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上 第一章『火焰的两人』

  第一章『火焰的两人』

  有人在寻找答案

  那我该如何是好

  既不明白,也无法决定

  ●

  佐山?御言作了个梦。

  梦境中,他位于一个巨大木造建筑物内部的中央。

  建筑物内部的构造和神社很相似。

  但是两者规模大不相同。这里的天花板有三十公尺高,而能够看见天空的入口处宽度至少在五十公尺以上。

  没见过这建筑,应该是在梦里吧

  他移动视觉看向入口,彼端是一片红色天空,景象因燃烧而摇晃的天空。

  佐山心想,这是火之梦吗?

  烈焰和蒸腾的热气覆盖苍穹,点点火星如雨般从天飘落的梦。

  佐山思索着这会不会是空袭,但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听到的不是飞机飞过的声音,也不是燃烧弹落下造成的风声,而是如雷声在远方响起般的野兽咆哮。

  那是撕裂大气的野兽吼叫。

  随着吼声从空中传来,建筑物有了动静。

  正面入口处的巨门从左右两侧开始关闭。

  巨门缝隙逐渐缩小,佐山凝视着缝隙背后的景象。

  位于红色天空之下的视点相当高,这里似乎是山上或某处高地。

  而且,眺望的脚下景象与天空同样是一片火海。

  那里原本应该有田地、有森林、有村落,还有远方的连绵山岳吧。然而,现在这些存在全化为一片朱红色的高低起伏。每有崩塌,火星便随之飞扬于空中。

  佐山突然发现,在逐渐关起的大门背后,有一名女子。

  那是位背向着佐山的年长女性。她拥有一头黑发,身穿白色贯头衣,外面披着黄色外套。

  这时,在佐山视野的背后,有两名男子从建筑物深处朝入口跑去。

  一名身穿肮脏白衣的男子跑在前头,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

  中年男子跑向逐渐关起的巨门方向、那背对着佐山的女子所在之处。

  在后头的则是一名身穿黑色贯头衣的矮小男子。

  他紧追着白袍男子。

  佐山看着他们。黑衣男子追上白衣身影后,立刻将其压倒在地。

  在外面一片火海、野兽咆哮声持续不断的情况下,传来两名男子扑倒在地的声音。

  白袍男子大喊,不是对着压住自己的黑衣男子,而是对着逐渐关起的大门另一端:

  「不可以!你、你不是指导者吗!?为何要在这里选择死~!」

  站在门外的身影没有因为男子的言语回头,黑衣男子像是要代替她似地大叫:

  「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没什么好多说的!」

  「可是」白袍男子试图发问,但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因为从上方用手臂和膝盖压住他的黑衣男子低下了头。

  两人陷入沉默,这时忽然传来响亮的回应声。声音来自建筑物外头、来自那逐渐关起的巨门背后。

  「军神啊,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黑衣男子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巨门仍持续关闭着,门间的缝隙只剩下约一公尺宽。

  然而女子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

  「来自于不同G,与我们有所关联国度的技师啊。这是我们自己种下的恶果八叉吞下这个世界后,早晚会透过这扇门到你们的世界吧。」

  听到女子的话,白袍男子抬起头:

  「我如果我拥有更大的力量就好了、如果更早拿定主意就好了!」

  「是啊。」老妇的声音传来。然后,她以带有笑意的口吻诉说:

  「我想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吧。无论是没能够到达这里的人们,还是已到达这里的人们。但是,我们也跟你一样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应该好好守护你的G。」

  然后

  「你保护得了吗?有办法让你们的世界免于毁灭吗?」

  白衣男子没能回答。他只能咬紧牙根,任凭身子被压住。

  在大门关起的同时,四周墙壁也逐渐染上一层黑。

  黑衣男子喃喃地说:

  「听好。我们会让这座神殿内部收容的两千人移动到你们的世界过去我们拥有的无数繁华因为疲弊而丧失,如今就连世界也将失去!」

  白袍男子从喉咙发出「呜」的一声。

  他扭曲的脸朝向关起的巨门,佐山的视觉也看向同个方向。

  在微小的门缝后,只见到老妇独自摆出备战姿势的身影。

  老妇前方,只剩条细缝的天空中,浮现一道火焰。

  火焰呈现龙形,是一条拥有八个头的火炎蛇龙。

  它的全长至少有一公里以上,而且仍继续伸长。

  在空中舞动的朱红色身影看向佐山这方,八个下巴全数张开。

  接着,传来了声音。

  门后的女子以富含抑扬顿挫的声音歌咏着:

  「我拥有」

  在音律开始响起的下一刻,门伴随着巨响关上了。

  当失去门外光线使得一切化为黑暗之时,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不曾听过的声音。与方才的女声不同,是更为强大、更具有震撼力的声音。那是龙的质问。

  那不是言语。

  是野兽的质问。是只凭着感情和意志表达出来,带有抑扬顿挫的叫声。

  龙的恸哭。

  是以龙的声音呈现、从天而降的叫声。

  叫声里带有质问的意味。

  「!!」

  龙在发问。

  并且在强迫要求。

  强迫要求答案,以及毁灭。

  叫声贯穿整个空间,渴望着得到解答以及毁灭。

  在这同时,黑暗吞噬了一切。

  下一瞬间,佐山听见了夹杂着悲鸣和怒吼的长嚎。

  就在耳边响起的嚎叫令他感到苦闷时,眼前的影像和声音消失了。

  佐山醒了过来。

  清晨的空气冰冷,刚升起的太阳发出让人感到刺眼的白光。

  他从宿舍的床上坐起身。

  然而,梦境的残渣仍深深印在脑中,使得他觉得有些许不真实。

  在惺忪的睡眼聚焦前,佐山回想起梦境。

  不停燃烧的世界失去了很多东西,最后自己和其他人也都被甩开。这就是佐山作的梦。那是异世界G的毁灭吗?

  「还真是沉重哪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会看到的原因是」

  佐山沉默地伸手摸头,从头发上传来的这股柔软触感是貘。

  貘是一只全身被短毛覆盖的四脚兽。佐山抓起貘一看,发现它正闭起细小眼睛在睡觉。无庸置疑地,让佐山看见过去的正是这只动物。

  接着伸手在身旁摸索。

  他身旁应该放了书才对。一本由衣笠﹒天恭所著,整理了世界各地传说和神话的调查书。应该是昨晚阅读的书本内容让貘有了反应,才会把过去拉到我眼前吧。

  他昨晚阅读的是第二集,是有关日本神话的调查书。

  佐山眺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心想梦里看见的应该是2ndG的毁灭吧。

  这时,摸索著书本的手碰到了温暖又柔软的物体。

  「啊。」

  声音伴随着触感传来。

  心想「怎么了?」的佐山看向下方,聚焦的视线应该会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

  然而,眼前看到的不是棉被。

  不知怎地,此刻佐山眼前是个横躺着、露出臀部的身影。

  他在左边靠近下床梯子的方向,看见一双光溜溜的腿在空中摆动;在右边靠墙的方向,看见衣摆撩起到腰部的衬衫背影。在两者的中央,则看见撑起白色内裤的臀部。

  「不,啊,等」

  佐山听着显得慌张的声音、看着摆动的发丝以及在眼前不安分地晃动的圆形双臀,以带有睡意的声音说:

  「你干嘛没事突然做出这么诱人(注:原文frui(同时具有热情、甜美的、古怪的以及同性恋的等等意味)的行为?新庄同学。」

  「还、还不是因为你没事突然爬起来!难得我好心想叫你起床的!」

  佐山嘀咕:「原来如此。」并以还没完全清醒的头脑思考着。

  「原来是我起床的时候,正好把爬上床的新庄压住了啊」

  「你、你没必要一大清早就这么冷静地分析吧!」

  「那么,我就慌张地分析好了啊!是、是屁股耶新庄同学!」

  「不用特地发神经啦,赶快救我啊!」

  佐山「嗯」的一声看着眼前上下起伏的臀部,以缓慢清晰的口吻说:

  「美呆了」

  「什、什么?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我只是发表了理所当然的意见而已。我说你才该冷静一点,先起身吧。」

  「咦?啊!不、不要!不可以!不要摸我屁股!」

  「我没有在摸,我是在抓!」

  「还不是一样!你睡昏头啦啊!不、不可以!不要拉我的内裤!屁股!」

  「那你要我抓什么还有怎么样让你起身?」

  「呃」新庄一边嘀咕,一边把脸转向佐山。

  佐山一看,发现新庄脸颊泛红,用着感到困扰的表情和眼神看着他。

  就在新庄嘟囔着「怎么办?」并且不再胡乱踢脚时

  垂挂在床边而浮在半空中的双脚重量,使得新庄往床下掉落。

  「哇啊!」

  佐山伸出两臂抓住慌张的新庄腰部。

  所有动作在瞬间完成。

  佐山让新庄转向正面朝上,并且坐在他的膝盖上。

  新庄让双腿空转了两、三次后

  「嗯」

  以被横抱的姿势叹了口气。

  佐山一看,发现面红耳赤的新庄正仰头看着他。

  「对、对不起喔,一大早就这么吵。」

  「没什么好在意的,有人叫自己起床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真的吗?」

  「总是比我早起的你好像没这福气下次要不要换我提供这种服务?」

  「佐山同学要怎么叫我起床?」

  「嗯,如果要确实叫醒你应该有像是清晨飞身压的招式,或是陪睡在身旁狂说甜言蜜语直到起床为止之类的方法吧?」

  「没有。」

  新庄立刻别开视线回答,然后叹了口气从佐山怀里起身。

  他踏上梯子准备下楼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佐山说:

  「呃总之,既然已经醒了,要不要到学校餐厅的阳台上吃早餐?」

  「嗯,今天的早餐菜单应该是山药泥荞麦面附上漂浮哈密瓜汽水吧?」

  「又是这么奇怪的菜单组合啊」

  新庄歪着头甩动黑发的纤细背影爬下梯子。

  看着新庄的背影,佐山察觉一个事实。方才他抱起新庄时,缠上绷带的左手臂并不疼。

  差不多已经痊愈了啊。

  左手臂的伤口复原后,新庄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所学校了。

  佐山忽然觉得这样很可惜,不禁露出苦笑。

  会有这样的感受,就表示他

  认同新庄是很亲近自己的存在。

  那么,如果新庄必须离去的那天到来时,要怎么做呢?

  「」

  过去,佐山曾经在吹着风的夜里,向新庄﹒切许下诺言。

  「当你不想待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我会为你着想,就让我讨厌你」

  「以一个恶徒的身分。」佐山以只会让自己听到的音量低语,并点了点头。

  然后,他抓起在右手边的厚重精装书,爬出了被窝。

  时刻过了六点半,街上充斥着明亮的光线。

  这样的街上,交通路线从早便开始不停歇地忙碌着。

  车站。

  东西向横贯东京的中央线。清晨准备开往郊区的电车,驶进了从东边数来第三站御茶之水站。

  因为是清晨时刻,搭乘电车的乘客稀少。

  第一节车厢内坐着两名乘客。

  是完成警卫工作、准备回家的鹿岛与热田。

  鹿岛戴上眼镜后,掀开放在膝盖上的笔记型电脑。

  他就这么看着电脑荧幕,头也不动地对右侧的热田说:

  「热田,你还真有勇气穿这样搭电车啊,简直就像在COSPLAY。」

  「你这家伙才是吧,还好意思像老妈一样念我,你自己才应该先想办法改善那一身白袍工作服的变态打扮。你回到家老婆都不会说什么吗?」

  「奈津她很能体谅我的工作。」

  「以LowG的人来说,她的表现算是很不错了还是老样子吗?」

  「嗯,老样子,我还是没告诉她UCAT的事情,从大学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这样。我还是采用我隶属于IAI某单位,顺利走着升迁之路的说法。」

  鹿岛操作着触控式面板,在电脑荧幕上启动好几个程式。

  「反正,我现在都过着小孩子出生后,忍不住架设网站的生活了。你看!这是我家女儿的影片,你看、你看!她快哭了喔。哇,哭出来了。好可爱喔~」

  「太让人感动了,你这个溺爱过度的蠢爸爸!」

  「你说蠢爸爸是什么意思,明明就这么可爱。要不然我再说一遍好了好可爱喔。」

  「就是这样的表现才叫做蠢,你懂不懂啊?蠢蛋。婴儿看起来根本就跟猴子一样。」

  听到热田的话语,鹿岛面带笑容、咧嘴露出白牙说:

  「猴子?很不客气、很敢说嘛?不过,我现在过得非常幸福,就算听到你这么说也不会生气耶。我反而觉得,不能理解这份可爱的你实在太可怜了喔,热田。」

  「这样不好喔,你这家伙失去了身为人类必须有的感情」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以前也会笑人家是蠢爸爸、蠢妈妈的,可是自己有了小孩后,就会某天突然买台摄影机回家,真的是蠢爸爸喔。」

  说着,电车门关了起来。车身晃动一下后,便开始向前移动。

  在电车行进中,鹿岛关闭荧幕上播放的影像说:

  「不过热田啊,结果你刚刚让所有人都逃跑了吧?你这个假正义使者。」

  「混帐东西!抓了放走是对付恶徒的基本动作。如果不这么做,能够砍的对手会越来越少。」

  「你母亲是怎么教育你的?」

  「我母亲告诉我要对自己诚实。」

  「了不起的教育方式,我会参考这个来教育小孩的。」

  鹿岛叹了口气。

  「接下来」随着这三个字,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紧绷。

  「那些家伙是什么人?他们好像不是来自单一G的势力,实在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哪知道。对我而言,他们都是平等的敌人,你不会要我问了对方的姓名年龄地址职业后再砍人吧?」

  热田叹了口气。他把手放进大衣口袋,双腿伸长到通道上接着说:

  「不过,最后你还是打算一直只做这种调整机壳剑的工作啊?」

  「八年前的意外让我体会到自己不适合制作东西。我父亲也是一边制作农具,一边务农啊。」

  「每年你老爸都会送米给我,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爷爷不是2ndG最优秀的刀匠吗?到现在,你还是会犹豫该不该亲手制作杀人的东西啊?」

  「这个问题我就点头表示赞同好了。」

  鹿岛看向前方,以平静的口吻接下去:

  「我知道自己拥有力量,但是我决定不使用它,这样比较轻松不能向家人坦白,我相信其他G的归化者们一定也会遇到像这样的烦恼吧。」

  鹿岛一边说话,一边思索,然后露出苦笑说:

  「不晓得这是我们第几次谈到这个话题了。」

  学校餐厅二楼一片宁静,就连参加晨练的学生都很少。

  为了保持空气流通,装潢具有西洋格调的窗户开着。

  从窗外进来的包括冰冷的空气、运动类社团晨练时发出的声响和叫声,还有

  「好像有听到钉钉子的声音和电吉他声耶。」

  「那是大家为了连假即将举办的春季校庆全联祭在做准备你认识担任会计的风见吧?就是那个打击女,她们好像为了电吉他乐团表演在练习的样子。」

  佐山与新庄两人各自拿着放有早餐的托盘,往靠窗座位走去。

  座位上早已放了两人的行李。

  「欸,佐山同学,你今天差不多又要打工了吗?」

  佐山前往UCAT时,总会以去IAI打工为藉口,告诉不知道UCAT存在的切。

  所以佐山点了点头。他一边在脑中回想早上的梦,一边回答:

  「对啊,今天差不多有必要去一趟。」

  说着说着,两人走到了桌旁。

  然后,佐山往下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样东西。

  在窗边的桌上靠近新庄座位那端,有一只皮革手提包,上头放着一叠活页纸。

  出门前,新庄抓了放在宿舍书桌上的东西,就是这叠活页纸。

  佐山歪头看着胡乱叠在一起的活页纸堆,这时

  「不、不可以!不可以看!」

  新庄慌张地冲向座位,以几乎算是丢出去的动作搁下托盘。

  对于自己的莽撞行为,新庄不禁「哇!」地叫了一声,但还是用身体盖住放在手提包上的活页纸。

  新庄用着半像是跌倒的姿势一边放正拖盘,一边看向佐山,露出紧张的表情说:

  「你、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只看到像是标题的一行字排列着。」

  「没看到其他内容?」

  佐山试着回想方才的经过,但只有一瞬间,并不足以让他接收到文字内容。

  不过,从新庄的慌张模样,佐山猜得出大概会是什么内容。

  「那些纸果然是写了什么色情的东西」

  「才没有。不对,你说『果然』是什么意思?」

  「你最近当下吐我槽的状况好像变多了呢?新庄同学。」

  「这是因为如果被佐山同学牵着鼻子走就危险了。」

  「你这话让我觉得好寂寞喔。」

  「我、我觉得这点程度的寂寞刚刚好吧?乖啦、乖啦,我会跟你一起吃饭,也愿意一起去泡澡,你看!我还会把早餐附的漂浮汽水上的樱桃让给你吃看~樱桃变成两颗了喔~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吧?哪?」

  「我怎么有种被人用了超级幼稚的方法敷衍的感觉。」

  佐山一边说道,一边看着樱桃变成两颗的漂浮汽水。

  算了,有两颗樱桃也不错吧。

  真心这么想着的佐山放下自己的托盘后,新庄才放松肩膀安心地叹了口气。

  新庄把方才的活页纸堆收进手提包里的黑色文件夹。

  看着收进文件夹的纸堆,正打算往椅子上坐的佐山询问:

  「不过,你最近每天都忙到很晚才睡,早上又很早起来,就是在忙这东西啊?」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回过头来。他稍微别开视线,一副感到困扰的模样说:

  「嗯。」

  「是吗,别太勉强啊。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健康管理。觉得受不了的时候,记得找我商量,我会介绍一家好的医院给你。」

  「我纯粹抱着好奇的想法发问,那是什么样的医院?」

  「嗯,那是田宫家常利用的医院,无论是多么没骨气的家伙去那里,只要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够变得勇敢地回来。不过,在那之后会消沉二天就是了。」

  「那医院绝对从事着什么不当的医疗行为。」

  新庄叹了口气,但又立刻坐在椅子上缩起身子:

  「对不起喔。」

  「道什么歉?」

  「啊,没有啦,因为我刚刚那样好像很慌张地拒绝了你。」

  「没那样的事。是我自己不对,因为我刚刚打算偷看你的东西。」

  「嗯,可是,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新庄一副感到没辄的表情接下去说:

  「虽然有时候佐山同学确实会发神经地做出一些突发性的怪异行径或犯罪行为,但是对于他人的事情或秘密,你的口风很紧。」

  「你的前提好像不太对。」

  「会、会吗?可是,大家都这么说耶?说你是来自天动型佐山宇宙的笨蛋。」

  「嗯,前半段的形容当然是对的,但把成绩优秀的我说成是笨蛋,这让人很难理解」

  「没有啊,笨蛋也有很多种解释等等,前半段的形容你OK啊?」

  「新庄同学,你当真了啊?放心吧,我是开玩笑的,况且现在哪有人还相信天动说呢。」

  「哈、哈哈哈,对、对啊。因为佐山同学有时候会进入佐山时空,害我很着急。」

  「喔,新庄同学你别担心从中古世纪以来,世界就已经相信地动说,而我就是太阳。」

  「咦!?什、什么?你刚刚最后说了什么?」

  「哈哈哈一件小事而已新庄同学,没什么好在意的。」

  佐山笑着说道,然后忽然看向窗外。

  成排樱花树已点缀上绿叶的学生宿舍前方,有着教职员和访客专用的停车场。

  他看见一名女子走在停车场的碎石路上。

  女子有着一头近乎银色的波浪金发,身穿肩部膨起的黑色两件式套装。

  随着她如编著辫子般的走路姿势,紧身长裙的裙摆有规律地摆动着。

  就在佐山打算从她身上挪开视线时

  女子忽然有所动作。

  她瞬间面向这边,用弯起的眼睛看向佐山。

  两人视线相交。

  女子做出仿佛发现佐山存在似的反应,让他稍微倒抽了口气。

  佐山距离女子至少有三十公尺以上,而且他在女子背后。

  然而,女子的蓝色眼珠确实看着他,脸上的微笑也逐渐加深。

  那笑容让佐山不禁皱起眉头,不过他立刻改变表情做出回应。

  佐山摆出一副悠然的笑容答覆女子。

  这时,女子做出回应。

  「」

  她咧嘴笑了,一副仿佛因为得到佐山的回应而喜悦似的表情。

  露出如此爽快笑容的女子转身背对佐山,重新踏出步伐。

  佐山正面的新庄什么也没察觉到地歪着头问:

  「怎么了?」

  「算是在打招呼吧?因为对方想跟我交换爽快的笑容,所以我做出了回应,新庄同学。」

  佐山暗自心想:「看样子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清晨阳光洒落的碎石路上,身穿黑色两件式套装的女子爽快地叹了口气。

  「很不错的反应呢,只是如果露出害羞的表情,会更可爱呀。还是他发现了我的真实身分?」

  女子眯起眼睛向前走着。尽管她穿着高跟鞋走在碎石路上,却听不见脚步声。

  眼前是三年级普通校舍的后方。

  「好吧,去找他吧去找衣笠书库的管理员齐格菲﹒索恩伯克。」

  眺望着校舍形状的女子像在叹气似地说道:

  「为了搞清楚LowG的存在意义。」

  「我们应该如何在这个LowG生存下去啊」

  鹿岛坐在电车里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不知已自问了几次。

  身旁的热田眺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因为我们跟LowG的人类没有很彻底地相似,所以才教人困扰啊。你用轻松一点的态度来思考这件事如何?」

  「为了追寻祖父的遗言,我以前也是用很轻松的态度在思考啊。可是八年前的意外让我认清了事实。我差点失去很重要的存在,所以变得无法再认同自己的力量。」

  只要闭上眼,鹿岛就能够想起那个时候。

  想起八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

  当时的他负责制作机壳剑。

  因为制作出某机壳剑而雀跃万分的他,独自前往位于UCAT附近的山中实验场,结果

  造成了意外。

  鹿岛清楚记得意外的结果,以及当时的一种情感。

  夜里,鹿岛俯瞰着土石从山上崩落。

  任凭雨水打在身上的他拿着破碎的机壳剑柄,朝大规模的崩塌现场奔去。

  当时鹿岛内心产生了一种情感,到现在他仍记得。

  那是优越感。

  那是一种激昂的情感,因为制作出了尽管尚未完成,却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机壳剑。

  然而,鹿岛的情感在下一瞬间便冷却了。

  在几十公尺远的脚下、在往下流动的山坡面下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从模糊不清的黑暗景象另一端传来了哀嚎。

  那是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哀嚎,而哀嚎的来源被埋在砂石底下

  「」

  鹿岛的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跟着睁开了眼睛。

  不过,随着鹿岛发现自己是坐在电车里的事实,一身冷汗逐渐散去。

  热田探头看着鹿岛说:

  「没事吧?混帐东西。别太沉浸于过去啊,这样不好。」

  「嗯可是,就是会忍不住想起过去。」

  「这种时候你就想想老婆的胸部吧。」

  鹿岛很听话地照着热田所说去做。

  「嗯,很不错。对啊,这么做就好了」

  「不要在电车里伸出手抓空气!用想像的就好了,笨蛋!」

  「等、等等,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老实告诉你吧,奈津的胸部真的会让人情绪平静喔。」

  「我说啊,老实告诉你好了,身为军神少在那边津津乐道地乱放色色的闪光弹啦混帐!那是怎样?你不是有话跟我说,才把我骗上电车吗?」

  「啊,对啊、对啊,等等喔。」

  在鹿岛说话的同时,电车晃了一下。

  它开始放慢速度,几秒钟后驶进了下一站四谷。

  没有乘客上车,只有稍嫌寒冷的晚春晨风吹了进来。

  在电车门再次关上的同时,鹿岛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信封说:

  「这是那个大城监督给我的东西,听说月读部长把全权交给了我。」

  「借我看。月读那老太婆又把难搞的事情丢给人了啊?这里面应该是有关」

  「全龙交涉。」

  看见热田露出感到厌恶的表情,鹿岛脸上浮现苦笑。

  这位友人非常能够代替鹿岛表达出他真实的心情。

  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才能够表现得很成熟的样子。

  「那上面写了要我们准备解放2ndG的概念。」

  「啊?什么?是这张文件啊?我来看看写了什么,ㄑㄩ、ㄑㄩ、全」

  「全龙交涉啦。你真的不会念啊?吓了我一小跳。」

  「少、少啰唆,我懒得看字,你说明给我听。」

  「嗯,像是交涉方法什么的,好像都要交给我们决定。虽然2ndG的领导人是月读部长,但因为她工作繁忙,所以委任我们处理,这上面还注明了这样的藉口。」

  「月读那老太婆又把麻烦工作丢给别人」

  在两人对话时,电车开始放慢速度,也将抵达下一站新宿。

  「嗯?你要在这里换车吧?你看了老婆小孩后,会来UCAT吧?」

  鹿岛一边「嗯」回应,一边从热田手中收下信封。

  「可是,真的可以由我们来进行全龙交涉吗?」

  「干嘛这样问?」

  听到热田的质疑,鹿岛没有立刻回答。他关上笔记型电脑,把信封收进怀里。

  要怎么回答比较容易懂呢?

  就在鹿岛陷入思考时,车窗外明亮的新宿站月台景色已在流动。

  「虽然一方面是受到那次意外影响不过更根本的问题在我没理由对全龙交涉感兴趣。」

  「喔,你是说你爷爷的遗言啊。」

  「没错。我祖父的遗言祖父曾经打出封印八叉的剑。但在九年前,我们检查为了抑制八叉而制作的大型机器人荒工时,他留下的遗言已经变得没用了。」

  鹿岛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们说要解放2ndG的概念,就表示他们想让那两样东西再度进入沉睡的概念空间,然后解除十拳的封印,叫出八叉吧。」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想接着说『可是』的样子。」

  听到热田的话,鹿岛露出了苦笑。

  电车发出金属车轮的摩擦声准备靠站。

  在这声音及摇晃之中,鹿岛说出很久以前就抱有的想法:

  「像我跟你都不曾经历过概念战争,月读部长也是。这样的我们不,这样的我有权利掌控概念解放吗?」

  鹿岛吸了口气,继续说:

  「我对这个G没有怨恨,也没有感激。因为在这个世界出生、在这个世界生活很理所当然我们该怎么做啊?」

  听到鹿岛的询问,另一方的热田皱眉:

  「我说啊,不用想那么多啦。你就当作这是祭典,轰轰烈烈玩它一场不就好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个性。」

  「那其他时候你是怎么想啊?」

  「当然是觉得你很可怜啊。我会想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动物存在。」

  「可恶,我要跟你老婆打小报告,说她的老公是个一边可怜别人,一边和对方工作的人。」

  鹿岛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点点头,然后站起来。

  「我不怕因为奈津是个能够体谅我们工作的人。」

  「也就是说她对你的工作没什么兴趣吧?」

  鹿岛抓住座位旁的手扶杆,回头看向热田,脸上浮现笑容:

  「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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