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白昼夜梦 第七章 公主殿下与英雄

  离郡斯特稍远的一处湖面上。两架飞机正在不到两百公尺的低空中回旋飞行。它们整齐划一地向右绕出大而优美的弧线。

  天空是一片蔚蓝。太阳仍高挂在无云的晴空中,但它的颜色竟与夕阳别无二致,圆周也已消失了一半有余。

  因此我们深信,我等必须坚持独立之路。那么,我的演讲就到此为止。感谢各位的聆听。

  一阵鼓掌声。男司仪宣布刚才演讲的政治家姓名。接着播音员向群众广播,表示由于天黑因素,演说会将暂时休息片刻。

  休息时间结束后,将由反对独立派的代表欧文?尼希特议员发表演说

  班奈迪关掉收音机,对着菲欧娜说:

  看来,演说会正如预定进行中。现场也聚集了不少听众。

  菲欧娜默不作声,只是看着班奈迪。

  没事的。既有人在天上守护着你,往后也会有人在身旁保护你的。

  说完,班奈迪打开无线电呼叫艾莉森:

  你们准备得如何?

  艾莉森回答:

  随时都行。话说回来,这天还真乖乖的黑了。我还担心,万一不黑该怎么办才好。

  它不像某人,老是玩疯了睡过头。

  维尔打趣地说。坐在右倾的飞机里,他将脸往左上抬。看着太阳在天顶衰减着光芒。

  白昼开始天黑了。

  将世界覆成一片银白的雪,渐渐转变成灰色的。飞机投在湖面上的影子,对比也不再那么清晰。这一片世界逐渐失去光亮。

  班奈迪看了一下时钟,用无线电呼叫艾莉森:

  可以了吗?

  随时候教!

  马上就收到她的回复。班奈迪往右看去,见身旁的女子大大地点头。

  好,我们走。作战开始。

  班奈迪机不再回旋,改为水平飞行。偏斜的世界也恢复到正常的模样。艾莉森机跟着它,稳稳的保持在正后方一定的距离上。两机渐次降低高度到一百公尺以下,然后才飞越湖岸和街道,前往广大的市区上空。

  驾驶席前的罗盘显示他们正朝向东南飞行。在几近完全的逆风中,两机越过蓝色的屋顶,只落下浅浅的影子。

  郡斯特的小巷内。

  引擎声引得一名走在巷内的男子忽地抬头往天上看去。咻!咻!房屋之间的细长天空划过两架飞机。

  老公,马上就要天黑罗。快进屋吧。

  家里的女人在催,他只好走进屋子里,带着一脸莫名。

  天空的蓝色变得好浓。太阳就像突然远离了似的,看起来只比一颗豆子大不了多少。

  班奈迪机一面减速,一面飞过昏暗的城市上空。留有残雪的蓝色屋顶一片片向后远去。

  不久,世界已成一片黑暗。班奈迪专注地看着驾驶席的仪表,一心一意使机身保持水平。

  大道尽头处有一栋石彻的四方形建筑,用的是白色的大理石,外观雄伟奢华,在四周的民宅中显得鹤立鸡群。

  正对大道的三楼外侧,是一处宽广的露台。面向大道的露台边缘向外弧突,并且装设有雕工精细的栏杆。

  露台前缘设了一张演讲台,竖着一支麦克风。后面墙边则摆了一排椅子,上面坐的都是中年以上、西装革履的男性,大约有十人左右。在镇上贴满海报做宣传的那人也在其中。露台两侧也有好几排座椅,坐的多是妇女,还有幼童。

  警官在这一区附近走动。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上面有精致的装饰,腰间的皮带上挂着警棍,礼仪用的短剑则收在剑鞘里,但没有佩枪,头上戴着圆筒形的高帽子。

  露台左右的螺旋阶梯前各站着两名警官。右侧的楼梯前还多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无线电机台。那里的椅子却没人坐。只看到耳机挂在椅背上。

  他们面前还站了一名年过四十、板着脸孔的警官,头上的帽子上比其它警官的多了一条横线。

  一名年轻警官来到他面前,并拢脚跟向他敬礼。

  您找我吗?瓦廉队长。

  这名中年队长朝露台边的座位区示意,只见那里坐着一名年幼的男童,自得其乐地晃着双脚。

  马上就天黑了。你到那小孩旁边去,免得他不小心摔下露台。这里由我看着。

  年轻警官答完是,又一敬礼后,便走到那名小男童身旁,蹲下去和他聊天。只见男童向年轻警官讨着要他头上的帽子,警官便将帽子戴在小孩的头上,竟把他整张小脸蛋儿都罩住了。看见小男孩笑得那样开心,瓦廉也不禁浅浅笑起,自言自语道:

  违反服务规则哦。

  从露台往大道下看去,来听演说会的群众无处可去,大多站在原地等待天黑过去。男男女女约半,都是拥有投票权的年纪,也有好些年长者夹杂其间。虽还不到将大道挤得水泄不通的地步,但也人声鼎沸,人群间偶尔可见雪地的灰色。

  瓦廉看看手表,又望一望天空。那片深蓝仍是一味的沉,太阳看来像颗小豆子似的,旁边有两颗一等星在发亮。

  不久,豆大的太阳已完全看不见。

  天黑开始了。

  瓦廉喃喃道。如今四周一片漆黑,连大道都看不到。

  每八天就绕这颗行星一周的月亮,常常在新月时遮住太阳。日全蚀就这么在白天里造就出黑夜。

  黑暗中传来一个虫鸣声。

  嗡嗡的声响越来越大,终于令整条大道都听得见了。

  怎么了?

  大道上,有人看着昏暗的天空说道。

  下个瞬间,月亮已通过太阳前方,宛如黑幕被揭开,一丝光亮又回到世界来。太阳的一角宝石般闪耀在蓝色天空中。

  于是站在大道上的人们都看见了。?

  在他们头上轻盈移动的是一架飞机。

  飞机的高度几乎是伸手可及,大约只比二楼屋顶稍高一些,而且它的速度奇慢,和脚踏车闲逛差不多。这样的慢速,令它看来几乎像是停留在空中似的。

  人人瞠目结舌地仰头看着飞机,见它沿着大道缓缓漂向露台。

  怎、怎么了?

  瓦廉在露台上看见机首正对着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就像拍戏用的背景板被抽换时那样,短暂的漆黑过去后,眼前竟突然多了一架飞机,伸展着左右机翼出现在大道中央。

  会撞上的咦?

  瓦廉再次错愕,因为他眼中的机体大小几乎都没变。他本以为飞机会失速冲上露台,差点没吓慌,如今见机体那样飘浮着,一时也傻了眼。

  在他附近的人也都有相同的反应。投向那架飞机的目光不只来自大道,也来自这座露台。

  驾驶席上的班奈迪,此刻正沐浴在数百人的视线下,而他两眼紧盯着眼前的露台,脸上是一抹狰狞的微笑。

  观测机继续以低空飞行。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撞上露台了。此时班奈迪打开三角窗,面朝下探出头,卯足了力气大吼:

  下面的人让开!我要降落!

  正抬头往上看的人们,这会儿才回过神,随即向四方逃散而去。有人往大道两旁走避,也有人直接往飞机前进的反向逃。

  就在这临时形成的空间上方,班奈迪开始降落。一切看看就像电影的慢速播放,又像是起重机具准备放下重物,飞机一寸一寸地接近覆雪的路面。就在雪撬即将触地前,班奈迪关掉了引擎,旋桨随之停止,然后着地。

  长长的机轮脚架发出锵的一声,机身渐随着它的内缩而下沉。金属发出难听的磨擦声,飞机的滑行俄然停止,削起大量雪泥。

  距离露台,仅剩大约十公尺。

  既没有人成为飞机的垫底,也没有人被它撞飞。

  确定这一点后,班奈迪往右看,对着双手攀紧仪表板、拼命看着自己的脚的菲欧娜唤了一声:

  我们平安抵达罗。没有人受伤。

  菲欧娜惊怯地抬起头,见大批群众在黑暗中围在旁边看着他们。

  放心!

  班奈迪大声说道。菲欧娜闻声回头。

  有历史的英雄陪着你,一定会顺利的。公主殿下。

  班奈迪对她送了一个秋波。

  菲欧娜双手合拳,放在胸口前。

  嗯,说得也是。一定会顺利的

  然后她慢慢闭上眼睛,握紧拳头。

  接着睁开眼睛。

  那么,我们走吧。英雄先生。

  班奈迪举起手向她敬礼。

  荣幸之至。公主殿下。

  原本以悠扬乐声垫档的广播节目,突然间被一个男播报员的声音打断。

  是飞机!就是现在!一架小型的飞机在露台前方降落了,真不敢相信!上面坐了两个!

  干得好!

  艾莉森的欢呼声和广播一起传进了维尔的耳里。他们的战斗机正逐渐攀升,在城镇上空盘旋。月影刚刚离开了太阳,光明正一点一滴的回来。

  临时发生了最新情况,本台将尽可能为您转播!我再重复一次!刚才有一架飞机突然降落在露台前的大道上。啊!有人走出来了。是个年轻的女性。接着是一名男性!

  第一步成功!真了不起!

  维尔这时从后面座问道:

  艾莉森,飞机都是藉风力托住机翼前进。所以起降时都需要较长的距离?

  是呀,当然。

  那为什么他们能在那么短的地方降落?

  艾莉森的回答,第一句就是总之。

  简单的说,那一架是特殊机种。别看它样子土土的,那可是最新机型唷!若要选一架带回洛克榭军队,部队宁可要那架观测机,而不要我们这一架战斗机呢。

  原来如此不过你不可以那样做啦。

  我只是举例嘛。好啦。不知道接下来班奈迪先生会怎么做?

  不知道。我们只能听广播了。

  接着又是播报员的声音:

  啊,警官包围了飞机。啊,走下飞机的那名男性说了什么。他穿着黑色的军服。他在高声喊叫!

  首都大道的正中央,飞机与周遭的景物极不相衬,仿佛一座奇妙的雕塑。有两个人从飞机侧边走出来。

  一旁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和几名警官。此外包括紧握着麦克风的播报员,几乎所有露台上的人都向前挤到栏杆边边,直往下探。

  天黑逐渐告终,才刚习惯黑暗的视力,突然又要接受光明。

  班奈迪将菲欧娜扶下飞机,让她站到自己身旁。

  两名警官手持警棍,正要从人群中走出来时

  各位!在场的各位!

  只见班奈迪伸出双手,以洛克榭语大声呼喊着。警官们停下了脚步,嘈杂的人声也平息下来。

  各位!还有警察同仁们,就是贝佐。伊尔拓亚王国联合的空军军官,卡尔?班奈迪少校!也有人称我是发现壁画的英雄!

  这就够了。群众间立刻响起惊呼声。

  那是英雄先生耶、英雄先生、他好潇洒、是本人吗?、英雄先生啊!

  警官们也面面相觑。

  造成现场的骚动,我感到非常抱歉,不过,我实在太想来到这里了,伊库司托法的各位,大家好。

  说着,班奈迪取下帽子高高挥舞。这次他赢得了群众的鼓掌与喝采。

  是英雄先生!我实在太不敢相信了!是那位发现壁画的历史英雄,卡尔?班奈迪少校!多么令人惊奇啊!卡尔少校竟然驾机光临本地!

  这是播报员兴奋的声音,背景还有一片喝采声。

  正在上空盘旋的艾莉森便说:

  他很受欢迎耶

  这是当然啦!换成是我,大概受不了那种场合。

  哦我懂。

  现在英雄先生正在和现场的警官说话。他的身旁有一位年轻女性,从服装看来应该是我国的国民。是一个黑发的小姐。啊,卡尔少校在警官的带领下走向右侧的楼梯了。他好象要上露台来。

  喂!快把上尉叫来!卡尔少校在首都!

  有个声音以贝佐语怒吼道。

  斯贝伊尔空军营地的无线电室里,听见广播的士兵如是命令部下,于是那人连忙冲出帐篷。

  士兵头戴耳机,喃喃自语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本来是负责监听洛克榭军的无线电通讯,如今早就抛开了任务,专注的听起广播。

  过了一会儿,上尉气急败坏地冲进帐篷来,眼镜都歪一边。

  村长

  别说话,安静听完。

  雪山深谷中的小村庄。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尖塔集会所一楼的那个大房间里,盯着一架收音机。

  村长语调十分祥和地说道:

  这也是我们的使命。

  在群众的注目下,班奈迪和菲欧娜出现在露台上。不只是大道上的人,连露台上的政治家和妇孺们都投以好奇的眼神。

  将两人带上来的警官走到瓦廉面前行礼。

  辛苦了。飞机就交给你们了。

  瓦廉下令,警官便回到楼下去。那名女性摘下帽子、整理头发。瓦廉朝她多看了两眼,便主动向眼前的班奈迪敬礼。

  我是负责本日警卫工作的首都警队长,敝姓瓦廉。卡尔少校,您的突然光临,太让我们意外了。

  班奈迪向他回礼,并为引起骚动而道歉,又谢谢他请人看守飞机。

  我们斯贝伊尔空军在湖上共同演习的消息,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有一些话,无论如何都想在各位面前宣布,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那可真是不敢当。

  班奈迪把菲欧娜留在瓦廉身边,自己走进露台正中央,和起身迎接他的政治家们一一寒喧。

  能亲眼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英雄先生。

  人虽不同,讲的话却都相同。在这两句之后,都跟着一长串自我介绍。班奈迪都一一向他们握手致谢。

  其中一名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子,一头黑发向后梳起。听到他的自我介绍,班奈迪特别反应。"

  我认识你啊!镇上贴了很多你的照片昵,尼希特议员。若没有你的传单,我就不会知道这场演讲,也不会来这里了。谢谢你。

  只见欧文?尼希特温和地笑着,就像照片里那样。

  那真是我的荣幸。您突然来访虽令人意外,但不知您是否肯赏光,让我在演说会结束后请您吃顿饭,卡尔少校?

  班奈迪摆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脸回答:

  听起来不错。

  答完之后,他继续和政治家们握手,然后向两旁的女性们微微一笑,便在一阵肉麻的赞美声中走回露台中央。

  结束与诸位议员的寒喧后,现在卡尔少校走上演说台了。他好象要说话了,我们现在来听听。

  艾莉森听了便说:

  虽然我想是不至于,但他应该不会一开口就说我不是英雄啊!其实我是被两个人陷害的!救救我。吧。搞不好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他会不会把菲欧娜小姐的事撇在一旁,抓紧机会跑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对了!就是想逃跑嘛!他想逃去那个戒备森严的村子,然后跟菲欧娜小姐两人一起生活!真是令人有点羡慕。

  你是哪来这种天马行空的幻想

  维尔听得愣住了。然后又喃喃自语道:

  那个戒备森严的村子啊

  各位午安。我是卡尔?班奈迪,斯贝伊尔空军的少校。大家都叫我发现壁画的英雄。

  开始了。

  艾莉森继续盘旋。

  太阳的大小和耀眼度,已大致恢复到它应有的模样。

  班奈迪站上演讲台,对着麦克风说话。他的声音从会场的扩音器中传出,也在广播节目中播送着::

  突然出现在各位面前,请恕我唐突。还有,要是我的洛克榭语有哪里说得不好,也请多包涵。我已经很努力了。

  群众一起发出笑声。坐在后排的某个政治家便向邻座咬耳朵道:

  他真是受欢迎。要是他肯为我们独立派站台就好了。

  班奈迪问群众:

  我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告诉各位,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各位,你们愿意听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说吗?

  一被肯定的欢呼声传回来。

  谢谢!那么,我将宣布一件重要的消息。不只是现场的人,还包括正在听收音机的人,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说完,班奈迪走到站在瓦廉身旁的菲欧娜面前,拉起她的手,慢慢走回演讲台。露台上的人几乎满脸讶异,唯独班奈迪、菲欧娜,还有那个仍在摇腿的男童。

  他们两人站上了演讲台,群众也静了下来,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收音机的播报员描述着:

  呃,刚才卡尔少校将他带来的那位女性带上演讲台。他要发表什么事呢?

  人群间开始有窃窃私语声。班奈迪假意清了清喉咙,再次让众人静下。

  这位女士就是我要介绍的人!不,是她赐予我介绍她的荣幸,令我由衷感到光荣。

  一片寂静中,班奈迪又刻意停了几秒。

  我要向各位介绍,前任女王陛下的独生女,也就是伊库司托法的王位继承人!法兰契斯卡公主殿下!

  鸦雀无声的会场中,只有播报员略带困惑的说话声:

  呃,各位都听到了吧是的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呃

  他说了!他说了!

  他们接下来想怎么做啊

  各位都吓到了吗?这也难怪。我第一次听公主殿下说起事实真相时,也是非常非常吃惊。毕竟我们都认为,她早已死于十年前的火灾!

  班奈迪继续说着。后排的政治家们面面相觑,有人大皱眉头,也有人怔怔地阖不拢嘴。瓦廉在露台侧边望着菲欧娜的背影,也是一脸愕然。

  可是,可是呢!公主殿下逃过那场劫难,平安的活了下来。只不过那段恐怖的经验害她失去了记忆,直到最近才发现她自己是公主,在那之前,她都以为自己只是个村姑!

  班奈迪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名年轻警官走到瓦廉身旁,惶恐地问道:

  警队长,要阻止他吗?阻止他会不会比较好?

  先不要。

  瓦廉简短地表示。

  可是

  我会负责的。让他说下去。

  我是在偶然的因缘际会下遇见公主殿下,并和她谈过。当公主殿下表示要尽快在各位面前现身时,我也赞成。因为这个理由,我才会如此冒昧地闯进这场演说会。

  艾莉森驾机大幅倾斜,于是后座的维尔也能俯瞰到那条大道。

  各位之中一定有很多人非常不敢相信吧。但我仍然敢如此断言!我身旁的这一位无庸置疑就是法兰契斯卡公主殿下!总之,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要退场了。

  群众看着菲欧娜的眼神几乎都是质疑,只有极少数是带着一丝希望和祈祷。

  菲欧娜静静地环顾人群,站到班奈迪让出来的麦克风前。

  就在她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后方传来一声呼喊:

  我有异议。

  菲欧娜一点也不显惊讶,只是平静地回头。

  呃,现在尼希特议员准备走向卡尔少校。

  播报员一五一十描述他所看到的。

  坐在后排的议员之中,有几名同时站了起来,但见尼希特作势要其它议员留步,又按下有话要说的议员,自己步上了演讲台。

  尼希特走向菲欧娜。班奈迪上前介入他们之间,挡在菲欧娜身前。班奈迪拉过讲台上的麦克风支架,挪到自己和尼希特之间。

  您有什么事吗?尼希特议员。

  他如是问道。

  尼希特朗声说道,好让麦克风接收到他的声音:

  不,我现在要找的不是你,英雄先生。也不是那边那位姑娘。

  只见尼希特手持麦克风支架,走到演讲台的一角。等群众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才坚定的喊道:

  各位!

  各位!实在太遗憾了,我们恐怕必须请英雄先生就此打住了。在各位之中,或许有人觉得机会难得,希望能听英雄先生多讲几句。然而,我们已无法承受更多愚弄我伊库司托法国民,甚至是、愚弄皇室的言辞。你们说是吗?

  台下传来几个赞同的呼声。

  十年前,女王陛下一家人不幸逝世这是一件令我们无比悲痛,却也是不争的历史事实。我们承受、超越那样的悲伤,花了多么长久的岁月。包括我在内,相信全体国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尼希特看看班奈迪,又看看菲欧娜。班奈迪只是微笑地亮着手掌心,示意尼希特请继续。

  尼希特再次面向群众。数百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他。

  只可惜从别国来的英雄先生,卡尔少校无法体会我们的心路历程。很遗憾,真是太遗憾了。

  接着,尼希特调整麦克风的位置,转头对班奈迪说道:

  卡尔少校,你知道吗?过去这十年来,有多少人声称其实公主殿下还活着、其实女王陛下还活着?那全都是骗人,是为了诈欺。那些人利用国民对皇室的敬爱,藉保护的名义骗取大笔金钱。说得更白些,那些幸存者一定都装作丧失记忆或记忆不清的样子,正如同眼前这个情况。卡尔少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那种村姑认定是公主殿下,但我想或许你被那个姑娘骗了,以为在乡下国家又能找到历史性的大发现吧。可是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的国民不会再上当了。趁我们的怒意还没有爆发之前,请你回去吧。

  尼希特发表完这段演说后,班奈迪望向台下的群众。只见其中有许多人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也有人当场发怒。

  对啊对啊!、外国人下台啦!

  虽有几声叫骂传来,但大多数的人都静静地看着。

  尼希特又移动麦克风支架,挪到班奈迪面前。

  卡尔少校,你还有事吗?要是没有,就到此为止吧。之后就让演说会继续进行吧!这是决定我国国政的重要时刻。你还有事吗?

  班奈迪摇头说:

  没有。

  是吗?那就请你马上!

  我刚才说过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被人这么打断,尼希特显然老大不悦。却见班奈迪轻轻推着菲欧娜的背,让她站到麦克风前。

  欧文?尼希特议员。

  扩音器和广播里传出了菲欧娜的声音。也听见尼希特回答的声音。

  什么事?小姐。你愿意说出你的芳名吗?

  菲欧娜看着尼希特,几乎像是瞪着他。

  我叫法兰契斯卡呀。

  但见尼希特装模作样的大叹一口气:

  你还坚持这一点吗?虽说逝者已矣,但如此说出皇室成员的名字也是大不敬啊。身为伊库司托法的国民,总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是的,当然。

  如果你是公主殿下,那么你是如何逃过那场火灾?又是在什么地方、如何在孤独一人的情况下活到今天呢?希望你给个合理的说明!我原想这么说,但你犯了常见的失忆症,还能把那些事情交待清楚吗?说来更奇怪,你又是怎么想起自己就是公主殿下的呢?

  在尼希特这番讽刺之后,菲欧娜默不作声。

  哎呀,看这个样子!

  尼希特正要向群众说话时!

  我记得。

  菲欧娜的声音叠了进来。于是尼希特打住,看着菲欧娜。

  我记得的都是火灾后的事。大约从九年前起。

  哎呀,这么巧啊。

  是呀。不过我能回答你的问题,尼希特议员。我是得到了某人的帮助,被他抚养长大的。特列兹?贝因,就是那个人的姓名。!

  听见这个名字,一直在后方注视着菲欧娜的瓦廉刹时睁大了眼睛,甚至喃喃自语道:

  贝因医师

  菲欧娜继续说道:

  恐怕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吧。特列兹?贝因医师曾经担任过皇宫御医的副手,是个常常到皇宫来的医生。火灾发生时,他恰好赶来皇宫,便把我救出去,送到他乡下的老家去。据我后来听到的,当时我似乎伤得很重,好几天在生死关头徘徊。之后,贝因医师同情我失去了亲人和记忆,又听说那场火灾可能是蓄意纵火的,于是就把我藏在他家,也告诉村里的人说,我是他住在首都的孙女于是我就在那里过了十年平凡的日子,将他视为祖父,安份做一个村姑。今年夏天贝因医师生了重病,在临终之际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大道上已是一片寂静,只听见菲欧娜的声音从扩音器播送出来:

  得知真相之后,我非常苦恼。我的过去已全部失去,如今再顶着公主之名出现还有意义吗?又或者,是不是仍然应该让国民们知道只有我活着于是就在昨天,我偶然结识了英雄卡尔少校。我们谈起那个足以改变历史的大发现时,他将当时的决定和心境说给我听。他说:不管结果会是如何,我都应该说出真相,这一点我并没有做错。所以我也决定公开这个事实,于是借助他的力量。

  在高空盘旋的艾莉森问维尔:

  现在怎么了?

  不知道。先听下去吧。

  哎呀,真是真是。

  尼希特说话了。

  我恐怕不得不承认你的这番话算是说得通。只可惜以往那些骗人的说辞也同样容易使人信服。我实在不愿意这么说,但你懂得利用像英雄先生这样有名的人作为后台,真是一流的诈欺手段啊。换句话说

  我得拿出个证据让大家瞧瞧,是吗?尼希特议员。

  正是。如果你有证据,请务必拿出来。否则就请立刻停止你愚弄皇室的行为,马上离开。

  菲欧娜向身旁的班奈迪瞥了一眼,只见班奈迪默默颔首。

  她便将手伸进自己的衣领中拉出一条金项链。项链下方挂着一个小小的坠子。那是一枚闪着金光的钱币。

  亮出胸前的金坠子,菲欧娜引用了尼希特方才说过的话:

  身为伊库司托法的国民,总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呃呃,那是个项坠。自称公主殿下的女士,从胸前取出一个可能是黄金打造的坠子呃,坠子非常小,只看得出是一枚钱币。从我这里无法看得非常清楚,但该不会说到这里,播报员无言了。

  搞什么,要转播就转播得清楚点嘛。我们可是看不到耶!

  艾莉森开骂。

  但听见菲欧娜的声音取而代之传出来:

  我再说一次。这是什么东西,身为伊库司托法的国民总不会不知道吧?

  是的,这是身为皇室的证据。这是我的。贝因医师在临终前还给我的。这能不能做为证据呢?

  菲欧娜说着,环视坐在露台上的众人,继而将身子转向露台外,让群众看见她手上的坠子。

  尼希特摇摇头,依然盛气凌人地说:

  对不起,请让我看一看。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们村子里卖的项坠呢?

  您这么喜欢说笑呀?尼希特议员。要一个皇室成员放开这个,只有在他死了的时候,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吧。更何况你能分辨出它的真假吗?

  菲欧娜将项坠塞回去,尼希特像是迟恼羞成怒,把伸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没有人能断定那是真的,那么你仍然是个骗子,不是吗?

  对。是的。我们头一次意见一致呢,尼希特议员。

  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在这个场合继续争论了。你们就去找出能够辨识真伪的人,以后再找个时间公开发表便是。哎,我想那不过是个精细的仿冒品罢了。

  说这话时,尼希特的语调比先前快了许多。

  你在急什么呢?

  班奈迪从旁握住麦克风,在这时淡淡说了一声。尼希特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但班奈迪不以为意,径向群众呼吁:

  各位。我之所以将法兰契斯卡殿下带来此地的最大理由,就是因为这个金坠子。在各位之中,若有人能够确定它的真假,请到台上来。

  片刻的沉默。只见众人纷纷对望,却没有人毛遂自荐。

  拜托了。

  班奈迪用贝佐语悄声喃喃道,然后再次以洛克榭语对着麦克风说:

  有没有哪一位?

  唉唷,你们还真以为有那种人吗?坦白说,我看不下去了。请恕我告辞,之后就承你们去搅和吧。

  听尼希特忿忿吐出这么一番话,班奈迪便问他:

  她或许真的是公主殿下,你难道不好奇吗?尼希特议员。

  我已经说了,再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啊。卡尔少校,你上当了。

  还很难说呢。说不定有人听了广播,正往这里赶来哦。

  那你们就继续待在这里吧。花几个小时,等到真正的天黑也行。爱等就去等。

  没那个必要,

  对着麦克风大叫出口的既不是班奈迪,也不是菲欧娜。

  谁呀?

  不知道

  大叫出声的是瓦廉警队长。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露台的正中央。在那三人及群众的注目下,瓦廉转向菲欧娜,静静地鞠躬,并且没让帽子打到她。

  怎么了?队长。

  尼希特问道。瓦廉没理会他,径自向菲欧娜和台下群众说道:

  我,黎恩?瓦廉,曾经是保护皇宫的皇室警卫之一,一直到十年前也就是那一天为止。在我刚到任不久时,曾经有个偶然的机会,在庭园里遇到当时只有五岁的小公主殿下,并且和她一起玩

  认识的人上场了,好哇,队长!

  艾莉森兴奋的说着,在空中高举拳头。

  可是万一弄错了

  维尔呢喃说着,没有按下通话钮。

  刚才看见您的时候,我就有一股不可思议的熟悉感。刚刚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才发现,很可能就是因为当年的记忆看到您的眼睛,那一段回忆和小公主殿下的轮廓,又清楚地回到了我的脑海中。

  瓦廉继续说道:

  我还不敢确定您是谁,我想您也不记得我了,所以请您务必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鉴定项坠的真假。五岁的法兰契斯卡殿下曾经好玩的给我看过那只专属于她的金坠子。而我相信,现在的我应该还致于老眼昏花。

  菲欧娜便对瓦廉轻轻颔首。

  慢着!

  是尼希特的声音。

  等一下,瓦廉警队长。我好几年前就认识你了,却从不知道你做过皇室警卫,甚至连这一类的传闻都没有听说过。你是个非常杰出的警官,我真不愿意怀疑你,但你该不会是和那位女性预谋串通好了吧?

  瓦廉转身面对尼希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平静。

  这是当然的。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包含我在内,当年所有皇室警卫的幸存者,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我们失职,因而没有尽到保护女王陛下一家人的责任,这样的羞耻有谁会对人说?我这番话约无虚假。你们可以到国立图书馆去查。那里有一份极机密的皇室警卫勤务纪录,十年前的资料应该还保存在其中。我的名字就在上面。如果没有的话,我愿意任人宰割。

  尼希特像是碰了一根大钉子。

  您能鼓起这么大勇气出面,我由衷的感谢。那么就麻烦您了,瓦廉警队长。

  班奈迪在一旁说道。瓦廉点点头。他静静取下帽子,露出整齐的小平头。

  菲欧娜再次从衣领中勾出项链。她也没开口,只将它举到与自己眼睛齐高的位置。

  只见瓦廉用左手将帽子抱在腰际,右手则抵在自己的胸口,缓缓屈膝。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小金坠。

  金币上刻着精巧的徽纹,雕工细致。

  隔着金币,瓦廉的眼中映着菲欧娜的眼睛。菲欧娜也回视他。见瓦廉睁大眼睛。

  然后她翻动金币,转到背面。

  同样是极其细致的雕工!刻着一朵开向左下的长瓣儿花。

  放心吧,警队长。那是真的啊。那绝对是真的。

  班奈迪喃喃自语,小声得没人听见。

  好的刚才是瓦廉警队长自愿上前鉴定,现在他正看着那个坠子。是的,瓦廉警队长正在看坠子

  播报员的声音好小,几乎是窸窣的声音。

  这我知道了啦!哎,你看得怎么样啊?警队长。

  艾莉森自顾在空中祈求道。

  接着,警队长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

  精刻着皇室的徽章、法兰契斯卡殿下的印记,也就是一朵开向左下的花我能断定,这的确是我曾经亲眼见过的东西。是真的毫无疑问,这是真的。

  紧接着,听见聚集在大道上的人群一阵欢呼。

  哇噢!

  艾莉森的欢呼声也跟着一起传进维尔的耳里。她开心地将战斗机翻了一圈,维尔的脑袋也跟着转了三百六十度。

  却见维尔仿佛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前方,防风镜下的双眼睁得好大。

  怎么会

  他自言自语道。

  在欢声雷动的现场,瓦廉警队长没再说什么,静静地退下。他重新戴上帽子,深深低下头去。

  谢谢你,瓦廉警队长。

  瓦廉抬起头,也没和菲欧娜对眼,只是默默站回露台边那个原本由他驻守的岗位。

  菲欧娜将麦克风朝向群众:

  我,法兰契斯卡也要向全体国民!致上由衷的谢意。

  欢呼声仿佛停不下来。其间不时夹杂着法兰契斯卡殿下!的呼声。

  这时,菲欧娜又将麦克风交给班奈迪。

  如何?各位!我卡尔?班奈迪来到这里的理由,各位都明白了吗?

  班奈迪装腔作势的说完,又是一阵大欢呼。

  接着,他将视线转向愕然呆立的尼希特。

  尼希特议员,你例举过去的诈欺案件,那份心情我能体会。的确,刚才的我们难怪会令人起疑。不过现在你怎么说呢?

  听到班奈迪的话,众人也都往尼希特看去。尼希特侧眼瞄了一下,终于微微一笑轻摇头。他靠近麦克风,好让自己的声音传出来。

  我服了你了,英雄先生。

  接着他又做了一个优雅的笑容说:

  现在,这位女士是法兰契斯卡殿下的可能性已经很高了。你们显然不是爱搞排场的骗子。我刚才说的话或许有许多失敬之处,我愿意全数撤回,并且在此向各位致歉。

  不愧是议员,只不过我们虽然不是骗子,但真的是爱搞排场啊。这一点我想你不用更正。

  便见尼希特又露出那个说好听点是优雅,说难听是做作的笑容。

  不,我真的服气了。

  说着,他伸出手要和班奈迪相握,班奈迪便也牢牢握住。屏息观望他们两人的群众,立刻鼓起掌来。

  尼希特转向麦克风与群众。

  各位。我想,我就把这个场合让给他们两位吧。趁我还没有闹出更多笑话之前,我要离开了。至于来听我演说的人,我实在非常抱歉,但我想我刚才已经不小心说得太多了。

  在一阵笑声和支持者的声援中,尼希特挥挥手。然后他向菲欧娜微微一鞠躬,简单地向其它议员们道别后,走向露台边。

  班奈迪把视线从尼希特身上拉回菲欧娜,满意地点点头。

  尼希特议员。

  有人叫住他。原来是班奈迪。尼希特停下脚步,回过身去。

  你掉了东西哦。

  班奈迪伸出右手,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物体。

  嗯?

  尼希特往回走了几步,定睛看着。

  班奈迪拿在手上的东西,是一颗金袖扣。菱形的底座,上头刻着美丽的徽纹。

  尼希特看看自己的左袖口,见完全一样的金袖扣仍牢牢地扣在那儿。于是他又看右袖,却见右袖扣也好端端的。

  嗯?

  尼希特一脸不解。

  菲欧娜不发一语,只是朝他凝视了几秒钟。

  接着班奈迪问道:

  这是你的袖扣吧?尼希特议员,上面刻有你的家徽呢。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可就伤脑筋罗。

  的确是我的,可是您是在哪里捡到的?

  说着,尼希特便伸出手要接下。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袖扣时,班奈迪忽然将手抽回,让他扑了个空。?

  见尼希特一脸不悦

  唉唷,跟你闹着玩的。

  班奈迪竟打趣似的说着,转身将袖扣交给了菲欧娜。

  尼希特瞥向菲欧娜,但见她冷眼瞪着自己。

  菲欧娜右手握着袖扣,闭起了眼睛。她又将手抚在胸前的坠子上。

  然后她睁开眼睛,接着说:

  欧文?尼希特。你要取回这颗扣子,无论是生或死,都得等你从监狱里出来之后才行。

  她那冰冷的语调,直接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里,也传进了麦克风。

  您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懂。

  尼希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我要以杀人和伤害的罪名,对你提出控诉。你要为此坐牢。

  菲欧娜此话一出,群众间浮现一股阴森的沉默。

  你在十年前杀了人。你杀了我的母亲、父亲,还有许多的随从人员。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欧文?尼希特。你当然明白吧没错,你就是袭击皇宫的犯人之一。

  仿佛有大批虫子刹时被惊动,群众间响起一片惊愕的低吟。露台上的议员、宾客和警官们,全都一起朝菲欧娜和尼希特看去。而那名小男童仍旧悠哉的摇晃着双腿。

  什、这是什么话

  你想像刚才一样,要看证据吗?欧文?尼希特,证据就在我手里。是的,就是这颗袖扣。这百分之百是你的东西,同时也是我除了项坠以外,唯一从皇宫带出来的东西。

  贝因医师把坠子还给我时,也一起把这颗扣子交给我。他说我当时身受重伤,手里却还是紧握着这颗扣子。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在接下它的那一刹那,却想起一丝与这颗袖扣有关的可怕回忆。直到看见你的选举传单,你在照片里佩戴的正是这样的袖扣。这颗袖扣可以证明你当时就在现场,也能证明那场火灾并不是单纯的意外。我想,你大概以为这颗扣子早已被火烧融了吧。

  一片寂静的露台上,只见尼希特张口结舌,想说又说不出口。

  班奈迪却站出来说:

  尼希特议员。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个场合来发表,你已经知道理由了吧?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就是喜欢搞排场啊。

  怎么样?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面对班奈迪的质问,尼希特答得十分平和。

  有很多,但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口,听来只会像是强辩。

  哎,也对啦。

  所以我不做任何解释。不过那位女士刚才说要对我提出控拆,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错。

  班奈迪简短答道。

  也就是说,我将面临正当的审判。届时我会聘请律师搜集证据,再容我堂堂正正的提出反驳!我会证明这与我完全无关。一个不知在哪里捡到的袖扣,和许多愿意为我做不场证明的可靠人证,不知孰轻孰重呢。

  好的。不过请你别忘记,真正的公主和我这发现壁画的英雄,真的会和你周旋到底哦,证据就是金坠子。还有刻有你的家徽的袖扣!那应该只有你才会有,但愿到时候你能找到很多同伙甘愿冒风险说些迟早会拆穿的胡言。

  只听见尼希特哼了一声,掉头就往露台的右后方走去。

  瓦廉警队长,他就麻烦你了。我们马上就来。

  班奈迪说道,便见瓦廉点点头,迎上去挡在尼希特面前。

  请往这儿走,议员。要麻烦您跟我到警署里走一趟了。

  队长,难道你也相信那位女士的一派胡言?

  我相信她是法兰契斯卡殿下,因此她说的话我也相信。

  瓦廉如是说道。看着警队长一本正经,尼希特露出厌烦的表情。

  是吗看来你以前果真是皇室警卫换个说法,真够愚忠的。

  我应该说过了,若有虚假我愿任凭宰割。

  尼希特走到瓦廉身旁,似乎要任瓦廉带走,一面说道:

  好吧。不过,就算你说的是真话!

  话还没说完,尼希特突然朝瓦廉一撞。

  呜!

  瓦廉被猛然撞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尼希特立刻从他的腰际拔出那把礼仪用的短剑。系带被他一把扯断,露出了长达二十公分的锋利刀刃。

  尼希特右手持剑,一反手竟顺势往倒在地上的那人腹部刺去。

  我现在要杀了你!

  该死!

  班奈迪用贝佐语说道。

  尼希特手中的短剑,已将近有一半没入瓦廉侧腹部。所幸有瓦廉在千钧一发之际倏地伸出左臂挡在中间。左臂也被短剑贯穿,血流如柱。

  唔,你这

  挡得好哇,队长!

  尼希特笑着说道,抽手拔起短剑。瓦廉的侧腹立刻涌出鲜血,将制服染得一片腥红。尼希特起身跑,先对着他的头踢了一脚,令他昏了过去。

  却见尼希特并不逃向一旁通往楼下的出口,竟奔向他面前的来宾席。坐在那儿的人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名年轻女性被他迎面撞上,当场连人带椅跌在坚硬的石地上,晕了过去。

  这时,尼希特的眼前坐着那个吓傻了的小男孩。

  收音机里传出一连串惊叫与怒吼声,

  到底出了什么事啦,播报员!

  艾莉森在空中大吼。

  播报员当然听不到。但他的声音接着在一片惨叫声中传了出来:

  尼、尼、尼、尼希特议员竟然杀伤了瓦廉队长,

  什么!、!

  现在他抓了一个小男孩,天啊,从后面、他从后面用左手勒住了小男孩的脖子!小男孩好象很难过!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尼希特议员竟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妇女们尖叫着在露台上逃窜。被撞倒的那位小姐动也不动,旁边的警官只好将她拉开,议员们也几乎逃离。

  你、你

  只有一人鼓起勇气试图劝阻他,却被尼希特凌厉地瞪了一眼。那人没敢再开口,退了几步便也转身逃开。

  尼希特用左手将小男孩抱在一旁,右手拿着染红的短剑。小男孩完全不明究理,但吓得浑身僵硬。

  尼希特扬腿踢起一张椅子。椅子高高飞起后摔在露台上,那声响也传进了麦克风。

  露台边只剩播报员一人仍在实况报导。

  天啊,尼希特议员抱着小孩接近卡尔少校和法兰契斯卡公主殿下了!实在太可怕了,啊,他们在说话。我先调高麦克风的收音。

  尼希特抓着小男孩,甩去右手的血,然后一步步逼向露台中央的菲欧娜和班奈迪。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若方才那样沉着,而是充满敌意,目光凶狠且头发凌乱。

  我该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吗?

  菲欧娜回瞪尼希特,一面说道。

  班奈迪望着倒地不起的瓦廉警队长,见一名年轻的警官正在照料他,而瓦廉也已经微微的抬起头。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把视线移回尼希特身上。

  尼希特议员。你太差劲了。这下子不光是为了十年前的案子,单以现行犯罪也非逮捕你不可。

  班奈迪如是说道,一面瞥向露台两旁。已有数名手持警棍的警官正怒目盯着尼希特。

  两件我都不接受。一旁的蠢蛋警察们,你们统统不许动。不怕这小孩受伤吗?

  尼希特将短剑比向他怀中的小男孩。瓦廉的血沾在男童的脸颊上。

  菲欧娜上前一步。班奈迪想拦阻她,却反被她按下手臂。

  放开那个小孩。欧文?尼希特。

  我只当它是耳边风,你这天杀的!

  你当年就是那样那样抓着我的,对不对?拿我当人质。

  听到这里,艾莉森激动的咆哮。

  这家伙太不象话了。

  两人从盘旋的战斗机上往下看。小小的露台就在下方。

  什么嘛,原来你记得清楚嘛。女王陛下和殿下就是为了救你才蠢兮兮地跑出来让我杀的,两个活靶子呀。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在你身上也扎扎实实开了两枪的。

  说这话时,尼希特的脸上竟有一股欢欣的笑意。相反的,菲欧娜却是满脸凶恶。

  你们两个都站住别动。难道你们想看这小耳朵被削掉吗?

  班奈迪扳着菲欧娜的肩膀,将她拉到演讲台边。尼希特盯着他们,一面走到露台前方的前缘处往下看。下面除了愕然仰望的群众之外,还停着一架飞机。

  尼希特背抵着栏杆,又向露台亮了亮手中的人质和短剑。

  我可要逃了。刚好连飞机都准备妥当了,就借我用一用吧。那边的英雄,你就替我驾驶它吧,三个人应该坐得下吧?

  要是我拒绝呢?

  班奈迪问道,尼希特马上说:

  那,这个不知名的小男孩就要被牺牲了,他的名字会被永远的烙印在历史上或者也烙印在公主殿下的脑海里。'

  原来如此。

  班奈迪没好气地咕哝道,然后笑了笑。

  好吧,尼希特议员,我就替你开飞机,顺便也做你的人质吧。虽然跟男人共乘一点乐趣也没有,哎,我现在也不能抱怨什么了。

  看着菲欧娜神情中混杂着错愕与不耐,班奈迪对她说:

  没有办法,人质的性命为重。

  然后他问尼希特:"

  准备飞机需要一点时间。你要在这里等呢?还是到下面去等?

  我就在这里等。快点啊,英雄先生。

  好啦。

  说着,班奈迪又对菲欧娜说:

  请你在这里看着他罗。

  咦?

  只见班奈迪快步走向露台右侧,中途还一度回头,朝菲欧娜送了一个秋波。

  叫他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真好。话说回来,这男人还真没用啊他真的是个正牌的英雄吗?

  听见这番嘲讽,菲欧娜再次转身瞪着尼希特,然后说道:

  要是让他听见了,他大概会烦恼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吧。

  露台右侧有几名警官。其中一人正仰躺着接受包扎,并拒绝人家将他送走。那人正是瓦廉。

  看见班奈迪走来,他勉强支起身子说:

  英雄先生别让那家伙逃走

  请不要勉强起来。

  班奈迪说时,另一名警官靠过来,语气强硬地问道:

  该不会真要放走他吧?

  班奈迪只简短的说了一声不,然后对着坐在无线电前死命请求警署增援的年轻警官说:

  请借过。

  咦?哇啊!

  班奈迪摘下警官头上的耳机,将他从椅子上挤下,一把抓住面前的麦克风。他很快地调整起无线电的频率。

  班奈迪呼叫艾莉森机。听得到吗?我在下面用警察的无线电。

  他才呼出口,马上就在耳机里听见艾莉森的贝佐语传回来。

  收到。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呀!

  班奈迪抓着麦克风,往露台中央看去。尼希特仍靠在栏杆上,小男孩则像个娃娃似的颓然无力。在他们两人面前,则望见菲欧娜的背影,可能仍在瞪着尼希特。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阻止那家伙。

  收到,维尔呢?

  好、好的。要做什么事?

  听见两人的声音,班奈迪又按下麦克风的通话钮。

  现在那家伙抓了一个小孩当人质,走到露台前端去了。你们就做狙击手,从空中朝他的背开枪。

  咦?先听见维尔的惊讶,然后才是艾莉森的兴奋语气:

  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用手拿枪射不准,但用飞机的我可有自信了,要我用飞机上的机枪射他是吗?

  不是啦。机首是二十mm的机关炮耶,你想轰掉整个露台呀?

  听着班奈迪没好气的声音,艾莉森好失望:

  什么嘛

  维尔,你来。

  怎么做?

  就像刚才的要领。你从空中狙击那家伙。

  咦?那不就

  我等一下会去引开他的注意力。艾莉森,你把飞机尽可能降落到露台的高度,侧飞横越大道,维尔就在经过的那一瞬间开枪。

  可、可是,万一射到人质或你怎么办?

  人质不会有事的。若能射中那家伙的身体,子弹是不会贯穿过去的。我无所谓,一、两条胳臂或腿是小事。

  怎么这样

  办得到吧?卡亚西的第六名。我现在全仰赖你和艾莉森确良。还有一件事,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叫那家伙招供,所以尽量别杀死他。

  三秒后,艾莉森的声音传来。

  我愿意放手一搏。既然来都来了。

  好,维尔你呢?就像那时救了我们、救了壁画那样,你愿意吗?

  我知道了。

  拜托了。你们两位能在六十秒之内完成吗?

  听见两人的回答,班奈迪便在警官的注视下满意地点头,然后!

  对时。三、二、一、开始。

  班奈迪按下手表上的钮,码表的指针便从十二点的位置起跑。读秒开始。

  维尔,冷静下来。还有五十五秒。

  听着艾莉森的声音,维尔快速度动起手来。就像一只发现猎物的猛禽,战斗机开始急速回旋降落。在这样的重力加速度之中,维尔先脱去手套。

  接着他从双脚间的布袋取出手枪,这次一下子就装好了枪托。他再伸手去掏袋子底部的子弹盒,第一次没拿到。

  不急不急,还有时间

  像是看透了维尔此刻的焦急,艾莉森的声音听起来悠哉多了。这次他抓到了盒子,打了开来。

  准备好了是吧?

  见班奈迪走回来,尼希特便问道。小男孩被他的左臂挟着,双脚悬空,脸上一片茫然。

  班奈迪向身旁的菲欧娜说:

  请你到旁边去吧。这里很危险。

  我不!

  瓦廉在叫你呀。之后我来想办法。

  他一面轻推菲欧娜的背,一面看了看左手腕的表。

  维尔。我在轨道上了。

  艾莉森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飞机低空拂过房舍的屋顶,屋顶的蓝色和屋檐的白色仿佛伸手可及,且快速向后飞逝。他们的前方有一栋高大的建筑物。

  维尔的膝上摆着手枪,滑套敞开。

  从左侧接近。我会倾斜机翼,尽可能减速。

  看着机上的时钟,艾莉森一面说着,一面拉回推进器操纵杆。引擎声立即静了下来。

  艾莉森,万一我失手了,还有时间重来吗?

  没有哦,一击定江山呀。还有二十五秒。

  好。

  维尔的右手捏着一颗子弹,将它放进弹匣,再将弹匣装入手枪。子弹沉钝的光芒从滑套的孔中露出。

  维尔拿好手枪,架在左侧的机舱边缘上。他用大姆指推开滑套锁。

  伴随着一个金属声,子弹和滑套一起就定位。

  准备好了。

  收到!稳住哦!

  维尔将枪托抵在肩上对自己说:

  就一次。

  好啦,英雄先生,请你带路吧。

  尼希特挥挥右手的短剑说道。

  关于这件事嘛

  班奈迪双手叉在胸前。左腕的秒针刚过四十。

  我想想还是算了。跟像你这样的人渣共乘,我会倒霉的。

  四十五。

  什

  听到这句话,又见班奈迪泰然自若地走向自己,尼希特简直惊讶已极。他将左手抓着的男童一把掳在自己面前。五十已过。

  我说像你这样的坏人,我才不会任你逍遥法外!人渣。

  五十五已过。班奈迪又向尼希特踏出一步。

  你这家伙!

  尼希特将短剑逼近男童的喉咙,立刻转向已走到他眼前的班奈迪,举手就要刺去。

  五四

  耳边传来的是艾莉森的倒数计时。

  眼底是从右往左流逝的景色。成排的屋顶,忽然变成了偌大的剧场楼房,它们就像在旋转台上转动似的。接着,面对大道的露台映入眼帘。

  三二一

  在倾斜的机翼那端,维尔望见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人背对着露台的栏杆,另一人则几乎与他重叠,也就是班奈迪和他那毫无畏惧的笑容。

  手枪的准星几乎是同时瞄准了两人。

  就是现在!

  维尔开枪。

  六十。

  引擎声在刹那间轰然响起。

  在眼前这名挥剑准备刺向自己的男子脑袋后方,班奈迪看见那架两人座的战斗机。机身画着灯台图样,而后座有一管枪口,正对着自己。

  拜托了。

  后座的手枪弹出一个金色的弹壳。

  呃啊!

  就在尼希特发出惨叫的同时,战斗机宛如一阵狂风似的飒地飞走。尼希特的左肩喷出鲜血,疼痛令他缩起身体,右手的短剑只划过空气。

  好身手!

  班奈迪叫着,当场用左肩撞向尼希特,右臂同时拉开那名男童。

  抱歉罗。

  被这么一撞,尼希特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

  你这混球!

  尼希特高喊。他痛得表情扭曲,仍执意朝班奈迪的颈部刺去。

  班奈迪炯炯盯着那把刀。

  可恶!

  就在那一刻,他将左腕伸到喉头前挡着,又用右手从后抵住左腕。

  喀啦!

  一个闷响,短剑定住不动。剑尖刺在班奈迪的左腕上。只剩毫厘之差。

  什什么?

  尼希特大为惊愕。

  这东西可是很贵的耶。

  班奈迪以洛克榭语说道。

  短剑的剑锋刺碎了他左手腕上那只手表的表面,不只把数字盘弄得乱七八糟,剑尖也卡在机芯里了。

  班奈迪左臂一挥,短剑应声飞出,敲打在露台的地板上。

  对着尼希特愕然的脸,班奈迪抡起右手

  我答应过罗,

  他出石头揍了下去。

  啊,卡尔少校抢下了小孩!那刀子!危险。天啊,飞出去了!哇啊!

  这是播报员的声音。

  这算哪门子的实况转播啊!

  战斗机一面加速,艾莉森一面骂道。

  接着

  啊,他揍了他,揍一拳,又一拳,尼希特议员被打到栏杆上!他的背撞上拦杆,小孩子也平安,卡尔少校实在厉害!

  万岁!维尔,成功了耶,不愧是少校,

  艾莉森双手伸向空中。

  还有维尔你也是!

  艾莉森回过头去,只见维尔在防风镜下浅浅一笑,右手向上举起,亮出那把滑套敞开的手枪。

  就在同一时刻,帐篷里有另一个声音在翻译广播讯息。

  卡尔少校万岁,

  狭小的帐篷里,斯贝伊尔空军的官兵们又抱又跳的,打翻了好多器材。

  戴眼镜的上尉自言自语道:

  要是生男的,我看还是叫班奈迪吧

  嘴角淌着血,一头乱发。尼希特背靠着栏杆,虚弱地抬起头。

  他的眼前就是班奈迪和菲欧娜。在两人身后,持警棍的警察们已经严阵以待,最后面还有坐在椅子上,腹部缠着绷带的瓦廉警队长。

  欧文?尼希特

  菲欧娜开口,班奈迪便将身旁的麦克风拿到她面前。

  我现在控告你袭击皇宫。

  在那之前,先以现行犯逮捕你。不好好绑住你不行,否则你会逃跑。以后再慢慢来审问你吧。吃饭的事也等进了大牢再说。

  班奈迪说道,一面甩着揍人的右手。

  去!

  尼希特啐了一口,也吐出口中的鲜血。他的左臂颓然下垂,血迹渗出,染红了他的西装。

  只见他慢慢站起身,警官立刻摆出阵势。尼希特的背在栏杆上滑了一下,但还是站定脚步,往大道望去。

  群众仿佛冻结了似的,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上百双冰冷的眼神。

  嘿你们真是有够闲

  尼希特气若游丝,但麦克风仍忠实的将声音传开。群众依旧一片沉默。

  最后我还是要说你们可别想从洛克榭独立哦

  听到这番话,班奈迪打趣的说:

  都到这个关头,你还是要讲自己该讲的话啊。真了不起。

  尼希特对班奈迪摆出笑脸,嘴角仍有鲜血滴落。

  你啊都怪你发现了那种怪东西啊,英雄是你不好。那种东西应该永远藏起来才对。

  太大了,藏不起来嘛。

  哼!嘿,铁打的法兰契斯卡公主殿下。

  菲欧娜看着尼希特,眼神已不是先前那样的仇怒,而是哀怜。

  我有两个请求。

  我姑且听之。

  尼希特微弱的声音,乘着电波传进艾莉森和维尔的耳里。

  一件是希望你别让我的家人遭受私刑。我的妻子,当然还有我的孩子我的所作所为他们一概不知情,和他们也没有关系。

  再来是菲欧娜的声音。

  你杀了别人全家,这种竟然还说得出口。不过,我以公主的名义答应你,欧文?尼希特。各位也都听见了吧。

  那就谢啦。

  绿色的战斗机静静飞翔在蓝与白的城市上空。

  另一件事呢?

  菲欧娜问道,却见尼希特笑了起来。说得好听是优雅,说难听点是做作。

  你呀我要诅咒你

  这我拒绝。没别的事了吗?

  菲欧娜快嘴答道。

  嘿嘿。

  尼希特将唯一能用的右手攀在栏杆上,使劲地跳了上去。

  永别啦。

  一个扭曲的笑容。

  糟了!

  班奈迪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贝佐语,飞身冲上前。

  尼希特的身体往后倒去。菲欧娜不禁屏息,见班奈迪伸出手却迟了一步。,

  群众的惊呼声。尼希特就这么消失在三层楼高的露台前。

  一楼的石板道上,传来人头落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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