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肆◆式神

  1

  “……应该是在这附近吧。”

  千姬环顾着四周。

  郁郁苍苍的树海,到了这附近之后,奇怪的植物愈来愈多。夕阳的光线几乎全被遮蔽,让穿梭其间的人因为阴郁的气氛而感到沮丧。

  每踏出一步,脚下便会渗出污水,仿佛再待久一点,污垢就会蔓延而上。

  “根据情报的确是在这里没错。”

  “这里什么也没有。被做记号的树应该是这一棵吧。”

  半藏和兼续所指的,正是矗立在三人眼前的巨树。

  这棵树的形状比四周的树木怪异许多。弯弯曲曲的树干上刻着白色十字记号。

  “入口是不是就在某个地方呢?”

  “应该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要先咏唱咒语,然后被传送到某个地方。唉,真是的,应该把那些家伙一起绑过来才对。”

  千姬说道。她烦躁地在刻了十字记号的巨树旁边来回踱步。

  “绑起来……”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快点找出入口!像这种诡异的地方,树洞里应该会有钥匙或开关之类的东西……”

  兼续正在窥探着眼前的树洞。

  “……!”

  兼续不发一语,不,她是发不出声音,猛然抽退。这个动作让千姬与半藏以为有敌人来袭,于是拿起武器摆出架势。

  “什么?”

  “没事吧!”

  确认接下来什么也没发生之后,半藏往前靠近一步。她取代呈现半脱力状态的兼续,仔细探视树洞的状况。

  “啊!”

  “干么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灶马。我跟灶马四目相对了。”

  正确来说是斑灶马。

  “在玩什么啊。你们真的是哦……噫!”

  结果千姬同样也从洞口看进去并与灶马视线交会后,飞快地往后退。

  别以为灶马没什么了不起的。黑暗中,以极近的距离看见那又长又有斑纹的脚,还有过长的触须,的确会受到不小的惊吓。因为跳跃力很不错,所以灶马朝自己跳过来也很吓人。

  “什、什、什么啊!真没礼貌!”

  差点屁股着地的千姬一股怒气涌上,高高地举起薙刀。

  “啊,不行啊,公主大人!”

  “啰唆!”

  无视半藏的劝解,千姬拿起薙刀便往树洞砍下去。这个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变身为剑姬,大概是对轻易受到灶马惊吓心有不甘。况且明知有灶马还受到惊吓,更令她无法忍受。

  沙!

  冲击波直袭巨木而去,薙刀的速度超越了音速。

  “真的很不甘心呢。”

  这一点似乎不需要吓了更大一跳的兼续特地指出来。

  原以为薙刀一闪之后,巨木会随之粉碎,然而却仅有部分树枝被斩飞。如果巨木是自然之物,应该不至于如此坚固。

  “这是……”

  半藏再次靠近巨木,仔细地四处调查,她把手伸入在薙刀冲击下飞出了灶马的树洞中。

  喀嚓……

  她碰摸到的突起部位似乎就是开关,巨木产生震动之后,长满茂密草丛的地面随之裂开,出现了一个可让人进入的纵向洞穴。

  “原来是这样的机关啊!”

  “公主大人,您真了不起!”

  “呃、这、当然啊!当然!因为我们不能老在这里磨蹭嘛。咱们快走吧!”

  地底洞穴与地底湖,还有耸立在湖之岛的大天主,壮阔的光景让千姬等人震憾不已。

  “这是什么啊。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盖的?”

  千姬抬头望着天主。

  “盖好?你的意思是,这全是人盖出来的喔!?”

  “那无所谓啦。可是待在这里感觉好像有点冷,又感觉很不舒服。我看还是快点找出大个子、矮冬瓜和十兵卫,然后早点走人吧。”

  兼续浑身颤抖地说着。她身上的衣物本来就很单薄,只穿着短袖体操服和灯笼短裤,地底洞穴的冰冷空气让她更觉得寒冷。

  “这还用你说吗?哼,那个矮冬瓜,知道千来救她的话,一定会吓一大跳。我最喜欢给别人惊喜了!”

  三人从巨木入口潜入洞窟般的纵向洞穴,她们走出来的地方,正好是地底洞穴的洞壁斜坡。

  从这个地方望出去,仿佛从摩天大楼上远眺,可以俯瞰大坂城。

  从斜坡一路走下来,抬头眺望,在一处相当于大坂城天主城脚的石墙上,有一座通往湖泊对岸的木桥。

  “应该不会有敌人进行攻击。”

  手持忍者刀走在千姬前方的半藏,小心翼翼地注意周遭动静。殿后的兼续,仔细观察着身后的情况。

  过了桥之后,眼前出现一扇前往天主的入口门扉。开门并不困难。

  “总觉得对方好像在邀请我们进去,或许会有陷阱。不过算了,我们都进来了……这种状况,该怎么说啊?”

  千姬说完,半藏接着说道:

  “呃,这个、好像是、虎、虎……‘前门有虎,后门有狼’?是这句话吗?”

  “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啦!类似的成语也只有这一句而已。话说回来,那句成语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啦!”

  真是一个熟悉成语的国中生。

  “……走吧。”

  2

  “比江户城还要奢华,可是……”

  走在宽广走廊上的千姬说道。

  在每个角落都闪闪发亮的宽阔走廊上,两侧都有纸门,纸门上画着色彩鲜艳的历史故事绘卷,甚至连天花板都有彩画装饰。

  “可是,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在这里也是殿后的兼续说道。

  “这里没有窗户,每个地方都是密闭的……”

  半藏说出了原因。

  的确,一般的走廊都会有一侧开向庭院的缘廊。像这样左右侧都被纸门封住,而且又不断延伸的走廊,确实非常诡异。

  因为这座城池位于地底,本来就不会有阳光照射。而在走廊的角落,每隔一段距离便会置放一盏行灯,作为照明之用。

  走廊并非呈一直线,有时会分成T字岔路,或者呈现钩状弯曲。另外还有许多无论是向左或向右、全部呈九十度直角的转角。

  “……这座城有那么大吗?”

  一直持续前进的千姬,低声地开口说。

  “咱们差不多走了半小时了。即使这是位于地下很有规模的建筑物,未免也太宽阔了吧。”

  “那个,我总觉得刚才看过那盏行灯。”

  半藏指着前方说。

  那盏行灯的灯光较暗,罩在木框上的和纸,部分出现破损的情况,因此能看见里面闪闪发亮的焰光。

  “真的吗?”

  “是,应该是。”

  “这又是怎么回事?意思是说,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吗?”

  “换句话说,我们走在一个密闭回路里。如果在遇到岔路的时候,转往不同的方向,或许就能脱离这个回圈。”

  “也对,那么这次我们换个方向。”

  然而……

  “怎么又是这盏行灯!”

  “我们在T字岔路的时候,走的明明是和刚才不一样的路啊。”

  “真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第三次的尝试之后——

  “嗄?又是同一盏行灯!”

  “……”

  一行人不禁愣在原地。这下可以肯定确实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了。

  “这是敌人的攻击吗?是那个叫淀君的女人的能力吗?”

  “不知道……啊,公主大人!”

  正当半藏要出手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忍无可忍的千姬,拿起薙刀猛力一劈。

  “别小看老娘啊!”

  “公主大人,措辞要……”

  劈啪!贴在墙壁上的袄纸,被发出剑风的薙刀劈成两半。

  她们在步行的时候,曾经试着开启好几扇袄纸门,却怎么都拉不动。而现在,其中一扇袄纸门被劈出一个大洞。

  “混蛋!”

  千姬用脚踹开纸门之后,纵身跳了进去。

  “如何?如果走廊是密闭回路,那么往走廊之外的地方去走不就得了!”

  “是。”

  “唔,公主说的对。”

  半藏与兼续随着千姬行动。

  纸门被砍飞之后,她们所进入的房间并无特别之处,那是个约莫八叠大小的和室。正方形的房间对面,左右都有纸门,让众人顿时无言以对。

  “这里,莫非也……”

  千姬笔直地走进了对面的纸门,薙刀再次挥砍而下,再次砍破袄纸,进到了另一边。

  “……啊!”

  “这是、什么啊……”

  那里又是走廊。而且——

  “行灯……是同一盏。”

  她心中一凛。

  回头望向方才走出来的房间。

  对面的那扇纸门的确也是破损的。换句话说,千姬她们确实直接穿越房间而来。然而走出来的地方,却是在走廊上的同一个地方。

  “啊、公主殿……”

  半藏话还没说完,千姬就沉默地回到方才出来的那个房间。这次她用薙刀砍向别的纸门,也就是出入口的纸门两侧的左侧纸门。然后又走了出去。

  “……!”

  又是走廊。而且同一盏行灯就在眼前闪烁。

  半藏与兼续也跟着走到走廊上。然后傻眼愣在那里。

  “……还真是、有一套呢。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千姬手拿薙刀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公主大人!”

  “可恶啊——!”

  沙!薙刀砍中另一扇纸门。接着她一走进去,发现又是刚才那种八叠大小的和室。

  不过千姬已经不吃惊了。在下一个瞬间,她随即砍破右侧纸门走了出去。

  “又是走廊……”

  说话的人是半藏。千姬则已经往别的纸门砍了过去。

  一而再、再而三地。先砍破走廊的纸门,然后再进入房间,砍破房间某个方向的纸门之后,又会再次回到走廊上。可是当再往别的纸门……

  “公主大人,我也来!”

  半藏也拔出了背上的忍者刀。

  “这样的话,我也要上了啊!”

  兼续也豪迈地挥舞大槌打破纸门。

  三人弄破的纸门方向不同,那么走出去的走廊应该也不一样。

  “咦……”

  “啊!”

  理应从其他走廊走出去的另外两人,结果还是弄破纸门现身了。换句话说,当她们走出去之后,发现另外两人已经都在了。就是这样的状态。

  而且行灯还是同一盏。

  “啊、啊……真烦死人了!”

  “已过了一个小时了,我们一直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出不去了吗?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辈子都……”

  三个都因为“一辈子”这个词汇而脸色苍白。

  “不、不、我才不要!在这种只有走廊和一间房间的地方过一辈子!人家什么都没做过!人家没谈过恋爱!也没结过婚!人家也还没生小孩啊——!”

  “咦?一下子跳到生小孩去?”

  “咦?总而言之,我还有一大堆事都没做过!而且,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一直输给那个矮冬瓜!如果要在这种地方过一辈子,不就没有机会雪耻了吗?”

  “呃,严格来说,在没有食物的情形下,应该不太可能过完一辈子。大概一个礼拜就会饿死了。”

  “这样听起来更讨厌啊——!”

  多半是不认同她们的说法,陷入沉思的千姬突然站了起来。

  千姬走到走廊的角落,拿起那里的行灯。和纸部分显然已经破损。

  “公主大人?”

  “我们拿着这个走吧。一直为了这盏灯而感到失望,千已经受够了。所以千要拿着它在走廊上走。”

  “原来如此啊。这么一来,至少情况就会和刚才不一样了。”

  “不愧是公主大人啊。”

  “哼,等着瞧吧。走吧!”

  3

  拿着行灯前进的一行人,因为之后的情况与先前无异感到有点失望。就在此时……

  “看那边!”

  在走廊的前方,某个房间透出微弱的光线。那里的纸门微微开启。

  “有新的进展了!和刚才不一样了!”

  “即使那的确像极了陷阱,但也不得不去了。”

  “是。前门是虎穴,后门是狼穴!”

  “明明就是※前门有虎,后门有狼!啊……”(编注:此为日文直译,意同腹背受敌。)

  “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

  “公主大人您看,这里不弄破纸门也能打得开呢。”

  喀啦!半藏打开了纸门。里面是……

  “比刚刚还要宽呢。”

  “这个有二十叠……差不多三十叠大小吧。”

  的确依然是空无一物的房间,但是空间比刚才的房间还要宽敞。正当三人往房间正中央前进的时候——

  啪沙……!入口处的纸门自行关闭了。

  “看吧,来了。”

  千姬拿起薙刀,显然比刚才还要亢奋。

  “敌人让我们在同一个地方转个不停,差不多也该腻了。终于要让我们大展身手了吧。”

  “公主大人,请务必小心。”

  半藏的背部紧贴着她的背,拔出忍者刀之后在她身后护着。

  “这种感觉,该不会又是那个吧。”

  站在稍远处的兼续拿着大槌说道。

  终于,在房间四个方位的纸门全都被拉开。而从门外进来的则是……

  “果然是这个!黏土女忍!”

  眼前出现了四、五个。确实是袭击兼续和十兵卫的女忍型式神。三人被团团包围起来,情况四面楚歌。

  “你说的黏上……指的是那个吗?”

  半藏吃惊地说。在前往大坂城的路上,兼续曾经详细说明十兵卫被抓时发生的事。

  “管他是黏土还是砖头!快上吧!”

  话都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式神迅速跃起,一个箭步朝千姬直袭过来,不过瞬间就被她的薙刀劈成两半。

  啪!被一分而二的式神,崩塌之后黏上了地面与天花板。

  “什么啊,完全没有反击……”

  “不行啦,那是它们的习性……”

  就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式神接二连三飞身袭击。要驱赶它们也只能用斩的。

  一部分女忍型式神,会化为如刀刃般坚硬的物体,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反而会遭到斩杀。

  结果还是只能用斩的。

  “公主大人,您小心……!”

  “千没事,你自己也小心!”

  半藏也拿起忍者刀,逐一朝着式神斩击。

  “这么一来就会跟之前一样……喝啊——!难道只能这么做了吗?”

  兼续也无可奈何地挥舞着大槌。过没多久,三人四周被切断、打坏的式神残骸便堆积如山了。

  “好奇怪。这个手感比之前还要不好。”

  劈啾、噗啾!被砍断、打坏的式神,甚至变成了四散的飞沫。

  虽然兼续说过这是黏土女忍,但黏性却非常低。与其说是黏土,倒不如说像果冻。

  接着,兼续最害怕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四处分散的,或说是黏答答的式神,彼此的身体开始融合,成为大型的块状。

  “什么啊!这个!”

  就在千姬砍完最后一个式神之后,脚下也出现了大型的果冻状黏块。

  而且,被飞沬及碎片沾到的双手与薙刀,以及黏附在身体上的果冻状物体不停蠕动,像伸出触手般相互结合。

  啪搭!噗啾!

  结为一体之后,速度就更快了。

  此时,堆积在千姬脚边的果冻状物体,已经将她包围起来,然后像是要伸出无数只触手捕捉猎物一样,一口气爬到千姬身上去。

  “啊——!”

  千姬拿着薙刀的手腕也被果冻状物体固定住。如此一来,她的薙刀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紧接着,黏附在天花板上的果冻状物体,一块接着一块落向千姬的上半身。

  “呀啊——!”

  “公主大人!”

  正当半藏赶去救人时,千姬的全身上下都被果冻状物体裹住了。

  半藏随即也遭到同样的下场。

  “可恶……弄不掉……啊——!”

  黏附在身上的果冻状物体剥之不去。

  啪沙!噗啾!啪搭……!这时候,沸水般翻腾飞跃而来的果冻状式神,逐渐往她身上覆盖。

  “又、又……不行了吗?可恶、可恶!又要被这种东西……打败了吗?”

  兼续拚命地在记忆中搜索对付这种黏着性式神的方法。可是却没想出任何有用的方法,全身有一半以上都被缠住了。

  “又一次……又一次被相同的敌人以相同的方式打败,这怎么可以!明明不能发生这种事的!”

  让兼续感到屈辱的是,曾经捡回的一命,竟是因为敌人放过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式神为了要将十兵卫搬回这座大坂城,才会自兼续身上剥离、恢复人形,这点也能推敲出来了。

  也就是对方放了兼续一马。身为武士这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呜哇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什么?这次又是什么?”

  兼续因千姬的叫声回过头。

  “衣、衣服竟然!”

  半藏也大叫着。

  身上的衣服从果冻状物体覆住的地方消失了!精确地说应该是现在正逐渐消失中。

  衣物一片片地剥落,犹如被融化般被剥了来。

  “这、这变态怪物在脱人家衣服啦!哇……”

  兼续说完猛然想起。

  最初她被袭击,然后恢复意识的时候,内衣也是破烂不堪。虽然兼续等人并不知道,不过十兵卫被带来大坂城时,她几乎是全裸的。

  “这种色情黏土会溶解衣服哦!”

  事实上会溶解的不只是衣服而已。

  如果是普通动物,连骨头都会被溶化吸收。只有衣服被溶掉,是因为她们是剑姬。

  “到底……怎么回事啊!唔!嗯嗯!”

  然而问题不在这里。

  先前千姬与半藏她们,脸蛋都在果冻状物体外面。也可以说是把脸伸到果冻物体外面。

  可是,果冻式神终于把她们的头部、脸部完全覆盖住了。即使她们拚命剥除果冻状物体,也会立即被果冻状液体黏上。

  “……公主大人!唔咕咕……!”

  如果连头部和脸部都被果冻状物体覆盖住,那就没办法呼吸了。这么一来,即使是剑姬也会承受不住。

  “……!”

  完全被果冻状物体封住的千姬,看起来像是被包裹在液态胶囊里,又像是被包覆在冰块里。

  半藏也不断地痛苦挣扎。

  “千姬殿下!半藏,这、这下我也……唔咕、唔唔唔!”

  果冻终于也爬上了兼续的脸上。她的口鼻都被塞住,呼吸也逐渐困难了。

  “……已经,不行了吗?”

  就在此时。

  兼续在被果冻状物体遮去大半的视线中穿梭着。

  大约房间角落处,放着千姬带来的行灯。就是那个和纸破掉的行灯。因为只有那里有灯光,所以能立即找到。

  “……?”

  半藏与千姬还是挣扎着,从果冻溅出的飞沫有时会四处散落。当那些飞沫一靠近行灯时……

  “那是……”

  啪搭!噗啾……!

  小小的飞沫避开了行灯。可是如水滴般的飞沫就避不开,只要一靠近行灯,便会蒸发消失。

  “……就是这个!”

  兼续大叫着,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奋力挣扎。果冻状物体从四面八方缠住打算妄动的兼续。

  “别小看我——!啊——!”

  最后兼续在地上不断翻滚,伸出手去拿行灯。

  啾!覆盖在兼续的手四周围的果冻状物体,仿佛爆开般弹走。现在她的手能动了。

  兼续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大槌。

  “吃我一记!”

  兼续用大槌将行灯的灯罩挑起,只剩下火烛的行灯,最后“咚”一声掉在附近的地板上。

  火烛因震动而向上弹起,里面的灯油与灯芯一同洒出来。兼续则以大槌接住。

  啪!大槌沾满了灯油而燃烧了起来,将它拿近自己后,缠在兼续身上的果冻仿佛逃命般地四处飞散。

  “行得通!行得通耶!”

  兼续奔向在果冻状物体中痛苦挣扎的半藏。

  “给我小心了啊!”

  兼续将燃烧着火焰的大槌朝半藏挥了过去。

  噗咻!果冻状物体避开大槌的火焰连忙逃走。里面的半藏像被吐出来般翻倒在地面上。

  “噗哈……啊——!”

  她的衣物已经被果冻状物体溶解了,内衣下的性感地带裸露出来。只有腰部的装甲裙没被溶化。

  “快、快救公主大人!”

  半藏虽然还在喘着气,仍是心里还是很在意千姬的状况。

  “我知道!喝啊——!”

  火焰大槌朝着被果冻状物体包住的千姬击下。

  仔细看来,在大槌击中之前,表面的果冻状物体就会爆开了。不过并非全是如此,逃得慢的果冻状物体,一触及大槌的打击面,就会随之“啾”的一声沸腾蒸发。

  “呀啊——!”

  以大槌的威力当然无法将飞散的果冻状物体完全消灭,而且有一半也对千姬本身造成了伤害。如果她不是剑姬的话,就无法保证能保全性命了。

  被半藏抱起的千姬,身上的衣服溶解得几乎仅剩下内衣裤,而且内衣裤也被溶解得破破烂烂的。即使想要帮千姬遮起来,半藏身上也只剩下金属制的装甲。

  “这、还真有你的!可恶——我生气了哦!”

  千姬重新握好薙刀,可是……

  “看那个!”

  在半藏所指的方向,剥落的果冻状物体并没有再次凝结成女忍的型态,而是全部聚拢变成一大块果冻状物体。

  “原来如此,体积愈大的话,表面积就会相对缩小,然后打算再那样攻击我们吗?”

  兼续大槌的握柄已经完全被火焰笼罩。

  尽管如此,打击面的面积还是有限,所以如果作某种程度的牺牲而一鼓作气攻击的话,果冻状怪物还是比较占上风。

  “怎么办呢?再被攻击的话,同一招就不管用了!”

  千姬说道。

  “我们也一起出手好了。可是……”

  千姬的薙刀,以及半藏的忍者刀或从装甲裙内发射的手里剑,全部都是斩击系的武器。

  虽然薙刀拥有剑压与剑风,但用冲击或风压是无法将果冻状物体完全粉碎的。目前所见的方法也只有用火焰逼退而已。

  “当情形看起来对敌方有利的时候,正是逆转的好时机,化危机为转机便是我上杉流的兵法,给我仔细瞧清楚了!”

  兼续说完,便将大槌按在身后的纸门上。轰!纸门烧了起来。

  尽管是用幻术创造出来的,不过纸门本身仍可以透过物理性攻击来击破,也能让纸门着火。由纸张与木条制成的纸门,便在燃烧之后火势瞬间扩大起来。

  “你做什么啊!”

  千姬吓了一跳。兼续迅速地移动转换位置,从房间上方来看,她的背部抵在这间正方形房间的另一面纸门。

  “还有这里!”

  兼续又点燃她身后的纸门。

  “咦咦?又放火?”

  半藏也感到震惊。可是兼续的动作依然没停下来。

  “还没完!”

  再次移动,点火之后,再次移动。

  结果,房间三面被火焰包围。还没点上火焰的地方,只有兼续她们身后的门。可是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问,火势便会延烧过来。

  “怎么办啊!千跟你们也会死的!”

  “啊,火已经烧到天花板……!”

  不只是三个方向,连天花板都被火焰包围了。

  火攻对于果冻状物体非常奏效,但同时也是双面刃,可能会烧到兼续她们自己。尽管可以脱离这个地方,但是万一果冻状物体也追出来的话,一切就都白费心机了。

  她们的意图如此明显,因此情况更加不利了。

  “只好在这里做个了断了!准备好了吧!”

  毕竟是背水一战,果冻状式神一定会使出全力。

  房间三面和天花板都陷入一片火海。式神如果不想被烧光的话,就必须从兼续她们身后的纸门逃出去。

  反之,如果歼灭兼续等人是这术式的充分要件,那么果冻状式神就必须进攻,并且一口气包围兼续等人让她们窒息。

  “看你们要选哪一个!”

  兼续拿着火焰大槌大吼。果冻状物体在仿佛回应她似地,开始随着表面的波动移动。

  “我们该怎么做!”

  兼续回答半藏说:

  “寒天冻!”

  “啊?”

  “那种软软的果冻状物体,跟寒天冻是一样的。如果成块的话,只对小范围有效,但如果像寒天冻一样切成细长状的话……”

  这么一说之后,千姬如大梦初醒般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懂了!”

  寒天冻——也就是那些果冻状物体——应该听不见兼续等人说话的内容吧。

  嘶噫——!

  听来很像是果冻状物体块发出声音似地,接着“噗”一下瞬间缩小了些。

  可是那以人类来说的话,就像要跳跃之前弯起膝盖的准备。接着一口气伸展,跳跃。

  “来了哦!”

  “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出场了!”

  “哼,交给我们吧!”

  半藏与千姬走到兼续面前。同时……

  “来吧!……流星小刃斩!”

  “受我一记!真空千段振!”

  从半藏身上唯一留下的装甲裙内,放出了大量的手里剑。千姬的薙刀也锐利地划破空间砍了下去。

  劈咻、噗啾……!

  柔软滋润的东西被砍中的声音响起。才正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式神便在一瞬间化为无数的碎片。

  “变成寒天粉条了呢!接下来轮到我用这把大槌了!龙卷旋风槌——!”

  伴随着一记跳跃,兼续仿佛投掷炼球姿势般旋转的大槌炸裂了。将化为小片的式神全部轰得粉碎。

  滋——!

  虽然每个果冻状物体都想再次融合,但是兼续被火焰笼罩的大槌,速度比它们都还快。结果,几乎全部果冻状物体都在空中蒸发消失。兼续在房间的三个方向点火,是为了将果冻状物体驱赶到兼续方向的装置。就像是一根把寒天条挤出去的活塞,挤寒天棒。不同的是并不需要用力将它们挤过来,而是让它们主动飞过来。

  而千姬的薙刀与半藏大量的手里剑,就是将寒天切成细条状的刀刃。

  劈咻!还残留的果冻状物体拚命地集中,在地板上凝固。就在下一瞬间——

  “想得美!”

  咚!兼续的大槌重击下去。果冻状物体遭受大槌压力庞大的爆击,同时还有火焰燃烧的双重攻击。

  咻……最后的一小块式神,就这样完全蒸发掉了。

  “成、成功了!终于报了一箭之仇了!”

  “兼续!”

  “唉呀,这个嘛,夸奖跟感谢的话语,我想晚一点再对我说也没关系哦!现在就享受胜利的滋味……”

  “没时间让你回味了!槌子小矮人!”

  “啥!谁是槌子小矮人啊!我要郑重拒绝这个和某人很像的称号哦!好歹人家的身高也超过平均值……好烫!”

  火舌吞噬了整个天花板,火势愈来愈猛烈。地板上的榻榻米也开始燃烧起来。

  “弄破这扇纸门!咦咦?那个!”

  千姬的薙刀,半藏的忍者刀,再加上兼续的大槌,准备切开弄破剩下来的那扇纸门。

  “火已经……”

  “啊——!”

  天花板掉下来了。纸门也因火势而倾倒。火舌不停地往上窜。三人像是快跌倒似的,飞身冲出了纸门之外。

  “这里是……”

  如果像刚刚一样不停地进出那个起火燃烧的房间……这样的恶梦霎时掠过众人的脑海。

  “是……走廊。太好了!我们出来了!”

  众人再次回到走廊上,而且和方才看到的情景似乎有点不同。

  “有窗户!”

  尽头处有一扇窗户。走近之后,从格子窗的间隙能看见外头,是进来时的地底洞穴。

  “这个……不是幻觉!我们不再原地打转了!”

  千姬大叫着。

  看来她们总算逃离如幻术般无限回圈的走廊,而且也打倒果冻状式神了。可是还有一个大问题。

  “我们的衣服……”

  半藏的脸涨得通红。

  “你不错了,还有那个像裙子的东西!”

  兼续所指的是金属制的装甲裙。的确,只有半藏的腰围上还盖着那个,其他的两个人——千姬跟兼续就不是如此了。

  “对啊,千跟她连内衣都破破烂烂的了!该怎么办呐!”

  打倒式神,还有逃离房间时,她们都忘记了自己只穿着内衣,衣不蔽体。而且只要稍微大意,内衣便会立刻滑落,情况非常危险。

  “啊、那个、您不嫌弃的话请用。”

  半藏打算将装甲裙让给千姬。

  “才不要呢!比起这个,好像哪里有烧焦味啊?”

  “可是,我们没有穿衣服,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烧起来……嗯嗯.的确是烧焦味耶。”

  “啊!那个!那个槌子烧起来了!”

  回过头,发现放在走廊上的大槌正燃烧着。刚才为了消灭式神,兼续自己将它点火的,就那么维持到现在。

  “啊啊啊啊啊——!水!给我水!好臭啊啊啊!”

  4

  “这么说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幸村问十兵卫道。

  离开了摆满COSPLAY服的更衣室之后,虽然状况还算不错,但是为了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她们还是稍微休息了一下,战术也必须重新拟定。

  三人挤在走廊一隅的,幸村、又兵卫身穿兔女郎装,十兵卫则是超短裙赛车女郎的打扮。

  “吱!”

  佐助也一样,得意洋洋戴着颈环跟手圈。

  “……嗯。跟小续续一起从学生会的地方回道场的时候遭到忍者袭击。可是那不是忍者,而是黏土。而且十兵卫也砍了很多个,可是都黏上来了。”

  “等、等等。敌人是忍者吧?然后又是黏土?”

  接着十兵卫不得要领地解释着,说明的内容让人很难听得懂。幸村虽然感到头大,不过大致上也了解了。

  “那就是化成人型的式神啊。用刀也砍不断,变成黏土的形式之后就会沾附上去,对吧?这很棘手呢。”

  “对!小续续也说那是式神。我被那个慢慢包覆起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一醒过来就在洗澡。我好想回去泡澡哦~~!人家好不容易觉得很温暖说!”

  “蠢蛋!你刚刚可是千钧一发耶!如果妾身没有出手帮你的话,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呢。你真是太悠闲了!”

  淀君所做的可疑的动作是不是某种仪式,幸村也不太清楚。可是十兵卫的身心看起来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害的痕迹。

  遭到幸村一阵斥责之后,十兵卫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垂头丧气。

  “对不起。是小幸救了我对吧,兵又也是。”

  “吱!”

  “啊哈,佐助也是呢。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因为十兵卫实力很弱,一下子就会打输。明明人家很努力,哥每天也都有教我剑术,可是还是不太行。我得更努力一点才行呢。”

  “唔、嗯。就是这样。”

  虽然处于剑姬状态的十兵卫所向无敌,但现在的十兵卫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尽管如此,她还是非常努力。

  “啊——!对了。小续续怎么了呢?小续续也被黏土缠住了哦。小续续黏黏的!”

  “闭嘴!听起来让人搞不清楚是续续还是黏黏。总之,被带到这座城里的只有你一人。我不晓得兼续那家伙怎么了。不过说到那家伙,要说是可怜还是不幸呢,总之生了一张完全没特色的脸,或许就被黏土给盖住了……”

  “哈、哈啾!”

  “还好吧?你感冒了哦。穿点什么比较好吧。”

  见兼续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千姬无关痛痒地随口问着。

  “那个‘穿点什么’根本就没什么可穿啊!不快点去哪里找点衣服来穿,真的就要感冒了!”

  虽然不会冷,但她觉得总不能一直穿着破破烂烂的内衣。

  “真是的,一定是有人再说我坏话!应该是某个人既羡慕又嫉妒可爱的我才这么做。”

  “可爱……羡慕,哦。”

  “怎样!半裸的状况下不管你说什么都没说服力啦!……这么说来我也一样……”

  这么自问自答也没什么意思。兼续不由得消沉下去。此时半藏急喘着跑了过来。

  “公主大人!找到了!我找到衣服了!”

  半藏的双手抱了些东西。

  “真的吗?你找到衣服了?”

  “是!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上衣跟裤子!是这个!”

  不知为何半藏看起来很开心,将拿来的大量衣物往地上一摊。

  “如何!我拿了这些呢!”

  千姬拿起了其中一件,在身上比了比,只问了一句话:

  “为什么是兔女郎……?”

  5

  “嗯嗯!被黏土缠住的兼续还真可怜……是不是真的会变那样,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

  幸村再次说道。十兵卫神情担忧,表情蒙上一层阴霾。

  “黏黏的真的不要紧吗?希望她不要也变成黏土了。啊!可是如果黏黏的话,感觉上平常也会煮杂草来吃,所以一定会没事的!”

  “……你啊,说话还真过分!耶,还是你太天真了啊。哼,算了,比起这个,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

  幸村又再次问道。

  “庆彦在那之后怎么样了?就是盛亲对他掷出长枪之后。妾身不知道全登会易容潜入那个地方。我原本以为,如果只是一、两把长枪,庆彦的亲卫队应该有能力解决……庆彦真的遭刺了吗?他的刺伤……不要紧吧?在那之后……”

  “他们说,学生会长已经死了……”

  十兵卫露出沉痛的表情回答。

  从学生会大楼回家路上遭受袭击、惨遭敌人掳走的十兵卫,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被袭击的“庆彦”是影武者。真正的庆彦在掌握一切的状况之下,为了要引出“丰臣派”的人,才会举办御前比武。甚至,他的目的就要是找出自称“丰臣派”的敌人其真面目及根据地。

  接下来,扮演“庆彦”的义仙,就在尊保露出真面目——即由比正雪之后,在她的面前倒下。

  “死了……你说那个庆彦,居然会死了?怎么会……”

  幸村说不出话来。无力地低下了头。

  “妾身到底做了什么啊。这下子我没脸面对千姬了……”

  “小幸……”

  又兵卫安慰似的把手搭在幸村的肩膀上。十兵卫也不知道要和她说些什么,连佐助都能察觉气氛不对而沉默不语。之后,幸村又继续说了下去:

  “……妾身觉得必须要改变这个世界。德川家的统治太过腐败。百姓明明都很认真在工作,但却有一堆幕府官员渎职,收受贿赂,捞了不少油水。现在有的农村连自来水与电力都没有,因为治水工程的延宕,每年都有水灾发生,造成严重灾害。人民只有名义上的自由,说是要实行民主,到头来可以参选的人,也只有幕府的相关人士……妾身只想改变这样的世界,并且认为这是妾身的使命。”

  “嗯、嗯……”

  十兵卫胡乱附和着。

  “然而,要做这件事,难道非得夺走庆彦的性命不可吗?这么做有意义吗?杀了庆彦,世界就会变好吗?我却没有认清楚这一点……那些人,胜永她们讨伐庆彦之后,还说要趁乱夺取学园,并从学园开始进行革命,改变这个世界,匡正这个世界。我相信了这些话,顺手帮了她们。可是,杀了庆彦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即使这种暴力革命能获得成功,在那之前,也会有许多人因此牺牲。这样的话世界会改变吗?百姓能获得幸福吗?妾身不这么认为。应该还有别的做法才对。妾身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将那个方法找出来吗?武士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现身的。妾身应该明白这一点的。应该要明白,情况却变成这样……”

  泪水从幸村的双眸滴落。

  因为幸村一直低着头,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啪搭、啪搭,一颗颗落在地上的泪珠,留下点点痕迹。

  “袭击庆彦……不对,杀了庆彦的人就是妾身!这等于是妾身杀死他的!明知道她们说的和妾身想的不一样,妾身却操之过急,结果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妾身没有资格当军师。到现在还装成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得意洋洋地指三道四,这样的妾身才是最无知的人。妾身自称军师,真是狂妄可笑。妾身根本不配!”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幸村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了。然而这时支撑着幸村的人,并不是又兵卫。

  “小幸……”

  一双手温柔地环抱着幸村,从背后紧紧地搂住,让幸村有种被温暖的羽毛覆住的感觉。

  “啊……你做、做什么……”

  被十兵卫抱住的幸村显得有些惊慌,不由得略为挣扎。但是因为她的触感柔软,味道又很香。

  “哈呜……钦……没想到这么……不一样……”

  十兵卫仿佛看穿了幸村故作坚强,不愿示弱的情绪,在她的温暖拥抱之下,幸村的那种情绪逐渐消失。

  幸村想要暂时沉浸在这种舒服的怀抱里,享受这种安心感。她仿佛受到了鼓舞,心中觉得很踏实。

  幸村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把脸埋入十兵卫柔软的胸前。小巧的鼻子抽抽噎噎起来。温暖、香甜的香味,沁入了她的胸口。

  幸村觉得头发被抚摸很舒服,于是把自己的头凑近那双手。

  “……小幸,你是很棒的军师哦。因为有小幸在,十兵卫和千姬才能获救哦。”

  以前达坦妮雅曾经袭击道场,掳走了输了比试,毫无招架之力的十兵卫。同时,幸村也因为任务失败而遭到囚禁,因为幸村的作战计划,两人才免于被害,最后双双获救。

  当时兼续和义仙以敌人之姿出现时,幸村总是能解开谜团,把情况导向最好的方向。

  “那种事根本就没什么……妾身我,已经……”

  “不对,不是这样的。大家都很依赖小幸,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小幸啊。十兵卫、又右卫、还有佐助都喜欢小幸……小续续也是、半藏也是、千姬也是……”

  最后说出口的名字,让幸村颤了一下。

  “千姬她……真的是那样吗?我总是跟她吵个没完,但现在连吵架都不行了吧。她恨我是理所当然的。”

  “那你让她恨不就得了。”

  “什么?”

  幸村抬起了头,对十兵卫意外的发言感到疑惑。

  “如果被千姬殿下憎恨,小幸会觉得很难过吗?因为觉得很难过,所以不想再见面了吗?为了不要见到面,就要离开柳生道场吗?”

  “那是……妾身已经不能留在那里了。妾身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也不会有人接受妾身……”

  “被憎恨有什么关系啊。没有人愿意接受你也没关系啊。十兵卫了解你,十兵卫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一个人……”

  “被人憎恨,没资格担任军师又怎样?难道逃走或者躲起来、一走了之就好了吗?就因为你不想被人怨恨?不是这样的,小幸要做自己能做的事,别要求自己做办不到的事啊。如果小幸拚命努力的话,大家一定能了解你的。道场的人才不会因为这样就与你为敌。大家都喜欢哥,也都喜欢自己的同伴,所以才能这么强悍啊。”

  “十兵卫,你真的是十兵卫吗?”

  听见幸村的问题之后,十兵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幸村看着她的笑容,像是别无选择似的嘴角轻扬。

  “……是啊。也许真的是这样呢。妾身做了会遭人憎恨的事,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也补偿不了了。但一味地自责与逃避,是没有用的,根本无法弥补什么。结果,我只是一直为自己着想,想着不让自己再次受伤而已。”

  幸村从十兵怀里离开,抬头挺胸地坐了起来。

  “即使受了伤、被打倒了也是自己所愿。妾身要为此而战。”

  “幸村大人。”

  又兵卫的视线也在与她交会后,点了点头。

  “没错,小幸!可是,十兵卫绝对不会让小幸一个人去哦。十兵卫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呢。应该说不可思议吧,总而言之,挺让人一肚子火的。”

  “肚子?”

  “嗯。如果你以为妾身一下子就会神清气爽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首先,妾身是对看不穿事实的自己感到火大;还有那些利用妾身的人,妾身最气的,就是欺骗丰臣、又另有真实身分的那些家伙。”

  “嗯嗯!”

  “还有妾身不认为千姬会觉得高兴,或者原谅我。不过这是妾身自己的问题。那个自称淀君的女人,妾身要剥下她的妖怪外皮,揭穿她的真面目。”

  “哦——!很好啊小幸!精神全来了哦。生气会消耗能量。所以生气是很有干劲的证据哦。那是生命的能量。”

  “哼!我的一肚子火还没发完呢!”

  “可是生完气之后要露出微笑!要微笑哦。笑脸是心灵的粮食哦!”

  “粮食……又在胡说了。不过,说得真好。”

  “大家都在期待小幸的笑脸。在所有人当中,哥是最期待的人。”

  “不、宗朗他……算了,现在先不管那个。”

  “啊~~小幸,你怎么好像脸红了耶。你能这么有精神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了!”

  “别取笑我啦!妾身……算了,走吧!”

  “嘿嘿,遵命!”

  幸村迈开脚下的步伐,十兵卫则跟在她身后。

  “吱!”

  佐助也打起精神,跳到十兵卫的肩上坐好。

  “呀!啊哈哈,你突然爬上来人家会痛的啦~~讨厌!”

  十兵卫笑着责备佐助。又兵卫看着幸村的背影,以及眼前的一切,不禁眯细了双眼。

  她看着十兵卫的眼神也变得不同了。

  6

  “您怎么样了呢,大人?”

  问话的人是正雪。

  楼层位于天主高栏之下的房间。

  没有窗户,建成正八角形的房间,墙上的纸门全绘上了绚烂蒙华的※金泥障壁画。(注:障壁画包括了壁画、袄绘和屏风等,金泥障壁画是以金泥融入胶水当成颜料作画。)

  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只有几盏行灯绽放微弱的光芒。在朦胧的黑暗之中,位于正面的上方座位上,淀君就坐在帘后。

  她再次穿上经常穿的十二单和服,头发整理得非常整齐。艳丽的黑发上,插着好几根金色发簪,感觉非常锋利。

  “能突破式神真是了不起。那种程度的剑姬——还有三个,不过我不认为她们能怎样。只是过程还满精彩的,让我感到非常愉快。”

  “现在待在这个城里的剑姬,有十兵卫、幸村、又兵卫、千姬、半藏、兼续六名。还有另一名正赶往这儿,再加上一个‘将相’……”

  在正雪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与淀君之间的空间突然浮现出影像来。

  达坦妮雅身穿艳蓝色洋装骑着白马。宗朗紧跟在她身后。

  “是庆彦的另一名剑姬吗?很好,非常好。这么一来,所有的剑姬,甚至还包括一名‘将相’,都在奴家的城堡里集合了。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了。创造出这座城池也值得了。”

  “是的。将剑姬们引诱到这座梦之大坂城,我没想过竟然会这么顺利。”

  “另一个剑姬,正雪你把她解决了是吗?这是大义,是大义啊。嘻嘻嘻!”

  淀君嘲笑着义仙。

  胜永等人迎战千姬一行人并落败,看来似乎都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陷阱已经挖好。这么一来,就只剩下收网的工作了吧?”

  正雪平伏着问道。淀君在帘子的另一边“唰”地打开扇子。

  “是啊。不过,那些人让奴家面上无光,这么简单就讨回来实在太可惜了呢。”

  淀君用贪婪的视线看着正雪。不过,在帘子另一边的正雪应该看不到淀君的表情才对。

  见正雪等着她的下一句话,淀君做出舌头轻舔的动作。

  “再让奴家……享受一下。在法兰西的剑姬到达之前,还有点空闲时间呢。”

  “如果这是您的意思的话。不过对手是六名剑姬,我想稍微藉助大人的力量一用。”

  正雪说道。

  “好!好,这么一来奴家也能享受得到。”

  淀君的声音轻快。

  “最后的收尾是一瞬间的事。如果一下子就没了,那就没有乐趣了。要让她们更痛苦一点,让奴家更开心一些。让奴家看看连临终前连哀嚎都喊不出来的表情。嘻嘻、嘻嘻嘻!”

  帘后充斥着刺耳的笑声。

  “那个叫淀君的是坏人吧?”

  步行在走廊上的一行人是幸村、又兵卫、十兵卫。

  “吱!”

  还有猴子佐助。而十兵卫正向幸村问话。

  “嗯。说到淀君可以说是丰臣派的首领。”

  “首?手?……握手会!?”

  “不是啦!为什么这时要举办握手会啊!话说回来,握手会又是什么?握手打招呼为什么需要聚会啊!”

  “不是啊。偶像会在江户的秋叶原等地,跟他们的影歌迷握手当作服务哦。可是没有买周边商品的话就握不到手了。”

  十兵卫莫名地非常清楚偶像与影歌迷的情形。

  “谁知道啊!被握个手有什么好高兴的!总之,淀、淀君在这个地方盖了这座城堡,操纵胜永等丰臣派的武士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那么,果然是丰臣的人们要消灭庆彦殿下与幕府,对吗?”

  “看来是如此。这也是淀君的目的。欺骗丰臣家,然后攻击幕府的话,就会激起世上的反幕府势力进行反抗运动,也能让舆论偏向自己。结果会让幕府更站不住脚。为了这个目的,淀君才会利用胜永她们三名武士。胜永她们大概到最后都深信自己是被淀君召唤的丰臣派武士吧,所以应该也有战斗的觉悟。为了淀君,所以要复兴丰臣家,并且消灭德川。也因此妾身才会……也被她们骗了。”

  被骗了。幸村干脆地承认这一点。

  一直以来总是自尊心很强,又不肯认错的幸村,此时干脆地承认错误,并且坦白一切。

  “可是小幸你……没事,对啊。老是小幸在骗人,偶尔被骗也不错啊。”

  “喂!妾身什么时候骗过人啦!”

  “款~~小续就老是被你骗呀。前一阵子也是,骗她说是面的沾酱,让她把面条沾着咖啡吃进肚子。”

  “唔,因为平常都是把沾酱当咖啡骗人喝下去,所以要反过来才有趣……喂,并不是这样!”

  “嗯。呵呵呵。”

  “真是的……总之,那个淀君虽然自称是淀君,但她一定有另一个身分。我隐约这么觉得……可是她到底是谁,那才是问题所在。”

  “这个城池的主人是淀君,而我不能确定是否就是她一直暗中控制着尊保。不过现在尊保已经表明她的真实身分是由比正雪,目的是要毁灭学园,而且她是淀君的先锋。”

  目前步行在走廊上的三人,当然就是千姬、半藏与兼续。

  三人的打扮,分别是SM风格的捆绑型紧身皮衣、护士和啦啦队少女。

  三人在挑完半藏从更衣室一把抱出来的角色扮演服装之后,各自做出选择就是这样。兔女郎装莫名地就被排除在外。

  千姬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在格斗技大会袭击我哥的事件,也是正雪安排丰臣派武士混进亲卫队里。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即使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也不可能让她们那么接近啊。最多让她们用长枪攻击罢了。”

  “而且,那个‘庆彦殿下’的影武者是……”

  义仙。每个人的内心都被这件事所触动。过了一会儿,千姬才又再次开口:

  “所以,要矮冬瓜为哥被袭击的事负责根本无济于事啊……听着,抓住丰臣三人众而得知的事情,大概就是她们被淀君利用了。而被利用的人自己没注意到,也就是说……”

  “对利用他人的人,这是最好的状态。”

  “没错。那三人虽然是武士,却也不是剑姬。淀君既然是女的,那么就不是‘将相’。我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嘛。虽然不晓得我哥到底知道多少,但他至少知道,淀君并不是真的淀君。是瞒过了丰臣派的某人,透过某种方式控制丰臣派的武士,进而利用她们。”

  “那么,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真正的身分又是何人……”

  “那个女人真正目的还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在破坏这个学园、并进一步破坏大日本国。但目的并不是把主导权从德川手上抢过来。我总觉得不是这样。”

  “总觉得啊……?”

  又兵卫开口了。她对幸村一反常态、只靠直觉推论结果而感到吃惊。

  总是经由严谨的推理得出完美的答案,这才是幸村的风格。而且平常即使在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也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她,现在竟然凭着直觉说出这种话。

  “就是直觉啊。妾身或许也慢慢在改变了。和那些人……尤其是和十兵卫在一起之后。”

  “嗯?”

  十兵卫面露疑惑,微微偏着头。

  “可是为什么要破坏这个学园和整个国家啊?如果这么做的话,大家就没地方可以住了哦。而且也有好吃的东西吃,也不能做有趣的事,如果大家都不在的话,十兵卫一定会很无聊的。”

  “很像你的作风啊。但与其说是淀君想这么做,倒不如说存在着某种她无法停止追求的理由。至于那是什么……妾身目前还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就说不知道,幸村已经有了坦白的勇气。又兵卫也感受到这一点,点了点头。

  “可是……”

  “可是什么?”

  “恐怕那个叫做淀君的女人,不是普通的‘将相’。她既不是剑姬,也不是武士。应该说,看来她所属的流派系统,和我们武士、剑姬、‘将相’完全不同。”

  “既不是‘将相’,也不是武士……?”

  “即使淀君能召唤武士,但因为她不是‘将相’,所以无法透过订契让她们成为剑姬。”

  千姬说道。

  “这样的话,正雪那么强悍又该怎么解释?她的手枪是透过自己的能力创造出来的。那一定是和剑姬相同、甚至是超越剑姬之能力。”

  半藏如此说道。

  “我想,她是以特殊的方法,强化了武士的能力。特殊的方法……啊。”

  兼续发现了。于是千姬对她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槌子受到操纵时,对方所使用的秘术。”

  “等等!谁是槌子啊?‘槌子小矮人’直接简化成‘槌子’,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她们所说的,是化身为学生会秘书长松平尊保的由比正雪,施展在兼续身上的法术。也曾经以式神的模式显现出来,对千姬等人进行。

  “就是在我们这个城堡内见到的式神之术。虽然我们自行称之为式神,但是那一定是透过截然不同的术法制造出来的。恐怕让正雪变强的也是那种术法。我想,施术一定很不容易,所以她才没有也对丰臣三人众施术。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把她们当成弃子。”

  “弃子……”

  “对。可是她却绑来了十兵卫。淀君一定是想把那种术法施加到十兵卫身上。”

  “这么一来,我们的动作就要快了!”

  “对,找到十兵卫,然后把她抢回来。顺便好好修理让我们吃尽苦头的正雪与淀君!”

  7

  从走廊的转角转弯之后,突然间就出现了地势开阔的地方。

  在这个没有椅子的木板隔间里,方才似乎还有人在里面,闻得到焚烧线香残留的气味。

  可是已经没闲工夫进一步观察了。

  因为那个东西在这里。

  “!”

  众人一句话都没说。在这个时候,身为习武之人,瞬间就能判断自己该做什么。

  幸村与又兵卫分从左右横向跳跃。十兵卫的后退梢嫌迟了些。佐助则跟着她的脚步。

  耶个东西的模样很特别。

  长长的双手拿着尖锐的利刃,全身布满鳞片。头部异常硕大,平板的头顶底下有一双巨大的眼睛。

  高度大约两公尺左右。外型虽然让人联想到昆虫,不过却没有任何触须或翅膀。手脚也各有一对而已。

  怪物。只能这么称呼它了。

  “啊叽啊嘎叽啊!”

  怪物口中发出不知所云的吼声,同时起身攻了过来。长长的双臂伸得更长,用打算解决所有敌人的气势冲了过来。

  “小心!这家伙、好像……会使用射击武器哦!”

  幸村大叫,屈身躲过上方的刀刃后打开大铁扇。又兵卫也以长枪挡掉对方攻击而来的另一只手刀。

  “来了!”

  又兵卫的预感完全正确。

  “叽嘎——!”

  随着分明没有嘴巴,却不知从何处发出的怪声,怪物全身发射出无数鳞片,朝着三人的方向分飞而来。

  “啊——!”

  十兵卫来不及用剑挡下,只好在地上翻滚闪避。鳞片仿佛追着她的足迹似的,一片片地刺进地上。

  “十兵卫,快逃!”

  为了救十兵卫,幸村扔出大铁扇的其中一片扇叶。

  扇叶以回力镖轨迹的方式前进,从背后袭击怪物。就在幸村以为就要分出胜负的瞬间……

  “叽呜!”

  怪物抬起扁平的头部,顺势撞上大铁扇。大铁扇上仿佛直接被挥开似的弹了回来。

  “什么!”

  怪物将自己当成钟摆,使用头部和巨大的脚,撞击眼前的墙壁和地板等处。如此便会引起可怕的风压。光是这样,幸村就几乎要被狂风吹走了。

  “幸村大人!”

  “不要紧,可是这家伙是式神吗?这是什么型态啊,全身上下都是武器,完全不知道会从哪里攻击!”

  “我来!”

  又兵卫朝怪物逼近,挥舞着五丈枪展开了一轮猛攻。

  刺击、拉回。速度直逼音速。让空气为之震动、震破,成为冲击波袭卷而来。

  怪物承受不住又兵卫的长枪攻击,被击飞到很远的地方。不过它立刻用脚蹬了一下墙壁,以膝盖的弹性吸收力道,成功落到地面上。

  怪物重新站稳之后,双手再次抡起尖刃进攻。

  “这不只是式神而已。是很久没遇到的强敌了!又兵卫,不要大意哦!”

  “是,幸村大人!”

  又兵卫拿起五丈枪。

  “咦、咦、咦咦~~!!”

  只有十兵卫仓促地四处逃窜。虽然她拔刀对着怪物,却攻击不到对方。

  “呜吱吱?”

  仿佛是要配合十兵卫般,佐助也疑惑地在四周绕着圈圈。

  “这……是、什么啊!”

  千姬以惊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从宽广的空间走出来之后,外面的走廊上却出现了怪物。

  到底是什么动物呢?还是和鸟类相似的生物呢?

  怪物全身披覆着羽毛,拥有一双巨大的翅膀。翅膀的前端有尖锐的利爪。

  最有特色的地方是头部。与其说是头部,倒不如说是另一只手,又长又尖的喙嘴大大地突起。

  完全感受不到对方身上有任何生物的气息。总而言之,怪物非常强悍,恐怖的形体和小学生的涂鸦无异。

  “噜哩咿咿咿咿!”

  怪物震颤喉咙里的声带,发出嘶吼,缓缓地往前移动。

  “又是式神吗?”

  兼续不断后退,举起手中的大槌。

  “公主大人,请退开!”

  正当半藏要往前的时候,千姬却先她一步往前一跳,并以薙刀用力一砍。

  “看来应该不会像刚刚那样变得黏呼呼的!如果不会的话……千的薙刀,就要放手一搏了!”

  薙刀刀光一闪,斜砍而下。原本以为成功了,可是却被怪物一脚踢飞,不得不往后抽退。

  “什么嘛。动作还挺敏捷的啊。”

  “公主大人,请您先趴着!我要施展攻击了!”

  半藏飞跃而起,施展手里剑雨。她将唯一没被果冻状式神融化的装甲裙,穿在护士服底下。

  怪物闪躲着剑雨,以双手的翅膀将它们扫落。

  不仅如此,随着转身的动作,单边的翅膀化成千羽细丝,仿佛化为独立的生物,划出弧度飞了过来。

  “烦死人了啊——!”

  兼续挥舞大槌将之弹飞,随即又补上第二击、第三击。怪物的羽毛因风压而倒竖。

  然而即使是大槌也无法打爆怪物,还让对方展开反击。

  怪物尖锐的嘴巴伸长之后,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不断地往前刺击。在这剧烈的冲击波之下,兼续、半藏都一口气被吹飞到墙边去。

  “什、什么玩意儿啊!”

  “这怪物不只是式神而已。情况似乎愈来愈有趣了。”

  8

  “嘻嘻嘻……真是好看啊。精神饱满,活泼有趣,双方都很努力交战。再让奴家更开心一点吧。嘻嘻嘻……!”

  淀君发出刺耳的冷笑声,眼前的空间影像映照出大厅的状况。

  幸村等三人还有千姬她们战斗的情况,都出现在摇曳的影像之中。

  正如影像所显示的,双方都被施展了集体幻术。

  不论是幸村一行人眼中看到的千姬她们,抑或是反过来,双方都把彼此当成了怪物。她们都以为自己在和怪物战斗。

  “刚好是三对三。因为她们彼此实力相当,所以一旦双方起了冲突,造成的损伤也会是最严重的,这场战斗一定会很精彩。”

  说话的人是在一旁操纵的正雪。

  “在奴家施展幻术中厮杀,真是让奴家愉快得不得了啊。她们彼此都不知道正在和伙伴战斗呢……奴家真想看看她们厮杀之后真相大白的表情啊。我是说,如果她们还能活到那时候的话。嘻嘻嘻!”

  “您说得是。另外,下一组猎物也差不多要到达了。”

  正雪站了起来。红色上衣随之翻飞,她凝视腿上枪袋里的两把手枪。

  “麻烦你了……柳生宗朗是个怎样的男人,奴家马上就能知道了!嘻嘻嘻……!”

  淀君眼前的影像切换到地底洞穴,映照出刚从马匹上下来的达坦妮雅与宗朗。

  “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啊!”

  千姬说道。

  “没错,再这么战下去的话,最后会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而被怪物击垮。”

  半藏回应道。虽然不见她面露疲惫之色,却因为找不到撂倒怪物的方法而备感焦躁。

  “一直这么耗时间的话,原本能救的人也救不成了!即使敌人中止计划,情况也对我们愈来愈不利!”

  兼续也跟着大叫。

  “喝啊——!”

  无论怎么槌打、砍击,怪物都能灵敏地闪躲。而且,对方一定会利用攻击时出现的破绽作出反击。

  “敌人的头脑比我们想像的还好呢。而且这种感觉,好像……”

  “公主大人,危险!”

  如黑色乌鸦般的怪物张翅攻击。那怪物其实是幸村的大铁扇,千姬惊险万分闪过铁扇,暗自下了决定。

  “这样的话,我们集中力量一次攻击吧!同时使出最强的招式。半藏,你掩护我!”

  “是,公主大人!”

  “只有放手一搏了!”

  “上吧!”

  千姬感觉到后面的头发被微微扯动。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在惊讶之余,依然用尽全力,把攻击的力量集中在一点上。

  “有点棘手啊!”

  飞快后退的幸村,拿着大铁扇露出苦笑。

  “是的,幸村大人。”

  丝毫不敢松懈的又兵卫如此回答。

  “唔~~唔~~总觉得好奇怪唷,小幸~!”

  只有十兵卫一个人气喘吁吁。这也难怪,处于非剑姬状态的她只是比一般武士实力更差一点的平凡人。

  “你退到一旁看着!只要不让自己卷入战斗,或者因为逃得太慢而受伤就好了。这里我们两个来应付。”

  情况正如幸村所说,虽然己方看起来有三人,实际上却只有两人。

  “不是啦,小幸,佐助他……”

  “唔吱、呜、吱吱……”

  它从刚才就一直缠着十兵卫不放。

  尽管佐助是一只猴子,但也看过不少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还拥有救她们出水牢的智慧。

  它从未像现在这样阻挠战斗。

  佐助频频地在幸村和又兵卫的脚边打转,很清楚那两人不会理它,于是便去纠缠十兵卫,一直拉她的袖子,用牙齿咬她的连身裙。

  “可能太亢奋了,或太害怕了吧。让它老实地待在你那里,总之不要来阻挠……”

  “不是啦!佐助好像想说什么哦,佐助一定知道某些只有它才知道的事!”

  十兵卫抱着佐助大声喊叫。可是幸村却说:

  “你就告诉它,有什么想说的话待会再说!现在如果不小心露出破绽,那一切就完了!敌人就是这么强悍!”

  幸村说话时视线也没有离开怪物身上,透过手势向又兵卫打暗号。

  “知道了,幸村大人。”

  暗号指的是要对方配合连续攻击。

  “那么……知道这是最后一击了哦!这一招要把发挥所有的力量!”

  “是。”

  “啊啊啊啊~~等等等等、等一等~~!”

  可是幸村不再回过头去了。又兵卫也一样。

  “呜吱!吱吱吱吱!”

  佐助仿佛很兴奋似的乱蹦乱跳,但从它的表情看得出情况严重。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佐助,该怎么办啊?”

  十兵卫抱着佐助。

  “吱!”

  佐助抵抗似的拚命乱抓,凝视十兵卫的脸。

  “这样啊,我懂了。佐助想阻止这场战斗对吧。十兵卫也觉得不想这样战斗。如果是平常的话,即使知道不太可能,还是希望自己能派上用场,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拿着剑的手就是使不上力。好吧,既然如此……”

  十兵卫把剑收回腿上的剑鞘之中。这下别说是积极战斗,她似乎连防御都放弃了。

  “只好用尽全力阻止了,知道吧?”

  “吱!”

  两人,不!是一人一猴彼此相视之后,视线落向敌方的怪物。

  “上吧!”

  千姬说话时同时有了动作。她横向飞身跃出,以疾风暴雨之势,来回挥舞从腰际拔出的薙刀。

  接着,一阵龙卷风似的剑风袭向怪物。一旦被剑风击中,也会形成如同被薙刀砍中的损伤。

  “吃我一记!流星小破斩!”

  半藏笔直地飞身跃起,以扇形方式发出手中的手里剑。

  “哦哦哦哦——!飞龙投掷弹!”

  兼续的大槌从手上飞出,如抛炼球般以漂亮圆形轨迹疾射而出。

  千姬薙刀的剑风、半藏的手里剑,还有兼续的大槌,分从三个方向朝怪物攻击。

  “哩噜哩噜哩啦啦啦啦!”

  然而怪物却没有退却。

  随着怪叫声低下身子之后,怪物全身羽毛倒竖,以双翅为盾挡下剑风,弹开了手里剑。

  幸村几乎伏倒身子,往两边展开大铁扇回转防御,好不容易才挡下攻击。

  不过最难处理的是大槌。

  “钦——!”

  看来会直接击中。

  “成功了!”

  事实上,那只是针对运动惯性的不可抗力,所以看起来会像打中般往同样的方向飞退。

  又兵卫的长枪稍微改变了大槌的飞行轨迹。

  原来第一击被改变方向也在计算之内,瓦解怪物的攻势才是最终目的。

  “就是现在!啊——!”

  千姬一口气看准时机,猛力砍下薙刀,如特攻队般采取近距离攻击。

  “公主大人!”

  半藏也跟着攻击,但在攻击的瞬间,她的动作迟了一步。

  “到此为止!”

  受到一决胜负的感觉驱使的幸村自信满满地说道。她躲过怪物的所有攻击,甚至做出了回击。

  让怪物看见自己刻意露出的破绽之后,她一跃而起,等着对方逼近自己。

  “又兵卫!”

  “是!”

  又兵卫用长枪打掉怪物长长的手刃=千姬的薙刀。

  此时,幸村以自己娇小身材作为优势,飞身跃向怪物怀中,大铁扇朝着怪物的头部横削而去。

  “什么!”

  没想到半藏瞬间迟疑半刻所发出的手里剑却朝她飞来,幸村不得不用铁扇防御。

  结果,打算进行近身战的千姬与幸村,只剩下身躯逼近得快要撞上对方。

  “咿!”

  “咕!”

  现在正是绝佳良机!尽管双方都知道这一点,但彼此的武器都被对方制住,似乎就要这么错身而过了。

  “呜吱吱吱!叽!叽!”

  有个物体飞了过来。不对,是只猴子。

  “去吧——!嘿——!”

  事实上,十兵卫竟然把佐助往两人之间一丢,动作非常之大,堪称一记华丽的肩上掷球。

  “咿呀!”

  “什、什么啊!”

  唰!

  笔直飞入两人之间的佐助,用爪子往两人脸上一抓,立即在两人鼻尖上留下明显的三条细痕。

  不只如此,佐助还用力去抓幸村和千姬的头发。她们三个速度非常快,原本即将闪身而过,但是……

  “唔、呀——!”

  哀嚎声已经分不出是猴是人了。

  幸村与千姬的脸彼此对撞,连佐助都撞了上去,毫无缓冲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翻滚一阵之后倒落地面。

  “呜啊!”

  “什么啊!”

  相撞之后倒地的幸村与千姬,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下看到对方的脸,不由得跨大步伐向后退。

  “什、什、什么啊,你!”

  “矮冬瓜……?”

  在被佐助划过鼻子的痛楚,以及相撞时头部冲击的交互作用之下,两人同时恢复了意识。

  “啊……”

  “咦?是幸村和又兵卫?是吗?”

  “是十兵卫?”

  “续续!你没事吗,续续!”

  “我不是续续!那是什么称呼啊,是兼续!昵称是小续续……不对,是小续……啊啊,算了啦!”

  两边的三人组都被施展了集体幻术,因此彼此将对方看成怪物。只要其中一人清醒过来,剩下的两人也会随之清醒。

  “原来是你们啊……”

  “那么,和千作战的人,是矮冬……噗嗤!那、什么啊,你们那是什么鬼模样?”

  千姬狂笑出声。指着幸村的兔女郎打扮笑倒在地。

  “干、干、干什么啊!你们才是呢,那种不知羞耻的装扮!”

  愠怒的幸村胀红着脸反击。

  “这么说来,我们所有人都在COSPALY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护士和啦啦队,好像也不错……”

  终于相遇的六人在惊讶之余,目光也被彼此身上奇异的COSPLAY装扮所吸引。

  “……呜吱吱!”

  9

  “……妾、妾身必须向你道歉。”

  幸村说话时面露沉痛的表情。她道歉的对象当然是千姬。

  千姬立刻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她还是问了出口:

  “为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千姬刻意佯装不知,摆出非常严厉的态度。

  当然,幸村之所以这么做,是她认为自己的计划造成庆彦之死。既然自己必须负责,而庆彦是千姬的哥哥,无论如何一定要向千姬道歉。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公主大人,那个……”

  半藏想提醒千姬,应该告诉对方庆彦毫发无伤,而且影武者义仙也是后来才牺牲的。但千姬却刻意无视半藏的举动。

  “不需要解释吧。妾身不打算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作出辩解。妾身……”

  幸村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小幸,加油……没问题的。小幸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十兵卫出声支持。她打从心底支持着幸村。

  “……”

  又兵卫也不发一语地看着。因为她是追随幸村的人,所以自己也有同罪的觉悟。

  “怎么回事?”

  兼续感到非常疑惑,虽然她知道事情始末,却从未见过幸村如此示弱,态度如此诚恳。因此她才会感到疑惑。

  “妾身已经打算承受一切的责难了。不管你打算怎么对妾身,妾身都无所谓。可是同样地,妾身会尽可能弥补一切,不管要妾身做什么……”

  砰!

  话说到一半,千姬朝她走近,敲了一下幸村的头。

  “你、你做什么啊。妾身的话还没说完……”

  “你不是要负责吗?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所以啦,刚刚打你那一下之后,事情就这么算了。还是你比较想被弹额头?”

  “什么?”

  幸村惊讶地抬起了头,与千姬四目相会。接着千姬便笑了出来。

  “那么粗糙的计划,你真的觉得我哥会因此就怎样了吗?真好笑。而且,决定要做这种事的人不是矮冬瓜,而是尊保哦。不过她现在的名字改叫由比正雪了。”

  “由比正雪?”

  幸村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在汤殿里开枪帮助淀君的人就是由比正雪。

  “嗯。正雪利用学生会秘书长的位置,让全登乔装成亲卫队队士卧底。矮冬瓜策划的骚动之所以失败,一开始也她预料之中。让我们因袭击失败而松懈下来之后,再让全登从背后偷袭。真是瞧不起人啊。矮冬瓜你也是,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你会失败,所以才会把你纳入计划里。”

  “那、那么,除了这些……该不会……”

  幸村至此也察觉了。千姬点了点头。脸上出现明显的笑容。

  “庆彦殿下平安无事。他一开始就料到敌人会有偷袭行动。应该说,庆彦殿下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才会举办那个格斗技大会的。”

  半藏补充说明。

  “我不是说了吗?我哥才不会死呢。他只是为了请君入瓮罢了。一切都按照哥的计划进行。你看,你从一开始就被敌人耍得团团转呢,矮冬瓜。”

  “别、别叫我……矮……矮冬瓜……真的……没事吗?庆彦还、活着……”

  幸村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又兵卫看着低头不停颤抖的幸村,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千姬噗嗤一笑。

  “好了,这下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哦!刚才我也向你讨回公道了嘛。别老是抱着什么赎罪啦、道歉啦的想法。这样子的矮冬瓜,千就无法和你爽快地大吵一架了啊。即使待在一起,也是要有所竞争嘛!”

  “你真是的……”

  幸村抽抽噎噎地擦着眼角,抬起头来。

  “太好了!太好了,小幸!”

  这时十兵卫冲了过来,那气势连一旁的又兵卫都差点被压倒在地。

  “呜啊!喂、喂!住手啊,十兵……!”

  拚命摩擦彼此脸颊、紧抱着幸村的十兵卫脸上全让泪水给沾湿了。察觉这一点后,幸村便不再多说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

  兼续也长吁了一口气。表情上尽是紧张过后的笑容。

  千姬与幸村之间的嫌隙隔阂,就这么消失殆尽。

  一回过神来,大伙儿才发现六个人全都是宗朗的剑姬。可以说是拥有比流着共同血液的人还要深厚羁绊的姊妹。

  “那么,既然如此,也差不多该动身了!”

  “没错。去找那个拚命寻我们开心的淀君,好好跟她讨回公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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