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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要出门啰?」
「哥哥慢走~~」
早晨,宗朗在十兵卫带着爽朗笑容的目送下出门,即便昨天下颚挨的那一记攻击仍隐隐作痛,他还是硬着头皮自道场的玄关迈出家门。
他得到学校去——事实上,经过了前次事件,现在他和学生会之间呈现暂时性的休战状态;因此他这么一去为得不是和目标学生会间有什么未了的纠葛,而是去学校上课。换言之,他此行单纯只是应付一个学生平时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一部分。
前阵子,由于学生会下达了接收道场的命令,于是在十兵卫出现之后双方展开了一场激战。这起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也让宗朗已经将近两个礼拜没有到学校上课了。眼看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暑假也快要到了;期末考迫在眉睫,他不能再旷课了。除此之外……
(还有十兵卫上学的问题得好好处理呢。)
没错,为了让十兵卫上学,台面下还得先备妥一些手续;先是千姬得在学校电脑主机里的学生名册上动点手脚,然后再补上一些十兵卫的编班作业等等。
十兵卫的家族成员、户籍资料理所当然跟着宗朗的照抄,于是他们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真正的兄妹——至少在学籍资料等等相关文件中是铁一般的事实。
由于十兵卫的学籍资料得等到暑假开始才会正式生效,因此她目前仍得待在道场里头空等,而她今天也同样目送着宗朗出门上学。
「……好像有点无聊呢。」
十兵卫这才察觉,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被扔在道场里头了。
在宗朗恢复上学的日子以前,十兵卫的身边总有宗朗陪伴。宗朗会教她功课和剑术,另外也有幸村和猴子左助陪她打闹嬉戏(换句话说,十兵卫空间的时候,都有幸村陪她打发时间),她不时也得帮忙又兵卫一起出去买东西,陪她整理家务。一直都还算得上是充实的生活,这会儿时间全都空下来了。
暂时借住在道场客厅里头的千姬性格上即使总是我行我素,恣意妄为,不过还是会去上学。半藏是她们班上的班长,更不可以迟到或缺席。至于自己一个人闷在别馆里头的幸村……
「小幸!小幸~~出来嘛——小幸,不然十兵卫可以过去你房里吗?」
不论十兵卫怎么呼喊,对方就是没有反应。
截至前天为止,十兵卫要找她都还可以隔着别馆门口的重重阻绝跟她说话;然而打从昨天开始,别说看不到她的人,就连叫她也不再回应。
「怪了……」
至于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原因当然就是出在昨天宗朗去别馆找幸村说话,却不巧碰到幸村正在洗澡,而使他下巴挨了一记的事件。不知道这件事的十兵卫依旧不死心地持续叫唤着幸村。但是……
「吱吱——」
出来应门的就只有猴子左助而已。
「啊哈,是不是幸村也不陪你玩,让你闲得发慌呢?那你陪十兵卫玩吧?」话才说完,十兵卫忽然灵机一动,「对了!我们到学校去吧——左助!你觉得怎么样——对呀,就这么办吧!」
十兵卫的眼中忽然亮起了金光;她的性格使她一旦有了想法,就会刻不容缓地急于付诸实行。虽说她的编班生效时间是在暑假开始以后,不过她现在已经耐不住性子等下去了。
「好不容易有这个空闲时间,人家想看看哥哥和千姬在学校里头到底都做些什么事!十兵卫一定要去看看!」
一旦下定决心之后,十兵卫的动作总是不会耽搁太久。她没做什么准备,只带着一副大刀小刀——三池典太,将它们插进绑在大腿上的系绳中,就这么从柳生道场中飞奔了出去——猴子左助则乘在她的肩上。
「……怎么了?十兵卫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就在十兵卫离开之后不久,幸村从别馆的窗户中探出头来,却已经看不到十兵卫和左助的身影了。
「又兵卫也不在,这家伙一个人跑出去了吗……那个猪头,要是这时候学生会的人来袭了怎么办——可是要是妾身现在也追出去,那么这间道场俨然就是一座空城了……唉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嘛!」
就在幸村心中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太阳已经缓缓爬过了天空的正中央。
「呜……是这边……吗?不对……人家好像迷路了说……」
十兵卫想也不想便朝着武应学园的高中部奔了过去,但她根本一次也没去过,因此现在已经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了。就在这时候……
「啊!这边人家跟又兵卫来过好几次!」
「吱吱——」
十兵卫发觉自己置身在学生街上。
学生街——这是武应学园总校,富士校区中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有许多店铺栉比鳞次地排列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在其间川流不息,显得相当热闹。
话说这条学生街的名字恐怕会引起多数人的误会。一般来说,我们称为学生街的地方令人联想到的总是学生聚集的街道。可是,这条学生街其实是武应学园校地内的街名,除了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之外,外人是不能进去的。换句话说,这条街内林立的店铺,其实都是由校内学生开的店,并由学生们自己经营,学生街就是这么一条商店街。
在这边我们得稍微说明一下,武应学园富士校区涵盖的教育学程包含了国中和大学,加上相关机构等等,每个部门都是全员住校制。换句话说,校内的教职员和学生们都得在分派到的宿舍中完成他们的生活起居;校方则会以每个月为单位发放提供校内人员使用的民生必需品。其他各种消耗品只要提出申请,学校也会提供合作厂商所生产的产品来发放给校内的师生使用,就连三餐也是由各部门的餐厅提供。
从这个角度来看,武应学园的师生平时一切的生活所需都可以在校园内得到满足。然而这些都只是一个人生活中最低限度的要求,不见得能够让所有人都觉得满足。
人性本会渴求和他人不同的事物和服务;先别说学生餐厅能否满足一个人日常所需的营养,每天吃一定会觉得腻。这么一来,当然会想吃些其他东西,甚至速食等垃圾食物。也因为有这样的需求,于是学生们因为志趣而开设的店铺大受欢迎,如雨后春笋般愈开愈多;从原先都是生手们经营的行业,逐渐转变成有模有样的店面。现在这条学生街在各方要素都齐全的连锁效应之下,已经开设了超过百家以上各式各样的商店,宛若一个繁华的市集。
在这条学生街上,甚至有些学生觉得在街上开店比起上学有趣,已经开始把心力全都花费在经营方面,完全不去上课了。而且这些开店学生中,店长一代一代交棒下去,有人做出兴趣来,便自动辞去了学籍,以一名专业经营者的身分出外闯荡。这么一来,这条学生街便成了武应学园枯燥的学生生活中,一处充满了新鲜活力的热闹地区。但也因此地龙蛇混杂,而在校园中埋下了骚动的不安因子。
虽说柳生道场里头除了十兵卫之外全都是学校的学生,不过他们的立场和学生会相左,因此无法得到校方配给的日用品。他们日常生活中所需的各种物品,都是在这条学生街上购得的。也因为这个缘故,对于时常陪着又兵卫上街的十兵卫而言,这条学生街算是相当熟悉的地方。
话说,如果要问他们购物的资金来源……
「虽说我们用的钱都是小幸透过网路※买株卖株赚来的,而且相当充裕。不过为什么光是买买株卖卖株就可以赚到钱呢?比起株,人家更喜欢菜头说。」 (译注:日文中的『株』字为『砍掉大树之后留下来的树根』,亦为『股票』之意。)
十兵卫对着一旁的左助说起了话来。就在这时候……
「啊!好香哦——左助,我们到那边去吧!」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原先想到学校的目的了。
由于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因此学生街上的行人寥寥可数。十兵卫快步地穿过了周围的行人,跑进了一间店铺里头。
砰——一阵迎面而来的冲击将十兵卫向后推得老远。
「唉呀~~」
「吱吱——」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同时,一个黑影也遮住了她的视线。十兵卫抬头,发现黑影的来源是名名壮汉。除了这名壮汉,他的身旁左右两侧亦有两名身材均等的男子。
「不好意思!我没有看清楚四周乱跑,不小心就撞到你们了——真的很抱歉——啊……」
十兵卫这才发现自己倒地时的双腿是向两侧张开的,于是赶紧将膝盖给并拢,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一次恭敬地弯下腰赔礼。
「……抱歉,那我们先失陪了——走吧,左助!」
就在十兵卫打算离开的时候——
「啊,你等一下!」
一个低沉而宏亮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她回过头去,看见出声的人就是三人中身材最为壮硕的那个,也是方才她撞个正着的那名男子。
「真的……很不好意思……你有哪里,受伤了吗?」十兵卫歪着头看着他,露出了些许不解的表情。
「哇啊啊啊!你这什么态度呀!是你撞上来的耶,你觉得就这么道个歉就可以了事走人了吗?喂!」
「是啊是啊!你以为你撞到的人是谁呀——说到大德寺三太夫的名字,这一带除了外来者之外,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角头大哥啊!」
听到十兵卫的问话,站在壮汉左右两侧的男子一人一句呛了过来。看来十兵卫面前这名壮汉的名字就叫作三太夫了——是说这名字一看就让人觉得绝非真名。
「咦?脚头?你的脚指头怎么了吗?」十兵卫歪着头问。
此时,那名被唤作三太夫的男子弯下身体,将整张脸凑到了十兵卫面前,「受伤嘛……对呀,我的脑瘤好像恶化了吧?」
「脑……瘤?」
对于这个不熟悉的名词,十兵卫依旧一脸茫然。话说回来,若是患有脑瘤的人,大概也活不久了吧——至少不应该还能像这样走路才对……
「喂,你很白目啊!三太夫大哥的意思是要你低头谢罪啦!」
「咦?可是十兵卫已经道过歉啦……如果你们要我再说一次的话,那我就再说一次好了……对不起嘛……」
「道歉是能怎样?多说几次是能换钱吗——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光道歉没有用,拿出你的诚意来呀!」
十兵卫撞见的情况其实就如这名小弟不小心说溜嘴的一样,说穿了就是典型的勒索。其实要找人勒索根本不需要理由,只是十兵卫恰巧撞上了他们,刚好让他们有了藉口,而这点十兵卫也察觉到了。
「那……只要我给钱就可以了吗?」
锵啷啷——十兵卫从口袋里掏了一、二、三……一共三枚铜板。
「来,人家身上的全部给你!」
十兵卫掏出来的是武应学园内通行的特别货币,不过这三枚铜板加一加也不过就三百圆。不过,这对十兵卫来说却已经是相当庞大的数目了。
(唉……这些钱够买六罐一公升装的饮料了。但毕竟是我撞到他们的嘛,当然得赔罪了……)十兵卫神情落寞地交出了三枚铜板。可是……
「你、你、你这是怎样!就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们吗!」
「咦?你们不要钱吗?太好了!」
十兵卫一听高兴地叫了出来。然而,对方当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她走。
「小姐,如果你没有钱,那就把你身上包着的值钱布料全脱下来当掉吧!」
三太夫带着凶恶的视线撂下狠话,一双眼睛也像是贪婪的舌头般,色眯眯地从头到脚对着十兵卫打量了一番。
「咦?可是人家身上穿的是衣服,没有什么布料啊——啊!你们该不会是要我脱衣服吧?才不要呢!十兵卫怎么可能作这种事!」十兵卫满脸通红地猛摇着头拒绝。然而……
「听你说了不要,反而让我们更想要你身上的衣服了——快脱!全部脱下来!你不脱的话,就由我们来帮你脱!」 l
「仔细看,你这小妞儿长得还挺可爱的,是个美女呢!而且胸部又大又圆,看起来很有弹性的样子——长着这么一张脸,再加上这么一对大胸部,你换个工作可以赚大钱耶!」
三太夫伸手握住了位于自己腰际的刀柄,其他几名小弟则已经拔出了大刀。
武应学园内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带刀。只要有正当理由,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拔刀要求和对方决斗。然而像十兵卫和三太夫等人这般没有第三者见证的情况下,基本上是不允许拔刀的,更遑论是要十兵卫以一敌三的情况了。
「啊?要比剑吗?这样的话……咦?」
十兵卫打算伸手抽出系在自己大腿上的刀子,没想到三太夫的动作更快了一步——锵!对方的刀重重地敲在十兵卫尚未出鞘的刀身上,一股浑厚的力道更是将她推飞了数公尺远。
「呜呀啊啊啊啊啊!」
十兵卫唉了一声之后,摔在地上狠狠滚了一圈。
对方是身高将近两公尺的巨汉,体重大概也相当有分量。然而他的动作却相当迅速,是个身手矫健的大块头。
他使尽手腕力气的挥刀动作拥有惊人的力道。不仅刀子大、刀身长,刀厚却刚直而几乎没有曲线,在他手上一挥就好比一把巨型的柴刀。
「吱吱——」
左助见状连忙赶了过来。不过十兵卫却只是皱起眉头并摇摇手,笑着示意她没问题,同时勉强站了起来。
「没事的,左助。不过他的力量好惊人呀,若是再挨上一下搞不好会很可怕……嗯~~我该怎么办好呢……」
十兵卫边说边拔出了系留在大腿上的三池典太,摆出将刀持在中段的架势。同时,三太夫也缓缓朝她靠了过来。
「你这家伙真是运气好,不过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伸长了舌头造作地在周围绕了一圈。
「你就看开点,陪我们玩吧!」
「对呀对呀!如果你不想在大街上脱光衣服跑这么一趟的话——嘿嘿,就乖乖跟我们来吧!」
三太夫的另外两名小弟也跟着流露出下流的态度,附和着自己的老大。
十兵卫挨了这么一下之后,他们决斗的场所已经从小巷道内转移到了大街上,引来许多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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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笨蛋到底在搞什么呀……!」
从道场里头跑出来的幸村此时也赶到了现场。她距离围观的人群稍远,从店铺门前——这里刚好有一个帮她垫高的支撑物——远眺着十兵卫和三太夫等人决斗。
幸村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决定跟着十兵卫追出来。由于左助的引导——也许是它察觉到了主人的味道吧——幸村在前一刻也发觉了这起事件并赶了过来。她来的时候刚好是十兵卫挨了三太夫一下,整个人被向后推了数公尺远的当下。
「十兵卫!」
幸村反射性地张开了铁扇,但她同时也察觉到了——
(那家伙……用刀锷挡下了攻击?)
幸村不愧是武士,这一瞬间发生的所有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尽管只为了恫吓作用,三太夫的攻击还是瞄准十兵卫的刀挥去。然而在这种状况下,即便刀身外侧还有刀鞘护着,但以对手的蛮力来看,正面吃下这一击的严重性恐怕会让十兵卫的刀子折断吧。
「虽说三池典太绝不是这么脆弱的刀……」
幸村看穿了这一瞬间十兵卫对于三太夫攻击所做的防卫,同时也看到她在被推飞之后利用受身技巧化解落地时可能产生的冲击力道。
(十兵卫……这种状况的她能撑得下去吗?)
起初幸村曾想过要即刻出手救援。可是,此时她的注意力已全被她对这场胜负的兴致给牵走了。
『柳生十兵卫』——一名真正的剑豪。这样的身分完全隐没在她眼前这名少女——『十兵卫』身上,平时丝毫没有显露出一点点剑豪的气质。
即使眼前的『十兵卫』在过去几天经过宗朗和又兵卫指导,累积下来的训练使她的剑术有长足的进步,但她和『柳生十兵卫』之间仍免不了有一段不小的实力差距。这样的实力差距却总会在方才那般细微而无法解释的瞬间反应中忽然消失。
「果然『柳生十兵卫』一直都附在十兵卫身上呀……她是在一旁关注着『十兵卫』吗?若是如此,那么为什么不现身呢?竟然每每都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幸村和十兵卫不同,她跟宗朗之间的亲吻也就只有缔结『契』的那么一次。然而……
「每次现身之前都要跟宗朗亲一下才肯出来!真是太低级了!而且——唉呀!随、随便啦!这种事怎样都无关紧要!」幸村莫名地涨红着脸,拼了命想要驱走内心的妄念,她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大马路上十兵卫和三太夫对峙的场面中,同时摆开架式,准备随时都能扔出铁扇给予十兵卫支援。
「就让妾身好好看清楚这个隐藏在你身上的真相吧……」
十兵卫和三太夫之间的刀锋几度相交,十兵卫屈居下风,节节败退。
「怎么了怎么了!你除了到处逃之外,什么也不会吗——果真如此……看招!」
三太夫的刀尖划过了十兵卫的胸口和腰际,然而却都让十兵卫以毫厘之差闪开了。从这个情况来看,十兵卫应该是漂亮地化避掉这些攻击了,但是……
「咦?啊……咿呀啊啊啊!」
她身上的制服绽开了几处切缝,随即裂成了好几个大洞。残破的衣裳此时几乎已经形同破布,底下赤裸的身子只剩一套内衣还穿在身上。
「呴~~大哥的剑法今天也很犀利呀!」
「什么很犀利,是超犀利的啦!」
两名小弟一人一句在一旁鼓噪着,周围围观的群众情绪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三太夫避开了十兵卫的胴体,只划破衣裳的刀法确实惊人。
「嘻啊哈哈哈哈!斩肉断骨——不对!是割衣惜肉,这才是大德寺流脱衣剑的奥妙!」
「真不愧是大哥!这招真不愧是您花费了二十年心力钻研出来的刀法呀!」
「就请大哥赶快将这女人身上的衣物全部扒光,让她一丝不挂吧!」
……看来这个大德寺三太夫将所有心力都投注在这招剑法上了。
「呜呜呜——情况真的不妙了……好丢脸哦!哥哥如果看到人家这个样子,一定会生气的啦!」
事实上,即便不是当下这个情况,十兵卫平时也都经常被宗朗生气地责骂着要她不要在别人面前随便裸露身体……
「人家才没有全裸咧!人家身上还穿着内衣呀!」
即便这句话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不过不怀好意的三太夫却已经凑上来夸耀自己的胜利:
「你别急呀!嘻嘻嘻……我马上就扯下你的胸罩!」三太夫眉开眼笑,喜形于色。
此时十兵卫双颊已经窜上了一股红潮,接着……
「不要!人家的胸罩才不给你咧!而且这场比试……我会赢给你看!」
瞬间,十兵卫脸上的表情出现急遽的变化,然而她的改变却只有眼前的三太夫看得见,这抹凌厉的表情在他面前稍纵即逝。
三太夫隐约感觉到眼下的情况有些诡异,心底稳固的信心基石忽然被挖空了一角,因而亟欲挥去这种错觉似地拉开了嗓门: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小妞儿!这场决斗最后会丢尽面子哭着回家的人……是你!」
他说完后便将刀子高高举起猛力一挥,手中的刀锋显露出了宛如一把巨大的柴刀那般威猛的气势重重地劈下——此时,若是十兵卫也挥刀硬跟对方力拼,极有可能落得再一次被狠狠弹开的结果。毕竟对方的速度和力道都相当惊人……
「咿呀啊啊啊啊!」
「唉……看她那个样子,果然还是不行……」
十兵卫几乎全裸的模样让幸村看不下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一股红潮同时也早已布满脸上的每一个角落。
看在幸村的眼中,十兵卫打从开始就一直没有还手的余地;不仅如此,她身上穿的制服还被对方砍得破破烂烂。再这么下去,她就要在围观的群众间被看光光了。
「果然没有宗朗的吻,『柳生十兵卫』还是没办法现身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妾身怎么能继续让十兵卫的身体裸露在大家面前呢!」
幸村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出手帮忙……就在这时候,三太夫已经早一步挥刀袭向了十兵卫。而他的目标,不偏不倚直指向十兵卫的胸罩。刀光划过胸罩中央……
「咿呀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声扬起。然而奇怪的是,面对对手这记攻击,十兵卫并没有挥刀将它挡回去,而是动也不动地任由它得逞……
仅存的那一小块布料迸开,那一对少说也有九十公分的胸部蹦了出来,像是布丁一般摇晃着垂在十兵卫胸前。
「呜耶——」
「出现了出现了!是胸部耶!」
事态如此,十兵卫却丝毫不觉介意。她瞬间一跃而上,沿着划破胸罩之后静止的大刀刀背,顺势冲向对手。
「咦?啊……呜哇啊!」
这回换成了三太夫惊叫。上空的十兵卫不一会儿便整个占据了他的视线,三太夫慌忙地甩动刀身,亟欲藉此将她抖落。然而早在他挥刀的前一刻,十兵卫已然消失无踪。
「吓啊!」
一个不经意的惊叫声中,三太夫赶忙抬起头来,看到十兵卫抵住刀身,直指着他从天而降。
「别动哦!不然很危险……!」
即便十兵卫没警告,三太夫也动不了,他早已被这副景象吓得动弹不得。十兵卫的刀落到了三太夫的后脑勺,通过衣领顺势沿着上衣的布料钻进裤子里头,在臀部位置钻了出来之后笔直地插进了地面。
「呜哇……哇呀!」
三池典太将这名壮汉自后颈部以下牢牢钉在地板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呀……」一旁的幸村看了不自觉地咂舌道,同时将这副令她感到难以置信的光景在脑中反刍一遍……
三太夫的刀锋直朝着十兵卫双峰之间的乳沟而去,为的是划破她的胸罩。在这种情况下,十兵卫因为对方的宣言,早知道三太夫的剑会怎么攻过来,更别说对方的刀法精准,只会划开衣物而不会伤及肉身。这么一来,她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因此十兵卫动也没动,任由对方划破自己的胸罩,然后瞄准对方露出的破绽行动——
(原来如此!挥出去的刀子在收回来之前的瞬间是静止的!再加上十兵卫根本就知道对手的刀子会朝着什么地方挥过来;倘若连路径都可以预期的话,要踩在对方的刀子上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十兵卫面对的是普通对手,在她跃上对手的刀背时,握刀的手肯定无法承受对方的身体重量而松开,胜负也将在那一刻决定——然而三太夫这般壮汉拥有足够的能耐承受十兵卫的重量,即便会因而受到震慑,却也不会轻易地松开手中的刀柄。想必这一切都在十兵卫的预期之中……
她在对手的刀背上踩了两步,旋即在刀锷前跃起,从上方以刺击的方式将三太夫变成了串烧。
「从这个情况来看,这支串烧本来应该要从对手的脑门刺进去的——看来现在这个十兵卫真的只是『十兵卫』,而不是『柳生十兵卫』……」幸村咂舌道。
3
十兵卫以俐落的手法换了握刀的方式——啪咑一声双脚踩在地上,站在三太夫的身后。
「你、你、你!」
三太夫回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神灵鬼怪一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就在他打算继续把话说完的的时候……啪啪啪啪——他身上穿的学生制服应声碎裂;连裤子也惨遭相同的命运,只留下一件内裤还穿在身上。
「你、你、你……你干了什么!」
「人家还帮你留了一条内裤不是吗?十兵卫也一样只剩下内裤呀!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只见三太夫身上的制服从背面自领口向下延伸,直至裤裆后侧冒出一条宛如为了快速穿脱而设计好的开口,就这么应声裂开。
「呜喔喔喔喔!好棒——」
「这怎么回事呀?实在太厉害了——」
「帅呀!干得漂亮——」
周围响起一阵围观群众发出的喝采,此起彼落的掌声热闹地伴奏着。
「啊、咦……谢、谢谢……谢谢大家——讨厌,要是哥有看见这一幕就好了!」
十兵卫红着脸接受赞美,却也因此露出了破绽……
「呜啊啊啊啊!你竟然对大哥动手——」
「不可原谅——」
即便三太夫因为十兵卫的一击而变得恍神,两名小弟倒是激动地想替大哥报仇,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刃,朝着十兵卫冲了过来。
「咦?啊……咿呀啊!」
面对这般危急的情况,十兵卫的三池典太刀尖却依旧深深插在地面上,想拔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拔出来迎击,让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就在对方的两片刀刃横向袭来、就要嵌进十兵卫满是破绽的胴体时——一把大铁扇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硬生生打在三太夫的两名小弟手上,将他们手中的刀刃击落。
「呜哇啊!」
「好痛——」
这么一招,竟使得这两名混混索性干脆地拉起身上只剩下一件内裤而茫然若失的三太夫,三人一起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你、你给我记住——」
斗败之犬无力的叫嚣此时听来真是大快人心。另一方面,铁扇的主人也同时飞奔了过来。
「小幸——」
「吱吱——」
十兵卫见到幸村赶来,一把抱了上去,而左助也跳到了自己的主人身上。
「喂——你给我等一下、等一下啦……好、好难过……!」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人家太高兴了所以忍不住嘛!因为小幸赶来帮人家解围,救了十兵卫耶——哥哥不在,人家好害怕哦!差点就要输掉了,真的很恐怖……多亏有你帮忙,谢谢你,小幸!人家好喜欢小幸!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好、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你……呜——」
幸村忽然噤声。她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并不全然是因为被十兵卫抱得喘不过气来,而是眼前十兵卫裸露在外的傲人胸围就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堵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孔,让她怎么也无法呼吸;一对柔软又弹性良好的白嫩双乳,两颗加起来超过九十公分的傲人胸围,一旦紧紧贴在脸上,恐怕就变成了某种足以致命的凶器……
「啊!糟糕,对不起——小幸!」
这才忽然惊觉事态严重的十兵卫赶紧将幸村放开,让她从一对丰满的乳房中逃脱。
「噗哇——呼啊——呼——呼——十兵卫!你、你干什么啦!没事别把那一对大而无当的胸部露出来现啦!妾身都快被你闷死了!搞什么东西呀!」
「对、对不起嘛——人家、人家因为小幸过来帮忙所以高兴呀!」十兵卫答话时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还有我说啊……你那是什么德行呀!你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羞耻心啦!老是光着身子到处跑……嗯?十兵卫?」
「嗯、嗯!小幸,对不起啦……呵呵……对不起……对不起嘛……」
十兵卫的笑容中渗出了泪水,一颗颗不断自眼角滑落。她此时真的是又哭又笑。
「你……你哭什么呀……」
「没有啦,人家没有哭!人家没有哭、没有哭——呜呜……人家没有哭哦……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话说到一半,十兵卫真的忍不住嚎哭了起来,而一旁的幸村则被她这样的反应吓到了,「别、别哭了啦。妾身也说得太过分了……来,披着——」说完后便把自己身上的※阵羽织脱下来为十兵卫披上。(译注:为日本战国时代武士出入战场时穿披于铠甲外侧的无袖和服。)
此时的十兵卫仍哽咽不止,但她还是硬挤出声音来:「嗯、嗯……谢谢,谢谢小幸……这件披肩,有小幸的味道呢。」她揪紧了阵羽织的衣襟,擤着鼻涕说道。
「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毕竟这件阵羽织是妾身在穿的嘛……呜哇!」幸村话说到一半,不禁扬起一声惊叫。而这阵尖叫声起因于在十兵卫披上了这件阵羽织之后,忽然反过来钻进幸村的怀里。
「你、你干什么啦……」
尽管不习惯,这时候的幸村也无法将十兵卫推开,只能带着满脸通红的羞怯表情由她趴在自己怀里,同时轻轻地将手交缠在她背上,将她抱住。
(是、是怎样?这家伙该不会……该不会像之前那次一样……)
当下的这个情景,让幸村忆起了数目前十兵卫在柳生道场亲了她脸颊的那次事件,使得她一下子害臊起来,全身上下的每一吋肌肤猛然涌上一股红潮,体温不断窜升。
(该、该不会……)
虽说三名恶棍已经败逃,然而这两个女生周围的围观群众依旧不减。幸村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就……
「嗯,小幸好温暖哦……」
所幸埋首在幸村怀里的十兵卫似乎已经以此为满足——虽说幸村的胸前并没有足以让她将整个头埋起来徜徉其中的分量,不过十兵卫却依旧像个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安心地阖起双眼。
幸村看着她这般安详的模样,脑子里头漫无目的打转着。
(算了,这样也好……话说,刚才那一击怎么看也不像是『十兵卫』用得出来的技巧,不过『柳生十兵卫』却又没有现身……这——唉呀,想不透……但话说回来,这么一来的话……)
「小幸~~」
「嗯?」
幸村听到十兵卫的叫唤声而低头……
「你胸部好小哦。」
「……」
十兵卫口中的一句话让幸村整个人无言以对,整颗头愈垂愈低,同时身体也开始为之颤抖……
「猪、猪、猪……猪头——猪头猪头!你这个大猪头,不准提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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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啦,小幸,原谅我嘛!原谅我嘛~~」
十兵卫追着气呼呼地走在前方的幸村身后,口中不断道着歉。
「哼!」
「真的对不起啦!真的真的!其实人家觉得小幸的胸部虽然小,可是很可爱哦!所以才会……」
十兵卫话才说完,幸村便即刻转头过来,一双眼睛射出了锐利的目光,「教你不要讲你还讲!什么胸部怎样的人家就是不想听啦!以后不准在妾身面前提胸部——听好了,不准再提!一次也不行!不准就是不准——不准!」
「好啦!我知道了啦~~对不起嘛~~」
十兵卫再次道歉,不过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好啦,算了啦。妾身知道你没有恶意啦——你就是这样嘛。」
「嗯!」
「喂、喂!不要牵人家的手啦!」
「咦~~可以牵啦!小幸是人家最要好的朋友嘛!好嘛~~」
「这……好、好啦好啦,随便你啦!」
要是这会儿再拒绝,十兵卫不晓得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幸村只好勉强白己同意。
十兵卫和幸村手牵着手走在一起,她身上甚至还披着幸村借她的阵羽织。至于幸村脱掉了阵羽织后,身上一套学生泳装型的紧身套装上头只罩了一件短短的绯红色外衣,穿着打扮看来显得非常不协调。
「吱吱——」
幸村养的猴子叫了一声后又跳到她的肩上。
「话说……十兵卫,你真的要去学校呀?」幸村再一次跟十兵卫确认道。她们现在正走在朝着学校高中部校舍的半路上。
「嗯!人家本来就是为了去学校而出门的呀!虽然中途不小心绕了一圈,不过人家想看看我哥在学校念书是怎么回事嘛,也想看看学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话说,十兵卫下学期也要开始到学校上课了哦!人家好期待哦!可是这之前还得先经过一个暑假,距离人家要开始上学还要很久呢,所以人家才会等不及想先去看看嘛!」
等不及想先去看看——十兵卫脸上的笑容一副就是明白写出了这样的心情,幸村看了则是免不了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学校是个这么值得你期待的地方,不过算了,就依你的意吧……」
「还有啦,就是我哥特地帮我买的衣服被割破了,我非得再去买一件新的回来不可,所以十兵卫一定得到学校去一趟!」
「如果只是要学校制服的话,这条学生街上也就可以买得到了不是吗?不过,你如果真要去学校的贩卖部买,那也没什么不对啦。」
「嗯——可是……十兵卫身上只带了这点钱,不晓得够不够买一套制服呢。」说完,十兵卫掏出了方才准备让给那群流氓当作赔礼的三枚铜板——不多不少,就三百圆。
「这点小钱,要多少妾身都可以帮你出啦。」
「咦?真的吗!谢谢你!小幸!晚点等人家跟我哥要了零用钱就还你!」
「不用还啦。不过就是一件制服,没多少钱。」
「真的吗?没多少钱吗?」
「嗯。妾身这边能够动用的军事预算少说都有好几亿元在库。但话说回来,这些钱到头来也只能用在军事用途上——妾身有朝一日,一定要将武应学园的旗本学生会、将德川幕府给整个推翻掉!」
当幸村口中提到这个话题时,她的脸上随即浮现忽然长大十几岁般的成熟表情。十兵卫看着她,颇为感佩地附和了一声,表情中也不知为何透露出了莫名的喜悦。
「小幸真的很了不起呢……但钱十兵卫是一定得还你的,所以人家得多帮我哥做些事才行!」
「你想还就还吧。毕竟这点坚持其实也还满值得鼓励的。」幸村说完脸上扬起了笑容。
「话说,小幸为什么不去上学呢?」十兵卫话锋一转,忽然对着幸村开口说道:「人家想要像现在这样每天跟小幸一起上学耶!」
「妾身的智商超过三百,国中生学习的知识对妾身来说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嬉戏;若是把时间消耗在无聊而无用的国中课程上,难保妾身所肩负的要务不会被耽搁。再说,妾身已经收到通知,明年可以跳级直升大学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妾身早已经通过考试,但实在没什么意愿去大学念书。」
幸村的跳级申请直接跳过了完整的高中课程而升上大学,这点实在不得不让人佩服;然而她本人却没有意愿就读,这般足以让她有这种自负的实力更是让人咂舌。不过,此时她倒是自顾自地红起脸来,有些羞怯地蹙着眉头说:
「其实……那个……如果可以跟朋友一起上学,下课一起玩耍……这倒也不坏就是了。毕竟妾身身边还没有这样的朋友嘛……」这名超龄的女国中生最后吐出的一句话中,透露出些许心底的落寞。
对此,十兵卫似乎看透幸村因为一副天才的脑袋而换来了孤独的童年,她凑上前去,「小幸~~」面对着幸村,紧紧搂住了她。
「你、你没头没脑地干什么啦!」
「跟人家一起去嘛!一起上学嘛!既然你直升大学是明年的事,现在也还是可以继续当个国中生呀?这样的话,小幸去国中部,十兵卫去高中部,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了!人家答应你,午休一定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吃便当——好嘛好嘛?小幸~~」
十兵卫一副十足的认真表情,幸村也终于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好、好啦好啦!好啦,妾身去就是了,你快点从妾身身上离开啦!」
幸村担心,要是再被十兵卫紧紧抱住一次,恐怕又会有窒息的危险。十兵卫听到之后应了一声。她是从幸村身上离开了没错,不过收回来的手却紧紧扣住了幸村的掌心。
「我们说好啰,小幸!」
「嗯、嗯。好啦好啦。」
十兵卫举起她和幸村紧紧扣住的一双手对着她确认道,幸村也只能不情愿地答应了。然而那张颇为不满的表情中,却泛出了些许羞涩的红晕。
「哇啊!这里就是学校呀!好大哦!」
初次看见武应学园的校舍,十兵卫不禁扬起了一阵高昂的惊呼声。至于一旁手还被她牵着的幸村倒是皱起了一张脸,小小声叫道:「喂!你不要那么大声啦!现在你还不是这里的学生耶!」
她们两人此时置身的校园,校地规模和外观看来就好比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一般。据说这座学园本身的设计,就是为了万一国家一旦遇上什么危难之时,可以充当城池发挥防守之用。不过,明治以后不用说,到了现在这个平诚时代,不论多么坚固的城池要塞,大概都没什么抵御战争攻击的作用吧。
因此,这座宛如要塞般的学园,事实上也只是为了彰显德川幕府的光环而建造的。
在这座宛如城塞般的学园中,学生会办公大楼就好比其中的主城,其他相连的各栋大楼则像是附属于主城、分属不同阶层的建筑;其中仅次于主城的是学生会高阶管理阶层的学生寓所——御殿。而这里也同时提供了旗本学生会亲卫队作为宿舍之用。
再次一级的建筑则是高中部、国中部的校舍,这两栋建筑环绕在学生会办公大楼和御殿的外围。其他诸如大学和各项组织机构则另外建筑于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的位置上,地位相当于一座主城塞的周边分支要塞据点。
由于每一栋校舍本身就是以城塞的方式建造,因此学生们上学就好比武士入城一般。虽说武应学园的制服和其他学校一样都采行西式服装,不过学生可以佩刀,因此学园中男生的腰际都佩带着大小各异的两把刀。尽管学生们头上没有梳髻,不过看来就是一间专为武家门第所设立的学校。
「好棒~~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城堡了呢!」
现在十兵卫和幸村正走在通往国中部的巨型城门前,距离主城的学生会办公大楼还有好一段路。从这里望去,学生会办公大楼看来就好比位在一座小型的丘陵地上。
「你之前不是就来过了吗?」幸村问。
「嗯,可是那时候是被抓进牢里去的;从这里逃走的时候也是从头到尾拔腿狂奔,根本没时间好好浏览这边的景色,当然也就不记得了。」
之前,学生会派出一名金发碧眼刺客——达坦妮雅袭击柳生道场。当时十兵卫因败在她的手下而被抓,和千姬一起被关进了牢里。所幸宗朗和幸村两人前往搭救,成功地将她们从牢里救了出来,当时半藏也出了一臂之力。
「不知道达坦妮雅现在人好不好呢。」十兵卫不自觉地吐出了呢喃。
后来当他们又遇上达坦妮雅的时候,『柳生十兵卫』现身而将之击退,其后便再也没有听闻她的消息;别说是柳生道场,就连学校里头也没看到她。
「达坦妮雅呀……那家伙也是个巨乳女……不对啦!我在说什么——妾身的意思是,她是个强劲的对手啦……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她败给你一次之后大概觉得很丢脸,所以才不敢出现了吧。」
「你说谁丢脸丢得不敢出来啦?」
「我不是说了吗?就是那个打输之后还好意思被宗朗拉了一把的那个女人嘛……咦?」
5
幸村吓了一跳,而出现在她背后的声音的主人当然就是查理士·德·达坦妮雅了。她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的战斗裙装,头顶上戴了一顶镶着一根羽毛、看来颇为嚣张的帽子。她的眼神依旧锐利,腰际间插着的两把西洋巨剑更是充满了恫吓性,仿佛正强调着她那只需一剑便能将目标物击毁粉碎的强大攻击力。
幸村在回头前反射性地先往后跳开了一步,同时张开铁扇、摆开架式。至于十兵卫……
「哇啊!是达坦妮雅耶~~」
她竟然笔直朝向对方扑过去了……
「喂!达坦妮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
幸村焦急地开口问道。她之所以会显得如此焦急的原因无他,为得就是达坦妮雅此时仿佛毫无防备,任由对方轻易接近的无惧态度。
然而,「我也是这间学校的学生,来上学有什么好奇怪的?」达坦妮雅对于幸村的态度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是学生会找来的留学生,目前就读于高中部二年级。
「所以你还想跟妾身和十兵卫对干一场吗——果真如此,那么就由妾身来当你的……对手?」幸村话说到一半就被十兵卫唐突的表现吓了一跳。
「达坦妮雅也跟我们一起来吧!我们以后每天午休都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她已经奔向了达坦妮雅面前,紧握着达坦妮雅的手,像只活泼的小动物一般亢奋地又叫又跳。
「我、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
突然面对十兵卫这般毫无顾忌的反应,就连达坦妮雅也吃了一惊。
「咦~~可是大家一起吃饭比较愉快呀!这样午饭也会变得比较好吃的——是吧,小幸?」
「这……你不要在这时候回过头来啦——再、再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信任这个女人……喂!你有没有在听呀!」
「你看!就连小幸也说好了哦——对了,达坦妮雅现在住在哪儿呢?」十兵卫问。
「我已经从学生会为我准备的贵宾宿舍搬出来了,现在住在城外的一间房间里头。」
「这样好花钱哦!而且很辛苦吧……这样吧,达坦妮雅,你要不要搬到我哥的道场来住——现在千姬和半藏也住在这里,大家住在一起很愉快哦!」
「十兵卫!你想让这家伙也一起搬过来道场里头吗!这可不成!」
此时的幸村已经忍不住摆出了认真的表情,严正予以制止。
「咦~~为什么!」
「你听好!我们虽然赢过她一次;虽然她现在没有对着我们拔刀相向,不过她可是德川家的『武将』,是将自己的身心都在缔结『契』的时候全都一起献给了德川庆彦的女人!」
话说到一半,幸村的脸庞在言及『身心都献给对方』这等形容时,脸上莫名地又泛起了红潮。对此,达坦妮雅竟慌忙地极力提出反驳:
「才、才没有呢!我、我……我是跟庆彦缔结了『契』没错,不过我不止没对他倾心,更没有把自己的身体给献出去——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让他碰过!」这会儿换成达坦妮雅露出了满脸通红的表情。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吧!再说,哥也很喜欢达坦妮雅呢!他一定也会答应的!」
眼见事态似乎出现转圜的余地,十兵卫竟口不择言地爆出了荒谬的说词。而这段说词听在达坦妮雅耳中……
「你、你说……他……喜欢我吗?」
「十、十兵卫!你给我等一下!你说宗朗喜欢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怎么妾身从没听说过!」
就连幸村也表现出了激动的反应。
达坦妮雅转身将自己的正面朝向了十兵卫,眼中射出了欲探求其真意的目光直指向十兵卫。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宗朗他……他喜欢我吗……」
此时这名异国剑客的双颊绯红,好似随时都会烧起来一般。然而,十兵卫却完全不以为意,「嗯——你想想,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那时候又怎么会救你呢?」
那时候……十兵卫口中提及的事端,其实是达坦妮雅遭柳生十兵卫击败,因而差点从武应学园主城的空中回廊摔下去的那次。当时宗朗凭着瞬间反应抓住了达坦妮雅,拼命地鼓舞她,要她不要放弃,救了她一命。
基于这次事件,宗朗对达坦妮雅来说等于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在她心里更同时占据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
「什么呀?原来你是指这件事呀,妾身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幸村说完后暂时安心地轻抚了自己的胸口。
「不过我哥一定会答应的!而且如果达坦妮雅也过来住的话,人家也会很高兴呢!这样道场一定会更热闹、更快活哦——好嘛,达坦妮雅过来住嘛!」
十兵卫力劝的同时依旧紧紧抓住了达坦妮雅的手。
「不、不行啦……这个……可是,宗朗对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十兵卫的言语煽动,此时的达坦妮雅拒绝的态度比起方才已经软化许多。
「好嘛,人家也会帮你拜托我哥的,来嘛!」
「这、这样吗……那、那个……可是……」就在达坦妮雅的唇形显得意志松动的时候,「呜……」这名异国剑客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伸手紧紧揪起自己的胸膛,屈膝跪了下来。
「达坦妮雅!你怎么了——胸、胸口会痛吗?」
十兵卫见状连忙出声关心,幸村此时也跟着凑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这是……」
不顾两人的叫唤,达坦妮雅双手依旧揪紧了自己的胸口。她屈膝跪在地上,低垂着脸庞,身子开始不断地发出颤抖。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呜……)
基于自己和德川庆彦之间交换的『契』,受到对方『支配』能力的影响,使得达坦妮雅心中被牢牢地安上一副枷锁;即便平时她不会意识到有这层牵绊,然而一旦她心里出现任何违背德川庆彦的想法或意志,并不愿遵从他的命令时,这道强制力就会出现,并且毫不留情地折磨她。
由于这道强制力,只要达坦妮雅心里对宗朗满怀思念,瞬间就会被痛楚遮蔽;一旦她脑中开始浮现宗朗的影像,她的身体便像现在这般产生剧烈的疼痛,冷汗直流,同时不断发出颤抖,连站都站不住。然而,若是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打算抗拒这股强制力,她甚至会难过得恶心作呕。
「你、你没事吧!达坦妮雅!」
十兵卫的声音传入达坦妮雅的耳中。可是,这声音不但没有为她带来安慰,反倒在她身上造成了更强烈的痛楚。
(我、我……)
她勉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这是她将自己对于宗朗的思念全部推挤到心底偏远的角落才辛苦换来的结果。
「你撑得住吗?要不要到医务室去?」
看到达坦妮雅这副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十兵卫赶紧伸手去搀她。然而,这只充满了关怀的手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拨开。
「你别碰我!」
「达、达坦妮雅……」
达坦妮雅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将手安在自己腰际上的巨剑上头,以便能随时拔剑。这个动作也引起了幸村的警戒,她丝毫不给对方破绽地抓住了自己的铁扇,准备随时接招。
「小、小幸!不可以——达坦妮雅也住手!」
十兵卫见状赶紧冲入了两人中间,意图阻止眼前这般一触即发的情势。
对此,达坦妮雅答说:「你放心吧,我没打算在这里跟她交手。而且……」
她的脸色苍白,表情也如同石头般僵硬;方才那一双仿佛花蕾般含苞待放而微微绽开的嘴唇,此时也收起了善意,冷冰冰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今后不会再有机会跟你们对上了。就这样。」
她说完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迈开了步伐,就这么离去。在这名异国剑士的背影中,此时仍旧残留着方才那股紧绷僵硬的气息。
「达坦妮雅……」
十兵卫喃喃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幸村也同时解除了架势,「你看,她终究还是我们的敌人嘛。」
「可是,她那个样子有点奇怪耶……不知道达坦妮雅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困扰没有跟我们说……」
「你说,困扰吗……嗯,也许真是如此……」
幸村的答话似乎有种敷衍的味道,但她的思绪则紧扣着这个问题……
(嗯……看她那反应,大概是违背『契』的结果吧……话说回来,德川庆彦的『支配』能力应该不会就只有这么单纯才对……)
「嗯,好啦。我们不是还要去买制服吗,十兵卫?」她咳了两声然后将话题带开。
「啊!对呀——人家也不能一直穿着小幸借我的阵羽织嘛!嗯,我们快走吧!」
于是两人来到了贩卖部,此时正值午休时间,整个大厅被吃饭的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
其实单就武应学园高中部来说,光是三个学年的学生总数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人。然而这间贩卖部却是高中部和位在隔壁的国中部共用;单就其中的学生餐厅来说,占地之大就好比一间超市或大型餐厅那样的大小。倘若这间餐厅遇上了现在这样的午休时间,所有学生一起挤进来,那就真的是寸步难行的窘境了。
「……好夸张哦,小幸,这样我们根本没办法买制服了……」
十兵卫被眼前这片人山人海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同时挤在同一个地方,光是这副景象就足以夺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怎样?你害怕呀?这点人潮在大江户可是家常便饭的事呢。」对此,幸村倒是洋洋得意地宣示着。
「咦?是吗?同时出现这么多人如果是常态的话会不会太多啦?人家光看就觉得倒胃口……」
「你这样在都市里头是要怎么活下去呀……你知道吗?在大江户的涉谷等地方,车站前可是永远都像是要办庆典一样吵吵闹闹地,到处都是人呢!」
「咦?那些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呀?」
「这——为什么呀……嗯……应该是因为涉谷也是一座『山谷』嘛。人们都会往谷底去呀。」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那我知道了,那大概就像蚂蚁地狱一样嘛。」
这个话题在十兵卫和幸村脑中似乎已经开始朝向非常莫名其妙的方向行进……
「嗯,就是这么回事——对了,你知道你穿的制服的尺寸吗?这样待会儿很快就可以买到了。」幸村说。
「嗯。可是普通的M尺寸人家穿起来胸部会很紧,千姬说要请他们拿L尺寸的衣服然后把袖长跟腰围改小。」
十兵卫回了话,但话中内容则让幸村的情绪忽然降到了冰点。
「啥?你们是怎样?胸部大到有问题需要讨论吗?谁管你穿什么样的制服胸部会觉得紧啊!」她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自顾自地钻进了人群中。
「啊!小幸!你要去哪里呀,小幸?」
「现在是中午了啦!妾身也要去买个午餐来吃!」
「咦?那人家也要去——小幸!你等一下嘛,小幸!啊~~」
「什么嘛!那个臭家伙竟然完全不把我当回事!那些乳牛女就是这样才讨人厌!」
幸村仿佛不断背诵着某一段咒语一般念念有词,同时拨开人群不断地前进,跟她身后紧追着她钻进来的十兵卫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对了!那个达坦妮雅,现在想想,她根本也该归类在乳牛等级里面嘛!要是她也住进道场里来的话,那柳生道场的乳牛比率又要升高了……」
十兵卫、又兵卫、千姬、半藏,再加上一个达坦妮雅……幸村脑中一一浮现出了几名同居女性的模样。
「——全、全都是乳牛!只有妾身一个人……这么一来,宗朗岂不是要每天看着这些乳牛——不成、这可不成!」
柳生道场中的女性,除了幸村之外,就连穿了衣服看来好像小上好几圈的半藏其实也有八十五D以上的胸围;就算称不上巨乳,至少也有平均以上的水准。这样的事实,让幸村怎么也无法闭起眼睛假装没看见。
「——不、不对!妾身未来也还充满了无限可能!妾身每天都有喝牛奶,又兵卫也有教我丰胸运动……对,妾身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要放眼未来!未来才是胜负的关键!」
幸村在你推我挤的人群中一边穿梭,一边喃喃自语,十分辛苦地前进。然而靠近到柜台附近时,人潮就好比堆积如山等着清洗的芋头一样站得又多又密,身高太矮的幸村人已经完全被埋没其中,只能顺着人潮的流向被推挤着移动。
「怎、怎么会这么挤呀……哼、哼!这算什么,妾身再加把劲一样也可以……」
她好不容易挤进了陈列着面包的架子前,看见面包只剩下零星几个。她伸手欲取其中一个炒面面包——揪,她抓到了。
「嗯?」
然而另一只手也跟她一起抓住了同样一块炒面面包,那只手的主人就近在眼前。幸村和她不自觉相互对看了一眼。
「嗯?」
「啊……」
那是一名和她同年龄的女孩。幸村看着她,而对方也正面接下了幸村的目光。
「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面包就让给你吧。」
幸村率先开口,但对方也同样表现出礼貌的态度:「不、不用了,让你吧。」女孩说完后旋即松手。
「这样吗?那妾身就不客气啰。」幸村这会儿真的不客气了——啪地一声将炒面面包抓了过来。
「啊——狡猾!」
女孩见状后叫了出来,同时那对双马尾也跟着晃了两下。就在这时候,幸村的表情变了。
「你……该不会——」
幸村面前的女孩头上,别了一个大大的『爱』作为发饰。她身型矮小,穿着一套国中部的制服,背上背了一把大槌……
「直江兼续!」
「——你是真田……真田幸村!」
这个不期而遇的场合——中间夹着一块炒面面包——让她们彼此正面对上了……真田幸村、直江兼续,事实上她们两人过去曾经见过面——其实她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而这得从十年前的故事开始细说从头……
6
在乌鸦长鸣的黄昏天空下,此时苍穹已经染上成片的绯红色。再过半个小时,整片天空将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就在这样的时刻,女孩抬起头,看见头顶上有一座残破的鸟居。这座因为背光而以天空作为背景的鸟居,留下了一块黑色的剪影。
「幸、幸村,我们回家吧?天已经快黑了呢。」
带着浓重口音说话的是一名穿着※小袖的少女——直江兼续。事实上,此时的她脸上还留有比起可以称为少女的年纪更来得稚嫩的外表,一头迷你的双马尾挂在左右两侧晃呀晃的。这时候的她和幸村两人还在武应学园的幼稚园就读。(译注:小袖为日本平安时代中期发展出来的服装形式,特征为窄袖。一说小袖为和服的设计根本。)
那年夏天,大江户总校的学生有机会下乡到东北地方的米泽分校游学,也因此使得就读米泽分校的兼续和就读大江户总校的幸村,藉着这个机会认识了彼此。她们很快地就成了朋友——虽说这种关系似乎只是兼续自己一厢情愿的私自想像而已。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这个胆小鬼。」年纪和兼续同样幼小的幸村不以为然地说。
这时候的幸村同样有着一副凸额与尖挺的鼻型,令人十分惊讶地,和现在的她几乎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她根本一点也没变,而这点更包含了长相以外的部分。
她也穿着一套非常适合小女生穿的小袖,而这套衣服沾满了灰尘。
「我们这里的神明会处罚在庙里面胡闹的人啦~~幸村,我们回去嘛~~」
一如兼续所言,幸村现在正钻进当地一间已经荒废的神社正殿里头。兼续则紧紧跟在她身后试图劝阻她,身子不断发出颤抖。幸村打算恶整藏在正殿里头的神明金身。
这间庙宇似乎曾发生过火灾,现在里头还可以看见焦黑的痕迹。
放置神明金身的正殿已残破不堪,里头的祭坛也只剩下颓垣残瓦;尽管它过去可能曾经是拥有悠久历史及传统的神社,但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住持,完全被弃置不用而渐渐荒废了。
「所以妾身就说,你真的太嫩了啦——你听好,所谓的神明是只存在于信奉者的心中的。信徒之所以建造这样的神社参拜,为的只是维持一个信仰的形式而已;你想想,这里供奉的神祇形象和金身,全都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不是很明白地说明了这一切了吗?」
幸村说得头头是道,逻辑上毫无破绽。
事实上,幸村的辩才无碍,就连周围的成年人也都只能俯首称臣。这个年纪的她已经成天埋在书堆里读书;所以收藏在直江家仓库里的古文书早就全被她啃光了。剩余的时间她似乎全都拿来练剑,就连比她年长一倍的男生都还斗不过她。也因为这般成就,让她打从心底恃才傲物,瞧不起周围的人。
相较于幸村,兼续天生个性软弱,若是待在幸村面前,根本从头到尾都被压着抬不起头来。当她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幸村的小弟,这会儿被叫过来,那会儿被唤过去的,仿佛身分地位上完全比对方矮了一截。
「可、可是……大人们说如果对神不敬的话,很多人就连后代子孙都还要承受天谴,一辈子遭受不幸呀~~」
「所以妾身现在才要证明给你看嘛——嗯……?」
此时幸村看到了一扇颓倾而半开的小门。她伸手进去,并且抓住了里头摆放的东西。
「——有了!就是这个!」
「咿咿咿咿——」
幸村将手中抓住的东西高举在兼续面前,让她吓得扬起一阵惊叫。
「你看,这不过就只是一张纸片罢了!」
幸村将写着此处供奉的神祇之名的纸片朝着兼续脸上贴了过去。吓得兼续赶忙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
「咿呀啊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你猪头啊?那是佛经啦!你把佛陀跟神道教的神祇搞混了啦!」
「可、可是~~」
「拜托……你们这边的人实在太迷信了啦。现在已经是科学的时代了!」幸村边说边晃着手中的纸片,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再说,你看——如果神明真的会降罪于人,那妾身怎么没事?我可是如此亵渎了神明的威光呢。」
她说话的同时目光仍停在手中那张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上头,接着将它放到了正殿外侧延伸出去的木头走廊地板上,「手弄脏了……」幸村说完便将手伸进了附近不知道从何处涌出来的清水中洗涤,同时对着兼续招了招手。
「你、你要干嘛啦?」兼续慌张地开口问道。
「你别管啦,过来坐下吧。就让妾身好好教教你——」
兼续乖乖听话坐到幸村伸手指出的位置,而幸村则一屁股对着放在她身边那张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上弯下腰……
「呜哇哇哇哇哇哇!你、你干什么啦!」
她坐了上去,不偏不倚地将她的屁股印在神祇尊名上头。
「你看?发生了什么事吗?」
「住、住手啦~~拜托你不要再乱搞了啦!你、你会受到天谴的——屁股会烂掉啦!」
「就算真的会烂,烂的也是妾身的屁股,又不是你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是、是这么说没错……」
「是啊。不过你呢——你觉得怎么样啊?」
幸村笑了。同时伸手指向兼续的屁股底下。
「咦?什么?」
兼续看了她的动作,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缓缓将自己的屁股从木头地板上抬了起来。就在她的屁股底下……
「……!!」
那里有有一张纸片,纸片上面写了些字,而且字面朝上。换句话说,这些字一直到前一刻为止都还贴在兼续的屁股底下。
「难难难难难难难道——难道这张纸是~~」
兼续吓得冷汗直喷,眼睛都快瞪凸了。她战战兢兢地捡起了白己刚才垫在屁股底下的纸片,畏畏缩缩地摊在自己的眼前。上面的字正写着——
「对啦,就是这里供奉的神祇尊名啦。」
幸村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屁股底下同样也垫了一张纸。幸村拾起了这张纸,上面没有写字,纯粹就只是一张白纸。这是她平时带在身上的卫生纸。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啦!为什么写了神明的名字的纸会垫在我的屁股底下!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垫在人家屁股底下的啦~~」
这会儿兼续已经完全陷入恐慌状态;相较于兼续,幸村则是一副若无其事地说:「就是这么回事啰。」
「为、为什么!你到底怎么把写了神明名字的纸变到人家屁股底下的啦!」
「唉呀,这简单啦。」
她其实是在自己洗手的时候掏出了卫生纸,然后以飞快的动作将这张卫生纸和原本放置在地上的、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趁着兼续坐下时的那一刻交换过来,纯粹只是趁着兼续视线移往其他地方时耍出的小手段而已。
「人家把神明坐在屁股底下了……怎么办?人家到底该怎么办啦~~」
「怎么样啊?你不是该受到天谴了吗?屁股烂掉了吗?」
「呜呜呜呜呜……」
兼续听到幸村这么问,才发现自己的屁股似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甚至还慢慢浮现出一种迟钝的疼痛,使得她此时心里愈来愈慌。然而……
「怎么啦?要我帮你看看吗?妾身可不介意哦。」幸村问。
「你、你愿意帮我吗?」
此时兼续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更无关乎害不害臊的问题。于是她背对着幸村,卷起了小袖的后侧衣摆,弯下腰将自己小巧可爱的臀部翘起来坦露在幸村面前。
「怎、怎么样了?」
幸村起初一直没有说话,这样的反应让兼续觉得不安,因而回头。此时……
「你的屁股肉青一块紫一块地全烂光了。我看是没救了。」幸村冷冷地说。
「咿咿咿!那、那怎么办!人家屁股烂了,该怎么办啦~~这下子屁股真的要切掉了吗~~」
兼续急得嚎啕大哭。
事实上,兼续的屁股幸村根本连正眼都没瞧一下,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所说的青一块、紫一块,其实也是因为兼续还小,屁股上还留有蒙古斑的关系。
「呜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神明,兼续对不起你~~拜托你原谅人家嘛~~」
明明全都是幸村一个人不对,然而此时的兼续却害怕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时的幸村似乎看了也觉得累了,「嗯~~这样吧,妾身来帮你除秽好了。」「除秽……?是真的吗?那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嘛……」
幸村转头环顾了四周,马上找到了一样东西——它就在涌出水来的水洼周围朝着两名女孩的方向爬行过来,是条蚯蚓。幸村找到的是只蚯蚓其实长有二十公分,是一条相当大只的蚯蚓。这只蚯蚓正大大地蠕动着它粉红色的身躯,缓缓爬行着。
「你就在这条蚯蚓身上尿尿吧。」
「尿……在它身上尿尿?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这是信洲自古流传下来、消灾解厄的一种秘术。」
信洲,即现今的长野县上田市,该处曾经是真田家领土的根据地。幸村指称的秘术,似乎是当地的传统文化风俗。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幸村。人家虽然觉得很丢脸,不过还是会试试看的~~」
此时的兼续仿佛整个人沉在水中差点要溺毙,只要有看起像是浮木漂经的东西,就算是稻草也会死命地抓着;她红着脸,两脚开开地蹲到了蚯蚓上头,数分钟后……
「呜哇啊啊啊~~」
忽然又是一阵哀嚎。
「又怎么啦?这么吵是怎样?」
幸村面前,兼续双手按住自己的股间,两手不断地搓揉着。
「人、人家那里好痒……不对,还很痛!人家的……小妹妹肿起来了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兼续对着蚯蚓小便,结果小妹妹肿起来了。
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是因为一旦蚯蚓面对到外来刺激时,为了自保而会从体腔射出一种体液。这种体液像是一种烟雾,淡淡的,加上又是一瞬间的事,一般来说根本看不见。不过看来这只蚯蚓喷出的体液似乎飘得很远,而且还沾到了兼续身上,加上女生私处的皮肤既纤细又敏感,因此马上就肿起来了。
幸村见状后嘘了她两声,要她走开。
「你、你、你……你其实是骗我的吧~~」兼续生气地扬声叫道。「说什么信洲的秘术!其实全都是骗人的吧~~」
在她大叫的同时,情绪显得非常激动。然而此时她因为私处又红又肿,根本无法跟幸村好好打一架。对此,幸村则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相信?像你这样怎么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武将,在乱世中存活下来呀?」
「这、这种事跟现在没有关系啦!」
「那你刚刚一直说的天谴呢?垫着写有神祇尊名的纸坐着,结果屁股没事;对着蚯蚓撒尿,结果小妹妹却肿起来了;我告诉你,神社里的神明金身跟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是迷信,但对着蚯蚓撒尿小妹妹会肿则是科学,是生物学。你这么轻易就被迷信蛊惑,却不懂科学而简简单单地被人家骗倒,这跟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听了幸村的话,兼续心里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就连想反驳都找不出理由,整个人气得涨红了脸,「幸幸幸村是大笨蛋——」
7
「……我、我、我……我想起来了……人家全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事;后来又一次发生的事;还有再来又有一次我们俩在一起发生的事……」
漫长的回忆情节就此打住,此时兼续的意识从过去拉回到置身于学校贩卖部的自己身上。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站在炒面面包之前,整个人呆愣着零点几秒时脑中浮现出的景象。
事实上,兼续被幸村拐骗的蠢事不止一次;单单那整个夏天,她全都在幸村无数的谎言作弄和恶意欺侮中度过。
「我知道了!松平殿下所说的,现在寄居在柳生道场里头的丰臣派大名,有个年纪尚小的小女孩,指的就是你吧——真田幸村!」
之前兼续埋伏在道场外头,监视着道场中的一举一动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千姬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幸村的存在。这么说起来,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己太迷糊的关系。
「妾身倒没料到你会出现在这座富士总校里头。」幸村手里握着炒面面包,对着此时才恍然惊觉这个问题的兼续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不过妾身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你最好丢下炒面面包忘记今天遇到我的事,赶快从这里消失。」
「呵呵……喔呴呴呴呴!这是我俩之间的百年重逢——虽说实际上不到十年……不过!过去你在我心里留下来的种种怨气,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忘记呢!」
「真是个缠人的家伙……你没事忽然把话讲得这么饶舌是想怎样!妾身现在可忙得很,你没事的话——」
砰——就在幸村话说到一半的这个瞬间,那一块炒面面包随着整排架子一起被轰得粉碎。
所幸,幸村早在前一个瞬间便已经反射性地避开,同时也张开了她那两把大铁扇准备迎击。
不用多说,炸开贩卖部面包陈列架的就是兼续的大槌。这唐突的一击让周围扬起了一阵惊叫声和喧噪声。同时,周围的人群也随之退开,包围着幸村和兼续形成一个圆圈。
「人家现在清楚地知道了!真田幸村,你是我的敌人——我直江兼续,打从羽州米泽市远道而来,为得就是要剿平你们这些以柳生道场为巢的丰臣派人士!你们给我好好地觉悟吧!」
听到兼续的宣言,周围的学生们纷纷扬起了惊呼声。尤其是丰臣派这个字眼出现时,众人的视线更是被牵引到了幸村身上。
「你无聊!」幸村不屑地吐了回去。「不过,这下妾身也清楚知道此时的你已经沦为学生会的走狗了!这么一来妾身可就没理由手下留情了!」
「这是……我的台词——」
兼续不甘示弱,出声的同时也祭出了大槌重击。幸村在瞬间向后跳开,同时也顺势扔出了铁扇。
「妾身也……回敬你一招——」
扔出去的铁扇宛如回旋镖一般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锐利的弧线。周围的学生见状赶紧全部趴到地上闪避,甚至有人慌张地逃命去了。
「雕虫小技!」
这一击被兼续的大槌轻易地挡开了。幸村勉强接回了这一对从敌人手中被反弹回来的武器,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焦急的神色。
(这家伙,远比我想像中来得厉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了这种吓死人的鬼东西的……可恶!)
幸村的那对大铁扇是以防守见长的武器,它可以轻易地防下刀枪或弓矢,却没办法承受大槌威猛的力道;若是真的对上了,扇子要不是轻轻松松地被大槌挡了回来,甚至更有可能被对方夺走。
幸村得到了『契』,使得她身为武士的实力觉醒,现在当然不觉得自己会轻易输掉这场决斗。但事实上她真正的能力是在指挥其他『武将』时才能完全发挥出来。
(我该怎么办呢……)
此时幸村脑内仿佛三次元雷达一般,映出了敌我双方的立体相对位置图;作为敌人的直江兼续不说,其他像是又兵卫、十兵卫,以致于宗朗等人的所在位置都以即时动态的方式呈现(虽说她本身对于千姬在地图中也属于我方这点感到有些不满,不过那又是另一回事)。
幸村在地图上看到十兵卫人在贩卖部当中,察觉到这起骚动而正处在赶过来的路上——
(至于又兵卫和宗朗……)
又兵卫此时已经回到了道场;宗朗则待在高中部二年级的教室里头;千姬同样地也待在另外一间二年级教室。
此时幸村不但可以利用心电感应任意召唤其他『武将』前来支援,也可以呼叫身为『将相』的宗朗。她这样的能力其实是透过『将相』,来达成她和其他『武将』之间的联系,是身为军师的她、即宗朗旗下首席武将特有的能力。
(哼……)
幸村的志气终究还是不容许她这么做。
「这点程度的对手……直江兼续——妾身一个人对付你就绰绰有余了!」
「你说什么!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年那个直江兼续!我会要你因为轻敌而付出代价!」
兼续不断恣意地挥舞她手中的大槌,画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同时,贩卖部内仿佛刮起一阵强烈的风暴,每一下攻击都将大量的商品和店内的装潢设施给敲得粉碎。
幸村勉强闪过了这些紧迫盯人的攻势,「这家伙还可以横向挥槌吗?真是比起想像中来得棘手呀……」
一如幸村所述,兼续的大槌不但可以纵向挥击,还可以施展横向的攻势;纵向攻击若是笔直朝着幸村而去,那她倒还容易预期对方的攻击路线,然而横向攻击却没这么简单。
「喝呀啊啊啊啊——」
轰地一声,横向挥击过来的大槌甚至连空气也为之撼动而发出巨响;幸村闪过了第一记,大槌绕了一圈之后紧接着第二记攻势又朝她扑了过来。槌面的行进轨迹有如气力万钧的一记投掷。
「——什么!这……」
对方一连串的攻击,让幸村只能防守——事实上,她甚至连攻击都防不下来,只有闪避一途。
以兼续手中大槌的体积来说,若是使用者从头到尾没有休息,她的体力肯定撑不了多久,幸村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可是打从她们开始交手,兼续的攻击竟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丝疲态。
(她——该不会已经缔结了『契』,成了『武将』了吧……是拜了庆彦作为『将相』了吗——这怎么可能?可是……)
不断持续挥舞大槌的兼续,其脸上的表情有如厉鬼一般凶猛。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村在大槌肆虐的范围不断向外扩张的同时,一次又一次躲过了对方的攻势,或者用铁扇将它拨开。不过,就在她觉得这样的平衡快要崩溃的那一刻——
「小幸——」
幸村背后传来一声呼唤的同时,一把红色的长刀飞来,干扰了大槌的轨迹。
「——十兵卫!」
「小幸!你没事吧!」
围观的群众此时似乎已经被大槌的攻击吓得鸟兽散,再不然就是躲得远远的。总之,前一刻还骈肩杂遝的贩卖部,此时几乎已经净空下来了。
面对对方迎上前来的援兵,兼续叫了一声:「又来一个——十兵卫?你就是柳生十兵卫吗?这下子我可省得费事了!看我的大槌将你和幸村一起葬送掉!」
她的语气中充分显露出她的自信。
「怎么回事?她是谁呀……小幸,你认识她吗?」
「要说我认识她其实也没错啦……总之就是一段孽缘吧。」
「你们两人是在那边讲什么废话呀!看好了——准备接招吧!」
方才的连续进攻丝毫没有扰乱兼续的呼吸,她依旧带着相同的骇人气势,挥槌袭向了两名对手。
「快逃,十兵卫!现在的你打不过她!」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都会被她干掉呀!」
她们勉强躲过了一次攻击,幸村也在同时开始盘算着回击的计划。
此时的十兵卫还没有变身。之前出其不意的攻击还可以牵制住兼续的大槌,然而大概也就这么一次了;若要她正面与兼续交锋,她绝不可能敌得过对方。
(可是……那时候……)
幸村忆起了方才十兵卫和三名流氓学生交手的时候,最后那一记漂亮逆转的反击。那一招也许可行……但她不确定十兵卫是不是随时想用就用得出来。
(我该把宗朗叫过来吗?)
可是这么一来,她就非得亲眼看着宗朗亲吻十兵卫了。对她而言,这绝不是一个会令她觉得高兴的选择。
「我在想什么呀!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嗯?怎么了吗,小幸?」
十兵卫听到了幸村的自言自语因而回头。对此,幸村慌张地摇着头说:「没、没事!」同时脸庞染上了一抹红晕。
「游戏该结束了!人家现在要在这里剿平两个丰臣派的匪类,为直江家争光!」
幸村和十兵卫能躲避的空间愈来愈少,此时已经被逼进了封闭的角落。要是兼续横向挥槌,她们其中一个人肯定会完蛋。
「小幸!你快逃!这边交给我来对付!」
「你开什么玩笑啊!妾身怎么能让你这么做!你要妾身拿什么脸来见宗朗?」
(兼续果然是敌人的『武将』吗?果真如此,她身上应该有某个印记才对……)
但是,这名双马尾女孩身上却没有类似印记的东西——既然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么幸村再怀疑也没有用。
兼续终于挥出手中的大槌祭出了杀手锏。
「你们,觉悟吧——」
这一击原本看似对着幸村和十兵卫正向迎面而来,然而兼续却在中途改变握槌的方法,使得大槌忽然改变了轨道,朝着幸村侧向扑了过来。
「小幸——」
十兵卫凭着瞬间反应欲冲出来为幸村挡下这一记,却被幸村伸手制止,这时候……
「兼续,我会泄你的底哦?」
幸村一句话让兼续此时整张脸换了一副表情,而大槌气力万钧的一击也在咬中目标之前猛然停了下来。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你你你想说什么!」
「就是你每天尿床的事啰,尿湿的被子可都是妾身帮你一起晒的呢。」
「这这这这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即便如此,兼续却也红着一张脸,难掩内心所受到的冲击。
「那你就认了吧——话说回来,看你满脸通红地露出一副慌张的反应,我看你尿床的习惯后来大概还继续了好一阵子吧。」
「才才才才才没有呢!没这回事啦!再说,小孩子尿床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嘛……」
「是啊,如果只是尿床那倒真的是没办法的事……对了,之前我们一起走在山路上的时候看见一条铜头蝮蛇,你也是吓得都尿裤子了呢;还有,是谁见到继承了上杉家的主子时,紧张得尿裤子呀?又是谁跟大家一起玩搔痒游戏的时候,因为被搔得太过瘾又尿裤子了——」
「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人家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啦啊啊啊啊啊!」
幸村愈说愈多,说得兼续已经顾不得手中的大槌,一把扔了让它在地上转。看来兼续这回儿是真的有把柄落在幸村手上。
「小幸,你好厉害哦~~」十兵卫看得目瞪口呆地昨舌道。
兼续一阵慌乱地抱头蹲到墙角蹲了好一会儿,接着她似乎是又重新燃起了意志,带着不断颤抖的肩膀,从角落里再站了起来。
「……即便如此!若是为了剿平你们这些在校园内筑巢的丰臣派魔鬼,我直江兼续还是要——」
话没说完,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十兵卫!幸村!你们在这里呀!」宗朗似乎方才人恰巧就在贩卖部里头,听到了这起骚动便赶了过来。
「哥~~」
十兵卫听到宗朗的声音忍不住叫了出来。幸村也在看到他的瞬间笑逐颜开,然而……
「你们没事吧——太好了!」
「什么嘛,现在才来!太晚了啦!」
听到宗朗慰问的瞬间,幸村脸上仿佛烧起一把火般红着脸的模样,确实像是她会有的反应。
对于宗朗现身而露出另一副表情的人,除了十兵卫和幸村之外,还有兼续。她重新拾起了大槌,目露凶光地直视着宗朗。
「你、你就是柳生宗朗吧!竟然将千姬殿下因禁在自己的道场里头,对殿下坦露自己的欲望做尽寡廉鲜耻的事!就算是丰臣派的人,像你这样抓着几名稚嫩的少女们服侍自己,在自己道场筑起后宫,实在太不要脸了!这种行为就算上天姑息坐视不管,我直江兼续也绝不允许——天道为『仁』,地道为『义』;两者和而生『爱』!而你,柳生宗朗,你这个色魔竟然如此蔑视爱的价值,耽于女色淫欲!我直江兼续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个淫贼!」
兼续口齿伶俐的批评谩骂,和她方才被幸村拿着尿裤子的把柄奚落得无地自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直压过了十兵卫等三人。就在这时候……
「这个小女生是幸村的朋友吗?」
「才不是呢。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妾身的奴仆吧。」
「你说什么——」
锵——一声唐突的撞击声自兼续的后脑勺响起,原来是幸村趁人不备地抓着铁扇狠狠敲了她一下。挨了一记闷棍的兼续还来不及作声便倒地了。
「呜哇——小幸,你好卑鄙哦!」
「猪头!这才不叫卑鄙!这是战术呀——再说,光凭妾身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干掉她了,根本用不到这种程度……」
「好啦好啦,你说了算。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一遇上了危险,都能够用心电感应把我叫过来。」
宗朗说完,幸村的面庞又浮上一朵绯色的红云,「你你你你说什么……光、光是这样就想讨妾身欢欣吗——不!不对啦!人家才没有觉得高兴呢,倒是……咿、咿咿!」这般丢脸的窘况已经让她应付不暇,哼地一声,鼓起脸颊的她恼羞成怒地别过头去。
倒是十兵卫坦率地说:「哥~~谢谢你!你赶来了人家好高兴哦!」同时整个人扑了过去。
为此,幸村鼓起来的脸颊涨得更红了。不过,现在的问题似乎不在这里……
「话说,这个女生,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三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围着兼续伤透脑筋。
「把她带到医务室去不就好了。」幸村说。
「对呀!就这么办吧!」宗朗也跟着点头。
「走吧走吧!」
在十兵卫也附和了之后,三人便把兼续抬到了医务室去。而她再次清醒地睁开眼睛,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8
「……属下让殿下丢脸了,属下知罪。」
兼续好不容易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再次受到召见,来到尊保面前。这已经是差不多一周后左右的事了。她被一扇打晕之后一睡不起,尽管三天后恢复了意识,不过却因为身体虚弱,慢慢等到体力够使她勉强可以行动,差不多就要花上这么多的时间。
「贩卖部的硬体损失约二百万;商品遭到破坏的程度约五十万;修缮工程所需时目的营业损失粗估一百五十万……」
「属下惶恐,属下对不起殿下……」
双膝并拢、平贴在地的兼续将两只手的中间二指交叠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上头,不敢抬起来。
房间里弥漫着焚香的浓烟。坐在上位的尊保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里头。
此时兼续内心怀抱着破釜沉舟的觉悟,猛然将头抬了起来,「属下斗胆,目前昏睡了几天,也修养了几天,但这是因为……」
其实是因为这也是兼续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她并未在那场决斗中负伤,却沉沉地睡了数目之久;虽说她的后脑勺确实挨了幸村的大铁扇一记,不过这实在很难归咎于那一记攻击所造成的后果。再说……
(再说,人家从没像那次一样尽全力挥舞这把大槌,而当时这把大槌在人家手上就好比一张纸一样轻……)
事实上,挥舞这把大槌的动作对兼续而言绝不陌生,她甚至已经非常习惯拿它当武器使用。然而一周前她和真田幸村交手的过程中,却觉得手中的大槌前所未有的轻盈。因此,在她胡乱挥舞的结果下,使得贩卖部遭遇到了如此庞大的金钱损失。
因此她随后昏睡及衰弱的情况,似乎就是由于使尽全力挥舞大槌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换言之,她在决斗的过程中将体力一口气全耗罄了。
「你……不是想变强吗?」
尊保没直接和她对话,而是迂回地换了个方式提问。
「是、是!属下想变得更强,行得更正;以切合爱的精神为爱而战!这是属下兼续的理想跟渴望。而这件事——」
「想变强并不难呢。不过……若是你不能变强,那依我看你绝不是真田幸村和柳生十兵卫的敌手。」
「这!这次是属下真的没把事情办好,可是——可是这是因为幸村那家伙使用了卑鄙的手段!要是她敢和属下堂堂正正分个高下,那属下绝对——呜……」
你绝不是真田幸村的对手——一想到方才尊保殿下所说的话,兼续便不禁悔恨地咬着下唇。松平尊保冷冷地看着她的反应,然后开口说道:
「如果你真想要变强,其实是有方法可以让你变强:你可以驱使这样的力量随手一挥就把真田幸村和柳生十兵卫一口气全部击倒,只是全端看你怎么想了……如何?你想要吗?」
「是、是……」
兼续抬起头来,瞬间却觉得尊保殿下的脸庞开始变得朦胧。
(好、好奇怪……为什么尊保殿下的脸庞会变得这么……模糊……?)
当她回神,已经发现一直不断地干扰着她的焚香此时变得更为浓烈,同时开始转成另一种不同的气味;香烟穿过鼻腔拂过鼻黏膜,开始渗透她的每一吋脑细胞,连神经都开始发热……
「呼啊……呵啊……身体、身体……好烫……这种感觉是……」
一种身上爬满了蠕虫、奇痒难耐的烧灼感正在侵蚀兼续的知觉,然而她身上一滴汗也没流。这是一种从身体内侧沿着每一处细胞向外延烧开来,同时产生异变的错觉。
「对,是该这样没错。如果你想变强,那么不改变自己是不行的;若要以『武将』作为对手,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换一副身体,让自己变得更加强悍。」
尊保说完后从上位站了起来,来到兼续身边。他在这阵浓烈的焚香中皱起了眉头,却也依然屈膝单脚跪了下来,近距离地贴着兼续的脸庞,低头俯瞰着兼续。
「尊、尊保殿下……」
「好了。你放轻松,接受这股力量吧——用你恳切的心,怀着变得比起以往更加强悍的祈愿,接受吧。这么一来,你也就拥有和『武将』同等——甚至比起她们更强的力量了。」
「跟『武将』——幸村……同等的力量……」
「对,只要你接受我的秘术——如何?只要你愿意,我就用我的秘术帮你变强——事实上,你已经一度接近那种力量了。虽说当时你得到的并不完全,不过其实你可以和两名『武将』交手,却完全没有屈居下风,就是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呢。」
此时兼续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无法回答尊保的询问。
她频频眨着眼睛,勉强瞠开自己的视野捕捉眼前朦胧的影像,却因为尊保伸手抚着她眼皮的动作,使得她的视觉消失在尊保的手掌中。
「你只管放轻松,接受这股力量吧——一股全新的强大力量。」尊保说完便收起了原有的音量,小小声地又接着呢喃道:「只不过,为此你得消耗自己多少生气,那就要看你的意志了……」
言毕,兼续身上仅存的力气仿佛也在这个瞬间被完全抽干,她向前倒下,趴在尊保的肩上沉沉睡去。
尊保一手抓住了盖在她后颈上的衣领,一把将制服撕开,露出了兼续白皙的背部肌肤。
他将自己的手放到兼续淡粉红色的粉嫩背上,使得兼续小小声地唉了一声。
「呜……」
「让我赐给你力量吧——一股更强悍的力量。」
接着他又将食指贴到了兼续背上,像是运笔一般在上头拂过;指尖略过的皮肤上头,会在瞬间浮出一道墨痕,接着又仿佛沉入了兼续的背部一般缓缓消失。没一会儿,尊保收起了贴在她背上的手指头。此时,兼续背上浮出了一副图像,然后又和方才的墨迹一同沉入了皮肤底下。
「你就好好继续拼战吧……直到你的生气消耗殆尽为止。」
「你、你是说邪术吗?」
「嗯,这是他最常使用的咒术——或者该说,只有他才会用这种咒术。」
宗朗和十兵卫来到柳生道场的客厅——现在已经是千姬的房间了——两人坐在千姬和半藏面前,四人面对面谈论着。
千姬还不知道幸村和十兵卫与兼续交过手的事。不过千姬这番谈话听在宗朗和十兵卫耳中,似乎已经知道两者之间有其关联性;加上他们还听到了千姬那头来自学生会的情报消息指出,兼续在这次交手之后昏睡了整整一周,这点就更不言而喻了。
然而面对到千姬言及的这个松平尊保,宗朗也觉得困扰,「这个人跟我几乎从没有交集过呢……」
他是庆彦身边亲信中的亲信,是个事务方面手腕顶尖的能人;基本上整个旗本学生会皆由他全权掌控。将来若是庆彦当上将军,这个松平尊保肯定会跟着一起坐上※老中的位子。然而这名如此重要的人物,私底下的性格却鲜少有人得知。(译注:为直属于将军的固定职务,负责总领国政。在临时职位大老没有设置的情况下,是幕府中的最高行政首长。)
他的成绩永远维持在顶尖,平时也总是鞠躬尽瘁地处理着学生会的各项事务。大多时间他都待在庆彦身边,比起庆彦本人更了解他的性格。无论就任何方面而言,松平尊保都是个无可挑剔的模范生。
「这么说来,其实千姬在学生会里面不怎么重要吗?」十兵卫坦率地丢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不、不好意思哦,千就是一个纯挂名的副会长嘛!」千姬答话的同时嘟起了脸颊。对此,半藏为了避免主子丢脸,「其实不论是庆彦殿下还是千姬殿下,都是学生会中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只是实际的运作方面都是交由尊保殿下去处理的。不过即便如此,尊保殿下——」
「他不是『将相』——你是想这么说吗?」宗朗接过了半藏的话说。这也正是最关键的一个部分。
「对,除了你——柳生宗朗和德川庆彦之外,现在似乎没有其他『将相』了。」
忽然间,一个原本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忽然唐突地从宗朗背后传了出来。
「幸村!」
「小幸!你肯出来啦~~」
那个声音是幸村发出来的。左助蹲在幸村肩上,而又兵卫也站在她的身后跟着来到道场的客厅里。
经过和兼续一战之后,回到道场里头的幸村又将自己关进了她的别馆,怎么也不肯出来。换句话说,这一个礼拜间,她和千姬完全没有正面对上过。
「小幸,你都不知道人家看到你有多高兴!哪天我们再一起出去买东西吧~~」十兵卫看到她旋即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并且用下颚不断磨蹭着她。
「喂!住手住手!不要黏上来啦!快把妾身放开——」
她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接着转身面向千姬:
「好了,德川千,把你刚刚说的那个邪术,再仔细地说一遍让妾身好好听听。」
「……原来如此,所谓的邪术是指强掳他人作为自己的『武将』,然后任凭其恣意使唤的方法呀。」宗朗听了千姬和半藏的叙述之后小声地嘟哝着。
千姬和半藏口中的情报绝不能说是丰富,不过其中却也夹杂了让宗朗等人为之震慑的消息……
「这几年尊保殿下一直优先进行着一个极为重要,且保密等级要求相当高的计划。我听说这个计划的内容是为了要保护这座武应学园,还有将来的德川幕府,因此要尽可能地培育优秀的武士。」
千姬点点头,接过半藏的话继续说道:「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一批武士,就是现在的旗本亲卫队,即庆彦身边的贴身护卫。我原以为这些武士都是他一手训练起来的。然而某次我看了他们的剑术示范赛……」
千姬所说的那次剑术示范赛非常诡异。这些由松平尊保选拔出来的剑士真的是武艺超群,在各项能力方面甚至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水准。不过,更惊人的是——
「参加这场示范赛的八名剑士都是武应学园的学生,在比试结束之后竟然全都昏倒了;睡得久的人还躺了三个礼拜都起不了身。」半藏说。
「——三个礼拜!」十兵卫惊讶地叫了出来,半藏却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肯定,「我受命于千姬殿下前去和这八名剑士接触;虽然只跟其中三人交谈过,不过却得到了相当骇人听闻的结果。」
「结果他们全都被松平尊保施了契丹秘法了吧。」幸村直接替半藏把话说完。
「是的,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面对半藏点头之后的反诘,幸村说:「我曾听说契丹的秘法之中有这么一种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这几天查了一下,发现这种秘术所能引发的效果都跟松平尊保所用的方法一样。」
看来幸村这一个礼拜都关在自己的别馆里头,为的就是这件事;除了仓库里头堆的古文书之外,又兵卫也从学校的书库里搬了相当大量的文献回来。幸村为了查阅相关的资讯,想必一刻也不得闲。
接着,她也没忘记顺便酸一下千姬,对她瞟了一眼之后说:「不是所有资料都可以在电脑网路上面找到的。」
对此,千姬似乎也不得不坦然地接受幸村的博学了,「唉呀呀,看来矮冬瓜其实还挺深藏不露的呢。」
「矮冬瓜这点不用提啦!」
「唉呀,有什么关系嘛。」
「关系可大了——我说你呀……」
「话说,你都找到了松平尊保用的是什么秘术了,那么连它的副作用应该也知道啰?」
听到千姬这么一问,幸村倒是先收起了方才那般还想咬她一口的表情,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嗯。而这些受到契丹秘术的人能在体能方面发挥出和订了契的『武将』程度相当的能力。不过相反的,他们也会因此而在短时间内消耗掉体内大量的生命能源。毕竟订了契的『武将』所拥有的能力绝不是常人可以使唤出来的;一般人就算再怎么自我锻炼,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若他们强迫自己表现出相当于订了契的『武将』这种能力……」
「……就会一口气消耗掉未来数周内所需的体能——是吗?」宗朗说。「我们一般所谓的体力,说穿了其实就是促使肌肉运动的氨基酸、脂肪还有醣份;再加上由血液运送的氧气、氮气、磷……等养分。换句话说,那些受到契丹秘术作用的人,会一口气消耗掉体内的这些元素,这么一来,他们的身体当然撑不了多久。一旦消耗殆尽……」
「他们就会像兼续一样昏倒吗——啊,兼续其实是被小幸一记闷棍给打晕的吧……」
「是啦。不过,就算我不这么做,我看那家伙在当时能继续维持活动的时间也撑不了多久……至于她的身体看来只修养了一个礼拜就完全复原了。但听半藏说,也有人躺上三个礼拜还起不了身……我觉得三个礼拜大概已经是人体能够自行恢复的极限了。要是消耗的体力超过了这个限度……」
「该不会……」
「若有人因此而丧命我想大概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幸村最后补上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全都一下子愣住了——死亡……藉由契丹秘术所创造出来的『武将』,若是行使了真正的『武将』才该有的能力,用得愈凶就会愈接近死亡。
「兼、兼续会死吗……」
「如果她继续使用那种力量的话。」
「可、可是为什么尊保会把这等程度的力量随随便便给……」宗朗无法接受。然而,他的困惑在周围的人身上同样也得不到答案,除了千姬。
「我想,会不会是尊保自己并不是『将相』,但也想要获得能够与『将相』匹敌的能力呢?从这个角度来说,以他所用的契丹秘术,即便跟从他的人不是『武将』、亦非女性,却也能拥有和真正的『武将』同等的战力。即便这些『人工的武将』全都是用完就必须丢弃的棋子,不过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却足以维系住他所拥有的权位……」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会想要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又为什么会想要维持自己这般位高权重的分量——我是说,尊保使用契丹秘术的动机究竟何在?这点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半藏也歪着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就在所有人全都找不出答案,低头陷入沉思的当下,千姬的一句话忽然打破了沉默——
「果真如此,那千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她开朗的声音让一旁的十兵卫忽然一下子目瞪口呆。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说了一声:「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