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刚搬过来不久,没有茶跟点心可以招待你们喔。」
八月十三日上午十点。
屋主鹰崎冬香盘腿坐在地上,嫌麻烦似地说。
她将不长不短的头发随意绑起,顶着没化妆的素颜;穿着没有多余装饰、重视行动方便性的汗衫与工作裤。
如同方才粗鲁应对突然登门的访客般,她也没有注意自己的口气和举止。
鹰崎家隔壁的民宅客厅内,目前有三个人在。
其中一位正是目前的屋主冬香。
身为在纱亲生母亲、因故离开苍穹园好一段时间的她,因为羞于一直和久违的在纱打照面之故,目前住在鹰崎家隔壁。
访客却有如针对这一点似的登门拜访。
「呵呵,不打紧。是突然来访的我们不好。」
如此笑笑说着的人,是脖子环了一圈长麻花辫的少女。
不,真的可以称之为少女吗?即便外表看起来年纪轻轻,她却是一位散发出老练气息的女孩。
冬香想起少女的名字是——苍穹园骑士团团长草薙音音元帅。她记得前阵子初次见面时,对方曾报上这个名号。
算啦,冬香当然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毕竟身为空兽「女王」的冬香就在苍穹园住了下来,心中自然有些芥蒂吧。
然而她却想不透另一名访客的来意。
「…………」
冬香默默看着音音身旁的娇小少女,她记得对方是前阵子和驱真在一起的在纱友人。年纪跟在纱差不多吧。
少女有长长的浏海、双眸有严重的黑眼圈。明明时值酷热盛夏,穿着却有如包粽子似的。
发现冬香视线后,端正跪坐的少女鞠躬说:
「……这或许是我们首次好好交谈呢。我是苍穹园骑士团团长,名叫草薙沉音。」
「啊?」冬香偷偷瞥了音音一眼。莫非团长不是她?
「我先简单说明一下。」
为了帮为冬香解开疑惑,音音娓娓道来。
内容有:沉音才是真正的元帅、魔人欧特其实是被称为音音的影武者,以及——沉音是人类与空兽混血的试管婴儿。
「……嗯。」
听过说明后,冬香搔头叹气。
「原来事情这么麻烦啊。话说,高高在上的元帅大人今天所为何来?」
「……首先,我想警告你。」
「啊?」
「……你至少会在这城市住上半年时间,对不对?」
「嗯,可以这么说。」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答应在不触犯苍穹园刑法与民法,以及中央都都市条例的情况下生活。」
「蛤?」突如其来的要求令冬香失声惊呼。
「……假如不肯答应,我将以犯下骑士团总部袭击案件的嫌犯名义逮捕你,另外还要加上非法入境与非法居留的罪名。」
「……啊?」冬香双眼发直,狠狠瞪着沉音。
她知道沉音没有随口胡诌。将骑士团总部打到半毁,导致多人轻重伤一事确实乃冬香所为。冬香也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就骑士团团长角度来说自然无法置之不理。
可是,即使无谓的自尊涌了上来,唯有「沉音会轻易下令逮捕自己」这点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你胆子不小嘛,小妹妹。难道你认为我会乖乖束手就擒?」
「…………」
就算冬香口气咄咄逼人,沉音仍不为所动。
反而是后方待命的魔人欧特赶紧上前,一把挡在冬香与沉音之间。
「呵呵呵,我也来问个问题好了。你认为小姐会在毫无对策的情况下,贸然这么说吗?」
「…………」
冬香瞪着欧特「哼」了一声。
被称为魔人的古代皇华荣禅帝国机功人偶。
她听母亲——也就是前代「女王」提过。过去魔兽军被传送到苍穹园时,曾遇上这些守护人类的最强战士。她们是有能力只身打倒数千,甚至数万只魔兽的似人非人之物。
「口气很大嘛,人偶。别以为能打倒一些喽啰魔兽就得意起来了。」
「我只是提醒一下而已,难道野兽首领果真只懂得乱咬一通?」
两人靠得老近互相瞪视对方。
空兽「女王」与皇华荣禅魔人。实力恐怕是苍穹园最顶尖的两人之间,正静静地迸出火花。
不过这剑拔弩张的情况没有持续很久。理由非常单纯,因为——欧特的秀发被沉音从后面拉了一把。
「咕哦!」
被拉到往后仰的欧特发出惊呼。
「今天不是来找碴的,我早就叮咛过了吧?你在问哪门子蠢问题。」
「可、可是小姐……」
「干嘛?假如值得听,我愿意听听你的高见。」
「……不,没什么。」
「是吗?那就乖乖闭嘴。」
「……遵命。」
「才要你闭嘴就立刻回话,真不愧是废物脑。」
「…………」
「快回答我,臭木偶。」
「……是……」
欧特明明是与冬香并驾齐驱的少数顶尖战力,却被这番无理斥责骂到怯怯的低下头。
冬香见到其引人发噱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她立刻捂住嘴巴,等笑意消失才重新对沉音表示:
「嗯~~也好,就这次事件来说的确全是我不对。简单来说,你要我别在苍穹园做出犯罪行为,对吧?这个不用你提醒,连我也不希望成为众人焦点呐。」
「……那就好。另外还有一件事。」
「啊?还有?」
「……对。话说回来,遵守法令条例本是常识中的常识。不追究袭击骑士团的责任来说,其实你得好好感谢我。」
「好好好,话说另一件事又是什么?」
当冬香半眯眼耸肩时,沉音在手上稍稍使力,开口道:
「……即使只有听命的古来种空兽也无妨,请你命令它们别攻击人类。」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冬香眯眼搔搔脸颊。
对此反应感到不满的沉音轻皱眉头。
「你——」
「我很久之前就这么做了。最近这十年来,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只有适应种以及不听从命令的异类而已。」
「…………!」沉音对此大感诧异。
她立刻清清喉咙,淡定地继续说:
「……原来是这样,我真是失礼了。至于最后一点——」
「喂喂喂……你到底有完没完?」
沉音趁冬香不耐烦说着时,对欧特使了一个眼色。
欧特立刻从手提包取出扁平的盒子,交给沉音。
等接过盒子,沉音再缓~~缓地递给冬香。
「……这是?」冬香讶异问。
这是一定的。由于突然收到印上「好吃到令人陶醉!铭果·苍Q馒头」这大众化字样与两眼无神吉祥物的盒子,她当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草薙之名不许我两手空空地拜访朋友母亲。」
「所以这是……」
「……我记得你不讨厌吃甜食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
冬香端详盒子一会儿后,无法克制地爆出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笑完才接过苍Q馒头盒子,对愣住的沉音说:
「你真是个怪咖。」
「…………!」这句话惹得沉音大感意外。
「……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
「啊?是这样吗?」
「……对,我满意外的。」
「我家小姐是家里蹲,很少有机会听——」
「…………」
欧特的话说到一半就断了,似乎又被沉音扯了一下头发。
◇
「呃……抱歉,这实在太突然,结果把我搞糊涂了。」
驱真扶额蹙眉困扰说。
即便别人遇上相同情况,保证反应也跟她一样。其实身旁的在纱也顶着差不多的神情。
不,若要说正确点,或许在纱的惊讶之情胜过驱真。
毕竟——
「啊哈哈~~这也没办法,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也会大吃一惊。」
这位两脚开开坐在沙发上还爽朗笑着的少女,自称是未来的在纱。
驱真偷偷打量少女的容貌,总觉得在哪看过相似的人物。
秀丽白发被剪成一头短发,再加上「T恤搭牛仔短裤」如此重视活动性的穿着,整个人散发出与当今在纱迥异的活泼形象。
其实这位在纱也算是本人,但跟既有印象差太多,导致驱真得花些时间适应。
「啊啊,原来是这样。」等过了数响才发现。
发现方才那感受的真面目。老实说,眼前的未来在纱和生母鹰崎冬香几乎相同。
相似的容貌自然不在话下,然而其穿着举止却完全跟冬香一个样。
「呃~~在纱?」
「嗯?大姊有事吗?」
「什么事?姊姊大人。」
两位在纱于出声的同时看了过来。她们先互望对方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苦笑。
未来在纱轻声说:
「你干脆称呼我『希萝』好了。」
「希萝?」
驱真歪头回腔,未来的在纱:希萝再度哈哈大笑。
「对,那是朋友帮我取的绰号。你也觉得不妥吧?我又不是狗。总不能因为全身白皙就乱取这种绰号吧。如果将希萝跟在纱连着一起念,那岂不成了白蚁(注4:希萝(シロ)原文有「白」的意思,如果将在纱的原文接上シロ,发音接近白蚁。)?啊哈哈。啊~~笑到快岔气了。」
在纱与驱真再次因希萝的迥异个性而四目相对。
希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挑挑眉头。
「说到这里,大姊,你有话想问吗?」
「咦?啊啊……有的。」驱真搔搔脸颊点头回应。
「呃,你说再这么拖下去的话,到时我会死翘翘?」
「对,一点也没错。」希萝抱胸颔首道。
驱真和在纱已经听过希萝的说明了。
简单来讲就是再这么下去,驱真将死于名为「Unknown」的神秘人物之手。
尽管满脑子想厘清的问题,驱真的第一个问题却是——
「……该不会我死后,你就被嫂嫂带走了?」
「对啊,而且还从头训练我呢。」
说完便哼声握紧拳头,展现结实的肌肉。原来如此,她的纤瘦身躯被训练得很结实了。
虽然看上去很可靠,驱真却满头大汗的嘟哝「果然没错」。
这不只是从头训练,甚至连冬香的性格都完整继承了。
可是希萝对她的反应不以为意,继续表示:
主任——当时现身我眼前的未来在纱曾这么说:『我尽管头脑聪明,但紧要关头仍救不了姊。头脑方面由我来补强,所以你只要专心变强就行了。』
说完还露出些许规矩老实的神色。
「补强?」在纱对此感到不解。
「对,回到未来之前,主任曾将自己的记忆留在我的头脑中。目的是等我长大并回到过去时,绝对能够救大姊一命。」
希萝不停抓头还笑笑说着。
「据说在孩提时代,主任曾遇上名为丽莎且成为骑士的在纱,但是连她也保护不了大姊。所以我才会改追求其他力量,最后还拜妈妈为师,学习各种空兽的战斗技术。」
「…………」
驱真与在纱沉默了一会儿。
是感觉气氛有点冷吗?希萝再次笑着说:
「——哎呀,有我在就不用担心啰!我绝对会将『Unknown』抓起来!」
她还拍拍胸脯挂保证。
「——好了。为了追查『Unknown』的反应与行踪,我想请大姊和在纱稍稍有所动作……要不要上哪去逛逛?啊,绝不能去百货公司,那里至今仍带给我一些心理阴影呐。」
希萝顶着八字眉笑道。
她的说法是,驱真曾在百货公司被主任抱在胸前,结果失血过多死亡。对驱真来说,这是最棒的死法……但是对亲眼目击的希萝来说,那却是一段不愿回想起来的过去。
驱真呻吟沉思。即便要她出门,一时半刻也不知该上哪去。
游移的目光忽然停在希萝身上。
她拥有花费五年岁月长成的丰满双峰、毫无赘肉的紧实水蛇腰。想必其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健康美,全是拜冬香训练所赐吧。
啊~~色色的,这有点色色的。明明只有十七年华,身材却如此引人想入非非;再加上继承冬香性格之故,有些毫无防备的举止更是令驱真吃不消。倘若愿望能成真,她好希望露出度能够再高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游泳池。」
等回过神,驱真早已将这三个字说出口了。
「游泳池?」
一见到在纱歪头询问,驱真才猛然惊觉自己说了蠢话。
「啊、对,我只是被热到想去玩水消暑……」
当驱真慌忙解释时,希萝对她投以恶作剧般的视线。
「当然没问题,大姊。假如穿上泳装,我会把大姊迷得神魂颠倒哦?」
说完还把双手放到脑后,刻意强调双峰曲线惹火地扭腰摆臀。
「…………」
由于那模样既撩人又煽情——
大量鼻血霎时从驱真鼻孔中倾泄而出。
「姊姊大人!?」
「糟糕,我玩过头了!」
希萝倏地从沙发站起,将架子上的整盒卫生纸丢过来。
◇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以太阳眼镜、口罩、闷热大衣将自己包成粽子的槙奈,一回到自己房间便发出如此诡异的低沉笑声。
她抱着肚子,有如孕妇般摇摇晃晃走到房间内侧,将藏于大衣中的盒子(不仅有漂亮的外包装,甚至还绑了蝴蝶结)丢到床垫上。
「怎么办……我、我还真的买回来了……」
明明没那个意思,嘴角却不自主地再度扬起笑意。
槙奈藉深呼吸沉淀心情,脱下所有变装物品。
受到穿厚重衣物于八月酷暑中走路的影响,吸收汗水的口罩与大衣似乎比出门前重了一些。
可是她却没有先跑去冲个澡,只是拉拉黏上胸口的衬衫便跪坐到床上,和盒子打照面。
「好~~啰~~♪」
槙奈开心哼歌,动手拆起外包装。
「高血糖少女(Sugary Girl)·天使的可爱糖糖魔法杖」字样迅速映入眼帘。
是的,槙奈光速迷上晨间偶然看到的动画之后,随即冲到百货公司买了魔法杖回来。……结帐时,她嘴里嚷着说这是送给亲戚女儿的礼物,甚至还在收据上签假名。
虽然她为了以防万一而刻意变装,到头来却在没遇到任何一位熟人的情况下,轻松买到想要的东西回家。这算是平常勤积阴德的回报吧。
槙奈用指甲划开盒边的透明胶带,取出内容物。
长约三十公分的杖柄前端,有一个带着裂痕的爱心组件,两旁还有一对天使翅膀。此魔法杖的整体设计,跟她早上看到的造型相同。
「完成度还不错。至于电池……」
槙奈一面看着说明书一面打开柄头,装上附赠的电池。
一按下杖柄开关,爱心背面立刻播放「锵~、锵~~锵啦啦锵~~」的动画配乐。
「哦,不错不错,这是变身时的配乐呢。」
笑容满面的槙奈一把跳下床,依记忆中的动作转了魔法杖几圈。
接着于配乐结束的当下摆出登场姿势说:
「甜美香味乃少女的证明。心宿正义之魂的我,今天要讨伐邪恶!
——糖糖驱真就此拜见!……才怪。」
就在念完台词瞬间——
叮隆隆铃♪
不祥的声音传入耳里。
「————!?」
有如一只手从嘴巴探进体内,然后牢牢抓住心脏的冲击窜遍全身。
当思考乱成一片时,槙奈身体反射性地转向声源。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个……」
结果看到盟术师阿丝堤娜持握手机、泪眼盈眶、双脚发抖地站在房内。
「我、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阿丝堤娜紧闭双眼,有如解释似的叫着。什么都没问便大喊「我没看到」,这等于不打自招说「我什么都看到了」。
槙奈不理会那句解释,只是紧盯——阿丝堤娜手上的手机猛瞧。
刚刚听到的,无疑是手机的相机快门声。
换言之,她摆出可爱魔法少女姿势的模样,全被那支手机拍下来啦~~!
「阿————丝————堤————娜————!!」
槙奈双眼充满血丝,用力吼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噫、噫咿咿咿!?」
阿丝堤娜怯怯哀号,踉跄退了几步。
此处是一个少尉的房间。虽说是单人房但是空间却不是很大,很快就退至墙边的阿丝堤娜被吓到脸色铁青。
「把、把它……交给我……!」
焦虑、狼狈、愤慨、绝望——这些负面情感全混在一块,让槙奈变得有如恶鬼般狰狞。
诡异摄人的槙奈为了抢走阿丝堤娜的手机,举起空着的另一只手。
「噫、噫呀啊啊啊!」
阿丝堤娜被吓得冷汗直冒,顿时放声惨叫。
可是她并没有乖乖等着束手就擒,趁隙将精灵之光聚集于指尖描绘起复杂的图案了。
「————!」
槙奈见过该方阵,她记得那是——转移盟术。恐怕阿丝堤娜打算瞬间移动逃离此地吧。
「咿——!?」
槙奈心想「绝不能让她逃掉!」,赶紧掐住阿丝堤娜的脖子。阿丝堤娜被掐得发出哀号,构筑的方阵也因此乱了套。
但盟术已经发挥效果了,而且是——以糟到极点的形式。
「什——」
将人压在墙上的槙奈瞪眼惊呼。
因为从阿丝堤娜手上掉落的手机,接触到方阵随即化为光粒子消失,她当然吃惊。
「——————」
颤栗屏息的槙奈抖起牙关、双眼失焦,全身大肆冒出原以为早已流干的汗水。
「阿丝堤娜!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咿……对、对不起!请饶了我这条小命」
是面貌太过狰狞恐怖的关系吗?阿丝堤娜有如吓破胆般开口求饶。
「假如没有满意的回答,我保证宰了你!你把那支手机传送到哪里去了!?」
「咦?」
也许是没想到槙奈如此发问之故,阿丝堤娜意外叫了一声。
「呃——因为只有效果座标跑掉……大概传送到我最初设定的目标地点去了……」
「所以我才问你传送到哪儿去了嘛!」
「是!呃……那个……是驱真……大人家……」
「…………呜!?」
槙奈放松拧住她胸口的手,当场跪趴在地上。是这动作不慎按到魔法杖的开关吗?现场传出既轻快又突兀的音乐。
「那、那个……槙奈?」
见到槙奈突然消沉下去后,不知是感觉有异或是担心,阿丝堤娜赶紧蹲下打量槙奈。
「——哼!」
可是当她的脸庞一进入槙奈视野,额头旋即吃上一记猛烈头槌。
「呜哦!?」
结果整个人被撞得往后倒,当场抱头滚了一圈。
「你、你这是做什么啦……」数秒后,美丽碧眼挂着泪珠的她怯怯抗议。
槙奈并没有回答,只是紧握着魔法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接着发出足以使地狱恶鬼落荒而逃的凄厉目光,贯穿阿丝堤娜的身体。
「槙……槙槙槙槙慎槙槙槙槙槙槙槙奈……?那个,你先冷静点……」
「我哪冷静得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尽管放声嘶吼,槙奈的脑袋仍极其冷静地分析现况。
没错,即便手机被传送到驱真家里去,也不代表驱真看到它了。
「……我要去鹰崎家一趟,快来帮我!」
「呃……咦……?」
「回答呢!?」
「我、我知道了……」
「很好!我绝对、绝对要抢在鹰崎看到照片前拿回手机!」
是的,槙奈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都十八岁了,却还会把玩魔法少女的魔法杖,甚至摆出可爱姿势一事。尤其是鹰崎驱真,更不能让她知情。
假使槙奈装可爱的照片被驱真看到……那令人看不顺眼的女生保证会做出「天啊,这是什么?」「噗~~噗哧噗哧。」「鸢一真是的,原来她有这种兴趣。」「在纱你看,这就是女生长不大的可怜模样喔。」「呀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光只有我们享受会很不公平呢。好,我把它上传到网路去,再·加·上本名、职业和住址——唉,我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总之,槙奈的自尊心不允许如此情况发生。假设照片被驱真看到,槙奈非得在杀人或自杀之间做出选择。
「别拖拖拉拉的,赶快动身!」
「是……」
槙奈将魔法杖收进盒子,拉着双脚仍抖个不停的阿丝堤娜出发。
◇
「大姊,这套怎么样?」
「嗯……好、好像不要紧了。」
「呃……我这边呢?」
「——呜!嗯,一样……没关系。」
驱真打量擦过嘴边和人中的手。不要紧一滴血也没有,只看得见大量口水。
——鹰崎家客厅正在举办一场梦幻庆典。
驱真跪坐于地上,眼前则站着换上泳装的在纱与希萝。
在纱穿着深蓝色学校泳装。
肩头到臀部虽描绘出一道平缓却娇柔无比的曲线,但胸口那块写着「6-3鹰崎」的白布有些扭曲,巧妙强调了这部分的魅力。即使尽可能挑选不性感的款式……就某种层次的意义来说,这泳装仍拥有强大破坏力。
相对的希萝则是穿着驱真的水蓝色比基尼。
驱真果然没看走眼。累积五年修练之后,希萝的身段已经美到她无法比拟的地步了。就算说这里是天国或是死后的世界,驱真也不会有所怀疑吧。
「看来真的不要紧。既然如此,想去游泳池也没问题了。」
希萝双手抱胸浅浅颔首说。
三人做了许多实验后,发现唯有驱真因遭遇意外状况而兴奋时,身上的衰弱诅咒才会出现强烈反应。
换言之,一旦先看过在纱穿泳装的模样并做好心理准备,鼻血便不会溃堤。
「那就出发吧,反正我们再穿上一套衣服就行了。」
「啊……好,说的也是。」在纱轻轻点头回应希萝。
「好,那我也去准备一下。」
跪坐于地板上的驱真缓缓站起,为准备泳装而走向走廊。
在此之际,她发现客厅桌上放着一个怪东西。
那是手机,而且型号跟驱真和在纱的机种不同。
「这是你的吗?」
「不,我的在这里。」
希萝直接穿上短裤,从后口袋取出一个宛如厚纸片的东西。那似乎是五年后的手机。
「它到底是谁的?」驱真不解地扭扭颈子,从桌上拿起手机。
「这是……三谷原的?」
是的,该手机正是驱真同袍——三谷原雄一的所有物。
「它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上次忘了带走?不对,刚刚桌上有手机……」
虽然驱真蹙眉沉思,最后却得到「要就怪自己没发现」的答案,无奈地将它放进口袋里。
「算了,等回来时再顺便拿去还给他。」
等自言自语后,驱真再度走向客厅出口。在纱跟希萝已经快做好出发的准备了。
「那个……姊姊大人?」
在纱提心吊胆地向准备回房间的驱真攀谈。
「在纱,有事吗?」
「呃——关于去游泳池。」
「嗯……?」
一见驱真轻轻歪头询问,她吞吞口水抬头说:
「能、能不能找妈妈大人……一起去?」
「找嫂嫂一起去?」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令驱真有些吃惊。
不过她立刻温柔笑笑,轻抚在纱的头回答:
「当然可以啰,我们一同去邀请她吧。」
「——好的!」
在纱随之扯开笑容。
在纱生母——冬香目前正住在鹰崎家隔壁。然而这对相隔十余年才重逢的母女,仍在寻找彼此沟通的方式。
个性内向的在纱自然不在话下,或许连冬香也不擅长沟通,才会导致她们无法掌握彼此接触的时机。
「希萝,可以带嫂嫂一起去吗?」
驱真转头确认希萝的回应。
只见她竖起大拇指,眨眨眼说:
「当然可以——只不过,到时得找个藉口帮我隐瞒身分喔。毕竟我是靠蒙骗时间之神来到这里,可不能做出改变历史的恶劣行为呐。」
「好,我明白了。」
驱真点点头看向面对庭院的落地窗,那里刚好是冬香家的方向。
「比起从玄关绕过去,走这边反而快一点。」
在纱闻言,随即想起什么似地苦笑。
由于冬香一买下房子便立刻打碎隔墙,也难怪她会有如此反应。
驱真和在纱走到庭院换上拖鞋,走进邻家腹地。
然后叩叩叩地敲窗。
『……啊?』
盘腿坐地的冬香一闻声转头,在纱马上有些害臊地对她挥挥手。
开心不已的冬香旋即往后翻身,用灵活的脚趾打开窗锁。
「哦!是驱真和在纱,找我有事吗?」
接着有如跳街舞一般扭转身子后,手不碰地的翻身站了起来,让在纱看得拍手叫好。
「…………」
冷汗滑过哑口无言的驱真脸庞。原来如此,希萝已经尽得冬香真传了。
「这是干嘛?如果闭口不言,我哪知道你的来意。」
「……啊啊、失敬了。我们准备去游泳池玩水消暑,请问嫂嫂要一起去吗?」
「游泳池!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大感意外的冬香搔搔脸颊问。
「当然可以。我们一起去嘛,妈妈大人。」
「…………呣。好、好啊!」
冬香羞于表露欢喜之情般支吾其词之后,用力点头答应。
可是她马上若有所思地看看屋内。
「啊~~对了,我现在有访客。先等我请客人离开再说。」
「访客?」驱真跟着看向屋内。
虽然只能看到影子,但屋内的确有两位少女而且还是——
「是沉音和欧特?」在纱诧异说。
没错,访客正是天下无敌的苍穹园骑士团长拍档。
「……在纱。」
「哎呀哎呀,你们也来了?感情真好。」
沉音微微抬头回应,欧特则是挥手打招呼,两人的性格表露无遗。
「你们怎么会来嫂嫂家?」
「嗯……只是为私事而来。」
沉音含糊回应驱真后,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
「咦!沉音要回去了?」
「……对,我们不能叨扰太久。」
在纱闻言,有些困扰的看看驱真。
她知道在纱想说什么,笑笑点头答应。得到允许的在纱顿时开朗起来。
「沉音,假如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游泳池玩?」
「咦……」
被如此询问的沉音大感意外,朝欧特投以求助的眼神。
可是欧特却有如表示「请您自行决定」般耸耸双肩。
「……好。」沉默一会儿后沉音点头答应。
「太好了。谢谢你,姊姊大人。」
「不用谢我。但泳装该怎么办?」
「啊……」
在纱后知后觉地当场愣住。
然而沉音却淡定从口袋中取出手机。
「……喂?是我,尽快将我和欧特的泳装送过来。还有——」
接着拿开电话,询问冬香说:
「……请把三围告诉我。」
「啊?我根本没量过啊。」
沉音低吟一声,再度对着手机说:
「将店里的所有泳装买过来。」
「……!?」
「……没错。对,那就麻烦了。」
沉音就此挂断电话。
「……可以稍等一会儿吗?泳装马上送来。」
「呃……我是不介意,但是沉音?」
「……什么事?」
「……没什么。」额头冒汗的在纱抓抓脸回应。
◇
「哦喔……!」
「呀啊!」
「……噫!」
于转移盟术帮助下,从槙奈房间瞬间移动到鹰崎家附近后,槙奈跟阿丝堤娜随短短哀号跌在地上。
转移座标似乎设定得不够精确,导致两人从离地约一公尺的高度摔了下来。
「好痛……你得好好设定座标啦。」
「都、都怪槙奈催我才……」
「怎么?怪我啰?」
轻声交谈的槙奈忽然皱紧眉头。
她总觉得现身时的小小哀号多了一声。
另外,自己明明跌在地上,屁股却不知怎地有股软软的触感。
「…………糟糕。」
疑惑打量下方的槙奈顿时愣住。
她至此才得知自己正跨坐在一位纤瘦少女的背上。方才恐怕是恰巧转移到这位倒楣少女的上方去了吧。
「对、对不起……!」
槙奈小声道歉,赶紧离开少女背上。
「……呜、呜呜……」少女难受呻吟,摸着发疼的背部起身。
尽管双眸被大大的鸭舌帽遮住,依然可以看到其痛苦扭曲的嘴角。槙奈帮少女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再次道歉。
「没关系,我不要紧……」
少女一面苦笑一面轻轻点头回应,她的声音有如铃音般悦耳。
「真的非常抱歉。假如这家伙有好好设定座标……」
「啊……槙奈!」
「嘘——」
槙奈赶紧将手指抵在鼻子上,制止大声说话的阿丝堤娜。
此处可是鹰崎家围墙外而且是能够透过窗户偷看客厅的位置,一旦随意大声说话保证当场暴露行踪。
纵使有些不满,阿丝堤娜仍乖乖闭嘴。
「……话说,虽然是我们不对,但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槙奈歪头询问少女。
「咦?」少女有些惊讶。
「我单纯想问你跑来这种窄巷做什么而已。」
「呃……那个……」
少女低头支吾其词的反应,惹得槙奈蹙眉怀疑。
「……槙奈、槙奈。」
可是她立刻被阿丝堤娜唤得转过头去。
「怎么啦?」
「你看看那边。」
只见她把脸靠在砖墙的洞上,指指鹰崎家说着。
「……找到了!」
前刻被阿丝堤娜送走的手机正静静躺在客厅桌子上。
附带一提虽然看到驱真了,但她却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莫名其妙地跪坐在地上,甚至还看到其侄女在纱,与一位陌生少女在她眼前展示泳装的模样。这情况真是令人百思不解。「那家伙在搞什么?」
「谁、谁知道……」
表情差不多的两人小声嘟哝。
「啊,抱歉抱歉,居然无视你——」
槙奈转头看向少女,却发现人早已消失无踪。
「奇怪……她究竟跑哪去了。」
纵使心底很在意,槙奈却三两下就忘掉方才那位少女。至于原因,就是屋内的驱真已经发现躺在桌上的手机。
「——呜!别看……不要看!」
「你、你冷静点,槙奈……」
驱真并没有打开电话,而是不知怎地收到长裤口袋里。槙奈至此才松了一口气,举步走向鹰崎家玄关。
「槙、槙奈?你要上哪去?」
「这还用问。当然是去鹰崎家,趁隙拿回手机。」
「但、但是毫无理由就找上门,不会很唐突吗?」
「有什么办法。只要说来找她玩,应该就……」
「会让你进去吗?……驱真大人真会那么做?」
「总、总之去找她就对了!」
鼻息紊乱的槙奈粗鲁抓起阿丝堤娜的手,可是——
「……!」
当场迅速蹲下。
因为驱真和在纱进到庭院里,还往她们这边走过来啦!
「咦?你是怎么了?槙——呼咕!?」
槙奈捂住阿丝堤娜的嘴巴,屏住呼吸。
——紧张感涌了上来。一墙之隔的两人就此通过她们所在的位置。
接着跨过莫名被打个粉碎的邻居家墙壁,开始和邻居聊了起来。
从对话内容听来,驱真等人似乎打算去游泳池消暑。
「游泳池啊……」槙奈皱眉沉思。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可行。」
此时她发现手边的抵抗变弱了。
等疑惑地往下一看才发现……阿丝堤娜已昏在自己怀里。
◇
「啊——!有夏天的感觉呐!」
刚到达市民游泳池,跟驱真借比基尼穿的希萝便出声嚷嚷。
她一脚跳上跳台,抱胸俯瞰宽广的游泳池。
由于刚改建过不久所有设施都很新,但泳客并没有多到人满为患的地步。客源恐怕被附近刚开幕的水上乐园抢走了。
「欸、驱真,我从刚刚就很在意那家伙了,她是谁?」
换上花朵图案比基尼的冬香指着希萝背影说。
「嗯——是我在骑士团的友人。」
驱真头也不回地敷衍了一句。
「喔……我总觉得自己跟她很亲,不太像外人。」
「嫂嫂,那是你多心吧。」
「她叫什么名字?」
「希萝(小白)。」
「希萝?那是啥瞧不起人的名字?」
「不,家里养的狗在她出生前死掉了。」
「然后?」
「由于她出生时全身白皙,因此罹患了「丧失宠物忧郁症」的母亲便以『这孩子肯定是小白转世』为理由,硬是给她取了这样的名字。」
「原、原来如此……真是难为她了。」
冬香对希萝投以蕴含同情的视线。当然,以上全是驱真随口胡诌的。
「姊姊大人、妈妈大人。」
「……在、在纱等等我……」
在纱与沉音一同换穿学校泳装还套着游泳圈,从后方快步走了过来。
撇开在纱不论,为何连沉音也穿着学校泳装呢?虽然这一点很令人不可思议,不过理由似乎是她只有这么一百零一套泳装可穿。
排在最后面的欧特跟着缓缓走过来。
「……欧特。」
沉音见到欧特的装扮后,赏了一记白眼。
她身穿跟在纱、沉音相同款式的学校泳装,胸口还慎重缝了一块写着「2-7草薙」的布。
在纱和沉音倒还好,然而欧特可是年华少女,更是常登上媒体版面的骑士团长,如此打扮只会引来多到不行的注目礼。
「来了来了,小姐有事吗?」
「…………」
沉音默默走向欧特,向她招招手。
「小姐有事吗?」
欧特刚弯腰询问,旋即吃了一记漂亮的上钩拳。
「好痛!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啦。」
「闭嘴,废弃物。你干嘛刻意挑这套泳装穿。」
「哎呀~~只是想回味一下高中生活嘛。」
「给我好好考量骑士团长的形象,马上给我去换一套。」
「是……」
即便不满嘟嘴,欧特仍乖乖走向置物柜区。
「……对不起,吵到各位了。」沉音向其他人鞠躬道歉。
此时冬香忽然开始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找。
「嫂嫂,你怎么了?」
「我找不到置物柜钥匙,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经这么一说才发现,冬香的手腕脚踝皆看不到绑着钥匙的环带。
「糟糕。我去找找钥匙,你们先下水玩吧。」
冬香没等驱真她们回应便迳自跑步追向欧特,结果惹来救生员一句「那位小姐,请不要在游泳池畔跑步」的劝告。
留在现场的驱真、在纱、沉音、希萝互望数秒后一同耸肩。
「那我们先下水玩吧。那边好像有小孩子用的浅池……」
「呵呵,有游泳圈就没问题了,姊姊大人。」
「咦?真的不打紧?那沉音呢?」
被驱真这么一问,沉音微抖双肩点头回应。
「我是不介意……但你们得尽可能在池畔附近玩喔?」
「好~~」「……好。」
在纱与沉音同时举手回答,走向游泳池。
驱真一边跟过去,一边对希萝轻声说:
「希萝,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待在后面观察。大姊,你们大可不必挂念我和『Unknown』尽管玩个痛快。——唉,不过你得小心点,千万别兴奋过头了。」希萝笑笑说。
或许是用衣服遮过一次的关系,当在纱和希萝于更衣室脱衣之际,驱真曾流下少许鼻血。真是大意不得。
走在前面的在纱和沉音突然停下脚步。
有些不可思议的驱真马上弄清楚原因。
因为游泳池畔——
「哼!哼哼哼哼哼!唔哦哦哦哦哦!肌肉!我的肌肉正在嘶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位发出如此难听吼叫的光头大汉做着伏地挺身。
「——哼。真是令人看不下去。身为骑士之人,随时都不能忘掉从容与优雅才行呐。」
以及躺在沙滩椅上喝着果汁,留着飞机头的男子。
「哎呀?有何不可呢。我可不讨厌臭男人味哟?」
还有一位趴在沙滩垫上,不停卖弄风骚的女性。
「…………」驱真默默半眯起眼睛,用冰冷眼神扫过他们一遍。
她见过这三个人,还记得名字分别是「钺童子」大乡元治、「Noble Blood」爽世寺直次……与「完熟女教师 桃色参奸日」魅岛薰子。
「这些人……」
「……竟然还留在中央都。」
在纱与沉音后退一步皱眉说。
发现异状的三人组一齐看向驱真。
「呜哦哦哦!?是你!」
「哦,久违了,『魔女』鹰崎驱真。」
「哎呀?莫非是对我念念不忘才会跑来找我?」
——被缠上了。驱真后悔没趁被发现前离开同时大叹了一口气。
「对了。」
「……请问有事吗?」驱真用敬语回应爽世寺。
其中一半是对上级应有的态度,另一半则是想尽可能保持距离。
「聚在身上的虫子使我浑身发痒,你有带驱虫剂来吗?」
说完还极其爽朗地……拨拨飞机头。
「驱真。」
这次换薰子非常风骚地解开泳装上衣钩子说:
「可以帮我在背上涂些防晒油吗?」
甚至连大乡也表示:
「哦哦!有防晒油?这个好。也借我用用吧。」
开始向她要起针对性与用途明显不同的防晒油了。
「…………」
驱真偷偷瞄了爽世寺身旁的小桌子一眼。桌上正放着一杯插了弯吸管的果汁、加了冰淇淋(已经融化)的法国吐司,还有附赠的蜂蜜。
「…………」
然后默默拿起罐装蜂蜜,随手涂在三人的背部与腹部上。
「哦哦,真是不好意思。……嗯?是我多心吗?总觉得虫子反而越聚越多了。——喔喔,我说蚂蚁,虽然我必须承认自己的魅力不只对人类有效,但是这求爱的方式未免太粗暴了吧。这份爱好痛啊。」
「嗯~~讨厌,背上怎么刺刺的。但是我不讨厌这感觉。」
「唔哦哦~~为、为什么!为何虫子们全聚集到我的胳肢窝里去了!」
三个人各自叫了出来。希萝看到他们不知自己被摆了一道的傻样,不由得捧腹大笑。「来,我们走吧。」驱真无视三人组,推着在纱和沉音离开。
◇
槙奈跟阿丝堤娜一路追到市民游泳池后,立刻潜入更衣室埋伏。等到确认四周没人之后,才蹑手蹑脚地靠近驱真使用的置物柜。
然后将事先准备的铁丝伸进钥匙孔里,喀嚓喀嚓地撬锁。
「还、还没好吗?槙奈……」
「你好烦……安静一点啦……」
就在槙奈不耐烦回嘴的同时,传来一记喀锵声。
「打开了!」
「动、动作快点!」
槙奈赶紧打开柜门,开始在里面翻找东西。尽管找到身为目标的牛仔裤……手机却不在口袋里。
「……到底跑哪去了……」
槙奈藉调整呼吸压抑焦虑感,将柜子里的衬衫、袜子、包包等等物品一一拿出来。
此时——
「哎呀?这不是槙奈吗?」
「——!?」
「……你在做什么。」
后方传来的话语让搜寻作业瞬间停止。
「啊、啊哇哇……」
身旁那位没用的把风者脸色铁青。
连槙奈也忘记斥责阿丝堤娜,浑身发抖地转过身去。
她看到莫名穿上学校泳装的草薙音音元帅,与先前袭击骑士团的恐怖分子并肩而立。
现在无暇为眼前的奇妙组合感到疑惑。槙奈拼命绞着脑汁,寻找能当场脱身的方法。
「哎呀!」音音一见到槙奈手边的东西,立刻讶异捂嘴。
袭击犯紧接着诧异蹙眉冒出一句:
「你……那是驱真的?」
槙奈无法理解她们的话中含意,跟着看看自己手边。
「…………?」
结果被恶劣到极点的惨况吓到全身为之冻结。
这是因为——她手上正拿着驱真的朴素内裤。
「哎呀哎呀……才想说你平时为何那么在意驱真,原来是这么回事?」
「天啊……真的假的?虽然我认为恋爱是个人自由……不过偷内衣裤的举动可是会令人退避三舍呐。」
音音和袭击犯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我、我没有……」
「我问你喔,做那种事情时,果然要拿着意中人的物品才会开心?」
「说的也是,槙奈肯定也会拿来做一堆糟糕的举动吧。」
「那、那怎么可能……」
两人对槙奈的抗议充耳不闻,像是顾着聊成人话题的女高中生一样不停讲着露骨内容。
「糟糕的举动?比如裱框装饰、在脸上磨蹭或者亲自穿穿看?」
「不,不仅如此,她保证还会将内裤套在头上、嗅闻重点部位,甚至是整条含在嘴里。」
「唔呵~~不会啦,用闻的就算了,不可能含着它啦。」
「哎呀,想必得到意中人的一切即是她的爱情形式吧。如果把我们看到的情况告诉驱真,说不定会被嫉妒呢。」
「啊一这个我听过,好像称为『冰角』?」
「是病娇才对,被爱上的驱真也不好受呐。照手法看来……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肯定还会把脸塞进驱真刚用过的天驱机关乱嗅一通,甚至从垃圾中翻找出她用过的物品。比如宝特瓶、牙刷、卫生纸之类的。」
「唉唷,那真是吓死人了。啊、这可以归类成跟踪狂了吧?莫非现在正是我替小姑伸张正义的时刻?」
「不,我认为槙奈绝对没有恶意。我们该站在人生前辈的立场上,先温柔开导她一下吗?」
「原来如此,我们真的是前辈呐。」
元帅与袭击犯互相点头示意后,同时把手放到槙奈肩头上,还对她露出……满怀慈爱的笑容。
「不要紧,我能理解你的心意。不过你做得有点过火啰?」
「槙奈?这么做只会让你更痛苦而已。要不要鼓起勇气向驱真表白?好不好?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槙奈放声惨叫,抓着驱真的内裤落荒而逃。
◇
被水面反射的阳光格外刺眼。
户外的气温也非常高,甚至到了有些地方出现热流闪烁(注5:一种因热气流过于旺盛,结果导致景象扭曲的现象。日文称之为阳炎。)现象的地步。
如此炎热的盛夏日子,最适合上游泳池消暑了。
在纱与沉音套着游泳圈,任泳客激起的微弱水流在水面上漂来漂去。
「好舒服喔,沉音。」
「……对。只是我有点头晕。」沉音说完便低下头来。
毕竟她是个老关在房内的家里蹲,可能不习惯晒太阳吧。
「没事吧?要不要回阴凉处去?」
「……不用了,我没事。单单有些不习惯而已。」
经在纱一问,沉音才轻声回答。
「……话说回来,我好像是第一次跟你进游泳池玩水呢。」
「咦?是这样吗?我记得当初上学时,我们曾一起上过游泳课……」
「当时……」
沉音指指在纱的背部。
「啊……」
的确没错。
沉音上学时刚好碰上在纱长翅膀的时期,所以只要一上体育课在纱总是在旁观摩。
「也对,这确实是第一次呢。」
「……对。所以我觉得非常开心。下次找美须须一起来吧。」
「嗯,说的也是。」
「……但美须须曾把我推进游泳池里,到时得当心点了。」
「美、美须须也真是的。她曾经把你推下水……?」
「……对。当时为了报复,我也把她拉进水里去了。」
「沉音……」在纱苦笑回应。
此时——
「呀……!?」
在纱突然如沉音所述,被人一把拉进游泳池里。
「在纱……!?」
尽管沉音立刻伸手救人却慢了一步。在纱的娇小身躯穿过游泳圈,整个人沉入水中。
「……呜——咕!」
在纱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惊慌失措,导致口鼻吐出大量的空气。即使拼命挣扎,拉住其脚部的手却紧抓不放,没有放开的意思。
「————咕、————咕。」
当意识逐渐朦胧时,她看到把自己拉入水中的犯人模样。
由于没戴泳镜的关系,只能看出一个大概。
那只手白皙到非常不自然,甚至跟在纱的脚相去不远。
「……在纱!?」
驱真原本以体育坐姿坐在游泳池畔,大肆陶醉享受在纱与沉音玩水的情景,一目击在纱忽然消失便倏地站了起来。
「喂,这下事情大条了……」
背后传来希萝焦急的声音。
可是心脏猛烈颤了一下,导致剧痛窜遍全身的驱真无暇回应。
「呜、咕、嘎、哈……」
她痛得捂胸干咳。
希萝曾说目前的驱真非常衰弱,很可能因过度兴奋或极端压力而死。
因为在纱面临危机而带来的莫名压力,恐怕正在大肆侵蚀驱真的身体。
然而驱真却无法袖手旁观。
「在——纱!」
她眯起视线模糊的双眸,奋力跳进水里救人。
「——呜!你太傻了,大姊!」
驱真无视希萝的吼声与渐趋强烈的心脏痛楚,赶紧游向在纱下沉的位置。
幸亏现场还有沉音与游泳圈在,可以一边游一边标定位置。驱真以让人无法联想她身体不适的速度,快速游到目的地。
「驱真……在纱她……!」
「我知道!」
驱真短短回答担心不已的沉音,一潜入水中马上发现瘫软无力的在纱身影。
「————!」
她忍住更为加剧的心脏痛楚,赶紧将在纱拉回水面上。
「在纱!在纱!」
在纱并没有回答。
不,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可恶!」
驱真赶紧抱着在纱游回池畔。
然后让她平躺在地上。
「大姊!」
「希萝……!在纱没呼吸了!呜……」
心脏再度传来痛楚,使得驱真捂胸呻吟。
「大姊你冷静点!在纱不会有事的!」
「什……么……?」
「我还活着对吧!假如在纱就这么死掉,我早就消失了!」
「这……样啊……」驱真一想通胸口的痛楚便迅速退去。
后面忽然有个粗旷的男性声音说:
「麻烦各位让开一下!」
貌似救生员的男子一蹲到在纱身旁,随即皱紧眉头表示:
「呼吸停止了。没办法,必须做人工呼吸。」
救生员一说完便把手伸向在纱下巴,结果被驱真一脚踢进游泳池里。
「唔哇噗!?你、你这是做什么!」
「啰嗦,给我闭嘴!不准你碰在纱!要做人工呼吸也是由我来!」
「可、可是一个门外汉——」
「我原本是骑士,早就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了!」
驱真吼完旋即扶起在纱的下巴,确认呼吸道保持畅通。
「好!」
然后和希萝的手重叠,用固定节奏按压在纱的胸口。
她非常清楚在呼吸停止时,心脏按摩的优先程度远高于口对口人工呼吸。
话虽如此,却不代表人工呼吸毫无意义。为了提高在纱的生存机率,驱真按住她的头部,将嘴巴凑上去。
「…………」
这是紧急情况这是紧急情况这是紧急情况——她在脑海内覆诵三次,藉此冷静下来。可是、可是可是,她还是首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在纱脸蛋。有如娃娃般工整的口鼻、让最高级绢丝相形失色的秀发,以及——无力半开的水润柔唇。
脸凑得越近,悸动与呼吸便越是加速。
因、因为再往下靠近数公分的话,自、自己就要跟在纱四唇相接啦!不不不不不,这只是一个将空气送入在纱呼吸道的手续,跟拥有某种特殊意义的行为扯不上关系。没错,这是不可抗力,也不能算数,只是大自然的定律——
「对了,我全忘了!大姊,那姿势有些不太妙,还是由我代劳吧!」
发现驱真异状的希萝开口制止。
可是——
「哇啊……!?」
希萝突然被人从后推了一把,整个人失衡压在驱真后脑杓上。
结果驱真被她这么一压——
「—————————!?」
变得搞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嘴唇虽然有股亲到东西的触感,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亲到嘴唇,抑或是脸颊还是额头的感觉。
在那瞬间,驱真有如脑筋短路失去了意识。
八月十三日下午两点十分。
鹰崎驱真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