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在宛如要令人结冻般的寒冷之中,身上却没有任何御寒蔽体的衣物,只能用双手遮掩着裸露的肌肤勉强跨步前进。
除此之外,手中也没有任何武器,心中带着强烈的孤独感和深刻的无助感,即使如此,仍像在催促着自己似地,驱使着举步维艰的身体继续向前。
「我到底要到哪里去呢……」
自己究竟要去见谁?要到哪里去,才能够见到自己所盼望看见的人?
好想见他。好想见他。好想见他。
好想被那个人触碰,被他爱抚,被他包覆住自己的一切。
好希望被那个人一把抱住。好希望被他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依偎着他。
好渴望接受他的一切,让他进入自己身体的最深处,深入到自己的中心,直到崩溃为止。
「啊。」
这样的思绪掠过了达坦妮雅的脑海。
就在这一刻,自己明白了一切。有种了然于胸的感觉。
「我……已经成了他的人。那个男人夺走了我的纯洁,恣意地侵犯、凌辱了我……」
自己心中所期盼的并非毁灭。
但却也无法否定心中的想法近似于此。在那一瞬间,两者或许是相同的。
为什么?
自己所追求的应该是更为平静、温暖,毫无牵挂的沉眠才对。
不,自己的确曾经如此追求过。
这些事物应该就在那里。因此自己才会充满憧憬地想前往那个人所在的地方。而自己应该已经确实地往那里去才对。
「宗朗,我……我想要到你的身边。」
战斗。果然到最后还是只剩下战斗。唯有战斗才能使「剑姬」……
然而,对无止尽的战斗感到疲惫之后,所能追求的却只剩下平静。难道真的只能追求这样的事物了吗?
自己究竟希望被温柔地对待,还是被粗暴地掠夺呢?
「庆彦……他并不爱我。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虚情假意,只不过是演戏而已。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我早就知道了。可是……」
有道光芒在此时乍现。
「……!」
达坦妮雅才以为光芒正射向自己时,全身已被光芒所包覆。
连自己的手脚也无法看清。自己就这样被光芒带离了黑暗,前往另一片光之大海。那头同样闪着白茫的光辉,由于太过耀眼,使得自己无法看见任何事韧的影子。
达坦妮雅来到了一处什么都看不见,泛着白光的黑暗之中。
而在这片空间里,只有她独自一人伫立在此。
此刻,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和炎热。
这里没有风,没有气味。是一处唯有无限延伸的平坦地势,毫无任何景色的世界。而自己的身体也宛如要消失一样,毫无任何感觉。
肌肤变得如同塑胶般,无论触碰或抚摸,都感受不到一丝感觉。摸起来只有如同仿造品般的虚假触感。
自己发生了变化。而且还会继续改变下去。
自己从此之后将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但是即使如此,自己的身体,以及「剑姬」的能力还是会被保留下来。唯有身为庆彦的「剑姬」一事才是唯一的真实。
查理士·德·达坦妮雅。
唯有身为兵器的「剑姬」实体,将会毫无疑问地持续残留在众人面前。
无菌室里充满了人工光线。
几乎所有的机器全都统一成白色,使得反射出的白色光线充斥在室内。
而躺在宛如白色陶器般的手术台上的,正是裸露着整个房里最为白皙的身体的达坦妮雅。
她雪白的肌肤被装上了许多塑胶管和感应器。就连嘴里也被插进了一条管子。
在长方形的手术台周围,许多机器整齐地摆放着。
而当中最引人注意的,则是所有机器全都加装着机械手臂。也就是说,这间无菌室不需其他人进入,一切操作全都可以透过机械手臂来进行。
天花板部分为大型的玻璃圆形帷幕,宛如像是在俯瞰着整间无菌手术室一样。而周围还配置了能够操控所有位于下方机器的操作面板。
此时,现场共聚集了十几位医师、护士,以及正以手动方式操纵机器的作业员。
「血红素浓度由10.23降至9.75g/dl。白蛋白降至2.8g/dl。A/G比为0.89。为00。Ch·E已降低至0.56IU/l。」
护士看着手边的荧幕,依次念出上头的数值。
「『剑姬』的波动正在降低呢。」
「注射苯胺盐酸盐10ml,并且将β内醯胺注入静脉里。」
医师作出指示,作业员立刻将双手伸进手套形状的远距离操控装置里,并且开始操作机器。
手术室里的机械手臂同样伴随着马达声安静地移动着。上头有着无数极小型针的特殊针筒也朝着达坦妮雅的胸口刺了进去。
「……!」
达坦妮雅的身体立刻发出痉挛。
即使知道这只是单纯的反射反应,但这一幕仍不免令人怀疑她或许还留有意识。
就在这时候——
「进行得还顺利吗?」
最里侧的气密门被打开,有个人物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庆彦。他的身边还跟着三个护卫。
「哎啊。」
医师群立刻全部起身迎接,而庆彦则是作势要众人不用多礼,并且坐在领路人所安排的椅子上。护卫则分别站在他的身后及左右两侧。
这几个护卫全都是武应学园塾学生会的学生。
在全员均是以武士阶级的子弟构成的学园塾当中,富士主校舍更是菁英汇聚之地。而当中则存在着以德川家谱系或是有亲戚关系的人士所集合组成的学生会。
一般人称之为「旗本学生会」,而从当中被遴选出的少年们,平时多会负责打理庆彦身旁的各种事务,或是像这样担任护卫工作。
医师当中有位像是总负责人的人走到了庆彦身边,并且开始进行说明。
他透过手中的平板电脑,向庆彦仔细地说明玻璃帷幕下的达坦妮雅的状况。
听完报告后,庆彦也满意似地跷起了脚。
「很好,继续吧。」
安排给庆彦的座位是距离玻璃帷幕最近的「特等席」。只需往下望去,躺在手术台上的达坦妮雅裸身便能一览无遗。
「妮雅,你愿意为了我献出自己的身体吧。我很开心呢。」
身上插满管线和电线,甚至连嘴巴都被塞住的达坦妮雅,此时自然不可能回应庆彦的话语。
顶多只能看见她偶尔稍微颤动的睫毛而已。
当庆彦居高临下地望着达坦妮雅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对着一旁的护卫少年作出指示。
「去找块布来。我想把这片玻璃盖起来。」
少年接到命令,便立刻离开了庆彦身边。几分钟后,只见他拿着一条刚洗好的床单回来,并且准备用它来盖住整片玻璃帷幕。
「可是,这么一来就没办法监控实验体的状况了。」
其中一位医师用抗议的语气说道。
然而庆彦却露出了笑容,这么说道:
「所有的感应器和机器应该都会有数字出现在监视荧幕上才对。妮雅的身体是属于我的,因为她是我的新娘。」
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理解庆彦话中的含意。而接收到命令的护卫则和其他两人一起用床单遮住了整片玻璃帷幕。
「继续吧。」
庆彦再一次发出号令。
「我、我明白了。」
医师和作业员们立刻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在床单下方的手术室里,许多机械手臂正拿着各种特殊注射器、手术刀和工具刀等器具,直朝着达坦妮雅逼近而去。
「……起风了呢。」
正雪抬头仰望着天空。
然而空中却不见半片云朵。悬在空中的浑圆月亮,宛如正俯瞰着带有漆黑轮廓的富士一般。
为了这一天所搭建的祭殿,直到此刻都还残留着白木的香气。
一层楼高的※切妻建筑以高栏垫高,实质上则拥有相当于两层楼的高度。屋顶上有着鬼纹的横梁朝左右延伸,中间的镇木高高地架设于上。屋顶内侧上部装饰着宛如「×」字型交叉的两根木头,就是这样的神社建筑。(译注:「切妻建筑」指屋顶朝两侧斜切而下的建筑样式。)
此刻的正雪并未穿着平时的外套和大衣,而是穿着成套的狩衣,手持笏板,头上戴着乌帽,以一副神职人员般的装扮缓步地步上阶梯。
「庆彦大人应该已经在大江户里把那个『剑姬』变成了供品才对。」
正雪一步一步地沿着阶梯往上走。
登上高栏后,她继续往祭坛的方向前进。
「……将染色体进行解析、抽取和繁殖。光凭科学的手段,到最后一刻还是没办法让基因确实固定下来是吗。看来应该是『剑姬』的力量在抗拒这一切。不过如果用这个方法的话……」
正雪抬起头,并且再度望向天空。
此时月亮已经开始出现缺角。
月蚀。而且还是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发生,会造成月亮轮廓如同环状般残留的月环蚀。
在祭殿的屋顶上,透过交叉长木的中间空隙正好可以窥见月亮的样貌。而整间祭殿的样式也正是依循此点所建。宛如夹住月亮般的交叉长木,看起来就像是困住了月亮的行动一样。
「想不到那间现代化的实验室竟然同时也是灵力结界的中心点,而且又和这座祭殿有所连结。另外藉由许多分支神社作为中间点,再和富士的学园塾彼此相连。包括本丸、学生会栋地下的培养工厂也是一样。」
学园塾校舍也同样大量地设置了各种灵力设施,藉此使其成为一处灵场。
最后,再于连结大江户和学园塾的路线上取中点建设此处祭殿。
正雪将笏板高举在胸口前,并且闭上眼睛。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再来只要静待对方将染色体的档案送来就行了。这座祭殿和分支的神社都会和学园塾相连,等同于『气』的增幅器一样。」
看来这座祭殿正是为了克服以科学方法始终难以成功的问题,试图使用正雪所拥有的灵力秘术而刻意设下的装置。
她所拥有的正是月之力。
过去在天草之变时,正雪亦曾使用过这股力量来操控日蚀,试图藉此引发富士山大爆发。
当时虽然是由天草进行祭坛仪式,但提议的人其实是正雪。
而看中正雪能力的庆彦则是将她找出来,并且再次唤至自己的身边,希望她能应用她所拥有的秘术。
「庆彦大人应该会给我相对的报酬吧……不,当柳生宗朗和他的『剑姬』们,当中有人成为『剑妃』之时,他应该就会自己察觉到才对。」
正雪将乌帽底下的面具拿掉,露出原本的真实面貌。
曾经遭到火焰烧灼的半张脸,此刻正毫无遮蔽地沐浴在月光之下。然而那道光辉却在下一刻急遽地缩小,周围也随之被黑暗所吞没。
2
「这个洞穴到底是怎么回事?」
必须勉强地弯腰弓身才能继续前进的横向洞穴里,宛如永无止尽地向前延伸着。
有时洞穴会往上方倾斜,使得路径变成必须攀爬的斜坡。
一路上偶尔会碰见昏暗的灯火,由此可知平时这个洞穴应该仍有在管理,目的则是为了在任何时候均能使用。
「兼续应该是第一次走这条通道。不过像这样的地下通道,在天城地下简直就像网子一样密集呢。」
「十兵卫和哥也有一起走过这里喔!这是阿藏告诉我们的通道!」
「呜吱吱!」
正往前行的十兵卫一行人说道。
走在最前方的是身体娇小的佐助,半藏则负责殿后。
「那个陷阱洞穴的附近原来可以通往这条通道。多亏了兼续碰巧挖出这条路呢。」
「那并不是碰巧,是因为我透过『气』的流向感觉到墙壁的另一头有空洞存在的关系。只是我并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地下通道就是了。」
「可是,到底会通到哪里呢?」
十兵卫呢喃自语地问道。众人事实上已经走了十分钟以上。
这条地下道基本上是为了紧急脱逃之用所建造的,因此并没有和其他地下通道相互交错,而是一条路通到底的单行通道。
「说得也是,如果能够直接出城的话就好了。」
半藏的回应中听得出些许不安的语调。
通道从方才起就不断地呈现上坡状态。
「我们还是回头吧!如果走相反方向的话……」
「可是,那里不是已经被土埋起来了吗?」
「只要用兼续的的大锤再挖一次,或许可以……」
「不行,那里已经被水灌满了,我们不能够再往低处前进。」
十兵卫和兼续讨论着。
在两人交谈的同时,通道的地势又开始往下降了。
而随着通道不断地往低处延伸,众人的不安就变得愈加强烈。因为此刻和离开陷阱洞穴进入现在的地下通道时相比,标高已经明显地降得更低了。
就在众人继续前进了一会儿后——
「呜吱!呜吱吱!」
佐助忽然激动地大叫起来。十兵卫也立刻追了上去。
「前面是死路!可是这里看起来好像已经不是土里了耶。」
实际上,十兵卫所在的位置确实忽然变得相对宽阔,原本粗糙的土壁也变成了漂亮的水泥墙。而众人视线的前方则有一道用金属打造,看似十分坚固的双门铁门紧紧关闭着。
「有一扇门呢。看起来似乎是仓库的样子。」
「这里应该是城中的地下室之类的。」
「既然如此,就用我的大锤把这扇门敲破吧!」
「啊,请先等一下,还不行!」
然而兼续却毫不听从半藏的制止,迳自地举起大锤一口气就朝着铁门挥了过去。只见圆锥形的尖头直接刺入了门缝,并且像是将门撬开似地成功破坏了大门。
「哇!
「呜吱!」
十兵卫和佐助纷纷反射性地缩起了脖子。
半藏则是毫不犹豫地探头窥视起门后的动静。
众人好不容易抵达的地下通道尽头,乍看之下却比先前所走过的路还要昏暗。
「这里是什么地方?」
兼续也不解地歪着头问道。
一行人一边避开门扉的残骸,一边战战兢兢地跨过方才铁门所存在的位置,并且踏入到一条略长的走廊。抵达走廊的另一头后,眼前视野立刻豁然开朗。
「这里是……」
有如体育馆般的高耸天花板和宽阔的占地。然而却和地下通道同样只有稀疏的昏暗照明,整体看来就像是被覆盖在黑暗之中一样。
然而,众人很快地便明白了理由。
在广场的中央处,堆放着几乎可以触及到高耸天花板,如小山一般的机械装置。
虽然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无法辨识机械的详细样貌,但却能够看见每台机械都设置了一个圆筒型的气压舱。
四下都没有人影。即使方才兼续破门而入时造成了震耳般的巨响,依然不见半个警备兵的身影。
「好厉害喔!原来城堡里还有这种地方呀!」
十兵卫走向前去,观察起相当于机械山脉的山麓处的操纵台。
「嗯?」
只见她从宛如眨着眼般的众多发光按钮之中选了一个按下去。
「啊,不可以随便乱按!」
半藏急忙出声制止,然而为时已晚。
一阵马达通电和油压控制机器开始动作的声音传来,覆盖在气压舱外侧的门也随之打了开来。
「里面那是人吗?」
里面有个相同形状的玻璃容器。而容器内部则注满了淡蓝色的液体。定睛一看,液体之中竟有个白色的人影躺在那里。
看起来是彻底被封入液体里面的状态。
她的身上一丝不挂,雪白的肌肤在水中漂浮着。
此外,她的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线和电线,整体构围看起来就宛如人体的内脏之中一样。
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模样,不觉使人联想到浸泡在解剖教室的福马林里的标本。
就在众人不自觉地向后退开时——
「呜吱!」
佐助忽然放声大叫,并伸手指着玻璃气压舱中不断地跳跃。而十兵卫也立刻察觉到了理由。
「露猫仔!那个人是露猫仔耶!」
「咦?」
「露猫仔?是本多平八郎吗?她不是幕府的『剑姬』——四天王之一吗?」
半藏和兼续纷纷抬头望去。
液体当中虽然有些难以辨识,但妹妹头发型,加上犹如小学生般的稚嫩脸庞,的确就是在温泉旅馆里曾经见过面的本多忠胜。
这里究竟是何处,至此也已经完全明朗。
这个位于地下的空间正是忠胜等四天王进行补给及再次调整的设施。也因此才会在这个特别的房间里设置数量如此惊人的机械。
而对千姬进行洗脑一事,也是利用这里的调整机械所达成的效果。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按钮控制的就是这台机械?不是还有其他按钮吗?」
正如兼续所言,眼前一共有四个圆筒。
此外闪着灯的操纵盘也有两个。
「嗯,因为我好像闻到了露猫仔的味道。所以十兵卫就『嘿』地按了一个按钮!」
「就算你发出『嘿』的一声,也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按钮而已吧……不过算了,反正十兵卫你就是这种个性嘛……呀!小猴子,快点住手啦!」
就在兼续稍不注意(?)的时候,佐助竟又开始玩起了其他的操纵盘。
「呜吱!」
它也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
「这次换成这边的容器了吗?」
半藏跟着抬头望去。
仔细一看,操纵盘上写着一个「3」的数字,而控制忠胜的则是「1」。
此时,覆盖着「3」号容器的门扉打了开来,里面同样有着一具玻璃气压舱。而有个人也一样躺在泛着蓝色的液体之中。
「康政……!」
是榊原廉政。
当受到忠胜帮助而得以脱离土牢时,半藏曾在西之丸见过她一面。
此时她的身上同样插满了数不清的管线和电线,宛如睡着了似地漂浮在液体中。
她有着比忠胜更长的头发以及更高挑而成熟的身材。光是胸部尺寸就比忠胜大上了好几个罩杯。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说剩下的两个人也……」
兼续不自觉地将注意力移转到剩余的两具气压舱上。
但是,写着「2」和「4」的机器操纵盘上并未亮灯,由此可推测直政和忠次应该不在里面才对。
「幸村曾经说过,无论是那几具铠甲还是四天王『剑姬』本人,都散发着一种人工般的气味。她指的会不会就是这回事呢?」
「也就是说,她们是用这台机器在制造『剑姬』吗?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呜吱?吱?」
光只凭眼前的景象并无法确定真相。
但是,正如幸村所言,四天王「剑姬」的确是异于常人的存在。
「不可能有那种事的!露猫仔就是露猫仔,她身上有着好好闻的香味,而且个子又小又可爱!」
十兵卫这么说着,兼续继续说道:
「我当然知道。可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她们看起来不像是在洗澡呀。」
「就算这样,她还是露猫仔啊!什么人工气味之类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就是十兵卫最喜欢的露猫仔。我想,另一个人一定也一样才对。」
十兵卫伸手指向康政的气压舱。
「她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因为她和露猫仔有着一样的香味。」
即使想要反驳,立场坚定的十兵卫也绝对听不进去。
「当时放我离开牢里,并且帮助我顺利逃离的确实就是这两位。虽然她们是四天王『剑姬』,但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现在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半藏才说完,兼续立刻强势地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当中究竟有什么内幕,但可以确定这些机器对四天王来说相当重要。既然如此,当然要趁现在把它们打烂!」
兼续话毕,立刻高高举起大锤。
「不行!小续,不可以这么做!加果你这么做的话,露猫仔她……」
「现在是同情敌人的时候吗?我们可是好几次都被她们整得差点死掉耶!」
「可是,露猫仔她帮助了我们不是吗?她说要和我们堂堂正正地对决,所以才帮助了我们呀!」
十兵卫所言确实是正确的。
当宗朗和千姬因为康政的铠甲攻势而陷入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同样身着铠甲的忠胜介入阻止,才让两人捡回了一条命。
而在那之后,忠胜还说了这样的话。
「我一定要亲手打倒柳生宗朗!因为我是幕府的武士,同时也是将军的『剑姬』!武士直到死亡那一刻为止都是武士,死在战场上才是武士应有的宿命!」
而她之所以会救出被囚禁的半藏,则是为了报答在温泉旅馆时被宗朗等人所救的恩情。
她认为,如此一来自己和柳生道场就已互不相欠。
下次在战场上相见时,双方就能堂堂正正地决一死战。
「可是……!」
「是呀,如果这里的设施被你们破坏了,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呢。」
3
忽然间,有个陌生的声音介入了众人的对话之中。
十兵卫等人立刻惊讶地转过头去。
「我记得姊姊应该确实让你们掉进了陷阱洞穴里才对呀。想不到竟然会跑到这里来,看来你们的恶运似乎还没结束呢。」
站在那里的是直政和忠次。
当时她们的铠甲被十兵卫和兼续击落并且弹飞到远处,因无法继续战斗下去而只能黯然撤退。
而事实上,两人的铠甲确实也成了必须修理整备的状态。
「你们是……」
「正如你所说的,这些装置是我们的东西。而且是我们相当重要的东西。」
「你们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怪东西一样,我倒希望你们别搞错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可是全新的『剑姬』。用那种和『将相』接吻的野蛮方法订定契约,然后诞生的脏臭『剑姬』是无法和我们相提并论的。我们的细胞可是随时保持着无比清洁的状态喔。」
直政和忠次在上一次的激战之后,两人的确也急于进行调整而立刻离开了战场。当时的她们并未告诉宗朗等人实际的状况。
而事实上,对她们而言,定期的检查和调整其实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程序。
「我猜得果煞没错。既然如此,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兼续似乎仍不肯放弃眼前的获胜机会。
「不行啦,小续!还有露猫仔耶!」
「现在还是顾及敌人的时候吗?这可是把她们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耶!只要我们这么做,千姬殿下和野兽宗朗也都能得救!」
一听见千姬的名字,半藏的心也立刻跟着起伏。
「公主殿下……」
救出千姬正是半藏最重要的目的。当然,自己也得设法救出被千姬带走的宗朗。
「呜呜呜,呜吱。」
小猴子佐助则是拚命地抱头思考着对策。
「吱!」
然而它似乎因为用脑过度的关系,结果两眼翻白地倒了下来。
直政和忠次则是持续地注视着兼续等人,然后说道: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我们的立场是希望你们能乖乖离开这里。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的。我要和你们做个交易。」
「交易?」
兼续面露提防的神情。
「没错。只要你们乖乖离开,我就将你们的同伴,也就是德川千交还给你们。」
「你是说公主殿下?」
「正是。我先告诉你们她人在何处吧。你们可以直接去把她带走也没关系。」
真是个诱人的交换条件。
至少这么一来,就能达成这次潜入江户城里的目的了。
「哥在哪里!我要你们一起放了哥才行!」
此时十兵卫主动追加了条件。
「你是说柳生宗朗吗?要带他走也可以呀。」
「咦,真的吗?」
「反正他应该也和姊姊在一起才对,你们想带走就一起带走吧……当然,前提是你们有办法带走的话。」
忠次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小声地补了一句。
然而,就在条件交换看似即将成立之时——
「哼,原来如此。你们愿意交出千姬和野兽宗朗,代表这些机器对你们而言确实相当重要呢。」
兼续忽然向前一步,并像是在威吓对方似地,将大锤扛在肩膀上摇晃着。
「小续,不可以啦!」
「兼续,现在应该先以将公主殿下他们带回去为优先考量才对。」
「呜吱!」
直政也出言威胁。
「这场交易只有现在成立喔。如果我们的铠甲修好的话,你们就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用你说!所以我当然要在这里把你们全都收拾掉!因为我打从心底不认为这些家伙会老实地把千姬殿下和宗朗交还给我们呀啊啊啊!」
兼续像是下定决心似地高举起大锤。
「住手……噫呀啊啊!」
即使对方大声尖叫,兼续仍不为所动地挥下了大锤。
喀锵锵锵锵锵!巨大的玻璃应声破碎,碎片也飞迸四散。
「小续!?」
「兼续!」
「还没完呢!」
兼续再度举起大锤朝操纵盘一阵狂敲猛打,接着又将目标转向其他的气压舱。
「啊啊啊啊!快点住手呀!」
直政和忠次急忙冲上前来,但却已为时太晚。
「再吃我这一招吧!喝呀!」
直到气压舱和附属装置变得破烂不堪后,兼续才终于放下大锤,并且转过身来面向十兵卫。
「我留下了千露和另一个人的份啦。」
「啊。」
仔细一看,忠胜和康政所躺的气压舱的确安然无事。
兼续猜测每一具气压舱都必须以各自专属的设备替换才行,因此便刻意地只破坏了直政和忠次的气压舱。
「你这个家伙!」
「这下子我们可没办法让你活着离开了。」
当直政和忠次各自拔出了短刀时——
「十兵卫!」
「嗯!
「呜吱!」
半藏、十兵卫和佐助也毫不退让地摆出了迎战架势。
然而兼续却独自一人站到了最前方。
「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吧。」
「我已经渐渐了解,这把大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形状了。它的用法正是How-to!」
「How-to的意思不就是指用法吗?」
半藏加以订正,但兼续似乎不太介意英文的误谬。
她似乎在反覆挥动大锤,并且让「气」于其中流动之际,逐渐掌握到了新型大锤的机能。
「虽然有单边是尖角,不过铁锤终究只是铁锤而已。」
「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挥舞大锤的话,其他的机器也会被打坏的。你们应该也不想让忠胜和康政受伤吧。」
忠次所打的算盘是藉由转移战场,就能让情势转为对柳生道场一行人不利,同时也能阻止兼续继续破坏设施。
「说得也是。这次就换我们来守护忠胜她们吧。不过,如果离开这里的话……啊啊,我搞不清楚了啦!」
「呜吱吱。」
先不论佐助的爪子,半藏和十兵卫并不擅长使用长柄武器,而直政等人从一开始就是以短刀挑衅。
「我应该说过了,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我会一口气解决她们两个的,你们就乖乖跟在我的身后吧!」
兼续说完,又再次举起了大锤。
「啊,小续,难道你又要……」
十兵卫面露忧色,但这次却只是杞人忧天。
兼续的大锤并未落在任何的机器或墙壁上,而只像是要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弧线般地空转了一圈。
「她想做什么?」
「应该只是挥空而已吧……嗯?」
兼续的动作当然不是虚张声势而已。
随着大锤的锤身转动,尖锐的前端也跟着猛烈地回转。当大锤转完一圈后,尖端的转速也跟着来到了极限,发出轧轧轧的声响。
「掉下来了?」
在急速回转之下,前端部分此时竟应声脱落。然而掉落在地板之后,剧烈的回转仍未停止,乍看之下简直就像是……
「好像陀螺一样喔!小续!」
「呜吱!」
「这正是直江沆战槌术新型·爱战驹!」
大锤的一部分化为陀螺,并且由于回转的离心力使得直径愈加增长。然而,绘写在上头的「爱」字并未跟着回转。
「爱……」
「原来是爱呀。」
「吱吱。」
就在十兵卫等人有些目瞪口呆之际,兼续已经将大锤剩余的部分重新扛在肩膀上,并且整个人跳上了旋转中的陀螺。
「看我强行突破!冲呀啊啊啊!」
4
啾……一阵像是抚摸拨弄着濡湿黏膜的声音和感觉传递而来。
千姬微张着樱唇,从中伸出舌头舔舐着。
她低垂着视线,将感觉集中在下半身。
在她双膝所跪的被窝下方,宗朗正以仰躺的姿势熟睡着。而千姬则是跨过他的腰,以跪骑的姿势坐在宗朗的身上。
只要让自己的腰再下沉几公分或者十几公分,就会发生某种改变。
对于千姬而言,这正是自己长久以来所渴求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却已能将它占为已有。
而且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啊啊、啊……」
光是触碰到那炙热濡湿的部位,就有种宛如要贯穿裸身般的冲击窜过全身。脑中也同样为此而迸出白色的烟火,让自己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之中。
「没关系的,这里只有千和宗朗而已。没有人会来碍事,无论我想做什么都行……」
身体宛如在回应子宫的渴求一样,全身止不住地发汗而燥热。身上散出的气味也慢慢地变得浓郁,几乎就快呛到自己的呼吸道一样。
千姬不禁回想起当初也曾有过相同的状况。
在天海布下陷阱的温泉旅馆里,自己在无意间被下了春药,使得身体犹如着火般难以控制。
但是,当时最令千姬印象深刻的,则是自己遭到同因春药而失控暴走的宗朗袭击,只差一步就要被夺走处女之身的刹那所留下的悸动。
大腿内侧的「剑姬」印记颜色愈来愈深,并且开始释放出芳香。
而体内深处也不断地放出宛如要融化一切的刺激和信号,并且持续地送往感觉中枢。
此刻的千姬已经完全地融化了。
即使现在立刻让宗朗进入体内,即使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千姬仍有种近似于确信般的预感,认定这一切必定能顺利地完成。
而就在这个时候……
「呜、呜呜!」
千姬忽然发出了呻吟。
事实上只有稍微触碰到,并没有真正深深地没入体内。
但是——
「怎么回事……好、好烫……呜呜、好痛……」
由于「剑姬」印记过热的关系,甚至开始带来痛觉。如同烧伤般的疼痛正断续地传来。
「印记」宛如事先预测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只有快感失控似地累积,然而——
「不对……不只是印记而已。」
千姬的全身上下都像被针扎到般疼痛不已。
肌肤仿佛被无数的锥刺狂刺猛插一样,令人不禁怀疑毛细孔是否正在出血般的剧痛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怎么会这样!」
由于实在无法忍受,千姬只能先暂时起身。
接着,她一股脑儿地倒在宗朗身旁。
「呼、呼、呼呀……」
原本变得极度不顺的呼吸,此时总算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当赤裸的胸前缓慢地上下起伏时,肌肉和子宫的痛楚便得以稍获缓和,此外大腿内侧的「剑姬」印记的色泽也跟着褪退了不少。
「它在妨碍我?可是,那个时候……」
当时失去神智的宗朗让千姬、幸村和达坦妮雅赤裸着臀部跪地并排,自己随时都可能被宗朗侵犯的时候,「剑姬」印记虽然同样变得炙热无比,但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难道不能够由千主动吗?怎么会……」
难不成真的有这种情形吗?
但是,这是此刻千姬唯一能想得到的理由。
「伊耶那美主动示爱,所生下的小孩是水蛭子和淡岛,最后也都遭到流放。如果重新再来,由伊耶那岐来示爱的话……」
千姬不自觉地喃喃自语一阵后,忽然惊觉似地望向天花板。
「不会吧。」
她露出了笑容。此时,她也发觉到自己原本火烫的身体顿时冷却了下来。
「应该是时机未到吧?看来宗朗才是正确的呢。好吧,不过千也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一定要让你认定千才是最棒的。」
千姬将脸依靠在宗朗的胸膛上,然后用手掌确认似地抚摸起宗朗的胸肌。此时千姬丰满的胸部也再次按压在宗朗的身上。
然而,此刻的千姬只是纯粹地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温暖和光滑的触感,缓缓飘升的些微体香更令她心神舒畅。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呀?如果再不起来的话,千可要试其他方法了喔.你不要太过分……呜!呜呜!」
突如其来的头痛袭向千姬,令她痛苦地按住了太阳穴。
此刻的痛苦和方才截然不同。
这是经过再次调整后的人格即将浮现表面时所伴随的疼痛,以及意识将被取代时的恐惧。
「呀啊啊啊!不、不行……宗、宗朗……」
千姬使尽全力抓住的床单出现了深邃的爪痕。而当千姬的手好不容易松开时——
「呼、呼、呼哈哈哈!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像你这种○○○○,我才以为你总算可以派上些用场的时候,竟然又给我搞这一套!可恶可恶可恶!开什么玩笑呀,混蛋!呼、呼哈哈……算了。反正你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让你继续活着了!就由千来把你直接收拾掉吧。」
千姬猛然跃起身子,并且一把抓住放在被窝旁边的死亡镰刀。
只见她高高地举起镰刀,并且准备朝宗朗的脖子砍下时……
「非常抱歉,千姬殿下!」
突然间,拉门被打了开来,有个侍女像是跌倒似地冲进了房里,一把抓住了千姬的手臂。
「你想做什么!放开我!」
同一时间,另一个侍女也从其他拉门闯进房里,并且牵制住千姬,让她无法用死亡镰刀攻击宗朗。
两人其实都是一直在房门外待命的侍女——也就是女武士。
「不对,你们到底是谁……哈哈,我知道了,你们是那时候的——!」
千姬瞪大了眼睛,而两人也像是将她的反应当成信号一样,立刻朝彼此的方向靠了过去。
「啧。算了,反正我也不觉得能够一直瞒下去。看来差不多是得报上名号的时候了,景!」
「随时奉陪。」
两人同时将脸部的变装一鼓作气地卸下。
「奥州无双!前田庆次正是本人!」
「我是上杉景胜,把我的名字记牢吧。」
5
「PEA值上升!RA、CPR呈阳性,综合胆红素、淀粉酶都在上升中。肝指数、胰指数都在下降中。心脏外膜也有些微的振动。另外有部分生体反应有迟缓的状况发生。」
当护士接连读出数值时,当中几台监控荧幕也陆续显示警告文字,甚至连画面都跟着变得忽明忽灭。而响起警告音的异常状况也令操作室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注射10mg的HDL-Coh,然后将神经电流等级强制提高到120mV。」
「可是这么一来,她全身的神经突触可能会被烧断……!」
操作员对医师的判断提出异议。
此时,操作室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庆彦身上。
「没关系,做吧。」
庆彦如此回应。他的语气丝毫不带半点踌躇或迷惘,宛如打从一开始就已经作好了决定一样。
「……呜!」
操作员一边紧咬着唇,一边勉强地开始操作起机器。而就在这一刻,所有的监控荧幕忽然开始出现前所未见的剧烈闪灭,同时警告声也随之大作。
喀咚,喀碰!原本能彻底隔绝声音的玻璃下方,此时竟传来了异常的振动声。在场的所有人表情也全都蒙上了阴影。
庆彦伸出手,主动地将先前自己要求护卫盖上的床单掀起。
接着,他低头望向下方的手术室。
「咕……呜、呜呜。」
而一道由下而上的锐利视线正好和庆彦正面相交。视线的主人正是口中依然插着管线.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的达坦妮雅。
她的双眉紧蹙,但并非只是因为痛苦所致。时而扭曲的双眼眼角则明显地湛满了泪水。
「怎么会!她不可能还有意识啊!」
看见这一幕的医师不禁发出惊叹。
如果四肢没有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话,达坦妮雅此刻说不定能爬起身来。
「MSpkt粒子正从细胞中阶段性释出。太了不起了!简直就是不同等级的细胞!」
随着护士的描述,达坦妮雅开始接连发出两次、三次严重的痉挛后,才总算闭上了那对满溢着怨怼的眼睛。
最后,她宛如在庆彦目送下,一动也不动地彻底停止了痉挛。
「妮雅,这样才是我的好新娘,做得好。」
庆彦再度将床单盖上,并且对着床单深深地吐了口气。他脸上的表情看不见任何类似安心或是成就感的气息。
「来了吗?」
正雪面对着祭殿呢喃自语道。
被交叉长木夹在中间的月蚀之月,此刻也正好形成了环状。
从大江户的方向奔流而至的「气」,透过许多处神社汇注于这座祭殿之中。此时再加上月蚀之力,使得同时获得两道「气」助威的祭殿影像,正如雾气般微微晃动着。
「绫畏天照国照统大神御前拜奉诸诸命神等世世御祖命敦主命惠蒙人等御前尊奉恐恐白。统大神高尊灵威蒙奉任给寄给大命违事无怠事无仕奉诸诸荒疏祸津日祸事秽事无横道迷人事无言退行和玉鉾……」
正雪的唇开始念诵起祝词。
此时,雾气也终于开始朝向西方天空,也就是富土山群的方向流动而去,终至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