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羽濑川家的家务事

  放学后,我回到家时,妹妹正在饭厅等我。

  时间是晚上七点半,比我平常回家的时间稍微晚一点。

  “我回来了,小鸠。”

  羽濑川小鸠,十三岁,初中二年级生,我的老妹。

  虽然她念圣克罗尼卡学园的初中部,但因为我念的高中部校舍跟初中部校舍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几乎不曾一起上下课。

  跟除了发色外与普通日本人没什么两样的我不同,小鸠完全遗传到妈妈的特征,肤色雪白,还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和蓝眼珠,长得像不折不扣的西方人。

  这么夸奖自己的亲生妹妹似乎有点那个……不过,我真的觉得她是个美少女。

  虽然是个美少女,但是——

  “咯咯咯……终于回来啦……我的分身啊……”

  小鸠一边笑着一边说话,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等很久了……来吧……快把祭品献上来……”

  一边说出演戏般的夸张台词,小鸠缓缓向左右两边摊开双手。

  那一身服装应该叫哥特萝莉装吧?总之是缀着荷叶边的纯黑礼服,洗起来超麻烦,真希望她别穿再这件衣服。

  小鸠手上抱着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补丁的诡异兔子娃娃。

  她的右眼珠是红色的——因为戴了彩色隐形眼镜的关系。

  虽然很遗憾,但这就是我的亲生老妹。

  “抱歉回来晚了。小鸠,你饿了吧?”

  听到我这么问,小鸠露出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哼!小鸠只是个假名而已……我的真名是雷熙丝·傅·费利希娣·煌……是伟大夜之血族的真祖……”

  真的很遗憾,这就是我老妹……

  当然,她不叫雷熙丝·傅·费利希娣·煌,她的本名是羽濑川小鸠。

  “现在的我极度渴望鲜血……咯咯咯……若不尽快送上供品,你身边将有灾祸降临……”

  肚子饿的话就老实说嘛。

  “等一下,我现在马上做饭。”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我已顺便去超市买菜。我拿出今天晚餐要用的材料,一边把其他食材塞进冰箱,一边向小鸠说话。

  今天很幸运,干贝有半价折扣,所以我准备来做海鲜意大利面。

  不过在那之前,我先用莴苣、小黄瓜、番茄和火腿做了简单的沙拉。

  接着,在锅里装好足够的水,放到瓦斯炉上煮开。

  在等水煮滚的时间,我把虾壳剥好,切好花枝、洋葱和菠菜,还把辣椒和大蒜切碎。

  其实今天蛤蛎也打五折,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买。不过蛤蛎买回来以后还要花时间吐沙,今天就算了,等放假的时候再来煮蛤蛎意大利面吧。

  我把平底锅放在另一边的瓦斯炉上,用橄榄油炒香辣椒粒和大蒜,然后把海鲜丢进去拌炒。

  一边用锅子煮面,一边用平底锅炒香海鲜,大概炒了十分钟之后,把蔬菜也丢进去。接着洒上一点盐巴和胡椒,调一下酱汁的咸淡,然后把刚煮好的面移到平底锅里,跟酱汁一起炒匀。

  十五分钟之后,今天的晚餐就完成了。

  我把沙拉和意大利面装在盘子里,拿到餐桌上。

  “吃吧。”

  “咯咯咯……辛苦了……”

  等我坐到餐桌旁,小鸠便在自己准备的高脚杯里倒进番茄汁。

  “我开动了。”

  “咯咯咯……果然还是处女的鲜血最特别……”

  “那只不过是番茄汁而已。”

  我一边把意大利面送进嘴里,一边吐槽她。

  我家老妹该怎么说才好呢……就像大家看到的那样,是个怪怪美少女。

  她一直到小学为止,都只不过是个热衷于用屁股折断免洗筷、在屁屁上点火的普通女孩(虽然还是不太普通)。可是,自从初一一头栽进一部叫“钢铁死灵术师”的奇幻动画之后,就一直打扮成这副奇怪的德行,言行举止也都很诡异。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那部动画里好像会出现魔法师或吸血鬼之类的角色,小鸠从此被动画世界严重误导……呃,是被激发灵感,建构出一个“自己想出来的超赞设定”,然后一心一意想成为里面的角色。

  反正她总有一天会玩腻,现在先放着她不管吧。

  “……不快点吃的话会冷掉喔。”

  看到小鸠一根一根吸着面条,我对她说道。

  “咯咯咯……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有意见……就算我们有血缘关系,但别忘记你只不过是个使魔而已……”

  “今天是这个设定吗?”

  小鸠脑中的角色设定似乎没有固定,有时候我是“灵魂碎片”、“前世的恋人”或“从黑暗大锅里诞生的仆人”,角色从来没有固定。不过,怎么样都随便她啦。

  “啊,洋葱也要吃掉才行。”

  “…………”

  发现小鸠把洋葱通通推到盘子的一边,我便开口纠正。她恨恨地用叉子叉起洋葱送进嘴里。

  嗯,就算是讨厌的食物也要乖乖吃掉,这才是好孩子。

  刚变成雷熙丝的时候,她的喜好变得很奇怪,每餐食物都剩一半以上。直到一年前左右的某个晚餐时间,她突然说:“可、可恶……魔、魔力暴走了!”一边把汤碗打翻,结果被爸爸狠狠揍一顿,骂说“不准浪费食物”。从那件事之后,就算她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也还是会乖乖把所有食物吃完。

  “话说回来,小鸠,你的魔力已经不会暴走了吗?”

  “老、老哥!”

  我若无其事地询问,小鸠却满脸通红地叫了出来。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远古时代,在我年幼时,或许真的曾发生过那样的事吧……”

  “远古时代是指多久以前的事?”

  “吾乃雷熙丝·傅·费利希娣·煌……是一万年前诞生的夜之血族……”

  “一万年前……不就是绳文时代吗?好厉害的吸血鬼啊。”

  “咯咯咯……当下等的白昼种族还在森林里过着原始生活时,吾辈夜之血族已经发展出高度的魔法文明……”

  “好厉害啊。我吃饱了。”

  我吃完了意大利面和沙拉。

  晚餐只吃这样,似乎有一点点不满足的感觉,等一下来煮宵夜吧。

  “……话说回来,我的分身啊,你最近提供的祭品会不会太贫乏一点?”

  看来小鸠好像也觉得没吃饱。

  “这也没办法啊,因为我要参加社团活动,没办法早点回来。”

  由于煮饭的时间变少,所以最近常煮一些比较不费事的料理,配菜也变少。

  今天还算煮得比较认真,很累的时候,甚至会用只要加热就好的意大利面酱汁跟速食包咖哩应付一下。

  其实我很想做精致一点的料理,也想开发一些新的原创菜色。

  “混帐,我跟社团比起来,到底哪一边比较重要啊……”

  小鸠用不满的表情问道。

  我很想回答“当然是社团重要”……不过,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啦。

  “当然是社团。”

  不过,我还是先这么回答。

  “哼!”

  小鸠露出闹别扭的表情嘟起嘴巴,样子很可爱。

  我露出苦笑。

  “不然,换你来煮晚饭吧?”

  “咯咯咯……别笑死人了……尊贵如我岂能做那种下女的工作?”

  “快向全国的家庭主妇跟家庭主夫道歉。”

  停止跟小鸠之间的对话,我把用过的餐具拿去碗槽洗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写完作业后,接着打扫浴室,并把洗澡水烧滚。

  “小鸠,我在放洗澡水,要是放满了你就先洗吧。”

  我对小鸠说道。她正用一只手拿着空的高脚杯,窝在客厅看动画的DVD。

  “咯咯咯……听到了。话说回来,贮藏库的鲜血好像不够了。”

  “啊,对了,我忘记买番茄汁。小冰箱里有可乐,你先喝那个吧。”

  “咦?是百事可乐吗?”

  小鸠直接问道。

  “不,是可口可乐。”

  “……我喜欢百事可乐。”

  “可是,超市的可口可乐便宜三十元啊。”

  “哼,算了……虽然我最喜欢的是番茄汁……”

  小鸠嘀嘀咕咕地抱怨,我睨了她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小鸠洗好,我再去洗个澡、洗个衣服,今天该做的事情就全部做完。

  这是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变化的日常生活。

  在这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普通独栋房子里,我跟小鸠两人一起住在这里。

  我出生的时候,老爸拼命买下这栋房子。但十年前,我们家因为爸爸工作调动搬家之后,一直在各地搬来搬去。在那段期间,我跟小鸠连一次都没回过这个家(只有老爸会找时间回来打扫)。

  之后,爸爸决定调去美国工作时,我跟小鸠都嫌去国外麻烦,老爸也答应让我们兄妹俩留在日本。

  于是,我们回到这个老家。虽然回到暌违十年的故乡,可是因为常常搬家,我早已不记得住在这里的事情。一个月前搬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怀念的感觉。

  然后,我们各自转入刚由爸爸以前的好友(也就是星奈她爸)继承理事长之位的圣克罗尼卡学园高中部跟初中部。

  转学一个月以来没发生什么大问题,我们就这样过着两人生活。

  以前三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家事本来就都由我负责,现在也没什么改变(有这么大的厨房,吃饭的人又减少一个,感觉起来还比较轻松)。

  真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念高中之后,我第一次参加社团,结果每天都很晚才能回来。

  顺带一提,妈妈在生下小鸠之后不久就发生意外过世。

  妈妈跟学园理事长好像也是好朋友。妈妈以前是就读当时仍是女校的圣克罗尼卡,之所以会认识老爸,也是因为理事长牵的线(当时,理事长举办了圣克罗尼卡女校跟其他学校的联合集训)。

  总之,在旁人眼里看来或许会觉得我们“好可怜喔”,可是,对于十多年来都过着这种生活的我来说,事情已经变得很自然,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很可怜”。

  虽然如此,听到别人说“好可怜喔”,我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感到火大,所以我尽量不跟别人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就因为这样,结果被人误以为我故意跟大家保持距离,实在有点讨厌。

  正当我在床上滚来滚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时——

  “咦呀呀呀呀呀!老哥!”

  全裸的小鸠边哭边冲进我的房间。

  “小、小鸠!怎么了?”

  小鸠泪眼汪汪地说:

  “洗、洗澡水变成冷水了!”

  “咦!真的吗?”

  我慌慌张张地跟全裸的小鸠一起跑到一楼的浴室。

  把手伸进浴缸里试水温,发现那的确不是热水,而是冰凉的冷水。

  试着打开莲蓬头,跑出来的也只有冷水。

  然后我去厨房打开瓦斯炉,发现这边的炉火可以点着。

  “所以是热水器故障吧?打电话给瓦斯行好了……”

  “……竟然让我泡进冷水里,或许这是熟知我们夜之血族弱点的人想出来的阴谋吧……咯咯咯……若是对付一般的吸血鬼也就罢了,身为真祖的我才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伤害而被歼灭……”

  恢复成雷熙丝状态的小鸠(仍旧全裸)冷笑着说道。

  顺带一提,吸血鬼好像很怕水。

  “冷水就不行,热水就可以,这种设定也太随便了。对了,小鸠,快点把身体擦干、穿好衣服,不然会感冒。”

  “咯咯咯……身为真祖的我怎么可能感……哈啾!”

  我叹一口气,到洗脸台拿一条毛巾给小鸠。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妹妹。

  ☆

  打过电话之后,虽然已经快到关店时间,但瓦斯行的人还是马上来我们家检查。跟我想的一样,果然是热水器故障。

  幸好能马上修好并重新供应热水,不过瓦斯行的人也劝我们说,家中的热水器毕竟是十七年前的东西,已经非常老旧,还是快点换掉会比较保险。

  那么,得跟老爸联络一下,叫他寄钱回来才行。

  或许两人生活会比我想像的还要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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