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最后之战 第6章 启程之前

  1

  一切都烧光了。

  命运之神的领域中,再也没有广大无边的编织物了。

  如今,只有黑暗的虚空而已。不过护堂注意到,本该空无一物的领域竟然有地面。

  他和罗摩就踩在那上面──。

  那是透明又确切的存在,可能是永恒不变的。

  「罗摩,我记得你说过。」

  护堂对英勇的伙伴说。

  「你多次称呼那家伙《命运推动者》,而不是命运创造者。」

  「是啊。说穿了,命运这种概念──从人类这个种族和人类灵魂诞生的太古时代就有,刚才我们击败的女神负责编织『命运丝线』,造就壮大的编织物……但真正制造丝线的人并不是她。」

  「难不成,这是『命运丝线』的线团吗?」

  护堂踢了踢地面。

  地面不再是透明无色了。

  纯白的地面延伸至远方的地平线,纯白的编织物无限延伸出去。

  罗摩收起救世神刀,他说。

  「派我前往人间的《推动者》,还有她的作品毁灭了。可是,以命运之线为素材的编织物──还是会持续存在。其他命运之神会成为新的《推动者》,编织新的作品。」

  「崭新的命运是吗?」

  「没错。只是,素材都一模一样,风格和以往的命运差不到哪里去吧……」

  罗摩苦笑了。

  一直以来,他是承担歼灭魔王命运的战士。

  大英雄站立的地面周围──出现了用红线、蓝线、黑线、黄线等各种七彩丝线编织成的纹样。

  几十款纹样,都是用丝线编成的绘画。

  ──类似喷火恶魔的怪物折磨人民的图画。

  ──人们聚在一起,向天哭求救赎的图画。

  ──群众对从天而降的人物举手喝采的图画……。

  「是图画故事啊!」

  「似乎是……。某个世界的时代,在追求救世主。新的《命运推动者》,把这个责任托付给我了。」

  苦笑的罗摩身旁,依序出现各种图画。

  数量转眼达到上百,以救世勇者为中心构成一幅曼荼罗。

  护堂歪著脖子说。

  「这个世界的魔王只剩下我,我是个不打算影响世界的『无欲魔王』,照理说你应该没有工作可做啊……」

  「你现在刚好说中解答了。」

  罗摩淡淡地笑了。

  「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魔王没错,但其他世界就不一定了。」

  「──你是说,平行世界吗!」

  这个宇宙有众多平行世界存在。

  跟草剃护堂居住的世界不同,拥有不一样的历史和事迹。约翰•布鲁托•史密斯曾点出这个事实,智慧女神也承认过。

  护堂想起这个世间的真理,罗摩接著说。

  「是啊,大概某个世界的弒神者,或是类似的魔王威胁到世界了吧……」

  罗摩多次以『最后之王』的身份拯救世界。

  他温和微笑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蹲了下来,凝视地上的图画。

  并且,他温柔抚摸附近一张图画的群众。

  「果然,我没办法拋下他们。」

  这是英雄罗摩的温柔。

  然而,他的美貌又染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

  护堂默默凝视著新朋友。

  被罗摩刺伤的左肩又痛起来了,除此之外护堂全身也在发烫,似乎无意间也受了一些小伤害。

  那是跟命运之神一战,所获得的诸多物事之一。

  虽然该做的事情还不少──

  护堂先从口袋拿出红色宝玉。

  接著,他观想自己心爱的少女,宝玉变回艾莉卡•布兰德里。艾莉卡站在护堂身旁,露出了艳丽的笑容。

  「你办到了呢,护堂。」

  「是啊,这件事晚点再谈吧。」

  透过简短的交流和眼神交会,艾莉卡就明白护堂的意思了。

  深红恶魔瞄了罗摩一眼,大英雄蹲在地上,温柔凝视著地面的图画故事。

  「罗摩王子,又要踏上旅程了吧。」

  「大概吧,他就是这样的人。」

  护堂回答艾莉卡的疑问。

  这时──

  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你漂亮获胜了呢,护堂!不愧是我儿子!」

  女神潘朵拉意外现身,一开口就是朝气蓬勃。

  看到潘朵拉轻快爽朗的言行,罗摩也站了起来。

  「喔喔,相传你就是弒神者的义母啊。」

  「没错,传说的王子。我跟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透过儿子相争的。不过,多亏护堂,这段关系要结束了。」

  义母潘朵拉回应罗摩,同时走近护堂。

  她站在护堂面前,点点头说。

  「你的直觉料中了呢。」

  「我可不希望料中啊。」

  经过这几天的事件,护堂和这个自称义母的女神更加亲密了。

  他以随和的语气说道。

  「我担心打倒命运之神后,不见得能破坏命运──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成真了。」

  命运丝线画出了新的故事。

  歼灭魔王的前•勇者,也准备接受新命运了。

  护堂在决战前的担忧成真,因此他叹了一口气,再次寻问弒神者的义母。

  「所以,那个约定怎么样了?」

  「照理说是不行的,但这次没关系。是我说要给你奖励的嘛。」

  赐予一切的女神潘朵拉,头上出现了钢之圆盘。

  上面有「龙头」刻印,以及八柄「剑」之刻印,是创造弒神者的系统。

  此乃神具《篡夺圆环》。

  钢铁圆盘开始高速旋转。

  「好了,护堂。从你打倒的命运之神手中,尽情夺取权能吧!那个女人拥有的力量,你想拿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喔!」

  潘朵拉朗声宣言。

  这就是护堂要求的「奖励」。

  弒杀天神能获得什么权能,本来是不清不楚的。

  首先,要夺走天神的哪一项权能就没有一个基准。而且,弒神者本身的气质和技能也会造成影响。

  最终,会获得什么力量纯粹是看运气──。

  护堂不在意天神的权能,但这次情况不同。他必须获得某一项能力,才能解决担忧成真的情况。

  护堂这么做不为自己,而是为了这个被荒唐命运束缚的男人。

  「观想你需要的能力吧。」

  「我需要的──」

  潘朵拉催促护堂,护堂闭上眼睛。

  他集中精神提高咒力,刚才击败《命运推动者》的时候,身心神力充盈。他让那股神力和某个影像重叠。

  编织命运丝线,决定好长度后剪断。

  拆解丝线,解开束缚。

  如果还有解不开的丝线,就在某个部份重塑一次──。

  「给我解开。」

  护堂的言词单纯,却是操纵权能的言灵。

  他伸出右手盖住地面,白色的命运编织物上,有一幅拯救人类的图像曼荼罗。

  紧接著,那些故事图像消失了。

  草剃护堂的权能『违抗命运之力』解开了命运丝线。

  「人类确实有仰赖神明的时候,若有善意的天神愿意伸出援手,那当然是好事。」

  护堂对温柔的英雄说。

  「不过──这不代表你应该被那些奇怪的天神当成奴隶。你就摆脱命运,按照你自己的心思行动吧。」

  「我自己的心思……?」

  「是啊,不想干就不要干。反之,想干的话尽管去干,不要管命运怎样。只是,容我站在人类的立场说一句。」

  护堂耸肩说道。

  「像你这种会让全球火山活化的家伙,不适合担任『救世勇者』啦。请你去做一些比较小的善事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呵呵呵呵,这话真刺耳呢。」

  罗摩苦笑,护堂也笑了。

  「也是啦,谁叫你背负著歼灭魔王的命运呢,也难怪会有一堆勇者的任务交付给你。看到这情况,性格认真善良的王子也没心情放荡了……」

  行使权能的护堂,看到了一样东西。

  英雄罗摩占陀罗身上──有几十根丝线通往天空。

  这正是歼灭魔王的命运。

  护堂一挥手,数十根丝线开始发光。

  不是命运之神的对象,也能清楚看到丝线了。

  罗摩、潘朵拉、艾莉卡都看呆了,护堂对救世勇者伸出食指,用力一挥。

  「斩断吧。」

  数十根丝线依序断开。

  束缚古代印度英雄的命运,被斩断了。罗摩本人惊呼,看得瞠目结舌。

  不过,召唤救世勇者的命运丝线,也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数十根丝线像触手般,再次缠向罗摩的身体──。

  罗摩叹了一口气,命运太过强横了。

  「追求末世勇者的命运……跟世间真理一样坚韧沉重,可能跟那个神具一样属于不朽不灭的存在吧。」

  潘朵拉头上的《篡夺圆环》已经停止转动了。

  罗摩看著圆盘说出感想。事实上,护堂获得命运之神的权能后,一直听到某个声音。

  ……快来吧,罗摩王子,在末世显现的王者。

  ……救世主啊,反覆歼灭魔王吧,你是永远的战士,战士。

  ……挥舞神刀之人,光辉宝剑的持有者。来吧,快来吧,永远的战士快来吧。

  「呼唤勇者是吗?」

  那些都是远方传来的呼喊声音。

  在别的世界,也有命运在引导罗摩。命运的顽强激起护堂的斗争心,他狰狞地笑了。

  「那我也有别的方法。──过来。」

  护堂对罗摩招手。

  本来缠向罗摩的丝线,全都转向护堂。他用抵抗命运的权能下令。

  「你们……已经属于我了。」

  命运丝线全都缠在草剃护堂身上。

  歼灭魔王的命运,竟然变成魔王本人的东西了。

  2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草剃护堂?」

  罗摩错愕地问道。

  「难不成,你要代替我战斗──去歼灭所有弒神者!?」

  「我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不过,我会暂时代替你,跟『救世主的命运』玩一玩。」

  护堂若无其事地笑了,彷佛在抚慰动摇的罗摩。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做。」

  「可是……」

  「别多说了,我来代替你吧,你好好休息。不然找个地方隐居也可以,你稍微享受一下也是应该的。」

  「…………」

  「不用担心,我有本事『违抗命运』。我没打算接受自己不喜欢的救世命运,搞不好我打倒魔王的同时,也会不小心毁灭世界。……啊啊,这一点也跟你一样嘛。」

  护堂半开玩笑地说道。

  罗摩没有笑,他感慨万千地说。

  「唉唉、你这人真是──」

  罗摩也不再多说,而是直接伸出右手。

  护堂也默默回握他的手。葬送无数魔王的英雄之手,和草剃护堂交握。关系到「世界结局」一战,以这两人的握手作为总结。

  「再见了,草剃护堂。」

  「再见了,王兄的好友。」

  护堂等人离开命运之神的领域,回到星幽界的尽头。

  那是一个充满灰色的世界,罗摩和罗什曼那转身离去,护堂看著他们的背影──。

  护堂也不晓得他们要前往何方。

  不过,两兄弟都是一脸神清气爽。

  弟弟罗什曼那本来承受所有不顺从之神的扭曲,受尽颠狂影响。

  而今,他除了肤色以外几乎和哥哥没两样。罗什曼那恢复清俊秀雅的气质,跟在英雄罗摩的身后。

  大英雄的弟弟,也重拾本来的样貌了。

  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后。

  「那我也走啰。再见啦,护堂。」

  义母潘朵拉轻快道别,还对护堂挤眉弄眼。

  然后她就消失了,退场方式跟她的个性一样轻快。

  潘朵拉对在场唯一的普通人类,只有稍微瞄过一眼而已。对于并非弒神者的人类,她一贯保持冷峻的女神姿态。

  看来,那个义母果然也有天神的风骨。

  「……我大概不会再忘记她了。」

  「因为你获得命运之神的权能了?」

  艾莉卡提问,护堂点头说。

  「是啊,我似乎比较瞭解世间的真理了……应该说,我之前对这方面完全不瞭解,纯粹是稍微进步一点而已。」

  「这样就好啊。」

  艾莉卡以一如往常的笑容说。

  「如果你摆出高傲的态度,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命运之神,我一定会笑到死掉。」

  「还有这种死法喔。」

  护堂苦笑以对,深红恶魔很严肃地说。

  「不过事情演变至此──我很在意『盟约大法』呢,你能使用那一招了吗?」

  「大概不行吧,我获得的命运权能又不完整。」

  护堂直截了当地断言,并且补充道。

  「况且,对他们使用那种作弊招数,不晓得他们会怎么讲……」

  「他们?」

  聪明的艾莉卡难得表现出不解的神情。

  想来她还没意会护堂的意思,护堂集中精神。

  一旁的灰色风景改变了,变成了白色的「命运编织物」无尽延伸的领域。

  现在的护堂,可以随时从星幽界移动到这个地方。

  稍早,他在命运之神的领域感应到某件事,他打算告诉自己的伙伴。

  「你看。」

  「唉呀。」

  护堂指著白色地毯,艾莉卡大吃一惊。

  上面又有故事图案了。护堂身旁的地面出现绘画,开始描述某个故事。

  ──类似喷火恶魔的怪物折磨人民的图画。

  ──人们聚在一起,向天哭求救赎的图画。

  ──群众对从天而降的人物举手喝采的图画。

  「刚才我也看过,这次是新发展对吧。」

  「是啊。」

  ──降临的救世主挥剑打倒恶魔的图画。

  ──这次换救世主喷火袭击城镇。

  ──喷火的魔剑士当上城主,统领庞大军势……。

  「护堂啊,故事的主角好像是金发对吧?」

  「你也这么认为吗?」

  魔剑士的头发是用黄色丝线绘成的。

  而且,到处都有他挥舞魔剑,将巨大岩石或城池一刀两断的图画。

  看完图画故事后,艾莉卡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世界』以外的平行世界,会突然要求罗摩王子担任救世主呢。」

  「以前都没有类似的情况嘛。」

  「仔细想想,之前有一批弒神者跑到其他世界。他们那些人──不可能安份嘛……」

  「一定会惹出麻烦的啦。」

  「然后,『我们的世界』是引发『世界危机』的根源。异世界就要求我们的世界快点解决麻烦是吧……」

  「这样想蛮合理的。」

  二人获得同样的结论,也一同叹气。

  然而,华丽的伙伴傲气十足地笑了,护堂这一年来多次见到她那母狮子一般的笑容。

  「你打算怎么做呢,吾主。」

  「反正也必须把他们带回来,我就直接去『另一边的世界』吧。」

  护堂对艾莉卡说。

  「你呢?要先回东京吗?」

  「会问我这个问题,你还不够瞭解我,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啊。」

  「那好。」

  「之后再想办法──看看能否召唤佑理、璃璃、惠那她们吧,一定也会需要她们的。」

  艾莉卡的说法令护堂心安。她的能力与知识,还有聪明的头脑,在未知的世界里绝对是一大依靠,这一点在古代高卢已经印证过了。

  「那就走吧。」

  「嗯,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护堂和艾莉卡一同迈步前行。

  二人一起前往被魔王扰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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