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决战!前往无尽的宇宙!! Part.1/黑铁少女睦美 第三章/黑铁少女

  1

  引发爆炸的,乃是一阵闪光。

  挤满在所有分岐通道内的数十艘『战舰』,同时发动了炮击。

  目标自然是睦美。

  「咿!」

  反射性闭上双眼的睦美,只听见一阵『啪沙』的沉重声响。

  如同一块类似厚重布料的物体,用力拍打空气所发出的声音.

  听起来也有点像是亚席克掀动黑色斗篷时的声音。

  不过事实上却不一样。

  这是数量更多、质地更为厚重,宛如以金属编织而成的好几块布料,一同拍打空气所造成的声音。

  睦美并未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也没有体验到任何一丝冲击。

  此时,睦美赫然发现……

  她看得见。

  她明明已闭上双眼,但却还是看得见。

  并非像是睁开眼睛,以自己的视力观看事物一样……

  而是能够看得比平常更加清晰、更加明确。

  「……这是什么状况?」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听起来宛如透过变声机器一样。

  下一瞬间,睦美理解了这一切。

  「我……」

  环绕于身体四周,将她紧紧包住的物体,再次发出『啪沙』声响,并缓缓打开。

  「变了……?」

  这些包住她的物体正如她所料,是数块金属纤维布料。

  而且呈现出鲜艳的红色。

  鲜红色的极薄金属板……应该说是金属布料,也就是一件要覆盖住她身体,绝对绰绰有余的巨大斗篷,以堵住这条直径三公尺之隧道的气势,瞬间伸展开来。

  布并非只有一块而已。

  好几块形状细长的金属制布料,互相重迭连接,缓缓地随风飘动。

  而她……就站在斗篷所形成的隔绝空间之中。

  她的制服不见了。

  不仅如此,连她的注册商标……也就是眼镜、三条发辫,以及白皙的肌肤也通通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绽放出亮丽光泽,如同精心炼制研磨过的黑色钢铁。

  「这是……什么?」

  踏于地面上的双脚,由具备着复杂三次元曲面的金属所构成。

  双手方面,手肘部位变得相当粗壮巨大,并伸展出一层足以覆盖住整个手腕的厚实装甲。

  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散发出黑色亮丽光泽的金属。

  腹部为数十片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装甲,而大大往前突出的胸部,也覆盖着一层状似摩托车整流罩的装甲。

  甚至连头部也完全变了个样。

  脸部的五官不见踪影,只能看见一片呈一字状的鲜红色防护罩。

  额头中央镶嵌着一片同样呈鲜红色的透镜,另有一片以透镜部位为基座,形状如同厚实垂直尾翼的构造物,由后脑部位往后延伸出去。

  这一切,睦美全都『看』得见。

  照理说绝不可能看见身上所有构造才对,如今她却对自身躯体掌握得一清二楚。

  看起来既像是一套黑色盔甲,又如同一架黑色机器人。任由披挂在肩上的巨大红色斗篷随风飘摇之身影,正可谓是一名黑铁战士。

  「这是……」

  『型态转换结束,成功变形为格斗战型态!』

  就是这么一回事。

  睦美完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晓得亚席克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不过……这就是睦美的『格斗战型态』!

  『睦美。』

  「……嗯。」

  惊讶自然是难免。

  不过,理当感受到的恐惧戚却未跟着浮现。

  『由妳来决定。』

  「咦?」

  前方的敌人开始有了动作。

  它们自隧道内蜂拥而出,并排列出队形。

  它们正在组织自己的舰队。

  『面对战斗,或是转身逃亡……由妳下决定。』

  「战斗……?」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助妳。我们只能帮妳实现妳所下的决定。这样妳懂了吗?』

  一点都不懂。

  但睦美知道亚席克话中的含意。

  『它们是侵略者。妳现在所看见的,就是这些家伙所打造、类似基地的玩意儿。』

  准备用来将这颗星球啃蚀殆尽……

  『如果妳打算与这些怪物对抗,并且将它们驱离这颗星球的话,我们会全力帮助妳。而妳若想转身背对这一切,只为保住自己生命而逃的话,我们也会全力相助。』

  未来全系于睦美的一念之间……

  『妳属于我,相对地,我也属于妳。』

  嗯。

  我知道了。

  「亚席克。」

  『嗯!』

  敌方所有战舰全都对准睦美,数不清的炮塔正逐渐绽放出光芒。

  「用你的力量帮助我。」

  此乃敌方发动炮击的前兆。

  『嗯,当然可以。妳打算怎么做?』

  亚席克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导致睦美无法窥见他的容貌。不过睦美却清楚看见了……

  他那目中无人的笑容。

  「面对战斗。」

  『AYEAYESIR!』(flywind:==我差点想改为YES,MYLORD)

  敌方舰队的齐射炮火,伴随着轰隆巨响疾飞而来。

  『全舰进入战斗态势!』

  亚席克发出怒喝……

  啪沙!

  鲜红色斗篷覆盖住黑色钢铁所构成的躯体。

  无数发光弹的行进轨道在即将命中之际,突然产生大幅度转弯。而且是数以下计的闪光炮弹,全部发生急转弯现象。

  炮弹完全没机会接触到斗篷,并如同绕往斗篷两侧一般,边刻画出螺旋状轨迹边扩散开来。

  「走!」

  响应陆美的发言……

  『第一战速!』

  亚席克大声下达指令。

  陆美的黑色躯体,随即猛然冲向敌人。

  而且并不是用跑的,而是以跳跃……不对,是以飞行的状态直冲而去。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睦美一掌打向窝在正面中央隧道里面,位于中心地带的敌人。

  『发射!』

  镶嵌于掌心的红色透镜,瞬时进射出一道强烈的光线。

  懂了。

  她如今总算懂了。

  那一天,在国道旁边的杂木林当中……以及刚才自敌军中央地带突围之时……原来这就是被亚席克牵住的手发出闪光之际,所引发现象的真实面貌。

  睦美一直以为那是亚席克的能力。

  不过事实上并不然。

  这就是睦美的力量。

  是亚席克赐予睦美,让她能够挺身战斗的力量!

  由黑色钢铁手掌所施放的光弹,二贯穿了成密集队形排列的敌方战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睦美像是追逐着形成一直线的连续爆炸一般,纵身跃入敌阵之中。

  并拖着一条红色斗篷所画出的尾巴。

  「喝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她一边大叫,一边翻动双掌不停地发射闪光炮弹。

  往前。

  往后。

  往左右两侧。

  受到睦美所击发的光弹直接命中,再加上遭到其它战舰的爆炸波及,敌方舰队逐渐溃不成军。到头来,状况反而演变成后方所引发的连续爆炸,正快速追赶着前方的睦美。

  『脱离战圈!』

  睦美好像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把似的,加快速度脱离战圈。

  穿越敌群之后,隧道前方忽然变得十分宽敞。

  「啊啊!」

  不自觉叫出声音的睦美,飞进了一个相当宽阔的空间当中。

  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地下空间。

  地底下的土壤遭到啃蚀刨取,从而形成了这个直径至少不下于二十公尺的地下空洞。

  四周全都是被压得密不透风的泥土,戚觉上就如同进入了一颗巨大球体的内部。

  在这个空洞的弯曲墙壁上,布满了无数个洞口。

  那是直径长达三公尺的隧道出入口。

  睦美正是经由其中一个距离地下空洞底端约十公尺远的隧道出入口,飞进这个广大的地下空间。烈焰也宛如追赶飞冲脱离的睦美一样,自出入口狂泄而出。

  「呜……哇……」

  在这种轻飘飘地被提到半空中的戚觉中,睦美飞舞至地下空洞的顶端附近。从肩口延伸扩展的极薄金属斗篷,如同巨鸟羽翼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张开。

  不过,睦美并不是因为自己飞行于空中一事,而发出惊叹声。

  「这是……什么东西?」

  自上空俯瞰着地下空洞的睦美,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物体。

  那是一个暗红色的半透明球体。

  体积很大,直径至少超过五公尺以上吧。

  仔细一看,无数条白色丝线……如同某种管子一般的物体,呈放射状自球体中心部位延伸而出,或是在半途折成钝角转变方向,或是互相连结,其中还有些丝线一边分裂出分枝,一缓缓伸向球体的表面。

  上下两极都连接着总数多达数百条之多的金属管线,将球体固定于地下空洞的中央空间。

  『这下子真的麻烦了。』

  亚席克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呻吟声。

  「什么东西啊?」

  『这是核心。』

  那就是这个具有结晶构造的物体之真实名称。

  『这是机械奈克斯……的军团核心,妳可以把它想象成一颗很巨大的脑袋瓜子。』

  『……脑袋?」

  『没错,机械奈克斯并不具有所谓的个体意志。这个种族本身只懂得追求种族本身的永存及扩大势力规模,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想法。』

  简直就是昆虫嘛……睦美心想。

  或者该说……是更为低级的群体生物才对……

  『然而,这样它们纯粹就只能听天由命。因此它们每抵达一个适合生存的天体行星,便会在该星球当中架构出一颗统筹所有侵略行动的『核心』。核心会策划出最有效率的侵略方案,并依据方案内容对所有机械奈克斯下达指示。』

  「意思就是说,只要破坏掉这玩意……」

  『嗯,便能切割敌方舰队,使其战力大减。除了极小单位的行动之外,其它组织性行动都将完全停止。』

  「那就马上动手破坏吧!」

  『问题是……』

  自背后传来的『气息』,促使睦美回头望去。

  『对方似乎不会那么轻易放任我们动手摧毁它啊……』

  只见一艘又一艘的敌方战舰,正不断从她刚刚飞出的隧道出入口里面群涌而出……

  2

  内海睦美的父母亲决定离婚,是发生在她国中三年级之时……也就是她正准备迎接考生生活到来的那一年夏天。

  当时早已成为社会人士的姐姐,是透过母亲主动找她商量的形式,理解了整件事情的详细状况,不过睦美却一无所知。实际上,直到姐姐在某天晚上很难得地走进她的书房,开口告知她这件事之前,睦美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

  结果,姐姐与母亲一同离开了这个家。

  睦美虽留在父亲身边,不过后来却也在高中开学时期即将来到的三月,独自搬离旧家。

  虽然母亲及姐姐都反对她这么做,但父亲却未表示任何意见。

  她并不感到寂寞。

  也不觉得心酸难过。

  只是……有一股如同遭到用力扭拧的丧失感,沉淀于内心深处,并冻结成冰……

  「亚席克……」

  环视着毫无止境一般,自隧道出入口蜂拥而出,并于四面八方缓缓展开阵形的敌方舰队,睦美此刻的心境却相当平静。

  『怎样?』

  「赢得了吗?」

  『这很难说……』

  亚席克并没有说谎。

  『反正,我随时随地都习惯全力出击就是啰。』

  即便还有些事并未开口向我说明,但亚席克就是不会说谎。

  所以……

  「我知道了。」

  他值得相信。

  「我们上!」

  『这样才象话嘛!』

  轰!睦美借着冲击波所引发的气流,火速冲向敌方舰队。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以张开在左肩前方的右手手掌,朝着水平方向挥出一记横劈。自右手透镜断断续续发射而出的光弹,化为一阵一字型的光雨,横向斩断敌方舰队。

  敌人的反击炮火则来自斜上方,十余艘战舰全都打开了舰身上的所有炮门。

  飞袭而来的光弹,总数超过千发以上!

  「太慢了!」

  睦美卷动鲜红色斗篷,借着螺旋状的反转翻动身体。只见一阵宛如骤雨般的闪光,自她身旁疾速贯穿而过。

  一阵类似集结成束的金属遭到折断的声音响起,并在距离睦美极远的后方引发了爆炸。

  不过,在爆炸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

  「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其来的阵阵哀嚎声,撼动了睦美『耳朵』。

  「什么!」

  她转过身子,望向位于背后那颗暗红色『核心』的正下方。

  沿着地板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无数条金属管线集结成束,如同梁柱一般地耸立、支撑着『核心』。

  而那根梁柱里面……

  「……这怎么可能!」

  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居然有人类遭到它们所困!

  好几名人类因受到彼此扭曲的金属管线缠住,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那是……」

  透过互相缠绕在一起的金属管线间隙,可以清楚看见这些人的手、脚及脸部。

  有男有女,而且通通都还是小孩子。

  这些都是与睦美属于同年龄层的……学生们,他们是跟睦美一样被机器人拖进地下空间,不过却不像睦美一样具有挣脱这些金属管线的力量,因此不幸遭到囚禁的学生们!

  「得快点救他们脱困才行!」

  亚席克机警地出声!

  『等等!』

  为了制止了睦美的救援行动。

  『不要乱动。』

  「可是!」

  『妳自己看。』

  经亚席克一说,陆美这才转头。

  她望向敌方舰队……

  虽然所有炮门都对准了睦美,可是敌方舰队却完全处于静止状态。

  不对,应该说它们正在窥伺睦美的行动。

  『敌人刚刚那波攻击,不慎误伤了核心。』

  「……咦?」

  『因为睦美避开了它们的攻势,导致炮弹的轨道偏离,造成其中有几发炮弹击中了核心。』

  「那么……」

  敌人之所以毫无动静6:

  『没错,它们正在观望态度……』

  睦美的态度。

  『对它们而言,保护核心乃是首要之务。因此,它们现在无法贸然出手。然而,妳若打算救核心下方那群人脱困的话……』

  形势将会彻底逆转。

  现在,睦美刚好置身在敌方舰队与核心之间。不过她若为了帮助核心下方的学生们,而开始朝地表降落的话,敌人就无需在意核心的安危,可以尽情展开攻击。

  「完蛋了……」

  如果纯粹只受到敌方炮火攻击,那还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但这次她若是为了救学生们而直接冲向前去,将会导致学生们与刚刚的核心一样,身陷遭到炮火波及的险境当中。

  「该如何是好……」

  睦美动弹不得。

  然而,敌方却非全然束手无策。

  只见舰队正缓缓朝着左右两侧散开,它们打算绕过两翼,移往炮火轨道远离核心的最佳攻击位置。

  『妳想救下面那群人脱困,对不对?』

  「对啊。」

  『然后也想击败敌人,是不是?』

  「嗯。」

  这种一石二鸟的要求……

  「办得到吗?」

  『也不是没有办法啦……』

  「那么……」

  ……就动手吧……这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便抢先被打断。

  『不过,这算是孤注一掷的手段,成功与失败机率各占五成。要是事与愿违,可是会当场丧命喔。』

  「……嗯。」

  『还是决定要动手吗?』

  「当然要。」

  睦美立即回答。

  「现在也不得不干,不是吗?」

  『好!』

  突然,有一张图形在睦美的脑海当中扩展开来。

  如同回想起以前曾经看过的图画一样,突然浮现于脑海当中。

  这是一张令人联想到计算机图形的模式图。

  其中浮现出一个圆形空洞,以及自空洞延伸而出的无数条隧道……

  「我知道了。」

  亚席克展示给睦美看的图形,正是一张作战地图。

  「走!」

  『AYEAYESIR!』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黑色的钢铁躯体如同被弹射出去一般,纵身朝水平方向飞去。

  敌人立时发动炮火攻势展开追击。

  睦美顺势翻身,加速冲向朝着内侧弯曲的壁面前进。

  她的目标,乃是壁面上无数条隧道当中的某一条。

  『就是那里!』

  如同眼前出现一个箭头标志一样,睦美清楚知道亚席克所说的『那里』究竟指向何处。因为存在于外露泥土壁面上的数个洞口当中,只有其中一个洞口飞进睦美的视界里面。

  『冲进去!』

  「是!」

  睦美以几近水平的姿势,一头冲进隧道里。

  暴射而出的光弹自后方紧追而来,不过红色斗篷却使这波光弹攻势还来不及近身,便提前产生偏离。

  『听好啰,机会只有一次!』

  「这我知道!」

  无需转头,亦能『看见』后方状况。

  敌舰络绎不绝地钻进睦美纵身飞入的这条隧道里,展开追击行动。

  『时机未到!』

  「我知道!」

  要将所有敌人都引进这条隧道里。

  然而……

  「亚席克!」

  睦美突然急踩煞车。在她脑中浮现出『停下来』这个念头之前,原本持续加速的钢铁躯体已迅速放慢飞行速度。

  『糟糕!』

  隧道前方竟是一条死路!

  隧道于途中中断,土壤的压倒性重量阻挡睦美继续推进。

  『可恶!』

  当睦美反射性转身之际,一阵沉重的冲击力道却猛然撞上胸口。

  「……呜呜!」

  是敌方战舰。

  它们断然采取了冲撞睦美胸口的攻击手段。

  「呜呜——!」

  睦美原本试图将敌舰推回去,不过她的双手却遭到接连而来的冲击推回。因为自后方急洎而来的其它战舰,顺势撞上第一艘与睦美产生激烈冲撞的战舰。

  不对,并非只有一艘战舰追撞上来,而是其它紧追不舍的敌舰宛如迭罗汉一般,一再地洎撞前方的战舰。

  「呜啊!」

  黑色的钢铁躯体,顿时被推向背后的土墙。

  即便睦美已被推挤至墙边,敌人依旧不肯停下追撞的行动。

  「这些家伙,居然知道炮击对我们起不了作用!』

  「什么?」

  『它们打算压扁我们啊!』

  全身动弹不得,来自前方的压倒性重量,持续将睦美推向背后的土墙,并企图就此压毁肢美的躯体。

  『这是重力控制!它们将重力调整王水平方向,而且还加上自己的重量!』

  虽然睦美听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知道敌人的行动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而且是非常非常清楚。

  因为……她那黑色钢铁躯体的全身上下,已经开始发出不祥的轧吱声响!

  『马上脱离战圈!』

  「不可以!」

  『睦美!』

  「现在还不行,要等到将所有敌人引诱进来再说!」

  『妳会被它们压扁耶!』

  「不行,不是说好由我做决定吗?不是说好一切都照我的话做吗?」

  亚席克闭口不语。

  在不断造成喀当喀当声响的激烈追撞、以及持续增幅的压力之中,亚席克的数算声夹杂着自己躯体所发出的轧吱声,一同传入睦美耳中。

  『六七、六八、六九……还剩十二艘!』

  这是追着睦美而来的敌舰数量。

  同时也是现在企图压死她的敌舰总数。

  『七三、七四、七五……睦美!』

  「我还可以!」

  假的。

  手部装甲已经扭曲,大腿部位的装甲也已浮现数道裂痕。

  头部的红色防护罩也开始扭曲,已濒临碎裂边缘。

  『七六、七七、七八……!全舰,准备发射大主炮!』

  大主炮!

  这是只能发动一次的求生手段。

  『七九、八○、八一!就是现在!』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睦美使出全力推挤眼前的敌人。

  敌人并未因而被推回,反而是睦美的身体陷入背后的土墙之中。

  不过,这样就很足够了。

  因为这一推,已使胸口前方产生了些许空间。

  『开启大主炮!』

  胸部装甲朝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开敔。

  一片相当厚的鲜红色透镜,缓缓自装甲内侧浮现。

  『发射!』

  


  在下一瞬间,睦美并无法确切掌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看见一道强烈的红色闪光。

  她所感受到的则是从胸口衍生而出的压倒性压力,以及一股不可思议的解放感。

  大主炮顺利击发。

  并且不是一记闪光炮弹。

  而是一道光芒的奔流。

  从睦美胸口释放出去的红色闪光,幻化成一道怒涛般的光束激流,呈一直线贯穿了整条隧道。

  八十一艘敌方战舰遭到击碎、撕裂、熔解……随后被卷入光之漩涡当中。

  在这阵轰隆巨响当中,睦美看见了……

  被红色闪光撕裂的敌方战舰之……内部构造。

  那是一幅十分诡异的光景。

  除了结结实实地填满舰身表面的机械破裂碎散,并缓缓熔化之外,还看见了另一种并非机械……而是状似某种生物的物体夹杂于战舰残骸之中。

  这种物体……令人率先联想到菌丝。

  像是菌类,或者该说类似于神经纤维的物体,与机械互相交缠一般,塞满了整个战舰内部。而这团物体受到高压及高热的瞬间燃烧,转眼消失于无形。

  整个过程历时仅短短数秒时间。

  当回过神之时,睦美才发现她独自一人,伫立于深邃的隧道底端。

  一层金属薄膜,紧紧黏附在遭到贯穿呈圆筒状的泥土表面。

  那是被烧熔的敌舰。

  混杂于其中闪闪发亮的玻璃状物质,或许是遭高温熔解成玻璃的泥土吧。

  胸部装甲缓缓阖上,睦美依稀能够感受到装甲上所残留的些许热气。

  『睦美。』

  亚席克出声叫她。

  『剩下核心。』

  「嗯!」

  开口响应之后,睦美翻动斗篷,迈步离开隧道。

  3

  之前不与母亲一同离开老家,不过却在高中联考发榜后马上搬离家园,其实都是出自同一项理由。

  她既未曾对任何人提过,也并不打算主动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只不过,她早已察觉到一件事。

  一件她早该详细说明的事。

  对父亲,以及对母亲详细说明的事。

  『这是……!』

  当睦美回到核心所在的地下空洞之际,整座地下空洞突然开始发出阵阵鸣动声响。

  弯曲成球状的空洞顶端出现裂痕,并逐渐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紧接着大量土块从空洞顶端不断掉落。

  「亚席克!」

  『快点!这里要崩塌了!』

  「知道了!」

  睦美使出几近倒立的急速下降,在核心的『支柱』前面着地。

  随即……

  「喝呀!」

  利用手掌发射的闪光,一口气斩断集结成束的管线群。这一束管线群刚好位在与核心连接在一起的金属管线正下方。

  大量瓦斯气体与成份不详的液体立时喷泄而出,也有好几条如同玻璃般透明的金属管线,自断面露出管线群外面。

  集结成束的金属管线顿时解开。

  原本被缠绕住的学生们,也一一倒卧在金属管线挣扎爬行的地面上。

  大事不妙了。

  粗略估算一下,至少也有三十个人,而他们却都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有过半数的学生双眼紧闭,其中虽也有人已睁开眼睛,但其眼神仍旧一片朦胧,意识似乎也还陷于模糊不清的状态。

  怎么办?

  该怎么带他们出去?

  睦美抬头一看,只见裂痕持续扩大,受到牵引而往下掉落的土块也变得越来越大。

  「亚席克……!」

  『看我的!』

  这,就是亚席克的回答。

  『型态移转!开始变形!』

  在这个时候……

  睦美好像觉得她听见自己的体内,传出数百人一同响应『喔——!』的声音。

  「呀!」

  突然,睦美的双脚不听使唤地跃起。

  不过,她并未因而跌倒。

  她的头部维持着原本的高度,而整个身体则如同被吊在半空中一样,呈现出仰躺的姿势。

  紧接着……

  开始『变形』了!

  双脚的装甲一边打开一边分从左右两侧组合起来,化为合一的构造物体。

  另一方面,贴紧身体两侧的双手,也与躯体部位的装甲合而为一,外形也跟着产生改变。

  头部接着嵌进胸口,胸部构造的厚度也变得越来越厚。

  最后,斗篷完全张开。

  只见原本重迭在一起的极薄金属板彻底改变形状,并一边分离一边移动。

  「这是……什么啊?」

  『是船。』

  船?

  这是一艘船?

  我变成了一艘船?

  『变形』花不到两秒钟的时间。

  不过当这两秒钟过去之后,『内海睦美』的身影,以及『黑色的钢铁躯体』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一艘船舰。

  一艘黑色的钢铁……黑铁之船!

  在厚重结实的船体中央部位,延伸出一道尖细的锐角,与船首连接在一起。

  突出于船腹后半部左右两侧的物体,看起来则很像是附挂在飞行客机那圆滑机身旁边的喷射引擎。

  原本为头部的部位,也有将近一半嵌入甲板当中,只剩下红色防护罩与尾翼突出在外,简直就跟舰桥部位没什么两样。

  还有十六张船帆自船体伸展而出。

  有的从船腹,有些自船首,甲板上当然更不用说,甚至还有从船底伸出的船帆。

  鲜红色的船帆宛如朝四面八方绽放的花办一样,围绕在整艘黑色舰身的四周。

  这是一艘相当奇妙,且能够飞向空中的帆船。

  全长将近两公尺!

  『我们上!』

  亚席克话刚说完,船首随即往上方扬起。

  装备在前甲板部位的两门主炮,乃是原本收纳于睦美双掌之中的炮塔。

  『发射!』

  闪光……也就是船舰所发动的炮击。

  两条光束炮弹,贯穿了敌军核心。

  暗红色的结晶构造体,顿时遭到无数道裂痕覆盖。

  『脱离!别忘了带走猎物啊!』

  空洞顶端终于……

  坂荣第一高级中学的操场,终于塌陷了。

  4

  这是电磁曳航,亚席克如此说明。

  利用船底所发出的力场,以电磁效应来捕捉对象,如果借用他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连拖带抢』。

  过去,亚席克就是用这种手法来捕捉『猎物』。

  袭击货运船及客船,强行夺取货物及财物。

  换句话说……

  「你是海贼……?」

  『没错,也就是俗称的宇宙海贼。』

  指的当然是亚席克。

  『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同时拖着将近三十个那种庞然大物落跑就是了。』

  这里是学校前面的人行道。

  现在,人行道上挤满了互相抱在一起,庆祝彼此都能平安生还的全校学生,以及点名维持秩序的老师们。过半数以上的人潮甚至都已经站到国道上,远处还出现一群爱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连行经此地的车子都跟着放慢速度,并投以疑惑的眼光。

  至于睦美,则是站在离人群较远处,静静观望着校门口的状况。

  她并不太记得脱离之际的情状。最后她只清楚看见一幅光景,就是变身为黑色船舰的自己,从船腹放射出一道状似尖细闪电的光束,将倒卧在地上的学生们吊向半空中。

  随后,船舰飞进其中一条隧道,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钻出地底。

  并将利用电磁曳航所救出的学生们,安置在学校对面的空地上。

  紧接着,她看见了……

  「那果然是……」

  『嗯,没错。』

  眺望着彼此拍肩、互相拥抱的学生们,站在睦美身旁这名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身影,就只有睦美一人能够看见。

  当然,他的声音也只有睦美听得见。

  『就是那家伙。』

  一名睦美曾经见过的少年,出现在人群当中。

  一名跟自己的同班同学。长岭香奈美抱在一起,并露出难为情笑容环视着周遭的瘦弱少年。

  长岭香奈美称呼他为『隼人哥哥』。

  『他跟妳一样。』

  如今回想起来,亚席克在第一次见到这名少年之时,似乎便已察觉到此事。

  而睦美在救出遭到机械奈克斯擒住的学生们,并从地底飞回地面上之际,也确实目击到……

  身染银白色彩,与睦美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在漫天飞舞的泥沙尘土之中,另一人宛如屹立于空气之上一样,飘浮于半空中。

  覆盖着装甲的躯体、附有形状突出之推进装置的双肩、粗壮的手臂、只露出防护罩的脸部……虽然背后缺少了斗篷,但此人看起来与经过『变身』的睦美极为相似。

  而这另一人的卢山真面目……就是他。

  也就是眼前的隼人哥哥。

  「啊……」

  『嗯?』

  「我刚刚在敌人的战舰里面,看见了机械奈克斯……」

  就是那一团塞满战舰内部的菌丝状物体。

  「那就是……敌人吗?」

  『没错。』

  「是宇宙人吗?」

  『嗯,不过若以妳们的戚觉来看,它们只是微生物尺寸的存在。』

  而……那就是敌人。

  『它们并没有所谓『个体』的概念。它们会互相连结、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思考回路随后吞噬整颗星球,展开繁殖,将行星转化成一颗巨大的『脑袋』。』

  这就是它们的侵略手法。

  那么……

  「我总算懂了。」

  『懂啥?』

  「亚席克是海贼,我则是一艘船舰。」

  『没错。』

  「也就是说亚席克……你在我的体内啰?」

  他的回应是……

  『嗯……』

  语气中带有些许哀伤。

  『我当真认为自己做出了很对不起妳的举动。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实在想不出其它能够保住妳一命的方法……』

  机械奈克斯是一种大小等同微生物的宇宙人。

  而亚席克也跟它们一样,是只具有微生物尺寸的宇宙人。

  如此思考起来,睦美总算得以理解这一切事态。

  现在站在她身旁的亚席克,其实并非实际存在的躯体,睦美眼中所见,纯粹只是一道幻觉而已。不过……这道幻觉的『本体』,就存在于睦美体内!

  「那么……我就是一艘海贼船啰。」

  『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艘黑色的船舰。

  一艘配备了十六张红色重力控制帆的黑铁海贼船。

  「哪……」

  『嗯?』

  「这次你总该可以好好说明一下了吧?在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今后又该如何是好……」

  『没问题。』

  亚席克不加思索地回答。

  内海睦美缓缓转身,背对着充满喧闹气氛的学校。

  独自步上归途。

  5

  虽然临时停课政策持续了好一阵子,但令人惊讶的是期末测验并未因而宣告中止。

  只不过,学校乃是以借用三个公共设施来分散考场的方式,实施了期末测验。一年级安排在市民会馆,二年级在市立体育馆,三年级则在市立文化中心应考。

  结业典礼则改在市民会馆的大礼堂举行。

  在这个时间点,学校原本已决定取消暑假期间的所有返校日。

  然而在过了将近一星期之后,事态有了变化。学校寄了张明信片到家里。

  上面写着将于七月三十一日,举办一场临时全校集会。

  这算是事实上的返校日。

  『妳决定如何呢?』

  穿上暌违已久的学校制服,睦美转身对着吊在壁橱旁边的一块小小半身镜。

  『妳仍旧不打算改变心意吗?』

  她看看镜子右边、又看看镜子左边,确认制服上的蝴蝶结已经打好之后……

  「嗯。」

  再转身一看,只见亚席克跟往常一样,盘腿坐在这间四迭半大的房间正中央。

  『我个人实在有点提不起劲就是了……』

  「是吗?」

  『妳一点都不在意吗?真要追根究柢的话,十二年前那笔帐应该要算在他们头上耶?』

  「可是,我还活着啊。」

  『还活着……妳……』

  「而且拜他们所赐,我才能遇见你,不是吗?」

  宇宙海贼很不高兴地紧抿着他那俊俏的双唇。

  接下来这句话,语气显得格外沉重低迷。

  『我与妳……彼此都是不该相遇的对象啊。』

  「我当然也很清楚这回事。」

  之后睦美从亚席克身旁穿越而过,伸手打开房门。这扇薄到不象话的房门外面,直接通往走廊。

  「可是,我们还是相遇了。既然无法后退,那也只能继续往前迈进啊。」

  沿着宛如将木板铺成的走廊切掉一大半的楼梯走到一楼,便可看见公寓的玄关。从没上锁的鞋柜里拿出布鞋穿上之后,睦美走到马路上。

  这里是后巷。

  巷道两侧有老旧的木造建筑物并列在一起,不过因为这条巷道很狭窄,导致建筑物酝酿出一股宛如随时会从两侧倒塌下来的压迫感。

  即便如此,睦美还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虽称不上秀丽迷人,不过却很温柔,也很和煦。

  想必这一定是住在这一带的人们,花上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光阴,一点一滴刻画而成的景致。

  很想保护这片景观……睦美心想。

  如果睦美只要舍弃些什么,便可护得这片景色周全,那么……虽不晓得自己究竟该舍弃些什么才好,不过她相信自己的舍弃必有其价值。

  「亚席克。」

  在开始迈步前进的睦美背后……

  『嗯。』

  亚席克随即现身。

  他是一名翻动着黑色斗篷的长发宇宙海贼。

  「我还是决定要跟他打招呼。」

  『这样啊……』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平静,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否定的语气,以及不满的情绪。

  『既然睦美决定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吧。』

  「对不起……」

  『无妨。』

  「还有,谢谢你。」

  『嗯。』

  机械奈克斯的扩张状况,远远超出睦美的想象。

  虽然现在它们尚未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先前的扩张行动必是为了侵略地球所做的事先准备。

  并且八成是绝非单靠一艘海贼船,便有办法加以阻止的小规模行动。

  她需要同伴。

  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

  「啊,对了。」

  睦美突然停下脚步,转了个身子。

  『真正的亚席克』,其实并不在她的背后。不过睦美转身之后,刚好面对着有点沮丧的亚席克。

  「我得先对你说一句话。」

  『嗯。』

  「我既不憎恨你,也不讨厌你喔。」

  『啥?』

  「的确,我对现状戚到有点困扰与疑惑,不过我只想要尽我所能,况且我也不打算让那些跟细菌没两样的玩意儿为所欲为。」

  『呃……喔,这样啊……』

  「嗯。」

  接着……

  「还有啊……」

  『妳不是说只讲一句话吗?』

  亚席克总算如往常一般……

  露出满面笑容。

  「静下来听我说啦,」

  『嗯,妳说吧。』

  嗯,我要说了。

  「我啊,并非选择面对战斗喔。」

  『是吗?』

  「嗯,是啊。我所选择的是……」

  内海睦美所选择的是……

  「挺身守护。」

  亚席克的双眼睁得老大,笔直注视着睦美,随后脸上再度浮现出笑容。

  既狞猛,又目中无人的笑容。

  『原来如此。』

  「嗯,所以……要助我一臂之力喔。」

  『好,包在我身上。』

  语毕,睦美再次迈步前进。

  她笔直凝视着前方,大幅度挥动双臂,并且一步一步踏实地踩着地面。

  她并非为了面对战斗……

  而是为了守护自己所喜爱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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