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诱拐、纵火和窃盗

  这个嘛,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呢嗯?

  几乎和老人重提话头同时,屋前就传来一个汽车停下来的声音。接着是一个车门打开的声音,又一个关门声。

  老人没再说下去,转而看着自家的门。随即响起一个敲门声。

  谁啊?门没锁。

  打扰了。

  一名三十岁左右,身着西装的男子一面说着,一面走了进来。

  男子看见屋子里望着自己的艾莉森与维尔,一时面露惊讶,动作也停了下来。然后他清清喉咙,恭谦有礼地对老人说:

  冒昧打扰,请问您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吗?

  老人点点头。

  我是镇公所税务课的人,想和您谈一谈关于此地税金的问题。呃这两位是?他们是您的亲人吗?

  男子客气地伸手,朝艾莉森与维尔比了比。

  应该算是客人吧。总不可能是住我这儿的,别那么大惊小怪嘛!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听说您是自己一个人住。

  男子点头说道。维尔的脸色一变,眼神也有些阴沉起来。

  男子又转向老人说道:

  很抱歉,能否劳驾您跟我一起去公所一趟?在这里的话,有些专业性的问题不容易解释。

  等等!我们话才讲到一半耶。

  艾莉森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只见男子的表情揪起,显得百般为难。

  啊可是

  非得要今天谈不可吗?要是我拒绝呢?

  老人问道。男子却面色凝重的摇摇头:

  上头指示,要我们今天之内带您走一趟。我这里也有正式的文件,您要看看吗?

  说着,他便伸手从西装内侧取出文件。老人看过后,双肩一垂,呼了一口气: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公差先生,我就跟你去吧!到了镇公所再去申诉好了。

  多谢您的明理。

  男子说时,老人已起身,他立刻伸手扶着老人的背。老人转头对着气鼓鼓的艾莉森说:

  抱歉啦,小姑娘跟学生。故事晚点儿再讲,你们就自个打发时间吧。门窗关不关都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好偷的。

  说完,老人往门口走去。

  咦?等、等一下

  艾莉森叫道。老人和男子却没停下,就这么走出了家门。

  艾莉森也跟到外头去,维尔见状也起身追上。两人见到屋前停着一辆黑色最新型的高级汽车,后座的车窗都挂有白色纱帘。

  男子请老人坐在后座。老人在上车之前还看了看艾莉森和维尔,笑着挥手。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司机随即发动了汽车,沿着不怎么宽阔的小路左缘开去。不久,见它向右转了一个大弯,扬长而去。

  那人怎么搞的?我管他是什么公差还公务在身,未免太失礼了吧?

  艾莉森忿忿地说。那辆车已经变得好小,开在蜿蜒小路上,时隐时现。

  她仰头看看天空,用太阳的位置算了算时间,又看看手表确定一下。时间已过正午。

  我们去关门窗吧,维尔。说着,她就要走回屋里。

  怎么了?

  看见维尔一脸严肃,艾莉森不禁停下脚步。维尔回视她,说道:

  好奇怪哦。

  什么事?

  那个人、他说他是镇公所来的,为什么看见我们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还问我们是不是他家人呢?明明一看就知道了。

  怎么说?

  维尔的人见到这个,谁会不知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或教职员

  他的话还没说完,艾莉森的眼光也锐利起来了。

  她转身跑回屋子,披上自己的夹克,抓起两个旅行包和维尔的外衣,再跑出来。一手将外衣丢给维尔,另一手将旅行包扔进边车,然后从夹克口袋拿出防风镜,跨上边车。

  艾莉森?

  她厉声冲着一脸讶异走近的维尔叫道:

  钥匙!

  边车疾速飞奔着。

  驾车的是穿着夹克、戴着防风眼镜的艾莉森,边车里坐的则是攀紧了扶手的维尔。为了自己的声音不致被引擎

  声、风的呼啸声,以及路面巅簸的震动声给盖过,维尔只得扯着嗓子大吼:

  艾莉森,你追过去要干嘛?

  问清楚啊!

  然后呢?

  然后反正先跟那个公差把话问清楚啦,我要看他的身份证!

  维尔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加速晃了一下,只得重新抓好扶手。

  开太快了!

  他不由自主地叫道。艾莉森立刻减速。

  谢谢。

  维尔松了一口气。才刚道完谢

  找到了!

  就听得艾莉森尖声说道。

  在哪?维尔问。只见艾莉森伸手指着他们的左前方。但他找了又找,眼前只有一片田野。艾莉森放慢速度,左转进了一条更窄的小径,再次加速。这时,维尔的眼睛才捕捉到道路前端的那个小点。正是刚才的那辆车。

  你想他们要开去哪里?

  不会是镇上方向根本完全相反。那边是我记得只有农地,没有别的啊。

  那就更可疑了,不是吗?

  艾莉森语气似乎颇为开心。

  发现边车追了上来,汽车的速度立刻减缓。

  追到与前车相距十公里左右时,艾莉森开始猛按喇叭。汽车只是放慢了一些速度,但仍继续往前开,并没有停

  下来。

  艾莉森更不高兴了。

  那是什么意思?我就超到前面去堵你。

  不行啦!路太窄了。

  维尔说。这条路的宽度大约只能容纳一辆半的车子。路肩都是斜坡,连到落差约一公尺的空地去。

  可恶!

  艾莉森不甘心地再按喇叭,那辆高级车却像是嘲弄着她一般,继续保持低速行驶。

  好!我就追你追到没油为止!

  你别闹了

  这时,汽车开到了路中央。前面有一座小桥。

  艾莉森也跟着骑到中央,喇叭仍按得震天价响。

  嗯?

  维尔注意到汽车的右后窗中冒出一个物体。那是一个人的手,握着小小的黑色细长物。

  物体前端的圆筒,正朝着他们。

  艾莉森,是枪!

  维尔大喊,从边车上一起身,抓了艾莉森的夹克就是一扯。

  哇!

  艾莉森大吃一惊,跌下了边车。失去了驾驶,边车马上乱晃起来。维尔抓着艾莉森,就这么往路肩跃去。

  两人滚落杂草丛生的斜坡。天空的蔚蓝和草的碧绿,交替出现在视野中。

  无人的边车继续往前跑,不停地往左弯去,边车就这么撞上桥的栏杆,紧接着又被弹回来滚了半个圈,车上的

  东西全落了出来,车子则惨兮兮地倒在那儿。

  那只无名的手缩回车内。汽车加速离去。

  艾莉森仰倒在路肩与草地的分界线上。防风镜上覆满了野草,视线中是一片绿。

  略略动一下手脚。都能动,也没有哪里痛。

  嗯?

  不经意间,她感觉有个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夹克是敞开的,但有个东西隔着衬衫压住她的胸口。

  艾莉森慢慢拨开野草。

  维尔?

  视线清楚了,她抬起头看着胸前。

  然后一脸不悦地拂开她的旅行包。

  维尔?

  艾莉森跳起来,大声呼唤着维尔。她转头四顾,为看见维尔的影子。

  维尔!

  我在这里这里

  维尔细弱的声音传了回来。艾莉森循着声音方向走去,只见维尔一屁股跌坐在小溪里,腰部以下都泡在水中。

  你没有怎么样吧?维尔,有受伤吗?

  维尔抬头看看艾莉森:

  只有脚撞到一下,应该是没受伤你呢?

  我没事。谢谢你。

  那就好你有没有看到车子里的枪?

  艾莉森摇头。

  这样啊

  来,抓好。

  艾莉森伸出手,拉起已成半个落汤鸡的维尔。两人在溪边坐下。

  车子呢?

  维尔问。

  艾莉森爬上路肩,往路前看去。没见到汽车。紧接着

  王八蛋!

  她吼了起来。

  洛.史涅昂纪念高等学校的学生宿舍,在马卡尼戊镇上算是很显眼的。

  在一个马路不宽且只有木造平房的小镇边缘,却盖起了仿佛首都才有的钢筋水泥建筑物。高三层,纵两列,四栋并排在一起。中央是大食堂,并设有管理大楼和外来人士的住宿设施等等。

  学期间有一千多名学生在此生活起居,平时嘈杂喧闹不绝于耳。而今正值假期,只有一栋开放使用。

  夜里。维尔的房间没点灯。只有走廊上微暗的灯光,从房门的毛玻璃透进房里。

  维尔是从别栋宿舍搬来这里的,只住暑假期间。仅供两人住宿的寝室,原本就不宽敞:书桌、书架和衣柜各有两套。其中一个衣柜里放着维尔的皮包,他所有的随身物品就全都装在这个大大的旅行袋里。

  寝室的一角则是冬季权充暖气用的温水管,都固定在墙上。床铺也有两张,其中一张的床垫已被拆掉,铁管床架和弹簧露在外头。另一张床上,躺着身穿睡衣的维尔。

  维尔没有睡着。

  微暗中,他睁着眼睛,静静想事情。

  白天。追丢那辆汽车之后

  维尔向艾莉森借了旅行包里的毛巾来用,擦干身体后,将衣服拧干。

  车子的龙头有点弯了,边车身旁凹了一大快,但也还能骑。

  艾莉森把车子骑到镇上,马上跑去警察局。说是警察局,其实只是一栋平房,外加三名驻警罢了;如今一人休假、一人巡逻中,只剩一名中年警官受理。中年警官听到艾莉森表示假冒的公务员绑架了一个老人时非常惊讶。艾莉森只就绑架的经过向他说明,宝物的事则只字未提。

  只不过,警官觉得这些绑架、假官员和手枪等等的可信度太低,并没有给她太多回应。

  穿着湿衣服等在外头的维尔,不久便听到

  简直是废物!

  艾莉森气愤地走出警局。结果,警官只问了她的姓名和今晚住宿处,至于打电话向镇公所确认此事,以及找帮佣大婶来问话等等,竟然都要等到明天才进行。实在够没效率的。

  报案后,两人又到老人家去了一趟,留下一张便笺给帮佣大婶。他们也不知道要写什么,只好写老爷爷和镇公所的人出去了。再骑一段长路回到宿舍时,漫长的夏日太阳已经西沉,宿舍的门禁和晚餐时间也早已过了好久。维尔的衣服已经干了。

  学生们恐之若虎的舍监太太来,要求维尔说明违反门禁时间和边车破损的理由。维尔当然不敢说真话,只好编了个他们骑得太远,回来时半路有小动物冲出来,一时为了闪避才摔坏了车子的谎言。舍监十分意外,直说真不像维尔的作风,接着免不了一顿骂。之后,维尔被要求提出他学生生涯的第一份悔过书。

  艾莉森是客人,一副没事似的领了来宾用的寝室钥匙,支付了便宜的住宿费。在已经熄灯的大食堂里,两人就着角落的一盏灯,草草吃些面包、果酱和牛奶充当晚餐。维尔自然是心神不宁,但艾莉森只顾边吃边说:

  哎,马马虎虎啦。

  说她在训练时吃的伙食比这个更差。

  宿舍规定,男女在晚餐后不得会面。艾莉森和维尔只好在食堂道别,各自回房去。

  啊,找到你了!你总算回来了!维尔你搞什么?那个女生就是那个空军飞行员耶!她是谁啊?她跟你什么关系?你们今天去哪里干什么?跟我说嘛,你当然要跟我说,我们是朋友嘛!

  面对白天那个同学的追问,维尔勉强以要写悔过书为借口溜掉,跑回自己的寝室。然后真的开始写起悔过书。

  怀着复杂的心情,凑一堆假理由编出一篇写不惯的文章时,已经快半夜了。

  维尔望着天花板。

  宝物吗

  他自言自语道。外头有点起风,窗子咯哒作响。二次、三次

  嗯?

  听见窗子摇了六次之多,维尔于是走下床,开了一盏小灯。

  正当他想检视窗子,是不是哪里开了一条缝时!

  却见玻璃这面映着自己的脸,对面竟是笑脸盈盈的艾莉森。

  只见她用手指头比一比,暗示要他开窗。没等维尔把窗子全部推开,她就轻巧地翻进屋来,一点声响也没有。

  仍和白天一样,艾莉森穿着夹克,腰上缠着皮带,身后背着一个帆布小包。

  艾、艾莉森?

  晚安。你没睡?我有事要跟你说。

  艾莉森把食指比在嘴前,压低了声音说。

  维尔也悄声地说道:

  这里是三楼耶

  开飞机的怎么能怕高呢?

  这算哪门子回答

  雨檐。这是钢筋水泥盖的。那些管子多半埋在墙里,很牢固。我是攀着管子上来的。

  这里说话方便吗?

  走廊就听得到你的声音,不太理想。

  是哦有屋顶吗?到高一点的地方去说吧。

  维尔轻轻一点头,但却又想起一件事:

  我不要爬雨檐

  那就走楼梯,偷偷去。你先换衣服。

  宿舍的顶楼是平的,只有挂着大批床单的晾衣台,在黑暗中罗列着。

  维尔和艾莉森走到一处和他们一般高的栏杆前。维尔已经换上日常穿的长裤和衬衫,手里一件薄外套。

  面前横着一栋无人使用的宿舍,在夜里看来黑漆漆一团。斜下方就是管理大楼和外来人士的住宿设施。

  那就是我。

  艾莉森指着其中一间房:窗帘敞开,桌灯是亮着的。床上有个影子,看上去像是一个人裹着被子睡觉。

  毯子?

  对,不只是卷起来,还要把脚跟腰弄细,再用跟发色相近的布盖住枕头一半才够像。暗的时候看起来就真的很像人了。

  你在哪学会的?

  空军飞行学校。熄灯后特训之类艾,差不多都是我们想胡闹的时候才这样玩啦!不会这个是毕不了业的。

  要吃吗?肚子不饿吗?

  艾莉森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圆形扁平的罐子。她打开取出里面的黑色固体,送到维尔的嘴前。

  来。

  太暗了,实在看不清楚。

  这什么?

  吃了就知道。不辣的。

  维尔只讨厌吃辣的东西,于是依言放进嘴里。他的脸顿时皱成一团。

  唔这是什么?好甜

  这叫做固体巧克力。没吃过吧?

  这就是啊?我只有听过而已。这么甜啊?嘴巴里好黏

  看着维尔的反应,艾莉森好像很乐,自己也吃了一块,还轻轻舔着手指头。

  然后,她又取出一个小小的水壶,拿给维尔。

  谢谢。

  维尔喝了两口后,向她道谢。

  不客气。

  艾莉森也喝。

  这东西不是很贵吗?

  不知道,驾驶员都有配给的。累的时候吃,或是紧急迫降时用。

  听说它的营养价值很高耶。

  是有人这么说。巧克力的事情以后再聊吧!我想跟你聊聊宝物的事。

  宝物?

  艾莉森点点头。

  既然有神秘武装集团介入,看来是有几分真实性哦。

  原来你真的相信啊

  他被人绑走了嘛!我们去追,对方甚至想开枪射我们。老实说,如果不是发生这些事,我还真觉得那故事很难相信呢。

  原来如此。不过

  不过?

  虽然把你扯下车子的人是我,不过我也没法证明那东西是不是真的枪。搞不好是个天大的误会所以,说不定是我自己把不相干的人想成坏人了。

  维尔抱着头,艾莉森轻轻抚着他的背说:

  没关系。我相信你。

  艾莉森

  所以,宝物是存在的。

  我们去找那个老爷爷,问清楚地点,先去发现它吧!就我跟你。

  维尔喃喃道,在黑暗中看着艾莉森依稀可辨的脸庞。

  同样在夜色中,维尔脸上的严肃神情,艾莉森却看得很清楚。

  怎么样?

  迟了一会儿,维尔才摇摇头说:

  很遗憾,有几个理由,让我不能赞成

  说说看。

  第一个就是那个老爷爷。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吹牛,或者他自己也老糊涂了,搞不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第二个,就是他说的宝物未免太神奇了。洛克榭和斯贝伊尔往后能和平相处艾莉森,你相信吗?

  怎么可能。

  艾莉森一副理所当然似的摇摇头,又接口说:

  不过,那只是举例来比喻它的价值而已,不是吗?

  也许是吧最后一个理由,你说有人会从一个爱吹牛的老爷爷那里听到宝物的故事后,把这件事情当真,最后不惜伪装身份去绑架他吗?会有人这么做,这一点实在很难想像。

  可是那些人的确不对劲,不是吗?

  也是啦

  那至少我们应该去追那些人吧。

  好啦。说是这么说,但我们要怎么做呢?既不知他们是谁,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又不可能去找谁来问。

  艾莉森竖起食指道:

  就是这个。维尔同学,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呢!

  你倒是乐在其中啊。不过

  维尔的话被一阵惊天动地的警铃给打断了。警铃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大。维尔惊觉起来,艾莉森便问:

  什么啊?

  火灾警报。

  火灾?今天事情还真多嗯?维尔,你看。

  艾莉森指着自己的寝室,里面有个人影。

  谁?

  不知道。

  该不会是

  会是来引导逃难的人吗?维尔正准备这么说时,却见那人影朝床铺扔了什么东西,火苗随即窜起。!、咦?

  房间被火光照得透亮,人影也瞬间清晰可见。那是个男人,虽是夏天,却穿着黑色大衣。他一翻身就跑出了房间。

  怎么这样是纵火

  维尔惊愕地喃喃自语。一旁的艾莉森却叫了起来:

  维尔!他是白天那个废物警察!

  维尔惊讶地转过头去。火光从下方照上来,艾莉森的侧脸就在眼前。

  想谋杀我这个绑架事件的目击者是吧那就是杀人灭口咯看来这整件事越来越像真的了。来得正好,我们就去问他。

  艾莉森你要生气还是要笑,选一个吧。看了好恐怖哦!

  宿舍侧面是来宾或货运专用的停车场。周围的大楼目前都暂停使用,因此四周没有照明,也没有任何路灯。一片漆黑中,只有警铃声沉闷地响着。

  有一辆车停在停车场中。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男子跑来。他在那辆车旁大口地喘着气。

  男子刚把手放在车门上,一道光立刻打在他的身上。男子是个中年人,穿着警察制服,腋下夹着卷起来的黑大衣。他身边的那辆车,正是镇警局的警车。

  谁、谁、谁?是谁?

  狼狈不堪的警官一问,手持手电筒的维尔便答道:警察先生,请别这么惊慌。我是这里的学生。

  说着,他照照自己。

  原、原来是学生啊。你、你听,火灾警报在响啊!快、快点,你、你快逃吧。我去通知消防队

  我想你应该知道,纵火是重罪哦。

  什么?

  维尔一脸哀伤地问他。

  你为什么要明知故犯呢?

  这时,艾莉森正从警车旁悄悄接近警官背后。

  你、你在胡说什么呜哇!

  冷不防地,她抓住警官的双脚向后一扯。扯得他前仆在碎石子地上,接着她再纵身跳上去,用锡盖压着他的背。

  唔呃!

  不顾警官的闷哼,艾莉森利落地抓起他的手腕,从他的腰间抢下手铐,牢牢地将他反铐在背后。

  然后拉起警官的上半身,让他坐好。

  晚安。有点事想请教你。

  艾莉森客气地问。看见一个本该全身是火的人对着自己说话,警官的眼睛瞪得好大。

  啊啊?

  是谁绑架了老爷爷?居然做到这种地步,我看恐怕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

  是吗?

  艾莉森将手绕到自己背后的小包,拿出某样东西。

  来点光。

  维尔依言将手电筒照过去。艾莉森手里握着一把小型手枪。六发装自动式,是洛克榭空军发给飞行员或将校的制式配枪。

  艾莉森把那玩意抵在警官的脑门上。

  吓!

  喂!

  警官和维尔同时出声。

  艾莉森略略抬起黑亮的手枪底面,只让维尔看见。

  里面没有弹匣,维尔苦着脸,呼了一口气。

  艾莉森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开始恐吓起那名警官:

  白天我没说,其实我是一个军人。纵火是重罪,上级要是知道我逮到了现行犯,一两个表扬是少

  等、等一下!等等嘛!拜托你先别痛!

  警官正想站起身,却被绕到身后的艾莉森一脚踩住了手铐。

  不过,好不容易抓到的犯人却想逃走,我迫于无奈只好

  听在警官的耳里,这背后传来的声音想必冷酷至极。

  为什么身为警官的他,竟然会放火烧一张床铺呢?这一切的真相,只能随他的性命消逝在黑暗中了

  我我我我说!我什么都招,求求你别开枪!好不好?

  真的?说吧。你也不是坏人嘛,对吧?一定是别人拜托你这么做的吧?

  艾莉森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听得警官连番点头:

  对、对。有人说他要找那个老人私底下谈一些事情,叫我不要追查。我、我不是坏人。

  人家为什么要找他?对方是谁?

  我、我不知道啊

  那个人怎么会知道老爷爷的事情?

  这、这个可能是二个多月前,镇上办了亲睦会很多人从不同的地方来参加。当时我同事曾经把那个吹牛爷爷的事拿出来当笑话讲。

  你同事说了些什么?

  就说那老爷爷吹过的牛什么他以前是皇室成员、当过大作家、是矿山大财主,还有国境旁有很多很多财宝

  艾莉森和维尔对看了一眼。警官仍在列举老人曾经说过的谎话,但两人已经没在听了。原来如此呀!艾莉森自言自语道。

  差不多十天前,有个不认识的人跟我联络说他有事要查清楚,要带老爷子走,所以

  那个人是不是说,要是谁跑去找你说发生绑架案什么的,你就要当做没看见。那人还包了份大礼给你?

  维尔追问。警官答不出来。

  八成就是这样了吧?收贿警官。接着,你知道我目睹一切的情况后很惊讶,是不是傍晚就跟那人联络了?结果那人就叫你来堵我的嘴,否则他就要把你收贿的恶行公诸于世,于是你就跑来这里搞一场火灾顺便杀人。对不对啊?

  看来你也被逼得很紧嘛。绑架犯跟老爷爷上哪儿去了?邻镇吗?

  我不知道

  你干嘛不就老实招了算了呢?

  艾莉森用枪口戳着警官的头。每戳一下,警官就吓一跳。

  看着艾莉森的恶形恶状,维尔大皱眉头。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警察先生,从镇上往西北方向一直去,那里有什么?

  啊?什、什什么也没

  听到警官的结巴,维尔立刻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径自在驾驶座旁翻出好几份警用地图,然后寻找着镇外周边的地图。只听见他说了一声找到了,便拿出车外摊了开来。

  出镇后沿着西北方的路走,沿途经过几个小湖泊、几处上面写着所有者的姓名的田地,终于看到了一大块整片一色的土地,上头只写了三个大字私有地。

  艾莉森一看就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不用经过镇上,原来是把他抓到这里来。

  不不不不是!没没没没没那回事!

  看到警官慌乱的模样,艾莉森开心地说道:

  猜中了吧。

  停车场上,车头的灯光和响彻云霄的警钟声渐渐接近。装着水箱的大卡车全都漆成了鲜艳的橘色。这是镇上的消防车。

  来车约有四辆,其中一辆在警车前方停了下来。攀在驾驶座旁的两个消防员一跃而下,走过去看个究竟。在车头灯的照耀下,两人惊见一名男子被手铐锁在车窗上。当发现那人是镇上警官之后,更加惊讶。

  他们走向垂头丧气的警官,在他的脑袋瓜旁边发现一张纸,贴在车窗的框子上。

  我在一个空房间放火。我逮捕了我自己。做出这种事,我深感抱歉。我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对不起、对不起。

  消防员们无言地面面相觑。

  就在停车场的另一头。

  被管理员和舍监叫起来排在宿舍正门口的学生们,一面看着难得一见的消防车,一面为深夜外出而兴奋不已。

  来宾寝室的或已经被最先赶到的消防队扑灭了。已经确定失火的房间里并没有人,现在舍监和职员正在清点学生人数。

  然后,众人发现五年级的维尔.休尔兹和他认识的那名少女不见了,当场又是一阵骚动。

  喧闹中,维尔的同学咕哝起来:

  真有一套啊,维尔。还是你正准备开始呢?

  夜色中,只有一盏车头灯亮着。

  通往西北方的路上,边车正在跑着。驾车的是艾莉森,紧抓着扶手的仍是维尔。

  丢下警官后,艾莉森往机踏车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维尔问她要做什么,她只说要借边车到那片私有地去找那名老人。

  没有钥匙,不可能的。维尔如是说道。

  放心。

  一到停车场,艾莉森立刻开始敲起每辆车的燃料箱。她选了声音最沉浑,也就是燃料最多的那一辆。接着从钥匙孔拉出电线,找出其中的两根,用随身小刀割断;再朝起动踏板踢了一脚,当场就发动了引擎。

  维尔问她:这也是在空军学校里学的吗?

  这是部队教的,迫降时可以用来抢夺车辆。有个中士很懂得车辆窃盗,他还懂得其它很多的事情。

  艾莉森泰然自若地说着。

  来,我们去找人了

  艾莉森放慢边车的速度。

  跑了五公里了。再来呢?

  再来有桥,然后右转应该马上有一条小路。跟河有点平行的。

  维尔拿手电筒看着地图,一面为她指路。艾莉森找到那条小路,右转。

  边车走在狭小的碎石路上。路况不好,艾莉森以低速谨慎地驾驶。

  艾莉森。

  维尔开口。

  干嘛?

  没有人教你不该随便拿枪对着人吗?就算没装子弹也一样。

  艾莉森看着前方,嘴里答说没有。

  维尔,或许你学到的是那样。我学到的是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伙伴,就该毫无顾忌的开枪。

  如果是为了保护啊

  维尔说着,心中思索。引擎声,碎石挤压的震动声。

  哎,艾莉森,总该有某一方教的才是正确的吧?

  维尔问道。

  那你觉得呢?维尔。

  艾莉森反问他。

  我我不知道

  听到维尔的支吾,艾莉森双眼仍看着前方,噗嗤一笑说:

  我也不知道。

  --从这条路直走。大概再十公里。

  收到。

  月亮已经升起。

  东方天空出现浅浅鱼肚白。半月在地平线上露脸,悄然、缓慢地浮上天边。

  身为唯一的卫星,这个月亮每八天公转一次。它又近又大,雪白的表面也造就极高的阳光反射率;满月时,月光亮得连夜里都能务农。事实上,过去也曾有人专以夜间农耕为生的。若是在雪地里,夜晚甚至与白昼无异,到屋外看书都可以。

  现在的月亮只有左半边,但也足足有一人握拳那般大小。随着它的升起,银白的光芒洒落地面。

  够了。刚刚好。

  边车一面跑着,艾莉森一面关掉车头灯。月光已经够亮,将白色的碎石路照得清清楚楚。

  骑着骑着,前方出现一片针叶林。四周都是平坦的草原,黑色的树林宛如海面上的一座岛。

  树林前有一扇门挡住这条路。那是一扇木制的门,左右有铁制栅栏伸出去。

  艾莉森将车子熄火,走了下来。

  上面写着此处为泰洛氏所有地,禁止进入。

  她读着大门上的广告牌。

  那谁呀?

  读完了又问。

  大概就是那个泰洛尔,钢铁公司的老板,很有钱的。他在拉普拖亚有好几间别墅。

  哦,那个贪得无厌的大富翁啊。听说他大发战争财。

  艾莉森,你都把有钱人讲成贪得无厌

  不对吗?

  算了。现在怎么办?

  这个嘛--

  艾莉森正要开口,忽又停住。只见她以食指在维尔嘴前比了一下,维尔立刻也察觉了。远处正传来隐隐约约的引擎声。

  声音渐渐大起来。显然是从林子里传出来的。

  汽车?

  维尔悄声问道。艾莉森摇摇头。

  她将双手拱在耳边,好听得清楚。那声音在树林里移动,然后拉高。

  艾莉森仰头看天。这时,维尔也听到引擎的声音突然变大,跟着抬头看去。

  一个灰色的物体从树林一端浮起。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得出那是一辆飞机;机身是浑圆而短的船型,下方还有几个轮子,主翼有一副,上面装了两具引擎。是水陆两用的飞机艇。

  飞行艇背着月亮飞走了。引擎声渐渐变小。终至听不见。

  果然

  艾莉森啧了一声。维尔吃惊的反问。

  果然?

  我有想到对方会准备好飞机,因为这里是这种荒郊野外。--而且这里又是私有地,偷偷弄个飞机场,甚至不向联邦航空局登记都无所谓。要避人耳目,岂不是太方便了?

  原来如此。我都没想到。

  维尔也大感佩服。

  他们是等天色够亮了才起飞的。现在可以肯定,老爷爷一定在那架飞机上。

  怎么办?

  维尔问道。艾莉森握着着拳头放在嘴上,想了十几秒后,抬起头来:

  总之,我们先到飞机场去看看吧。

  可是这里是私有地耶。

  维尔赶忙说。

  这是紧急情况呀!

  艾莉森立刻接答。

  跨过栅栏,艾莉森和维尔走进了私有地。他们沿着小径的边缘快步走,万一撞见外人,才可以赶快跳进树林里躲起来。

  小径弯来弯去,最后通向一处开阔的场所。砍伐过的土地已经整得硬实,露出一条平坦而笔直的长形空间。不折不扣的秘密飞机场。

  做得满好的嘛,除非飞到这里的正上方,否则还看不出是跑道呢!

  艾莉森佩服了一番。

  那边有灯。

  她指着远处的一间小屋。小屋隔壁有一栋看似仓库的大建筑,铁卷门是关上的。两人站在跑道这一面,看着斜前方小屋的窗子透出一点光亮。

  去看看吧。

  说不定有人。

  所以偷偷去啊。

  他们快步走过跑道,慢慢接近小屋。小屋旁停着一辆汽车,正是白天将老人载走的那一辆。

  艾莉森扔出一颗小石子。石子打在汽车上,发出小小的响声,但没见人走下车,附近也没人来。

  你在这里等。

  维尔还来不及制止,艾莉森已经向小屋跑去。只见她一点一点抬头,偷偷往窗子里看去。

  然后,向维尔招招手。

  维尔迟疑了一会儿,也跑到她身旁。

  没事的。你自己看。

  于是他也伸长了脖子,往窗子里看。只见小屋里挂了一具伞罩,下面悬着一颗电灯泡。床和基本家具一应俱全,中间还有一张餐桌和椅子,一名着工人装束的中年男人正伏首桌前。

  好像是这里的守门。

  艾莉森说。

  才刚有飞机起飞,怎么就是这里睡觉,怪怪的

  维尔一这么说,艾莉森就起劲儿了。

  对呀!就是说呀!把他叫起来问清楚吧。

  你、你要怎么叫?

  我已经想好了。

  艾莉森脱下夹克,卷起来让维尔拿着。

  然后大剌剌地走到小屋门口,二话不说开了门就进去。维尔急忙跟上去。

  喂!你呀!

  艾莉森朝那男子大喝一声。

  唔唔唔

  男子咿唔了几声,又倒回去睡。

  给我起来!

  艾莉森一面大骂,一面用力捶那人的背。力道之大,连桌上的杯子都在晃,没喝完的茶也洒了一点出来。

  唔唔妈,对不起

  男子抬起头,艾莉森又猛摇他。

  这么一摇,他总算才睁开眼睛。只见他睡眼惺忪地甩甩头,看见艾莉森和维尔就问:

  你、你们是谁

  我才要问你是谁咧?这里可是泰洛尔伯伯的土地呀!

  艾莉森说得一副天经地义似的。维尔紧张得全身僵硬,却见那人也万分惶恐地说道:

  啊、没有是、我、我是老爷雇来管这里的工人

  这样吗?那就好!

  维尔呼了一口气。

  可是你居然在偷懒打瞌睡,伯伯知道了不知会说什么呢。

  一听艾莉森这么说

  没有,不是的!大、大小姐,求求你听我解释!

  男子立刻紧张的坐直了身子。但或许是睡意未消,他又连摇了几次头。

  好吧,你就说吧。

  我、我我平常只负责修理老爷的车子,三天前,老爷叫我把车子开来这里等。我一心以为老爷会坐飞机过来,可可是等了又等,就是没见着老爷,后来附近镇上的警察先生就来了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艾莉森便对维尔使了个眼色。

  哦然后呢?

  那个警察先生说,他是来这里巡逻的,刚好巡逻完了,他就一直说说当时又是半夜,我就

  就怎么样?

  男子缩成一团,怯怯地说道:

  就跟他喝了一杯

  喝酒?你上班时喝酒?

  艾莉森嚷嚷起来。

  对不起求求您别把这件事告诉老爷我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啊

  男子合掌苦苦哀求。

  哎,好吧。其实说实话,我们两个也是瞒着伯伯偷偷来这里完的,咱们就互相保密吧。我们没来过这里,懂了吗?

  是,这当然后来,我想醒醒酒,就喝了一杯茶,没多久就变得好困

  艾莉森的视线朝餐桌上的茶杯督去。

  哦看你这样,恐怕已经睡上一整天了呢。也没有好好看管。

  唉,实在是非常抱歉,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爱困现在也还是

  男子打了好大一个呵欠。接着又打了两个大喷嚏。

  这么说,这段时间有谁来过,我看你也不知道罗?真是太不注意了!

  对不起对了!飞、飞机没事吧?

  男子脸色大变。艾莉森心中一喜,暗自窃笑。

  飞机?哪有什么飞机?

  这里有一架修尔兹八四年型的,一向停在隔壁的机库里。我负责让它保持随时都能起飞的状态万一给人偷走了我要怎么向老爷赔罪啊。

  哦没有耶,好像已经给人偷走了呢!我刚刚经过时,看见仓库的门打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真遗憾呀。

  维尔的脸上现出惊色。

  天啊

  男子抱头哀嚎起来。

  没办法了,这一切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等见到伯伯时,我再跟他帮你说说情吧。

  艾莉森柔声说道。

  谢、谢谢您大小姐,我们现在就打电话给老爷吧!这件事得尽快通知他才行!

  哎,你冷静点。先喝口水吧。

  见男子马上就要站起身,艾莉森先向他递出了茶杯。男子想也没想,接过去便一口饮下。

  冷静下来。凡事都要先冷静下来才好办。你站得这么急,对身体也不好呀!闭上眼睛

  哦、是啊,我怎么又困了

  只见他又往桌上伏去,一眨眼竟已睡着。

  晚安。

  艾莉森一把抽起床上的毛毯,盖在那人身上。

  好!

  看艾莉森兴奋地握着拳头,维尔不发一语。

  小屋旁的停机库。大铁卷门拉起后,一架飞机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架飞机和艾莉森白天开来的有点像,都是机体上下有翼的复翼机,只不过外型看起来更灵巧些。机体内有两个座位。前轮一对,后轮一个。在月光中看来,机身闪着黄光。

  艾莉森将挂在机库一角的皮夹克,飞行帽和防风眼镜拿过来,交给维尔。

  你穿上。

  啊?

  维尔一阵愕然,而艾莉森绕了机身一圈,俐落地检视主翼、尾翼,摸一摸引擎和驾驶座,又去看燃料槽,盘算残量。

  直到她打开引擎的盖子,开始接上电池时,维尔终于开口问:

  你想做什么?

  将电池接好、盖上盖子后,艾莉森转过身,从她的背包里取出飞行帽和防风镜。

  还用问吗?难得有这么棒的东西准备好。

  你该不会想用这个去追吧

  不快追,人家就跑了。

  艾莉森说得理所当然。

  维尔实在无言以对。

  放心吧!这架飞机已经飞过好几次了。

  哦不对,不是啦!问题不是这个

  维尔,你要知道,现在可是有人被绑架了呀,对方又是来路不明的武装集团,甚至还动用飞机来逃亡。我们先去探察对方的行踪,然后再向有关单位、像是都市警察或军警通报,难道有那么不应该吗?说起来,这不也是身为洛克榭好市民应尽的义务吗?现在有一架能飞的飞机,又有会开飞机的人,这么好的机会,岂有错过的道理?

  可是

  况且这架飞机早就失窃了。

  只是去追一下下而已。追一下下就好。

  你的一下下都不会只有一下下你现在说只是去追,到时候

  我一个人也能开过去,不过证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你要是肯一起来,我会很高兴的。

  只是去追而已吗?

  维尔盯着艾莉森问道。

  对,我们一起去吧。

  艾莉森点点头,向维尔伸出手。

  好吧不过,不可以蛮干唷!

  不可以蛮干。嗯,我知道。

  看着艾莉森的笑容,维尔也被引得发笑。

  接着他马上--

  唉,不过这样已经够乱来了

  他低声说着,大摇其头。

  对,坐进去以后,把安全带、肩膀这边的和腰上这一条,用中间的扣子扣起来,长度调整一下。这个按钮一

  按下去,这些就全都松开罗!小心点。只有下机的时候才可以按。

  艾莉森站在下方的机翼上,熟练地向坐在飞机后座的维尔指示着。

  机内有简单的座位。坐在里面,可以直接看到构成机身的框架和金属板等等,棒状的操纵杆和各种仪表则毫无

  修饰地排在四周。

  维尔穿上那件夹克,把围巾轻轻绕在脖子上。现在,艾莉森已经替他绑好安全带。

  不会绑太紧了吧?还可以吗?好。这么一来,就算头上脚下也不会掉出去了。

  会头上脚下吗?

  只是万一啦。你两脚间的操控杆、前面的踏板,还有左边的推进器扳手,这些都是跟前座连动的,你不要动

  到哦!要是有烟雾或太冷,就用围巾挡一下。手套也时,冷的时候就要戴,还有,这个给你保管。

  艾莉森讲一个布袋拿给他。那袋子看起来像一个长长的手提购物袋,里面装了几根筒状物,用一根粗绳子捻在

  一起。维尔问那是什么。

  烟雾弹。只要拉前面这根绳子,这些就会一次点燃。别弄掉啰!

  维尔满脸狐疑地抱着那个袋子。艾莉森又将一个皮制的飞行帽套到维尔头上。飞行帽在耳朵附近有一个耳机,

  前面垂着一个像是呼吸器似的东西。

  这是电话。让前后驾驶讲话用的。

  艾莉森解释它的用法:像呼吸器的东西是麦克风,开关就在手边,按钮的一方可以让另一人听见自己的声音。电话线是接好的,就在座位旁的机器里。

  有问题吗?

  艾莉森问道。维尔正要将麦克风抵在嘴边,于是抬眼看着艾莉森,半捂着声音回答:

  还能有什么问题。有点热。

  好,那我们出发啰!别担心,天上很凉快。

  艾莉森说着,随即轻盈地跳下机翼,抽出两个前轮止栓,向外一扔。接着,跑回驾驶座,快速系上安全带,再戴起选好的耳机麦克风,罩上她自己的飞行帽和防风镜。

  火星塞发出低吼,接着点火。两侧的排气管瞬间喷出一大团黑烟,引擎正式起动。随着一阵巨响,螺旋桨开始

  转动,风也开始往后吹。轻微的震动不断从背后和屁股传上来。

  飞机开始起跑。来到跑道上,艾莉森轻踩右脚的踏板,尾翼的舵一转,机首立刻向右。他们开始顺着跑道缓缓

  前进。

  维尔,听得见吗?

  艾莉森用电话跟他讲话。

  听得到坐进来才发现原来飞机的引擎这么吵的。

  现在正在暖机,等一下会更吵的。

  轮子辗过路面的小凹凸,整架飞机都在喀哒的响声中抖动着。

  会、会不会坏掉啊?

  放心。

  飞机来到跑道尽头后折返。现在他们可以看见小屋里呼呼大睡的男子。

  要再等一下。

  他们又开过整条跑道,来到另一端,然后再次回头。机首不偏不倚地正对着跑道中央。

  要走啰。别碰操纵杆啊。

  没等维尔应答,左手边的一个拉杆就径自网前扳去,引擎声也顿时变得震耳欲聋。螺旋桨吹来的风突然增强,从头的两侧呼啸而过。机体加速,一股力量直从后背推来。

  轮子传来的震动和噪音越发剧烈,维尔的表情有些扭曲。

  艾莉森轻推操纵杆。尾轮浮起,机身变得水平,速度更加快了。

  突然,那些剧烈的震动和噪音都停了。引擎的震度和声响还在,却仿佛有一种错觉,像是一切都静了。风已经托起机翼,就像一个离了手的汽球,筱地浮进空中。

  包覆在视线左右、犹如墙壁一般的针叶树林,现在突然不见了。维尔看见黑色的森林和四周的田野道路,如今都在脚下;树林向后远去,田园开始占据视野。一块田地缩小,周围的田地也一齐缩去,仿佛世界渐渐自动沉下去似的。

  要往右了。

  在艾莉森熟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飞机开始向后偏转。维尔原本看着左侧,这时地面渐渐从视界种撤去,剩下一片微明的天空。他连忙转过头看右侧,只见田地和树林仍向后远去。

  机身再次回到水平,并且略略朝上。

  维尔看着前方,只见机身和左右机翼。隔着防风镜望去,艾莉森的头就在伸手也够不着的地方。

  维尔。有什么感想?

  艾莉森问道。维尔老实地回答:

  有点可怕。好高。不敢相信我的脚下什么都没有,不过现在的确是这样,心慌慌的。跟飞机一起偏倒的时候好像快跌下去似的、好恐怖,不过感觉还不错,景色好漂亮。我头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田地。

  维尔,你之前不是说想坐一次飞机看看吗?是什么时候写的信啊?

  去年的这个时候。写在第二张的第四行,那时我只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而已,没想到实际坐上来

  怎么样?

  比我想像中好太多了。艾莉森,你你每天都在看这样的世界吗?

  听着维尔那有些快活的声音,艾莉森在防风镜下微微一笑:

  欢迎来到天空,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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