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不会笑的数学家 第八章 天才建筑师之谜

  (源于回归造型指向的运动根本不可靠,无法只凭借新鲜感成立。)

  一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三,犀川一大早就开始工作了。

  大学的老师们是在二十九号开始放假的。对犀川来说,如果按照地球自转规律来定义年终年末,整个自然界并没有特殊之处。这几次过年,他也没有特地回过老家。

  学生大部分都过年放假了,学校里很是清净,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电话,对于这样倒是可以集中精神工作,这是件好事对于犀川而言。他平常上班的时候,他可是忙得废寝忘食。此时,他却有种百无聊赖的心情,回想起在三星馆那些事。

  已经中午了,为了调整下心情他想去外面走走。刚下楼梯,他转身朝建筑系的图书馆走去,他来找一本片山基生的作品集。

  这本书是五年前发行的,书的版型很大,书里除有介绍作者的出生年月以及毕业于K大学之外,就没有其他更详细的叙述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是五十七岁。犀川还找到了一张很旧的照片。

  照片显示的是片山基生穿着做陶艺的工作服制陶,留着很长的头发,消瘦的脸庞戴着一副黑色的眼镜,感觉有些像天王寺的博士,看来片山亮子选择了跟父亲一种典型的男人。

  片山基生的作品,主要是在二十年前中扣掉五年的十五年间建造的,大部分以木结构住宅为主,像三星馆这样的水泥建筑简直凤毛麟角,建筑特色是大范围的空间设计。

  片山的作品获得过很多的奖项,有些获得奖项连犀川都没有听说过,其名称有:“太阳之家”、“骨之家”、“海潮之家”等等。

  书里还大篇幅地介绍名为“太古之家”的三星馆,里面有竣工后的照片、平面图、立面图和断面图。这栋建筑物是他最典型代表作,展示了他对于室内设计的重视,而很少介绍建筑物的外观。不过片山也很注重于室内的空间感,不会局限于家饰或摆件等表面的东西。也许他认为室内设计可以彰显出外在的本质吧。另外还有几张黑白的照片:高挑的天花板、台阶、有落差的地板等等,都是片山独有的特点。这里面唯一的一张全景照是从三星馆北面上空拍下来的,但没有夜景。

  这张三星馆全景的俯拍和平面的配置图都没有铜像的踪影,也许当初设计时并没有考虑进去,完工之后才另加刊哪里的吧,犀川心想。不仅如此,书里的图片没有任何的描述天王寺博士所在的地下室。它不可能是完工后再建的,可能是基于某种原因不便于公诘于世。

  内容以“内宇宙”和“外宇宙”来形容三星馆,这跟犀川几次见到三星馆感觉如出一辙。片山作品的共同点是“精神上的室内空间膨胀感”,这就是三星馆所表现的极致。

  犀川拿着这本借来的书走出图书馆,他已经没有了散步的兴致。回到研究室,打算把累积在桌上的期刊看一遍。不过,他却心不在焉。

  傍晚,犀川本想出去走一走,但他还是不甘心丢下手里的工作,心情却像铺开的纸团一样纵横交错。

  山的对面是N大的校门,腹地广大,盘踞在山丘上教室的小路,是犀川平时的散步路线。他在冷风中独自漫步。

  二

  中午前萌绘去书店买了《醒后的思慕》这本书,然后在书店旁边的意大利面馆吃了午饭。她是一边吃着饭,还一边看着这本书,也就是看了十页,就感到无聊而哈欠连天。这种小说跟她八字不合。

  天王寺宗太郎是位人气很高的作家,他的作品无论长短篇小说,还是幽默小品文都很擅长。但他的大部分被化为了科幻类小说,有少一部分是推理,同时也积极地尝试不同类型的写作方式。萌绘以前读过两本他写的悬疑小说,感觉中还是不错的。

  但是,这本《醒后的思慕》和宗太郎以前的作品完全不同,至少萌绘知道这不是天王寺宗太郎的风格。又重又厚的一本书,对哲学深意的描述很多。只看了十页写的什么意思理解不清,萌绘知道这是本纯文学的书(虽然她对文学而言学术肤浅)。总之,对她这种纯学理科的女生而言,这本数一数二的畅销小说实在无法让她再往下继续,真不敢相信这是本让大家很受欢迎的书!

  其实萌绘基本上不看日本作家的作品,去看电影也是挑外国的看。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她接受不了那拖长得情节和很深的哲学吧。

  从面馆出来的萌绘上了她那流线型的红色跑车,汽车发出了沉闷的引擎声,缓缓地驶出了停车场。

  萌绘把车停到了N大学社团办公室的停车场上。N大学的社团办公室在校园的最西侧,办公室的门是红色的,上面用白色油漆写着“推理研究社”几个字。好像里面有人!这扇门很是笨重,每次萌绘都要使劲才能推开。

  “哇,真难得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社办室里唯一的一位男生侧着身看着萌绘,他悠闲地把脚放在桌上,旁边还开着电暖炉。他在看漫画。这里面的桌椅和电暖炉都是从学校的废品回收站里捡来的。

  萌绘是一年级的时候参加的推理研究社。到现在她还是觉得一走进这里,就仿佛来到了异样的世界。她刚来社办的时候还被这里脏乱异常的环境搞得很是惊恐不安,好像这屋子从来就没有被收拾过。后来也就习惯了,她甚至可以置身其中,自然的坐在椅子上。

  “你看过这本书吗?”萌绘把《醒后的思慕》拿起来给了冈部。

  “嗯是呀,这本书很久了!如果你还没看过的话我就不说了。对这本书不用太期待,很无聊的……它根本就不是一部推理小说。”冈部瞄了一眼封面。

  “你这么说,不就等于告诉我了。”

  “你还没看过?”

  “是呀,那你给找描述一下写的内容吧?”萌绘拽了小圆椅在冈部旁边坐下。

  “你自己看看呢,怎么还要我说给你听呢?啊,你肯定是看过了,然后想问问看我对这本书的看法。猜对了没?”冈部的姿势保持不变。

  “不是啦!”萌绘摇头说。

  “暂停!”冈部突然说。

  “什么暂停?你在说什么?”萌绘笑了。

  “西之园,我看到你收到某人的情书咯!”

  “你、你说什么?说不定你看错了吧。”

  “少骗人。‘你收到那封情书中的内容话中有话、欲言又止……’这是《醒后的思慕》里的一句话,你居然当真了。啊哈哈!到底是谁写情书给你的呢?此刻的你正想挥去心里的不安吧?”

  “算你聪明,不过你用‘哈哈’,很老套吧!”萌绘假装拍手叫好。

  “谢谢,我是不是可以去演戏了。”

  “这句话更老套。”

  “如果对我的推理有任何疑问的话,请尽管说。”冈部将双臂交叉在胸前。

  “没有署名的情书不是很没意义吗,”

  “这就是男子气概啊!至少在大正时代是这样……”冈部一副自我满是的样子。

  “赶紧给我说说内容吧!我只要知道大概就好,拜托了。”萌绘用请求的口气说。

  “怎么,跟功课有关吗?这个理由最无聊了。”

  “嗯,有点儿事。反正比起你的推理要重要很多。”

  “会有这种事?算了。故事讲的是一场飞机事故,幸存的少年在山中遇见了一位老人,他好像神仙一样,后来少年就和老人一起生活,然后……总之还发生了许多事……最后少年好像也成仙了。故事大概就是这样吧。”

  冈部不知道萌绘的双亲在飞机事故中遇难的,萌绘在大学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有杀人的场面吗?”萌绘问。

  “也没有太意想不到的桥段,只有结局是长大成人的少年把老人给杀了。”

  “那老人死了吗?”

  “这个……书给我再看一下。”冈部说着翻开了书。

  “嗯嗯,后来老人不知去向。真的好无聊啊!”

  “这本书还有其他人物吗?”

  “没,就少年跟老人之间复杂的纠葛而已啦,这本小说真的很无聊的。西之园,你是不是真的要交作业用啊?谁要你们拿这本书写感想啊?这是哪堂课需要的?西之园你不会又去念文学院了吧?”

  “这本书真的这么无聊?”

  “应该是吧。可能研究它的人不会这么觉得,有些内容还是很精彩的,对于天王寺宗太郎的忠实书迷来说,对于他们也许有些吃不消吧。话说回来,这本书评价的确很高。可能因为这是本遗作的关系,评论家们也不好说什么坏话。不然根本挤不上畅销书的行列吧!当初发现原稿时,还造成媒体不小的骚动呢!所以书的销售成绩也很抢眼。不过,全部看完的人估计连半都不到。”

  “谢了!”萌绘拿回书站起来。

  “对了,新年聚会你去吗?”冈部指着黑板上写的讯息问。

  “我现在说不好。”

  “你来或不来都会影响到参加的人数哦!确定之后记得早点告诉我。”说完,他又把脚翘在了桌上。

  萌绘在关上门前,回头说:“冈部,我说了好几遍了……我是工学院的。”

  三

  犀川回到研究室,冲了一杯咖啡,再次开始了他的工作。短暂的散步使犀川全心集中在工作上。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天色也黑了。犀川喝着有点煮过头的咖啡。因为室内有点儿闷,他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抬头看看今晚的星空,但天上乌云密布。犀川的研究室在四楼,往下看,便是摩托车来同穿梭的街景。

  为什么凶手需要那辆摩托车呢?

  他稍微想了一下,竟理出了一点点头绪。发生杀人事件的那天晚上,铃木升的摩托车也不见了。第二天,警方在津市车站前发现了这辆车。据警方说,凶手正是骑着它逃走的,但是为什么凶手只有逃跑的时候才骑摩托呢?那凶手是怎么来到三星馆的呢?警方又说,凶手也许是步行上来的。其实还有许多疑点,但是无法联系在一起。

  天王寺律子是如何被搬出房间以外的,或者她又是何时被谁带到屋外的?凶手又是如何回到一号房的呢?

  为什么天王寺俊一会在一号房被杀?

  凶手又是基于何种理由藏匿在一号房里的,

  为何凶手的凶器是花瓶?

  凶手为什么把躺在床上的俊一搬到了地上?

  为什么被害者是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

  铃木升为什么遭人袭击?

  这些疑点现在还搞不清楚,或许有点儿详细过头了,但不像是铜像消失这种完全理不出头绪的谜题。

  没错,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可以说是凶手行为的反复无常吗?那也未免太夸张了。将许多细微的角度拼凑在一起,就变成一个多角形,或许有其单纯美丽之处。不过,如果拼凑不起来,剩下的也就只有分歧而已。

  因为这次的事件……或许要说因为铜像消失的事,一些关于天王寺家与片山家的事情也浮出了水面。

  天王寺宗太郎是否死于十二年前的那场车祸?如果确实是他杀,那策划者又是谁?

  铃木彰为什么消失?

  为什么铃木彰带着小说原稿一起消失?

  在森林中发现的那具白骨,是铃木彰吗?

  为什么森林里会有白骨?

  片山基生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还括着的话,又会在哪里呢?

  犀川的大脑中出现了一块黑板,黑板上写满了这些疑问。

  晚上七点半电话响了,犀川接起电话看了下手表。

  “我是犀川。”

  “您好,我是三重县警局的荻原。打扰了。”

  “晚上好,你在东京吗?”

  “我刚回来,现在古野车站呢,正想过找您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

  “现在吗?”

  “啊,是不是太晚了?”

  “哦无所谓的。我本来今天就打算在研究室的。”

  “嗯好的,我大概半小时后到您这,您看行吗’”

  “嗯,8点钟吧,您坐地铁会快一些。”

  “非常感谢,那我们一会见。”荻原挂上电话。

  犀川将工作停了下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由于太热衷于工作,桌面上很是杂乱不堪的。

  “打扰了。”萌绘这时来了。“老师,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吃比萨吧!”

  “嗯,想法不错,我也饿了……不过等一下荻原警官要来。”

  “是吗,来这里吗?那就没办法喽。”萌绘说着,将背包放下脱下外套。她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裤。

  萌绘在犀川的研究室里,放了自己的杯子。在柜子里拿出杯子也去冲咖啡。

  “今天做了什么?”犀川问。

  “这个……我呼吸了整天。老师呢?工作了一整天吗?”萌绘微笑的表情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一直在工作。”

  “然后现在是在整理书桌?”萌绘看到桌上四处散落的书。

  “是呀。对了,今天我借来了片山基生的作品集。嗯,在这里。”犀川在桌上抽出来。那本书已被桌上杂乱不堪的书本淹没了。

  “我这里也有一本书。”萌绘从包里拿出《醒后的思慕》。

  “啊,这本书你看过了吗?”犀川接过书。

  “汉字太多了,有些接受不了。”

  “那你给我看看吧?”

  “当然。”

  他们看着彼此的书。犀川看了一会,向萌绘那边看去。萌绘这时正翻到了三星馆介绍那里,

  “书上没有铜像的照片,图片上也没有,地下室也是。”萌绘说。

  “看到片山基生的照片了吗?”

  “有啊,可是没有比较能看的照片吗?”萌绘找出有片山基生照片的那一页。

  “片山基生没死。”犀川说着点上了一支烟。

  萌绘抬起头看着犀川。

  “荻原臀官在电话里这么说的。”

  “嗯,所以和树他们说了谎?”

  “这就不清楚了。荻原只说片山基生没有死亡证明。”

  四

  “老师,现在的情况可能有点儿复杂,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首先,片山基生是天王寺翔藏妹妹的儿子,就是宗太郎与亮子的表兄弟。片山基生和亮子属于近亲结婚,而且片山基生与大王寺宗太郎同年,生日也只差两天。天王寺宗太郎生于东京,片山基生则是山梨县。他们年轻时的照片我这里也有。”荻原从包垦拿出了两张照片影印本。“一张是高中时期的宗太郎,另外一张是在京都念艺大的片山基生。“您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很相像?”

  虽然影本不如原照片清晰,但还是能看到两个人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在这以后的照片,天王寺宗太郎留了胡子,片山基生则是蓄了长发,单从外型上看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双胞胎?”曲绘小声地说。

  “这很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宗太郎其实是天王寺家的养子,也难怪不知情的亮子会选择和基生结婚。”荻原回答。

  “也就是说,天王寺宗太郎不是天王寺的亲生儿子。”萌绘说。

  “这也不一定,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他们也可能只是表兄弟,也就是多少长得有点儿像。到且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可以证实他们真正的关系。”

  犀川默默地抽着烟。他拿起照片再一次仔细比对,发现天王寺宗太郎和片山基生,都跟天王寺博士长得有点儿像。

  “片山基生还活着吗?”犀川将照片放回桌上。萌绘一边伸手去拿,一边偷看着荻原的表情。

  “我们去片山基生曾经住的医院调查过,确定他是五年前因为癌症住院,住了半年。住了几个星期就动了手术,我们确定这半年来他都待在医院里。”

  “那他到底死了吗?”犀川又问了一次。

  “不这时他还没有死,手术很成功,但在他出院后的一个星期,片山家居然举行了他的葬礼,这个消息曾经在报纸上刊登过。”

  “跟片山夫人确认过吗?”

  “是的所以我特地去了一趟东京,不过他们很是含糊。”荻原眉头紧皱。

  “但是……”萌绘欲言又止。

  “这是一出真正的骗局,片山家的人都在说谎,片山基生根木没有死,却又帮他举行葬礼。没有死亡,就不会有死亡证明,因为片山基生没有在一般的公司上班,所以没有退休金和保险金。帮他办葬礼只是一种仪式,很难适用于诈欺罪的条件。他接手的工作,也在住院前都取消了。虽然他从社会上消失,但片山基生肯定在某个地方。”犀川说。

  “我们从他夫人口中根本问不到什么真实情况。这位女士装出一脸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真是厉害。我们还向邻居调查.他们也没看见片山基生再出入过片山家,但是他也本来就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作室里。我们还想调查他的银行账户……”

  萌绘又拿起片山基生的作品集,看着那张不清楚的单人照。

  “这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片山基生好像很少照相,就连建筑学会也没有他的照片。”荻原在一旁看着。

  “确实很复杂。当大家都在猜测铃木彰的行踪时,结果却发现了一具白骨。而这次虽然证实片山基生还活着,但行踪不明。”犀川说。

  荻原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点头。

  “老帅,您认为这次的事件是片山基生精心设计的吗?包括五年前的葬礼,也是他本人的主意。为了将自己完美的伪装起来,他说服了家人,为自己举办了葬礼。潜伏在暗处的片山基生为了片山家着想,杀了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等到天王寺博士过世之后,他的妻子片山亮子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笔的遗产。”荻原信心十是的直抒了己见。

  “不过你说的这些情况,只要深入调查就可以找出真相。就像是你们搜集一下资料,就可以发现片山基生原来没死一样。说是杀人计划,却感觉手段粗糙,像是没经过深思熟虑一样。”犀川说。

  “而且还有铃木升。如果天王寺宗太郎和片山基生是孪生兄弟,他们都是天王寺博士的外甥。而铃木升就成为博士的独生子了。”萌绘说。

  “铃木升在户籍上跟天王寺家没有任何关系,天王寺博士也还没立遗嘱,所以无法证明。看来博士好像并没有立遗嘱的打算啊。”荻原提出不同的见解。

  “如果你的推测全部成立,那为什幺片山基生还要追杀铃木升呢?”萌绘问。

  “或许是怕博士哪天改变心意想要立遗嘱吧。片山也许会担心哪天铃木升渐渐变成有为青年,博士就很有可能立下遗嘱将财产全部由他来继承。所以片山跟天王寺家一样,想要除掉铃木升这颗眼中钉。”荻原回答道。

  “嗯,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天真,不过倒还可以说得通。”犀川认同荻原的看法。

  “这只是我刚开始的想法……”荻原得到了犀川的认可,一脸愉悦的表情。

  “我只能说,片山基生是为了完成这次杀人计划,潜入了三星馆。片山是三星馆的设计者,对室内的构造了如指掌。说不定他手中还有一把三星馆的万能钥匙,才能如此轻易出入,不受限制。对了,还包括铜像消失之谜,可能片山也知道其中的奥秘呢!”

  “这或许又言之过早了。荻原先生,设计者毕竟和实际施工人员不同,是无法全盘了解实际情况的。而且我听片山志保说,片山基生好像从来没到过三星馆。”犀川说。

  “对了,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情没说。片山基生很热衷于摩托车!还参加过越野车赛,我们查到他曾参加过车队。”

  “越野车赛……是摩托车在山路上竞速吗?”犀川非常缺乏对于类似这种活动的认知。

  “没错。这么说您能明白吧?穿过三星馆的后门就是条山路,只容得下摩托车通过。铃木升遭袭的那晚,片山就是从那条山路骑上来的,然后他将摩托车停在后门外,从森林绕到正面,下台阶的时候正好撞见萌绘与铃木升,后来他再从后门的山路离开,躲开警方的追捕。”荻原说完,得意地等待犀川给他的评论。

  “这样无法说正门是如何打开的。”犀川面表情地说。

  “这些我们还会继续调查。”荻原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

  “为什么片山在第一天的时候没有骑摩托车上来呢?”萌绘问。

  “我们推测片山是在午后步行上山的。天气预报说山区会有浓雾对吧!到了晚上,片山溜进三星馆,藏在一号房的窗边,窥探室内的一举一动。之后,天王寺律于因为喝醉被送回了一号房。等你们离开房间后,片山敲窗户引起天王寺律子注意,然后天王寺律子开窗时吓了一跳,说不定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王寺宗太郎的鬼魂。因为之前有开窗的这个动作,所以事后发现窗户并没有上锁。接着,片山将失去意识或是已经昏睡过去的天王寺律子带到铜像旁并杀害……”

  “等等,那个时间铜像根本不在那儿啊!”萌绘打断了荻原的话。

  “西之园小姐,不管铜像住不在,凶手的手法都是一样的。总之杀人之后,片山从窗户爬回一号房,再将窗户锁上,然后静候剧为担心母亲身体状况的天王寺俊一前来。俊一曾敲过门,但因为片山知道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所以他没有采取行动。等到过了一点半,俊一再次敲门,这时正是好机会。片山便开门让俊一进去,并杀了他。”

  “用那个花瓶吗?”犀川再次确认。

  “当然了。”

  “片山又是怎么离开的?”萌绘问。

  “首先,片山走出一号房,并使用天王寺律子的钥匙将房门上锁,接着他去敲片山志保的房门。

  “这不可能!”犀川说。

  “片山志保让父亲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爬出去,片山基生再把钥匙放回已经死去的律子手上,爬出正门,走到停车场骑走铃木升的摩托车。西之园小姐你也说过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听到了摩扎车的引擎声,跟凶手犯罪的时间不符对吧?那是因为片山太久没看到女儿了,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能够把事件理清了?”荻原说。

  “没有过于矛盾的疑点。”犀川只说了一句话。

  “可是仍然没有说明花瓶和床的问题啊!如果是计划行凶,凶器至少也是扳手之类的工具吧,用花瓶当凶器太奇怪了,而且床也是,怎么可能在带走天王寺夫人之后又回到号房,可以把床恢复成原来整齐的样子啊……”萌绘对荻原的推测极为不满。

  “抱歉,的确还有很多细节,不过我认为那些接下来都可以一一解决。我现在说的只是大体轮廓,但也有可能我所说的一切,在获得相关物证后,会被完全推翻。”

  “如果只是大概,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荻原先生的推论有点儿过于实际……”犀川重新点了一根烟。

  “还有哪里不对吗?”萌原担心地问。

  “嗯,一些细节问题……片山为了杀人,请家人帮自己办葬礼,还让儿女变成共犯。还有和女儿在房间里说一小时的话,实在是……”犀川说。

  “您说的也有道理。”荻原点点头。

  “然后……为什么要将天王寺夫人带到屋外,放在一号房里不是最安全的吗?”

  “会不会因为接下来还要杀死天王寺俊一,如果房间里已经有了尸体会不好行凶?”

  “搬到浴室、柜子,甚至是窗外都可以吧?拖到窗户下面应该就是够安全了。特地把尸体搬到铜像旁,不是要花很大的力气吗?”

  “嗯……片山该不会想借此传达某种讯息吧?例如铜像跟杀入事件有关……”荻原喃喃自语。

  “的确也只能这样想了。可是片山想传递的讯息又是什么呢?对于铜像旁边躺了尸体,有什么感想吗?”犀川说。

  “我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杀人本身就已经脱离了常轨,但是片山就是片山,艺术家的性格总是让人捉摸不定。”荻原皱着眉头说。

  “我认为凶手应该还有更单纯的动机。”犀川说。

  荻原赶紧将犀川说的话记在了本子上。

  “单纯的目的……说得对。不愧是老师啊!我会再朝这个方向仔细想想的。”荻原频频点头称是。

  “搬运到铜像旁的原因,是跟天王寺夫人有关,而与天王寺俊一无关。”萌绘说。

  “是的。”犀川点点头。

  “你们吃过饭了吗?”荻原好像饿了。

  犀川与萌绘同时歪头看着荻原。

  “如果不嫌弃,我们在这附近找地方一起吃饭吧!虽然请不起太贵的,但这次我做东,算是谢礼,毕竟我今天是两手空空而来的。”荻原说。

  “你不用这么客气。不过这附近有间家庭餐馆,走几步就到了。”犀川随即起身。

  五

  没多久,他们走到学校附近的家庭餐厅,犀川挑了张圆桌。

  “荻原先生,你说你是第一次负责案件,这不是真的吧?”犀川问。

  “这、这也被您发现啦?”荻原看着菜单,讲话有些结巴。

  “还告诉我们主任出差了,其实你就是主任吧?”

  “是啊……才刚上任不久。”

  女服务生走了过来,三个人分别点了不同的料理。

  “爱知县警局西之园部长打电话来,直接任命我为负责人。”荻原不打自招。“我以前在爱知县待过一段时间,西之园部长非常照顾我。是我自己提出想请老师您协助调查的,没想到被您识破了,呵呵,实在抱歉。”

  “我们其实也不习惯去怀疑对方的。”犀川说了些场面话。

  “所以你是故意不注意我咯?”萌绘睁大眼睛问。

  “真是对不起。是西之园部长建议我这么做的。”荻原急忙向萌绘道歉。

  “我叔叔叫你这样做的,为什么?”萌绘不敢相信。

  “这样就可以听到你更多的意见……”荻原回答。

  “可恶!”萌绘撅起嘴巴。

  “看来我们完全落入了你们的掌控之中啊!为了获得铃木与片山的消息而利用我们?”犀川微笑说。

  “没有没有。而且事件才刚开始有些眉目,之前我听爱知的同事说您曾协助破获了N大的事件。”荻原慌忙解释说。

  “这一点你跟我说过了,那不过是个偶然,我只是个外行人而已。”犀川说。

  “请西之园小姐多多包涵。”

  “我已经学到很多了。”萌绘斜眼看着荻原。

  年底的餐厅没什么人。因为三个人都饿了,料理一送上来,就暂时停止了交谈。

  “好像还是不够。”荻原说。

  “晚餐吗?”犀川回答。

  “我已经吃饱了。我说的是事件,线索还是不是。”

  “对啊,不够。”犀川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

  “老师应该想到什么了吧?”萌绘看着犀川。

  “为什么这么说?”犀川问。

  “因为昨天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你在电车上想事情。”

  “是吗。啊,没错,是关于铜像的事……”犀川想起来。

  “你想通了,”萌绘放下手中的叉子。

  “也不完全是……大概发现了一些线索……”

  “我知道了,又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荻原问。

  “犀川老师很奇怪。每次都说找到线索,可是问他是什么线索又不说出来。”萌绘说明。

  “原来如此。”

  “总之,铜像面对的方向有问题。”犀川此时竟有些兴奋。

  “铜像……面对的方向?”荻原有点摸不着头脑。

  “铜像背对正门,也就是面对北方吧。当初就觉得很奇怪……”犀川解释。

  “原来是这个呀……我倒认为没多大关系。”

  “有时候就算了解现况也不见得可以解开问题。”犀川说。

  萌绘和荻原听完都愣住了。

  “天王寺博士曾经说过,‘数学解答有时候是很荒诞的’。”犀川自言自语。

  “任何事情都不确定,对吧?我们去地下室找他的时候,他说凶手不确定是谁。博士抽着烟,还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儿,最后却说不确定,真是太奇怪了。”萌绘说。

  “博士的意思是?”荻原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意思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例如零除以零的答案就是不确定,因为任何数字都有可能。博士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杀人。”犀川解释说。

  “这我知道,可是一般人不会说出这种答案的吧。”荻原苦笑着。

  “是啊。不过,‘不确定’也是答案的一种啊!数学就是如此。哎,现实果然很可笑。”

  “我们还是结束这个话题吧!我从小数学就不好。您这么一提我的头都疼了。为什么要思考这么困难的问题呢?我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吧。”荻原说。

  “为了把困难的问题简化成简单的问题,数学因此就产生了。可是人类无法满足现状,常常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这次的事件的确很复杂,但不是数学……”荻原说。

  “无论哪种问题,只要有对的思维方式就好,这就是线索。”犀川吐了口烟。

  晚餐结束后,荻原拿着账单先向犀川和萌绘告别,他说要搭出租车回那占野车站。犀川和萌绘继续留在餐厅里,萌绘又点了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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