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护堂苦笑反驳两位年长的正史编纂委员会成员。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陆鹰化沉着一张脸,还不断摇头。

  「不,叔父,倘若这是事隔五年或十年的邀约,或许的确是一段佳话,可是现在才隔了两个月而已,我家师父绝对不可能因为怀旧而想见义弟的!」

  陆鹰化斩钉截铁地断言,字里行间隐含着深切的实感。

  「我敢发誓,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说得这么笃定啊……」

  「总之,我先把这个交给您,师父请您下次满月的时候喝下去。」

  陆鹰化拿出来的是一个装着水银色液体的小瓶子。

  「……喝了会怎样?」

  「会有各种麻烦的症状,不过可以直接飞到师父所在的庐山。」

  这一段有超大解释空间的说明,护堂无奈地只能耸肩。

  也罢,应该死不了——护堂如此催眠自己,他收下瓶子后问了一个问题。

  「下次满月是什么时候啊?」

  「正好是明天……」

  今晚,我要去中国会见大姊——

  护堂在午休时向众人报备,艾莉卡叹道「我想……不是单纯的会面。」佑理神情严肃地说「请一定要平安归来。」璃璃亚娜自告奋勇地表示「要是有个万一,我会替你照顾静花小姐。」

  护堂也传了一封简讯,将这件事告诉回到秩父的深山中修行的惠那。

  『回来后请告诉惠那这趟旅途的经历,不过最重要的是不可以死掉喔。』

  惠那回传了一封大概不是在开玩笑的短讯。

  实际上,护堂也能理解为何众人会有这种反应。

  「比起长得像人类的老虎,大姊还要更可怕一万倍啊……」

  护堂自言自语地走在傍晚的新宿歌舞伎町。

  他当然不可能穿着制服在这种繁华街闲晃,所以他穿着便服造访陆鹰化告诉他的复合式大楼,这里的最上层是香港陆家的事务所,里面还有鹰化的起居室。

  不过,今天他的目的地是大楼的顶楼。

  陆鹰化已经在顶楼等候护堂,侄儿的部下各自拿着粉笔,在地板画上各种类似几何学的图形和诸多汉字。

  「欢迎您前来,叔父,目前我们正在准备方阵。」

  护堂点头回应陆鹰化的抱拳礼,之后等了十几分钟左右。

  方阵完成后,夕阳西沉,黑夜悄悄来临。护堂站在阵式中心,现场只有鹰化一人留在他的身旁。

  护堂把心一横,喝下了鹰化之前交给他的水银色液体。

  首先,护堂纯粹觉得这个液体很难喝。味道差到难以形容,足以和亚莉安娜的内脏杂烩一较高下,而且一喝下那种黏稠的流动体,腹部立刻产生一股强烈的烧灼感。

  这个液体看来具有很惊人的功效。

  效果应该是用来当成媒介,好让远在庐山的义姊罗翠莲可以对护堂施法。

  口中的怪味和腹部的烧灼感,护堂忍不住在顶楼屈膝跪地。

  下一刻异变骤生,刚才周围的景象还是歌舞伎町的大厦顶楼,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场景。

  『好久不见了,弟弟。』

  「是大姊啊……」

  听到了令人怀念的美妙嗓音,护堂痛苦地回话。

  护堂强忍着喉咙和腹部的不快感受,站起来环顾四周。

  眼前的光景竟然是他从没有来过、也从没有见过的深山,而且他的位置还不是山脚或山腰的位置。

  护堂来到了巍峨的高山上,还是海拔相当高的场所。

  那个场所是一块类似看台的隆起岩层,可以俯瞰周围的群山和山下的世界。

  他能清楚看到远方的群峰山峦和绿意,以及覆盖于山顶的白雪。

  抬头一看,天上的满天星斗还闪闪发光。

  「我没看到大姊,她人在哪里?」

  「叔父,师父是从远方隔空传音的。」

  护堂左顾右盼地寻找罗翠莲的身影,陆鹰化把详情告诉他。

  那位侄儿直接跪倒在地、抱拳一揖。

  「英明帅父在上,师父煌煌威武,明德堪比苍穹昊日。弟子陆鹰化今日回来覆命,敬祝智勇双全的师父千秋万岁万万岁。」

  护堂很佩服陆鹰化可以一下子想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二人的耳边再次传来罗翠莲美丽动听的嗓音,不过传达的内容却极为冷酷。

  『鹰儿,通传的工作辛苦你了,你去练功吧,我已经在下面放了一个很适合你的对手,你要是一天能赢那自然再好不过,二天能赢就算你及格,要是花上三天的话……呵呵,不用说,我会让你亲自体验后果的。』

  罗翠莲现在的轻飘声音隐含了某种力量,那是『龙吟虎啸大法』。

  那是一种能将声音变成冲击烈风的权能。护堂之前吃过这一招好几次亏,他马上就认出来了。只是这一次的烈风是冲着罗翠莲的弟子发动的。

  护堂猜测,那股威力大概相当于被小客车撞到。

  「————!」

  无形的冲击波撞来,陆鹰化急忙向后方跳跃,双手还摆出十字防御护住身体,他的反应如此迅速,不愧是武林的后起新秀。

  陆鹰化向后卸除了冲击力,整个人却掉入山上的夜空当中。

  在魔风的冲击下,他的身形越飘越远。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护堂第一次听到那位桀骛不驯的侄儿尖叫。

  陆鹰化的身体仿佛断线的风筝一样,掉到群峰之间的某个地方。

  「大姊,鹰化那家伙不会有事吧……」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在那孩子落地的地方,安排了一个适合他的对手,暂时不管他也不要紧。』

  护堂的疑问换来罗翠莲答非所问的声音。

  刚才那一幕,对那个弟子来说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吗?不管是应变奇快的弟子,或是态度从容的师父都很不正常。

  呜呜呜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护堂似乎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很像魔兽咆哮的声音,他问罗翠莲。

  「刚才的吼叫声,难道就是鹰化的对手?」

  「没错,呵呵……我刚刚说两天能赢就算他及格,这句话是夸大了一点,其实对方的实力高强,他能用四天狩猎对方成功就算合格了,好了,不知道鹰儿能奋战到什么地步。」

  魔教教主训示的内容,已经超越严格或斯巴达的等级了。

  护堂切身体认到罗翠莲果然是这种人,他只能向老天祈祷鹰化平安无事了。

  『弟弟,你就顺着山路下来,姊姊已经久候多时了。』

  护堂听从义姊的指示,从那块貌似看台的岩层跳下来。

  他按照山路前进,判断这里应该是中国江西省的庐山国立公园,举目所及尽是满天星斗,没有一片乌云,夜空清澈到令人吃惊。

  这种耀眼的星辰天幕,是污浊的都市绝对看不到的景象。

  「大姊,你说要赏月,幸好天上没有乌云。」

  『那是我稍早进行祈祷,把乌云驱除了,观赏云中雾里的月色固然也别有情趣,不过今天是我们姊弟事隔两个月的再会,我还是希望能在明月下一聚,因此偶尔赶走不解风情的乌云也无伤大雅。』

  护堂说出了平凡无奇的感想,却得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事实。

  果然,她的非人本领远远超出自己想像……护堂在和义姊对谈的当下,对此有很深刻的体认。不久,护堂看到了一座凉亭。

  在山上开阔的场所,建了一座只有屋顶没有墙壁的小屋。

  那位伫立在凉亭前的佳人,正是身为武林至尊的弑神者。

  「你终于来了,我的弟弟·草剃护堂!」

  这两位异姓姊弟,事隔两个月终于见面了。

  3

  眼前之人姓罗,名翠莲,字濠。

  她的年龄超过二百岁,容貌与美艳程度却像个十几岁的闺女,称得上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用绝世美女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今晚,她穿着一席犹如天女下凡般的华美汉服。

  云袖和裙摆摇曳的衣裳展现飘渺脱俗的意趣,让人以为来到了天帝的宫殿。

  然而她是一名穷究武道顶点的武侠,也是道家的绝代道姑,她具备的技艺与见识连其他的弑神者也难以望其项背。

  「你也不必这么拘束,看是要坐下或躺下都没关系。月色看腻的话,听听夜风轻吟也无不可。呵呵,我们这些魔王模仿七贤在武丘山上享受清风,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罗翠莲说完后,先行坐了下来。

  她坐的地方,是铺在凉亭里的白虎(!)毛皮上。

  仔细一看,凉亭内还有另一张同样的毛皮,想必是罗翠莲为义弟准备的,现在的护堂身上穿了一件冬用的大衣,不过那件上衣的御寒效果只适用于东京,在这种高海拔的山上没什么用处。

  高山上的寒气冰冷刺骨,毫不留情地夺走护堂的体温。

  老实说,护堂很庆幸有这张毛皮,他马上盘腿坐在那张毛皮上,不用多久下盘和腰部应该就会暖和了。

  护堂抚摸白虎皮的花纹,摸起来的手感非常舒适。

  「这是从真的老虎身上扒下来的吧……?」

  「这就不得而知了,也不记得这是圣教徒什么时候献上的贡品,由来为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护堂听了义姊的回答,反而更加确信这绝对是真货。

  他不相信有那个蠢材敢赠送罗濠教主赝品。

  「你要是嘴馋了,就吃点这些东西果腹,今天为了好好招待你,姊姊我难得站上厨房一展厨艺。」

  「咦?大姊亲手做料理!?」

  罗翠莲对着错愕的护堂轻轻一挥手。

  之后,二人之间凭空出现好几块大盘子,上面装着色彩鲜艳的三道中华料理。

  第一道是放在菜叶上的厚切猪肉片。

  第二道是叠成三角形的十几根春卷,外皮是红色的。

  第三道是透明的清汤,里面浮着晶莹剔透的馄饨。馄饨里包着切丁的蔬菜和肉沫,而且颜色各有不同,分别是红、橙、黄、绿、蓝、靛、紫,宛如万花镜一样绽放七彩光芒。

  「……原来你会做菜啊,大姊。」

  护堂感触良多地赞叹,每一道料理都美得令人惊艳。

  这些菜色简直是一流主厨的创作料理,从味道到外观都充斥着艺术性的气息,这种气息配上顶极的香味,可以想像口感有多美味。

  「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罗翠莲具有这样的本事喔,过去我身为罗家的女儿,也接受过女人该有的教养,如今我是武林至尊,在厨房大展手艺有失身分。」

  承蒙义弟的赞叹,罗翠莲满足一笑。

  「今天我是为了款待弟弟,才破例下厨,呵呵呵,太久没有下厨害我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做得还算不错。」

  护堂不客气地享用那些不可思议的料理,他先尝了一口厚切肉片。

  肉片一入口,护堂大感讶异。切成数厘的猪肉像千层派一样叠了十几层,如淡雪般入口即化的肉片散发浓厚的肉汁甜味。

  再来他尝了红色的春卷,酥脆的红色外皮有种红萝卜的甘美滋味。

  春卷里面还包了甘甜的酱汁,里面加了各种甘芋的芋泥,做成了滑嫩顺口的甜膏,深奥多变的甜味,舒适地包容着护堂的味蕾,而且又不会太过甜腻。

  之后,是透明的清汤和隐含七彩光华的馄饨。

  谨堂喝了一口汤,绝妙的清凉感和酸味十分爽口。他再咬下七彩的馄饨,鱼肉和蔬菜的鲜味在舌头上演奏出各种美味和声。凭护堂的厨艺,根本不知道这道料理用了哪些食材和调理方法。

  「嗯,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真厉害。」

  护堂诚恳地表示赞美,手上的筷子和嘴巴完全没有停下来。

  「大姊,难不成你偶尔也会做给鹰化吃吗?」

  「才没有这回事,弟子每天替师父张罗伙食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但是没有师父替弟子做菜的道理,今晚是我事隔七十年下厨。」

  「……这样啊。」

  原来如此,这种劳动生活就是『侄儿』闷闷不乐的原因。

  护堂尝到绝品珍味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心情。话说回来,原来自己正享用着和哈雷彗星一样难得的梦幻料理啊……

  总之,护堂吃完了义姊精心制作的美味料理。

  这时罗翠莲随手拿起身旁的月琴。

  她轻柔地点拨了一下,清澄的空气中响起了近乎天籁的琴声。清明悠扬的诗词也随着琴声响彻四周。

  置琴曲几上,

  慵坐但含情。

  何烦故挥弄,

  风弦自有声。

  罗翠莲并不是在披露技艺,只是兴之所至罢了。

  她就像一个哼着小调的普通人一样弹奏乐器吟诗做对,只是天下间没有人比罗翠莲更精于此道了。

  身为唯一的听众,护堂也很想徜徉在优美的乐声当中。

  不过他也觉得差不多该问个清楚了,问清她的弟子声称『绝对可疑』的不明隐情。

  「大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护堂一插嘴,义姊的演奏便停了下来。

  「对了,我找你来的确是这个用意,我想告诉你一件陈年往事。」

  「往事?」

  「嗯,那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当时的我已经登上武林至尊的宝座君临江湖,因为有点要事而前往土耳古国。」

  「这么说来,大姊之前也特地跑来了日本一趟。」

  「过去我在那个地方碰到了世间罕见的神具,那是一个会在世上诞下『不顺从之神』的珍奇物品。」

  「——诞下神明的神具!?」

  所谓的神具,形同刻画了天上睿智或神圣咒术的魔导书。

  这些东西大多具备不朽不灭的特性,一旦降临人间将非常难处理,护堂也曾经花过不少功夫处理神具。

  「几经波折后,我打倒了现世的神明,也封印了神具的力量。」

  「喔……那真是太好了。」

  义姊以若无其事的口吻阐述过去的胜利,护堂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把封印的神具带回来严加保管,以免再有不测,不过……」

  故事好像正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前几天,我发现神具无意间恢复了力量,而且还想再次诞下『不顺从之神』。」

  「这么危险的神具,你应该马上毁掉了对吧!?」

  其实,护堂也料到了罗翠莲这个人会在这种时候说出什么答案。

  他只是刻意忽视内心的不安,顺口说出这个疑问而已,他知道再怎么破天荒的义姊,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位貌美的魔教教主,表情变得像统率百万禁军的大元帅般锐利。

  「怎么可能,当时神具诞下的只是『不顺从之神』的幼苗,那种弱小的敌人哪有资格受我罗濠一掌,与之对敌只会折损我的威名。」

  义姊一语说中了护堂心中的不安,接下来她还说了这么一段话。

  「护堂,你还不具备一个王者该有的见识,好好反省一下。」

  「呃,等一下,我想先问大姊一个问题。大姊,你放过的不是弱小的『不顺从之神』,而是诞下那家伙的神具吧!后来情况如何了!?」

  「呵呵呵,你姊姊岂会如此轻匆大意,我当然已经有对策了。」

  义姊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不过护堂的不安没有消除,反而还越来越强烈,因为根据过去的经验,护堂深知这种时候的罗翠莲绝对会背叛自己的期待——

  「那个神具想要对我复仇,可是击败那种弱者会折损罗濠的威名,因此我告诉他。」

  情况果然如护堂所料。

  「倭国之都·东京有我义弟,草剃护堂坐镇。如果想与我罗濠再战,就先击毙我义弟证明你们的实力,一切都从那时开始。」

  「我就知道……起码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啊。」

  护堂无奈地低下头,他的义姊对他温柔一笑。

  「姊姊是出于大爱和慈悲心,才提供你这个考验,你可以藉此一战累积功勋,迈向英雄和大侠之路。」

  「算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选择,我做就是了。」

  护堂很佩服自己高超的适应力。

  「大姊,你打倒的神我只知道其中两尊,你果然还和其他各种神战斗过啊。」

  关于罗翠莲的战绩,护堂只知道阿哞一对的金刚力士和女神歌雅特瑞。

  这个大姊就算四处和各式各样的神战斗,护堂也不觉得意外。

  「没错,我在一百五十年前打倒的神是萨图尔努斯,他是罗马帝国的神祇,属于大地的丰饶之种。此外——」

  「此外?」

  「当中好像还有很多原由,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诉说自身战历的罗翠莲,爽快地说她忘了。

  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年代久远、记忆模糊,不如说她根本没兴趣回顾过去的战斗。

  护堂耸耸肩,这也很像大姊的做风,于是他问了一个最在意的问题。

  「大姊,你刚才说……神具要进行复仇对吧?」

  「正是如此,那个神具名为『萨图尔纳利亚之冠』是一个无生命的器物,但是有办法进行对话,还具备若干的神性。可能是被某种精灵附身,或是拥有意志或知觉的神圣器物。」

  「原来是天丛云的同类!」

  不过,亦剑亦神的天丛云剑,级别应该要高上许多。

  话虽如此,那终究是一样麻烦的东西。

  接下来,护堂再次拿到了『那种药物』。

  由义姊亲手调配的水银色秘药。

  喝下这个秘药就能被送回东京,因此护堂只好全部暍光,之后这位魔教教主施展瞬间移转的『缩地神功』之术,护堂回到了歌舞伎町的复合式大楼上。

  当然陆鹰化不在护堂身旁,他还在庐山特训(?)。

  回到东京的护堂没有回家,他立刻联络了以往的伙伴。他告诉那些伙伴——有个麻烦的敌人要来东京打倒草剃护堂。

  「正确来说,是已经来到东京了……」

  护堂往来庐山与东京的当天深夜,众人在沙耶宫家的宅邸召开紧急会议。

  甘粕以苦恼的语气说出刚才那句话,除了惠那在山中修行以外,艾莉卡、佑理、璃璃亚娜等人都马上赶来了,馨当然也在现场。

  「确实,那点移动时间已经很充分了。」

  馨也同意部下的看法。

  「可是,佑理没有感应到神的气息吧?」

  「是的,最近我没有接收到这种感应。」

  媛巫女直截了当地回应艾莉卡的确认。

  「神具诞下的还算不上神——教主说那还不是『不顺从之神』对吧?」

  璃璃亚娜向护堂进行确认,护堂点点头抱怨。

  「嗯,是这样没错。可恶,早知道应该向大姊问清详细情报的。」

  「话不能这么说。依照那个人的性格,你即使问得再详细,她也不见得会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

  「也对,如果是陆鹰化的话,或许多少能打听出一些消息。」

  护堂认同了红蓝双骑士的建言。

  就算这样,那位最了解魔教教主的少年,也只能『多少』打听一些消息而已。

  「我们从其他方面调查不顺从之神萨图尔努斯。」

  艾莉卡提出了一个意见,重新提振众人的士气。

  「弑神者和『不顺从之神』的决战,纵然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那时候在当地的魔术相关人士也很可能有留下记录,我联络一下米兰的《赤铜黑十字》请他们紧急调查。」

  「对啊,土耳其离义大利很近。」

  护堂想起来,土耳其的地理位置相当于欧亚的交界处。

  当晚的会议到此结束,到了隔天。

  以甘粕为首的正史编纂委员会在东京内四处奔走,试着搜索『萨图尔纳利亚之冠』,可惜完全没有收获。

  佑理虔心冥想、期望灵视降临,无奈始终没有天启。

  璃璃亚娜也用魔女术探索,但是毫无成效。

  不过,还是有一则好消息,护堂的手机接到了陆鹰化的来电。

  「你平安无事吗,鹰化!」

  『是的,总算有惊无险。师父不知从哪找来一只名为穷奇的怪物,我和那头怪物在山里互相追猎老半天,都快累死我了。我目前在庐山的山脚下稍微偷懒……说错了,是稍微休息一下。』

  真是韧性与聪慧兼具的天纵奇才。

  护堂苦笑,真像是鹰化的风格啊。接着他对护堂说:

  『尽管师父订下了那种标准,可是如果想强行打倒那头怪物,反而会遭到严重的反击,所以我打算小心谨慎地应付那头怪物。』

  什么样的师父培育出什么样的弟子——陆鹰化似乎也看穿了师父的谎言。

  护堂很佩服陆鹰化犀利的判断力,然而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鹰化啊,对手是什么样的怪物?」

  『呃,身形像是老虎和猛牛的综合体,身上还长着翅膀和刺婿一样的钢毛,叫声听起来有点像狗在吠,大概可以一口吞掉一个人,没办法像打老虎一样轻松解决啊……』

  陆鹰化描述了一种难以想像的怪兽,还外加一句很令人在意的发言。

  护堂内心确信,鹰化一定有徒手猎杀老虎的经验。他又说:

  『反正是一个凶暴又聪明的麻烦对手,怎么了吗?』

  「请你尽快打倒那家伙,赶快回到大姊身旁。」

  护堂知道自己正提出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之后,他简短地说明目前发生的萨图尔努斯问题。

  「我想你能巧妙地打听出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件经过,以及那位神明的性质吧?我希望能尽量多获得一点情报。不好意思,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叔、叔父的命令我自当尽力而为。』

  远在庐山的侄儿,语气变得有些僵硬。

  『不过就各种意义来说,这个请求十分困难,不管是狩猎这头怪物,或是狩猎后的工作都不容易。不,狩猎后的要困难三倍……总之,嗯,我会尽力一试的。』

  「麻烦你了。」

  『只是,师父庵堂的所在位置,不但是庐山的深山区域,那里同时也是师父用结界封锁的禁地,完全接收不到网路和手机的讯号,应该说那里连电力、瓦斯与自来水都没有,因此我暂时无法和您联络,这点请您切莫见怪。』

  陆鹰化说得没错,那里的自然环境很像日本的屋久岛或白神山地。

  护堂一想到和义姊再会的场所,很快理解了鹰化的意思。

  『毕竟,那个地方连想带一台打发时间的游戏机都不行,我以前曾经带卫星电话进去,结果被打成粉碎。师父她真心认为,现代国家的堕落和蒸汽机的发明有关。』

  「这比爱迪生应用电力还古早啊……」

  『等我去乡镇办事的时候,会弄一台电脑之类的东西进行报告的。不过,我想这种机会不多。』

  「麻烦你千万别做犯法的事情啊。」

  『这点请您不用担心,偷偷借用个一、两分钟就能把事情办妥了。』

  护堂好心提醒,这位名义上的侄儿反而自信满满地做出保证。

  『对了对了,我在庐山的时候,您要是想和我取得联系,请使唤我那些新宿的部下,那么叔父,鹰化就此拜别了。』

  和陆鹰化讲完电话的几分钟后,护堂接到了艾莉卡的联络。

  一百五十年前『不顺从之神』萨图尔努斯在土耳其现身,留在现世的神圣果实已经被《赤铜黑十字》的伙伴拿到手了。

  4

  远在伊斯坦堡的果实收纳盒,被『投递』魔术送来了。

  寄送人是艾莉卡的同伴,那位男子是土耳其最大都市伊斯坦堡的常驻人员,他调查了魔教教主在土耳其的战斗经历后,获得了不小的收获。

  首先,他清查了近两百年内『不顺从之神』在土耳其境内的出现记录。

  一百三十八年前,安纳托和亚高原显现了一位大地之神,那名男子找到这则记录,随即赶往当地,他和一位长老级的魔术师会面,幸运得知对方的父亲就是现场的调查人。

  于是,他展开了一场紧急的侦讯调查。

  最后,他查到当时的记录只记载了『某大地之神和某个很像弑神者的人物』一战。幸好他还发现了被当成资料采集的『果实』。

  艾莉卡接到报告后,立刻和对方取得了联系。

  「现在情况紧急,别管合不合法了。不择手段也要尽快把『果实』借来,然后送到我手上!」

  于是她以惊人的速度取得了装入『果实』的盒子。

  佑理碰到这个『不顺从之神』萨图尔努斯留在现世的神圣果实,终于获得了灵视。

  「萨图尔纳利亚之冠——诞下不顺从之神萨图尔努斯的神具,目前在那里。」

  在佑理的指引下,甘粕开车到达了葛西临海公园。

  根据佑理表示,那个东西在这附近的海面上『落地生根』——

  这时候,距离护堂造访庐山已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时间是十二月十一日夜晚。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追查到这个地步啊……」

  护堂非常佩服,他正搭乘正史编纂委员会向海上保安厅『借来的』巡逻艇,航行于夜晚的东京湾。

  早知道这么有效率,他就不必对陆鹰化下达那么困难的指示了。

  护堂十分感佩,艾莉卡倒是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

  「这代表草剃护堂的团队阵容坚强啊,就算从全世界的魔术结社,选出最为精锐的六、七人,在各方面也比不上我们吧?战斗力、调查力、灵感、魔力、交涉手腕、人脉……每一样都是一等一喔。」

  艾莉卡将她自己、佑理、璃璃亚娜、惠那、甘粕、馨以及陆鹰化也算进去了。

  护堂回顾身旁的伙伴,他认同了艾莉卡的说法。

  这些人各别看上去,算不上最高级别的达人或超人(不过他们大部分拥有这样的潜力)。然而,他们聚集在一起时发挥出的高水准全方位能力,以及均衡性都不容小觑。

  「可是,每次遇上神明还是会很危险……」

  「应该这么说,我们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和普通的怪物或魔术师交手。」

  苦笑的璃璃亚娜回应护堂的感想。

  目前巡逻艇上的成员,有团队领袖护堂和来自米兰的双骑士,以及另一位伙伴,最后一位随行的伙伴是佑理,她不解地询问护堂。

  「护堂同学,这次的事件不告诉惠那没关系吗?」

  「啊,这样说也许不太吉利,不过会发生什么事还很难说。」

  「你的意思是?」

  「万一我们遭遇不测,需要有人来帮忙善后……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清秋院吧?」

  护堂也知道自己在说很不吉利的保险之策。

  当然那是指最坏的情况,事先做好准备总是没有坏处。实际上,馨和甘粕没有上船也是基于这个理由,这样才能避免相关人士全灭……

  「依那家伙的个性,我叫她乖乖待命,她也会擅自下山,现在还是先别告诉她。」

  「说、说得也对……」

  佑理大概想起了同为媛巫女的青梅竹马是什么性格了。

  她尴尬地回答护堂后,忽然正色说道。

  「我感应到了刚才灵视发现的『王冠』灵气,请大家小心。」

  看来目的地快到了。护堂、艾莉卡、璃璃亚娜纷纷点头回应。

  一行人终于对上了『萨图尔纳利亚之冠』。

  那是一块在葛西近海上落地生根的石造纹章,形状有点像是张开双翼的『鸟』,众人发现那个东西以后。

  『鸟』上猛然生出类似槲寄生的巨木。

  而且那棵巨木还越变越大。一眨眼功夫就生成了一棵树龄一千年的巨木——不,应该说神木才对。

  神木的枝干和叶片散发出对弑神者的敌意。

  强烈的咒力油然而生,对方显然想和护堂一较高下。

  「想不到,我会碰上这种自然遗产级的『树木』向我挑衅……」

  更何况还是在东京湾的海面上,真的是太夸张了。

  护堂站在巡逻艇的甲板上,仰望着巨木战意高涨的威仪,他平心静气地说:

  「那个就是大姊说的『不顺从之神』的幼苗?」

  「这就难说了,判断资料实在太少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拜托洞察力优秀的人才啰。那个,佑理——佑理?你怎么了?」

  璃璃亚娜持保留态度,艾莉卡将判断交给佑理。

  护堂留意到,媛巫女正惶恐地注视一样东西。有一个浑身包裹灰色破布的人物,就站在神木的其中一根枝干上!

  对方大致具备人类的形体,全身覆盖在那块近似毛毯或外套的灰色破布下。

  破布完全遮住了对方的容貌,确实算得上名副其实的『灰色人物』。

  「精灵……不,难道是神灵?过去曾为神的神圣存在……?」

  佑理讶异地凝视那个灰色人物,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在媛巫女的注视下,『他』夸张地侧身大叫:

  『喔,偏僻岛国的巫女啊!莫再窥伺本王的失势了!』

  对方的嗓音沙哑难听,语气也显得有些装腔作势。

  『那是耻辱,也是退败的历史,本王过去失败后被驱离王座,不过本王成为了诞下新一代王者的存在!』

  对方的说词就像在自我陶醉一样。

  这种对象很难应付,可是幸好还有办法沟通。

  「你就是那个什么王冠——那个神具的意志或守护灵,听说你想向罗濠教主复仇?」

  护堂向神木上的灰色人物喊话。

  『正是如此!本王最后一次的败北,是败在那个美若天仙的弑神者手上,本王要求那位弑神者,请她再次与本王一战。』

  那个灰色人物扭动身体仰天叫喊。

  艾莉卡和璃璃亚娜互使了一个眼色,佑理则是不安地盯着对方,那个看似滑稽的对象怎么说都是超自然的化身,她们没有掉以轻心。

  『可是,她却不答应本王的挑战!相反的,本王得到了一位年轻弑神者的名字,那个人就是你,草剃护堂,你就是本王新的挑战对象!』

  「呃,我是希望你能立刻罢手啦。」

  护堂露出苦涩的神情。

  「你和我一战的约定,是大姊自做主张订下来的。」

  『别这么说。本王正在聚集百姓的精气与活力累积力量。这样一来,本王的新幼苗将会成为新的萨图尔努斯复活!』

  灰色人物挥手示意自己踩踏的巨木。

  这棵树就是新的幼苗——『不顺从之神』的幼苗?护堂的眼神变得凌厉。

  『拜托了,请你和本王即将现世的子嗣,不顺从之神萨图尔努斯一战吧,草剃护堂!』

  这或许是护堂头一次受到神明眷属的请托。

  护堂感到惊讶,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你收集精气和活力……到底想要做什么?」

  『过去本王落败才会凋零至此,然而落魄的本王在这个时节有望恢复神力——呵呵呵,本王将唤醒过往的狂乱和大祭,挑战你这位弑神者。为此,本王需要时间!』

  「你在说什么啊……」

  看着那个独自窃笑的灰色人物,护堂叹了一口气。

  哪有挑战者拜托对手给自己时间的?这个象征神具意志、仿佛背后灵的灰色人物,那自我陶醉的口吻显示头脑并不聪明,甚至可以说非常笨拙。

  不过,既然如此——护堂深呼吸一口气。

  那就展现我方的实力,让对方早点知难而退离开东京。

  「锐牙难近身者,给予违背契约之人破灭铁槌!」

  护堂当下召唤『山猪』,他要破坏的目标是眼前这棵巨大的神木。

  他不太想破坏自然,可是这一招的对象是几十秒就能速成的超自然现象,良心受到的苛责度也特别低。

  不久,神木前方出现一道燃烧着烈火的暗影,暗影变化成一头黑色的巨大山猪。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发出震天咆吼的『山猪』冲向神木,如同长枪般尖锐的两支獠牙刺穿树皮,巨大的身体撞碎树干,整棵神木被轰成粉碎。

  站在神木上的灰色人物,当然也失去了立足之地。

  对方轻轻一跳,直接伫立在半空中。

  『——喔,了不起啊,弑神者。你的霸道绝技实在了得。不过!』

  粉碎神木的『山猪』归还后,灰色人物心悦诚服地发出赞叹。

  接着,浮在半空中的灰色人物身旁泛起一阵灰雾,盖住包满破布的身体。

  『纵使本王的力量有限,你也别以为本王毫无招架之力!』

  灰雾中的某样物体开始发光,海面上的绞章再次开始生出新的树木。

  过了数十秒,又长成了一棵新的神木!

  『你摘掉本王的幼苗,本王就不停重生给你看。要动手,请你等到大祭之时!』

  灰雾消失,重新现身的灰色人物翩然站上巨木的树枝。

  「难道是不死的对手……?」

  眼见对方轻易重生,护堂愕然了。

  过去他见识过几次不死的神性,大地母神雅典娜也有这种力量。

  护堂开始思考,大地之神萨图尔努斯是不死之神,身为眷属的神木也有不死之力?他转头望向他的伙伴,寻求那些少女的意见。

  「死亡与再生的连环,是蛇之地母神具有的属性才对。」

  「如果是真正的『不顺从之神』也就罢了,和神兽同位的存在是无法体现不死性的,应该是基于别种术理复活的。」

  「刚才对方被灰雾隐蔽,我没有看得很清楚……似乎是从『萨图尔纳利亚之冠』汲取力量,恐怕复活的秘密就在那里面。」

  璃璃亚娜和艾莉卡马上阐述推论,佑理也进行补充。

  「护堂,神木先交给我来处理。」

  听了媛巫女描述的印象,艾莉卡大声宣言。

  她的手上凭空显现出魔剑狮王之心。

  「你带着佑理和璃璃对付那个奇怪的家伙,只要解开对方和神具的谜团,不用等到不顺从之神萨图尔努斯复活就能解决了。」

  护堂没有反对,璃璃亚娜和佑理也赞同这个方法。

  不过那个灰色人物却开始呻吟:

  『唔……草剃护堂,看来你身旁聚集了一群聪慧的随从。不从这点下手,本王或许连时间都争取不了……』

  「咦?」

  对方危险的发言激起了护堂的疑惑,究竟要对什么下手?

  不过灰色人物没有回答护堂。他吹了一个口哨,神木的巨大枝叶开始随风摇曳。

  哗飒哗飒……哗飒哗飒……哗飒哗飒……哗飒哗飒……

  神木的枝叶发出不可思议的音色,像在演奏乐器一样。

  『收成的祭典令人民狂喜陶醉、获得安慰与祝福,奴隶得以享受一时的荣耀,王者将抛下王座身陷囹圄。此乃捎来春之信息的神明所赐的南柯一梦……』

  另外,灰色人物还配合神木演奏的音色吟唱。

  音色和言灵化为合奏,产生强烈的咒力充斥四周。

  ——接着,护堂看到一个奇怪的幻象。

  他看到自己在大都市的街道上行走,那里不是现代,而是某个陌生的不知名都市。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代,总之他只是一直在路上漫步。

  护堂身旁尽是热闹欢腾的景象,人人载歌载舞、饮酒作乐。

  他在人群中低下头,视线望着下方默默行走。

  四肢还戴着手铐脚镖和锁链。

  护堂的上臂还有一个烙印的标记,象征他的新地位。没错,草剃护堂的身份是奴隶,不是王者,连自由都不配拥有的奴隶——

  「咦,那是什么景象!?」

  错愕的护堂急忙抬头。

  那是神木和灰色人物合力施展的咒术,但是那一招无法打破弑神者的抗魔力,对方果然没有『不顺从之神』的力量。

  所以护堂只是看到幻象,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

  这时护堂被一把架住扔了出去。

  「哇!?」

  护堂被摔在地上牢牢固定住,和一个被压制的暴徒一样。

  仔细一看,攻击他的人——居然是璃璃亚娜。

  她眼神空虚茫然地盯着护堂,连艾莉卡也以相同的眼神靠近护堂,不对,在她身后的佑理也是同样的神情。

  『在萨图尔努斯的新幼苗复活之前,本王不得不用有限的力量成事。这样的实力……要把你这个魔王打成奴隶是不可能的。』

  某处传来了灰色人物的声音。

  『不过,本王可以暂时扰乱你的地位,使你无法发挥本来的权威,如此本王便能争取到时间了,草剃护堂。』

  艾莉卡、佑理、璃璃亚娜纷纷贴近护堂。

  动弹不得的护堂,只能眼睁睁地被她们强吻。

  『当然,怎么说你也是个弑神者。你倘若有心一战,绝对可能轻易打破本王的诅咒,因此这段日子,本王碰上你会暂时回避,这棵在你面前现身的幼苗,本王也暂时拔除,我们的孽缘留待日后再清算!』

  灰色人物的谜样诅咒经由少女们的嘴唇传入护堂口中。

  于是,草剃护堂失去了这一年来与伙伴建立的牵绊,也忘记了义姊托付的重任,直到寒假前夕,他都遗忘了自身的立场——

  5

  护堂记起了事件经过,他知道对方已经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他在歌舞伎町的香港陆家事务所内,深切地细数浪费掉的日子。他第一次碰上那个灰色人物是十二月十一日,和静花、明日香吃饭则是十二月十五日。

  而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也是第二学期的最后一天,等于整整耗了十天左右。

  「再加上那封简讯……说到复活,最有可能的就是萨图尔努斯……」

  果然是陆鹰化传来的讯息吧,要确认一下才行。

  话虽如此,今年的冬至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焦急的护堂目前人在接待室,他就坐在供来宾使用的沙发上。

  眼前的玻璃桌上有一支家用电话的子机,护堂又花了一个钟头等待鹰化的联络,他一看时钟,现在已过晚上十点了。

  「抱、抱歉,我们已用『投递』的方术联络山中的少主了,可是我们也只能等待少主主动联络……」

  一位牛郎风的帅哥小弟,开门进来向护堂道歉。

  他会这么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大概是知道草剃护堂和罗濠教主是同类的关系。

  「总之,我再等十分钟,倘若还是没有消息,我就要先走了,给你们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护堂想要尽量多收集一些情报,但他的时间有限,没办法一直等下去。

  离开这里后,护堂打算直接去找『萨图尔纳利亚之冠』。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冬至了,要趁早行动才行。

  「——!?小人没能帮上忙真是罪该万死!这种时候,小人一家基本上都是黥面谢罪的,小人是否该入境随俗切指头谢罪比较好呢!?」

  「我、我没有要你这样做啊!」

  那位帅哥双膝跪地,一副要下跪叩头的样子,护堂赶紧将他扶起来。

  这时候电话的子机响起了来电铃声,那位牛郎风帅哥脸上浮现欣喜的表情,护堂迫不及待地抓住电话按下接听键。

  「是鹰化吗!?」

  『听这声音是叔父吗,您如此硬朗真是太好了……』

  电话中,陆鹰化的声音难得如此憔悴。

  『唉,鹰化很久没有待在师父身旁十天之久,师父拼命叫我做一堆杂务、修练、杂务、修练,我想走也走不了,现在是趁师父不注意,偷偷下山到村里借电话的……』

  「对了,鹰化。我收到一封简讯说,有什么东西会在冬至复活,那是你传的对吧?」

  护堂打断了名义侄儿的抱怨,向他寻问简讯的事情。

  『是的,关于那件事情师父慢慢回想起来了,我也问出一点端倪,所以先传送紧急性比较高的情报。』

  果然是鹰化传的,护堂理解了情况。话说回来,那封简讯也太过简短了。

  恐怕鹰化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各项命令,才忙得没时间好好联络。加上护堂叮咛他『尽量别用非法手段』,那封简讯的内容才会那么简短。

  「你说的复活,指的是那个叫萨图尔努斯的神吧?」

  「是的,古代罗马会从十二月十七日到二十四日,举行为期一周的萨图尔努斯大祭。据说那一段时间人们会尽情狂欢,当然,古时候的历法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护堂对陆鹰化的说明提出质疑。

  「那你怎么能断定萨图尔努斯会在冬至复活?」

  『师父说,无论历制如何,对方一定会在冬至复活。理由师父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也没问清楚。』

  陆鹰化以温吞的口吻说明后,还问了护堂一个问题。

  『可是,为何叔父这么在意这件事呢?我猜叔父早就找到了对付那个奇妙神具的方法、解决了这次的事件,所以才只向您报告对方复活的日期。』

  不愧是陆鹰化,他很清楚草剃护堂偏好的作战方式。

  护堂在开战前一向很慎重,开战后则会非常果断地进行闪电战,确实,如果是平时的护堂早就和『萨图尔纳利亚之冠』对决了。

  「呃,其实现在情况变得有点麻烦……」

  护堂简单说明了一下那个灰色人物施展的诅咒。

  陆鹰化听了这件事后陷入了沉思,之后缓缓开口。

  『古代的萨图尔努斯祭典,好像会玩一种转换身分的奇怪游戏……我记得内容是奴隶和主人互换立场的样子。』

  「互换……?」

  『是的,奴隶可以命令主人,主人得要遵从命令,古人就是用这样打破秩序,纵情狂欢七天七夜。』

  主仆的立场互换,护堂听了恍然大悟。

  「那么,那个灰色的家伙对我施展的诅咒该不会是——」

  『我想就是那样,对方施展的就是重现那种游戏的力量,那种力量束缚了叔父和各位大姊,以及你们身旁的人,并且扰乱和叔父的立场有关的记忆与认知。』

  「我一直觉得这个诅咒很奇怪,原来还有这样的背景啊……」

  『其实,一百五十年前萨图尔努斯降临的地方,发生了极大的混乱。那家伙所在的城镇里,每一个人都乐得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他们抛弃了家庭、亲人、工作、义务,连良知和羞耻心也抛弃了,所有人整天饮酒狂欢、醉生梦死,这种载歌载舞的生活永远没有停过。』

  「永远没有停过!?」

  『是的,等到饮料和食物都没了,他们就用泥水和马粪代替。即使累得动弹不得,也还是浑身痉挛地跳舞,直到断气为止。』

  护堂心想,义姊·罗翠莲想必亲眼目睹了那样的光景。

  一想到那种只能用狂宴来形容的混乱景象,护堂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承师父贵言,她说——如果我当时没有击败萨图尔努斯,恐怕众人会狂乱到死。』

  「一开始我听说对方是丰饶和祭典之神,以为不会做出什么坏事……」

  『叔父你们受到的诅咒,大概是那种权能的弱化版。』

  对手果然是『不顺从之神』,护堂全身战意高涨。

  不论对方原本是什么样的神格,都具有带来灾厄和祸害的资质,护堂要赶快前去观察那个纹章的情况。

  不顺从之神萨图尔努斯如果是生性和平的存在,那也就罢了。

  万一不是这样的话——

  『敬祝您武运昌隆,叔父。』

  陆鹰化仿佛看穿了护堂的心思。

  『身在庐山的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不,哪怕我身在东京,也只会受到萨图尔努斯的诅咒影响,无法成为您的助力,不过我相信叔父一定有办法!』

  「喂,我没有大姊这么强喔……」

  『弑神的魔王怎么能说这种话,叔父,你们现在该计较的不是强弱的问题,而是胜负的问题吧!』

  陆鹰化爽朗地笑着回应护堂的牢骚。

  『而且如果敌人的实力高强,叔父你也不遑多让,我想,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这个魔王的亲传弟子,或许是最了解《弑神者》的《人类》了。

  听见陆鹰化的话,护堂抓抓脑袋,他已经有了觉悟。

  这次一旦开战,护堂将无法获得伙伴的支援。过去那些给予他直接或间接支援的伙伴,在这次的战斗中完全无法指望,不过护堂还是非赢不可——

  护堂无意间笑了,他的嘴唇弯成了狰狞的形状。

  如果有人问他是否在笑,他绝对会全力否认。

  不过,草剃护堂正暗自窃喜,这下他可以尽情一战了,他终于能挥别那种身陷囹圄又搞不清楚敌人的状况了。

  而这当然不是一个和平主义者该有的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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