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亚伦特的彼端 一卷全

  第十九章天空之上

  “怎么全都是虫蛀啊。”

  大事不好了！菲娜被拐走了！——虽然明明是这样紧张的时刻，但加斯汀还是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忘记了这件事，因为他被从飞行沙鲸后背上俯瞰到的世界给震惊住了。

  一片片毫无生机的灰白色正在逐渐侵蚀着这个原本郁郁葱葱的世界。

  那些是因从天而降的灾难而被石化的地域。

  而且那一片片被石化的地域越向前行，数量也越来越多。

  这也即是表示，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那艘加莱尔军飞行机械的目的地了。

  基德一个接一个地指着大地上的那些“虫蛀”，给加斯汀他们讲解着那里原来是一座什么样的村落，村子里住着一些什么样的人们等。

  “从东向西，受灾的区域越来越大。它们的攻击目标似乎是那些自然资源丰富，又居住着一定数量人口的地方。现在雷努和卡夫处在受灾的最西端，估计它的下一个目标要么是自然资源虽然不怎么丰富，但却人口众多的吉尔巴顿，要么就是大海另一边的戴特，接着就应该是墙壁对面的、你们的城镇了，加斯汀。”

  听了基德的话，一幅可怕的景象浮现在加斯汀的脑海里——自己虽然兴奋地推门大叫“我回来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而站在吧台后面的，确是已经被石化的妈妈和丝，她们全身灰白，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想动却又动不了，变成了石头的脸庞竟然眼看着越来越痛苦……想着想着，他不禁感到背脊发冷，额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

  加斯汀用力摇了摇头，挣脱恐怖的想象，接着他又转眼看向拉普。

  这些情景对拉普来说，已经是成为现实的事情了。

  然而他却看到拉普正摆着一张臭脸，狠狠地盯着基德。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你不是经常四处经商吗？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就算无法对抗这灾难，但起码还可以到别处避难吧？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们，说不定卡夫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凄惨了。”

  基德悄悄眯起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四处通知过了，当然卡夫和雷努也一样。但是，却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和重视。再一个是，那个时候灾难蔓延得还非常缓慢，而且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还有一点，想比拉普君应该非常清楚吧？大家对自己种族以外的人们、村子发生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并且也认为那与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大家对自己的村子、对自己成长的地方都是有感情的。就仅仅因为说不定会有灾难突然袭来，便全村大动干戈地舍弃肥沃的土地，迁移到贫瘠的地方这种事，相信没有几个村子会真的愿意这么做吧？”

  基德的话使拉普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不过他依然有些不满似的用鼻子哼哼着说道：“算啦，也许就像你说得那样吧。若说到卡夫的话，的确，即使发生灾难了，大家也还是会待在村子里。”

  基德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那是为什么啊？”加斯汀不解地问道。

  基德则挠了挠耳朵，向加斯汀解释道：“我们这一边，也就是墙壁的这一侧，虽然居住着很多种族，但大家基本上都喜欢待在自己的村子里。即使邻近的村子发生了灾难，那也只是别人的事情。不对，应该说我们对邻村住着一些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现在在干什么等等，压根就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同样的，即便自己的村子发生了一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我们也从来不会想到去向邻村求助，只会尽全力用自己的力量来谋求解决的方法。某些村子遭受到灾难后残留下来的村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再加上莫古族的劝说，他们才搬到了吉尔巴顿。不过大家虽然凑到了一起，却还是要以种族为界线分开居住，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会进行‘旅行’这一活动的，除了为了修行而出外拓展见闻的加德因，和为了丈夫的研究而四处收集情报的米露妲以外，大概也就只有莫古族的旅行商人了。也就是说，在我们这边，完全没有像你和菲娜还有丝那样的，因为希望冒险而出外冒险的冒险家，也没有因为喜欢旅游而出外旅行的旅人。以前听你们讲述你们那边的故事时，我真的感到非常吃惊，那种生活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啊——，这样说来我也听到过一些。他们虽然是同一个种族，却分在好多个村子里居住。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关系都处得太差了？”

  “才没有那种事呢。”加斯汀插进来辩解道。

  与此同时，基德也发言道：“看来情况并不是那样的。加斯汀君，接下来我来给拉普作解释，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不用客气，随时都可以给我指出来。”

  “嗯。”

  “加斯汀他们所居住的墙壁另一侧，各个村子还有城镇之间，好像都由被称为‘公路’、‘铁路’、还有‘航路’这样的东西连接在一起，每天都有许多人或物通过这些‘路’来往于各个村子、城镇之间。而且，如果某个地方发生了灾害、他们都会到别的村子或镇子去避难，并且周围的村子也会向他们提供救援。”

  虽然拉普一脸惊讶的表情，但基德的脸上却充满了自信。好像在说“怎么样？说得没错吧”似的仰视着加斯汀。

  “事实确实如此。不过……这些事情我有对你提到过吗？”

  “有一半是我通过你讲过的那些事推测出来的。还有，为了建立新的村子和城镇，必须有冒险家的帮助才行，因为他们能够为大家找到其他易于生存的土地，哪怕那并不是他本来的冒险目的也一样。有没有冒险家存在是墙壁两侧最大的区别了。”

  加斯汀轻声“嗯”了一声，然后用手隔着帽子挠了挠脑袋。

  “情况也许是这样没错，不过，有很多冒险家存在的时代只到我爸爸的那个时候为止。另外还有一点是，如果我的故乡帕姆镇真的发生了那种只靠镇上的居民无法解决的大灾难的话，相信那个时候最值得依靠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加莱尔军。”

  话音未落，正在挖鼻孔的拉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啥？”地一声表示出了自己的不爽。

  “嗯嗯……其实，加莱尔军本来是……嗯……在我们那边，有一个曾经为冒险家提供支援的、名为吉尔财团的大型组织。这个组织现在已经不再继续支援冒险家们的冒险了，他们从事许多其他的事情。不过总之，那曾经是一个为探索未知之地的冒险家提供支援、购买冒险家带回来的特产，并到被发现的土地上进行开发的团体。而加莱尔军就是这个吉尔财团所组建的私人军队，他们最初是以守护冒险家、祛除新土地上的危险因素并加以开拓、保卫移居人们的安全等为目的而组建的。不过现在，在发掘遗迹的同时试验各种各样的机械成了他们主要的工作，蒸汽机械等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慢慢实用化起来的。至于他们现在在墙壁这边的所作所为，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在我们镇上如果要去找工作，一般也就是参军或进入工厂。因此，说到底加莱尔军也不过是一些普通人们的集合罢了。尽管如此，但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干这些奇怪的事情呢？唔……搞不懂。”

  拉普只是沉默地耸了耸肩，基德则非常感兴趣地把脸凑向加斯汀。

  “也是呢，每个人都各不相同。既是整个集团或整个种族有着同一种倾向，但对个人来说这却并不一定是绝对的。就连萝卜，每一根每一根也都有它自己的个性呢。”

  “萝卜的个性？那种事情也就只有你们莫古族才会懂吧。”

  “没错，莫古族的人的确对此非常清楚，就像卡夫人对卡夫果实的好坏特别敏感一样。不过这只是种族的倾向性问题，其实并不是绝对的。如果有对卡夫果实非常了解的莫古族人、或是对萝卜非常了解的卡夫人存在的话，不过也挺不错的吗？”

  “哼！”

  看来拉普已经对这个话题感到厌烦了。

  基德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加斯汀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从基德那里学到了一些什么的感觉。

  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自己看到、听到还有感觉到的事情开始慢慢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本来就尽是一些不明所以的事情，但新的事情却还是一件接一件地不停发生。

  如果是平时，一想到这里脑子马上就会变成一团浆糊，接着便会抱着脑袋放弃继续思考这些事。不，今天却有一种想再继续多思考一下的感觉。

  加莱尔军的巨大飞行机械，一边发出隆隆的响声一边慢慢地向前方飞行。

  现在，飞行沙鲸乘着飞行机械卷起的巨大气流，与其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持续安定地飞行着。

  这样看来，要么就等过一会儿到黄昏时在悄悄潜入飞行机械，要么就是在那之前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瞅准他们下船时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回菲娜。

  三人在飞行沙鲸的后背上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基德倒是还好，但无论加斯汀还是拉普都不是那种能够老老实实待得住的人。不过在飞行沙鲸这块狭小的后背上，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于是加斯汀决定整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子，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

  就在他刚刚坐下来盘起胳膊打算静静思考一下的时候，基德突然不知从那里拿出来一根萝卜伸到了他的面前。

  “加斯汀君、拉普君，在上阵之前先填饱肚子再说。”

  一看，基德的另一只手中竟然拿着一捆萝卜，那些萝卜又红又粗，还长着许多绿油油的叶子。

  ……他、他到底从哪里拿出来的？

  拉普首先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萝卜，问道：“多少钱？”

  “这个嘛……就用你以后的飞黄腾达来支付吧。”

  “嗯？这可真少见。不过，看来你这次绝对要亏本了。我可不会去当什么卡夫长老的。”

  拉普边说边咬了一口萝卜，接着伴随着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真稀奇，加斯汀君竟然也会不好意思吃么？是不是因为太过担心菲娜而连食欲都没有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更应该趁现在多吃一些了，要不然过一会儿怎么会有力气去就菲娜呢？”

  “嘿嘿嘿！”

  加斯汀不管再怎样贪吃，也还是有一定饮食习惯的。此刻的他并不是没有食欲，只是对从来都没有生吃过萝卜的他来说，这实在太过突然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接过萝卜尝试着慢慢咬了一点萝卜尖儿。

  出乎他意料的是，生萝卜的口感非常不错，水灵灵的，而且还十分的甜。

  想象中的那种土腥味一点儿都没有。

  转眼之间加斯汀已经将那一根萝卜吃了个一干二净，于是基德又给了他一根。

  而拉普这边已经是第三根了，他简直就像跟加斯汀竞争似的，瞬间就让那根胖乎乎的萝卜消失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只留下那几片叶子还握在手中。

  “当然比起卡夫的果实来还差得老远，好在总算还凑合。”

  虽然拉普一边用指甲剔着牙齿一边这样说道，不过通过他那张满足的脸，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些萝卜并不单单只是“还凑合”这种程度的食物。

  当然，加斯汀也吃得很满足。

  “我真想把这些萝卜拿回去给妈妈。我妈妈在帕姆经营者一家名为‘海鸥亭’的食堂，那是帕姆最受欢迎的食堂。如果再有这种美味萝卜的话，相信妈妈还有客人们一定都会十分高兴的。”

  基德眯起眼睛笑着说：“你的这番话让我听着可真舒服。要说这些萝卜啊，是莫古族刚刚经过品种改良种植出来的、特别甜的一个品种。之前我们为了培育出更甜的萝卜，曾把一些相对比较甜的品种互相杂交，但却一直没有成功。直到最近我们把两个完全不同品种的萝卜做杂交实验，没想到却意外地诞生了这么甜的品种。其他的还有特别营养萝卜、药效萝卜、一口型萝卜、烧烤专用萝卜、腌制用萝卜等等，总之品种非常丰富就是了。如果有人需要，不管是哪里莫古也一定会去推销的。”

  “那可是墙壁的对面啊。”

  “莫古一定能够翻越墙壁的，况且那座墙壁确实可以被翻越这一点已经由你们做出了证明。啊——！不行！不可以那样做！”

  基德突如其来的叫嚷声吓了加斯汀一跳，正当他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时，只见基德一把从拉普手里夺过他正要扔掉的那些萝卜叶子。

  “什么嘛，吓我一跳，你稀罕那些垃圾做什么？有没有任何用……”

  同样受到惊吓的拉普那个“处”字还没有说出来，基德便打断了他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不可以对事物的生命持轻蔑的态度。”

  基德边说边将从拉普那里夺来的叶子卷起、收好。

  “你这家伙——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你到底清不清楚啊？还说我蔑视那些叶子的生命，那些东西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腐烂发臭的垃圾啊！”

  “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重的行李，而且它还可以当作非常时刻的食物来食用，就算腐烂了也可以用来做肥料。不过，我看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了，我们赶快准备潜入行动吧，难道你们不认为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么？”

  放眼望去，此刻的太阳已经基本全部落下了山坡，加斯汀他们的前方已经是星辰满天，后方则是一片被染成暗红色的天与地。

  天地间的万物若隐若现，已无法真切地辨别出它们的形状——不过，黄昏已经降临了。

  “的确是呢。”

  加斯汀站起身来，盯向那所巨大的飞行机械。

  菲娜现在就在这艘大船之上的某个地方，我要找到她，然后与她一起逃脱！

  当然这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就连被认为不可能翻越的世界的尽头我们都成功越过了，所以，要抢回菲娜也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基德向飞行沙鲸发出指示，它开始悄无声息地慢慢接近飞行机械。

  在飞到近距离的时候，加斯汀看到，船体的许多地方都安装了炮塔，看来这并不是一艘普通的飞行机械，而是一艘空中战舰。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艘巨型的空中战舰究竟是为了与什么东西作战而被制造出来的呢？就算是这世上体形最大的飞龙，估计只要一台炮塔的一击便足以解决了。

  难道说除了加莱尔军以外，还有别的势力拥有飞行机械吗？

  ……那是不可能的吧。

  因此，这艘空中战舰甚至可以说是无敌的。

  不过，也正因为它是无敌的，所以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想到，飞行中的它竟然会被敌人从空中侵入。

  第二十章空中战舰

  为了届时可以更加顺利地逃脱，基德与飞行沙鲸一起返回了黄昏时刻的天空中。

  加斯汀和拉普飞跳到甲板上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身边的一扇门准备侵入进去。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乱来的行动，不过对漫无目标的他们来说，除了一间房一间房地挨个儿找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方法。

  这间房子的门并没有上锁，他们刚进去就被屋里的一个士兵给发现了。

  不过，士兵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突然闯入而发生骚乱，只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

  看来他完全不曾考虑过，在这样的地方会遭遇到入侵者。

  加斯汀赶紧小声用通用语言对拉普说：“你保持沉默，这里交给我。”

  士兵带着不解的神情毫无顾忌地走向两人。

  “小伙子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嘿嘿嘿！我们是琳中尉雇用的翻译。在甲板上走着走着不小心迷路了，请问一下琳中尉的房间是在那里来着？”

  士兵盯着加斯汀和拉普来回打量了一番。

  “翻译？你们两个都是墙壁这边的人吗？你看起来与我们几乎一模一样嘛。”

  “等我成为大人的时候额头上便会长出威风凛凛的角来。”

  “喂，你是雷努人么。”

  拉普嘟囔着插进话来，当然他的话士兵并听不懂。

  不过这句话引来了士兵的注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拉普。

  “干、干什么！”

  拉普禁不住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这是士兵把头转向加斯汀问道：“你们俩人都是翻译吗？他看起来与你长得不一样呢。”

  “这家伙是翻译实习生，我们不是同一种族的，他是我的弟子，现阶段听倒是能听得懂，但是还不会说。”

  “什么～？竟说我是你的弟子～”

  尽管拉普非常不满，但士兵却好像已经相信了加斯汀的谎话。

  士兵把脸凑近拉普，笑眯眯地说道：“小哥，一块儿照张相吧，怎么样？”

  “啊？‘象’？什么‘象’？”

  加斯汀连忙用通用语言为拉普作了一番说明。

  在这期间，士兵用手挠着脑袋说道：“这个嘛……因为从当地收集土特产以及与当地人交流都是被禁止的，不过你们既然是琳中尉雇用的翻译，那么便应该不属于擅自交流的范围吧？都好不容易翻越墙壁来到这边了，不管怎么说都想留点什么做个纪念……”

  “这帮家伙……把我们的村子都变成了石头，却还在这里这么悠闲自在！懒得管他，我们去继续找吧！加斯。”

  但是加斯汀却使劲抓住了拉普的手腕，面向士兵这样说道：“可以啊，不过我们也有一个请求。照完相后，希望你能秘密地带我们到琳中尉的房间去。偷偷地跑了出来却迷路了，如果不在被发现之前赶紧回去的话，就危险了。嘿嘿嘿嘿！”

  加斯汀一方面对若无其事地说谎的自己感到有些羞愧，另一方面对自己的谎话竟然可以说得这么像模像样而有些得意，于是乎，他终于还是傻笑出来了。

  加斯汀赶紧憋住气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傻笑，士兵则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管到哪里做的事情都一样。明白了，那么，就这么定了。话说回来，这对耳朵还真是又尖又长呐！”

  说罢，士兵便忍不住地伸手去捏拉普的耳朵。

  “喂！加斯！你这不是在出卖我么！”

  加斯汀抑制住傻笑，转头用通用语言对拉普说道：“这样不挺好的吗？跟他照几张相，他就会带我们去琳那儿。只要见到了琳，就肯定能够找到并抢回菲娜了。”

  士兵的手一碰到拉普的耳朵，那对长长的耳朵便会象猫的耳朵一般自然而然地“啪哒啪哒”地抖动。

  这是拉普突然猛地一下挥开士兵的手，并用一脸恐怖的表情瞪着加斯汀说：“加斯，首先你给我问问这个家伙——‘你们为什么把我们的村子变成了石头’，如果他不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现在就会大闹一场。当然，如果你不帮我好好问他的话，也一样。”

  听了拉普的话，加斯汀的表情立刻变得认真起来，他轻声说了句“我明白”，然后点了点头。

  拉普的这个问题，也许会将刚才所编的谎言，以及由这个谎言而得以顺利进展到现在的事情全部搞砸。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拉普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加斯汀以一副无比认真的语气向士兵询问道：“他想问一下，军队为什么要把各地的村子都变成石头？他的村子和家人已经都被石化了。据说现在这灾难还有可能会翻越墙壁，危及到我……你们那边的世界。琳中尉虽然说过这是为了和平而不得不付出的牺牲，但像他的村子那样，那些在突然之间不明不白就被牺牲的人们，是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说法的。你们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在加斯汀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士兵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不过，此刻的他倒也不是一副发怒的表情，而是看上去非常为难似的样子。

  他忽然单膝着地，半跪在地上，以一对悲伤的眼神望向拉普的眼睛。

  “非常抱歉！”

  士兵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使得拉普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时，士兵已经再次张开了口：“我也不清楚石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请相信，灾难蔓延的原因并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一直在缪伦大佐的指挥下，寻找阻止石化的方法，而且就连我们自己，也为此而牺牲了许多战友。当然，我们并不认为这样便能得到你们的宽恕，相信军队早晚会做出偿还的。像现在会雇用你们来做翻译，开始与当地人展开交流，这也许就是最初的一环。加莱尔军是为了守卫世界的和平与繁荣而存在的，即使翻越了墙壁，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此刻，加斯汀感到自己的心中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歉意。

  因为，不管怎么说，号称自己和拉普是翻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谎言。

  这是，拉普也低下了脑袋，歪头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沉默了片刻之后，拉普的嘴里迸出了这句话。

  “那个什么相，快点照吧。”

  “哎？真的可以吗？”加斯汀问道。

  “加斯！别磨蹭了，快点跟这个家伙说！”

  加斯汀的脸上浮现出了微微的笑容。

  “他说，一起照相——ＯＫ！”

  听到加斯汀的话，刚才的笑容又回到了士兵的脸上，他有些激动地说：“谢谢！那么拍完之后，我就立刻带你们去琳中尉的房间！”

  ※※※※※※

  “来，摆个姿势！茄子——！”

  火药式的镁光灯在照相机的旁边“嘭！”地一声燃烧起来。

  那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不过，它所放出的光芒比魔法之火的光更加白炽，更加强烈。

  “下一个轮到我，拜托了！”

  如果能够使用军队中为数不多的最新型号的话倒还好，可是那个士兵搬来的确实是用干板和火药式镁光灯的老式照相机，想照张相也是非常麻烦的。

  并且，就在他调整那架照相机的时候，一行人被其他的士兵给发现了。

  好在最初的那个士兵帮着为其他士兵解释说加斯汀和拉普两人是琳的翻译，而且大家似乎也都压根儿就不认为会有偷渡者侵入飞行中的空中战舰，所以很快便相信了他们的话。但是……这些士兵们却都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加入到“拉普摄影大会”中来了。

  在我们的印象中，军队的纪律应该是非常严格才对。从这一点来考虑，只能说他们这里还是太宽松了。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其他能够与加莱尔军展开对抗的军队。

  不管是在墙壁的哪一侧，加莱尔军作为世界上唯一一支军队的地位都没有改变，而他们的本职工作也并非战争，而是怪物的治理。

  只是，不可以忘记的是，他们还是一个一手掌握着世界最新技术的大型组织。

  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拥有飞行机械。

  因为，他们不会想到，连蒸汽机械都没有见过的当地人，会乘坐飞行沙鲸侵入到这艘空中战舰中来。

  这些事情暂且不论，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即是单单在拍一张相片的期间，也会不断有新的“志愿者”加入到“拉普摄影大会”中来。

  拉普那家伙也来了兴致，一改刚才那副臭脸，换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似乎已经完全乐在其中。

  反观从外表上看起来与士兵们没有什么区别（理所当然）的加斯汀，可谓是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最初的那个士兵现在也好像摄影师似的拍得不亦乐乎，看那样子应该是已经把刚才答应加斯汀他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眼看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加斯汀走到“摄影师”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催促道：“我说士兵先生，要不你把照相机交给别人让他先替你照着？你先把我自己送到琳中尉的房间如何？”

  “啊、保钱包钱！一时兴起就……好吧，就这么办。”士兵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加斯汀转身走向拉普，用通用语言向他做了一下说明，并嘱咐他在拍完照之后就先去跟基德汇合。

  在赶往琳的房间的途中，加斯汀差点儿与以前有过一段瓜葛的“女中尉三人组”撞个正着。不过让他感到比较有意思的是，当时那个士兵竟然比自己还要慌张，于是两人一起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厕所中。

  他们互相面对面地看了看对方，捂着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那些姐姐们呐……”

  “太恐怖了。”

  “而且她们三人都把琳中尉当作眼中钉，如果发现了你呐，保证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好在“恐怖女中尉三人组”似乎并没有发现加斯汀他们的存在，只是，三人偏偏不偏不倚地径直向这个厕所走了过来。

  然而他们并不是来上厕所的，而是站在盥洗室的大镜子面前闲聊起来。

  顺带一提，这个厕所的盥洗室是男女共用的。于是乎，加斯汀他们只好屏住气息暂时静静地待在男厕之中了。

  虽然看不到“恐怖三人组”，但加斯汀可以想象得到，女人么，肯定是进来梳妆打扮的了。

  “怎么办？那件事。”

  “哪儿有什么‘怎么办’啊，只不过是二选其一罢了。不管怎么说果然还是……”

  “当然是缪伦大佐了，即使从将来的可发展性来考虑也是一样。只要有我们三个人的帮助，缪伦大人百分之百会取得胜利。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是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缪伦大人对我们的感激之情，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发展成爱恋之情的！”

  “娜娜！你若是投机取巧、抢先立功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哦！”

  “此话有理。在缪伦大佐成为将军之前，我们应该保持这种协力体制，偷偷展开恋爱竞争者重视，是不可原谅的。特别是对急性子的萨基，实在是不能掉以轻心呢。”

  “你说什么？我看倒是米奥你首先背叛的嫌疑最大。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把这艘空中战舰作为礼物奉送给缪伦大佐，不过事态紧急，看来会有些困难呢。所以，我们应该先控制飞行部队，这样包括我们在内的缪伦大佐一派才能迅速地赶到大佐那里。另外，我们还要把那些巴鲁将军一派的飞行队员一并收拾掉，并开走全部的飞行器，让巴鲁一派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艘战舰里。”

  “琳中尉的事……该怎么办？”

  “笨！现在我们为了处理自己部队和飞行部队的事，可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呢！”

  “没错儿！只不过，这次肯定又是我的部队会先拔头筹罢了。”

  “切！还真敢说！功绩最大的绝对是我的部队，这里面还有什么悬念么！”

  “啊啦，是我的部队才对吧。”

  “女中尉三人组”一边吵嚷着一边走了出去。

  从刚才开始，加斯汀的嘴就一直被士兵的手捂着。

  周围慢慢恢复了寂静，甚至连一点儿足音都听不到了。

  “呼哈——！你干什么啦——！”

  “抱、抱歉。我只是想必须保持安静，不知不觉就……”

  “我觉得你捂住自己的嘴似乎更好一些。嗯，她们刚才在说些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看样子缪伦大佐似乎要发动军事政变。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得了啦！对了，到时你会站在哪一边？”

  “哎？我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种事怎么会知道。”

  “我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不过若让我选择的话……不、没什么，现在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再说事情都还没定下来。”

  “怎样都好啦！总之，请先快点把我带到琳中尉那儿去吧。”

  “好，就这样！到时候我要向琳中尉确认一下。”

  “呃？你要进琳中尉的房间里吗？”

  如果士兵真的这么做，那么加斯汀的谎话就全部穿帮了。

  “是的，怎么了？好啦，是这边！快跟上来！”

  就这样，加斯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士兵来到了琳的房间，可是琳却不在里面。

  不过，加斯汀注意到了自己的精灵石开始闪闪发光。

  在光芒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一个非常隐秘的房间。

  从门口偷偷向里面看去，果然，琳就在这个房间里。

  此刻的琳正被一些指示灯在“啪嗒啪嗒”闪烁不停的机器束缚着，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头沉沉地低垂着。

  有三个男子站在琳的身边，他们与那些机器一起将琳围在中间，正指手画脚地说着一些什么。

  在一瞬间，那些男子似乎发现了加斯汀他们的存在，但在接下来的那个瞬间，他们却已经变成了石头。

  加斯汀赶紧跑过去拆束缚在琳身体各处的导线。

  带路的那个士兵也跟着心惊胆战地慢慢走进来，以一副慌慌张张的表情环视着四周。

  “这究竟是……”

  “你在干吗啦？快帮忙啊！”

  “可是……”

  “唔，嗯……”

  在加斯汀的摇晃下，琳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琳中尉！现在请允许我帮助您！”

  士兵不知何时变得满脸通红，长吁一口气后猛然开始帮助加斯汀。

  解下各种束缚之后，琳的意识似乎依然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

  “琳！你为什么会被绑起来？菲娜呢？菲娜现在在哪里？”

  “菲娜……菲娜与加斯汀在一起……加斯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菲娜发生了什么事？”

  “琳，你不知道吗？”

  “唔……”

  琳的意识又开始渐渐坠向黑暗。

  “……缪伦大佐，把我带到缪伦大佐那里……”

  说完这句话后，琳的意识便被黑暗封闭了起来。

  “喂？琳？琳！醒醒啦！”

  “喂！不准你那样剧烈地摇晃琳中尉！”

  话音未落，士兵便一把将琳夺了过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秒钟以后，加斯汀毅然决定不再费自己有限的脑细胞。再说，一直说谎骗人也不是男子汉的所作所为。

  “抱歉！我虽然的确能够做翻译，但其实并没有被琳雇佣。而且我也不是墙壁这边的人，我是在帕姆出生、在帕姆长大的。啊、不过那个拉普确实是这里的当地人。因为我的同伴、也就是琳的妹妹，一个名叫菲娜的女孩被诱拐到这艘船上来了，所以我才为了救回她而偷偷溜了上来。我想如果是琳的话，她一定会帮助我救出菲娜的。因此、总之——嗯……”

  由于没有好好考虑便已经开了口，因此接下来该说什么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了。

  士兵最初的时候显得非常震惊，屏着呼吸直直地盯着加斯汀的脸。在加斯汀的话中断之后，他转眼看了看失去意识的琳，又移回视线看了看加斯汀，终于用鼻子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嗯——”。

  这声“嗯——”实在是太过冗长，甚至让人觉得他会不会是因为太过吃惊而吓坏了。

  加斯汀始终也没有找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这时，只见士兵慢慢地将琳背了起来，转身背向加斯汀说道：“我现在要把琳中尉带到缪伦大佐那里，因为刚才琳中尉已经明确地发出这个命令了。而且现在由于琳中尉的命令必须优先执行，所以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处理儿童偷渡者的事。不过之后也许会向缪伦大佐做报告……那么，我要先完成琳中尉的命令去了。”

  “谢谢你！啊、对了！如果你碰到拉普的话，请帮我转告他，让他见事不好就马上逃！”

  “没问题。不过，你打算让他怎么逃？这里可是空中啊。难道他会飞不成？”

  “嘿嘿嘿！”

  随着士兵背着琳渐渐走远，精灵石的光芒也在渐渐退去。

  不过，光芒并没有完全消失。

  加斯汀决定继续顺着精灵石的指引找找看。

  接连穿过几个房间之后，他很快来到了一间窗户巨大、装饰豪华的大厅中。

  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大厅的天花板和地板是用玻璃建造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星空以及漆黑一片的地表。

  加斯汀试着向前踏出了一步，接着又用力跺了跺脚。实践证明，担心是多余的，这块玻璃地板比他想象中要结实得多。

  走在玻璃地板之上，加斯汀觉得自己宛如在空中步行一般，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一时忘记了继续前进。

  “加斯汀！不要过来！这是个陷阱！”

  菲娜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菲娜！”

  加斯汀条件反射般地大叫一声，他抬头一看，不知何时，菲娜已经与一个男子站在了自己的前方，他们身后有一道暗门正在徐徐地关闭。

  那个男子……没错，他就是自己在吉尔巴顿地下遗迹中见到过的、那个与琳一起离开的高官模样的男子。

  而现在，他正抓着菲娜的头发，以一张好像发现了猎物的怪物一般的笑脸看着加斯汀。

  “混蛋！放开你的脏手！”

  菲娜的两只手似乎被反绑在了身后。

  这时，一侧的墙壁忽然散发出了光芒。加斯汀定睛看去，墙壁由数个好像会发光的照片一样的小块组成。每个小块上，都分别映着从斜上方拍摄的、加斯汀来到这里之前一路上所穿过的那些房间的影像。

  难道说……

  正当加斯汀做出某个设想的时候，墙壁上每个小块的画面突然一转，立时证实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加斯汀一路跑来的身影浮现在了每一个小块之上。

  照这样看来，加斯汀的行动在老早之前就已经暴露了。

  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些什么了，于是加斯汀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喂！把菲娜还回来！”

  “没问题，只要你用精灵石来交换的话。”

  “加斯汀！不可以！巴鲁他即使得到精灵石，也绝对不会放我走的！”菲娜着急地对加斯汀大喊道。

  这么说，眼前这个一脸臭屁的欧吉桑就是那个什么巴鲁将军了。

  这个房间为什么会如此豪华的理由，加斯汀此刻也明白了。

  巴鲁无视菲娜的吵嚷，继续引诱加斯汀道：“只要得到了精灵石，光翼人什么的对我来说便毫无用处了。刚刚另一个光翼人不是就在我的眼皮底下被带出去了么？再说，你拿着精灵石能有什么用处？但是，这个女孩对你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吧？”

  听巴鲁的口气，看来士兵们的动向他已经了如指掌了。

  不过目前比起那种事来，必须先想办法尽快安全地夺回菲娜才行。

  对加斯汀来说，如果为了菲娜，即使要他交出精灵石，他也决不会有一丝的顾惜。

  就算精灵石是通往亚伦特的钥匙、就算精灵石是父亲的遗物，但说到底它也只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

  如果单单用一块石头便可以换回活生生的菲娜，加斯汀非常乐意达成这笔交易。

  但是，正如菲娜所说，巴鲁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遵守交易规则的，这一点加斯汀也非常清楚。

  稍稍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加斯汀朝远离巴鲁的某个房间角落，扔出了精灵石。

  “这种东西给你就给你！我才不稀罕！快给我放开菲娜！”

  接下来才是真格的。

  如果巴鲁仍不肯就此放开菲娜的话，加斯汀便打算真真正正地跟巴鲁大干一场。只见他拔出剑来，摆出了发动加德因真传——龙阵剑的姿势。

  在飞行机械之上，而且是地板由玻璃构成的房间之中，如果使用这种将剑与魔法相结合的强力武技的话，结果将会变成怎样？

  “巴鲁！你给我听好！如果你还不将菲娜还回来，我就让这块地板成为天空中的尘埃！”

  巴鲁冷冷一笑，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指着加斯汀说道：“别忘了，你也会掉下去的。”

  “你也一样！只要能让你摔成肉饼，其他我什么都不怕。哼！说不定整艘船都会坠落呢，我对这一招的威力可是相当地有自信！”

  巴鲁看了菲娜一眼，然后嘲笑般地说道：“是么？这么说，这个光翼人小姑娘就是摔死了你也不在乎？”

  加斯汀用力咬了咬牙，然后对巴鲁大喝道：“比起让菲娜落入你这种人的手中，还不如让她从空中坠落来得安全！”

  脸上一直保持着冷笑的巴鲁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来。

  “很有决心么，那么我就允许你带她回去吧。”

  说完，巴鲁一边注视着加斯汀，一边将手慢慢地向菲娜伸过去。

  加斯汀也没有放松警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动作。

  菲娜此刻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巴鲁，依旧一边泰然自若地冷笑着，一边慢慢地移动着伸向菲娜的那只手。

  突然，那只手以极快的速度绕过菲娜，按下了她身后墙壁上的一个按钮。

  同一瞬间，加斯汀的身体飘在了空中。

  当他发觉的时候，玻璃的房屋已经浮在了自己的头顶上空。

  透过玻璃，他看到房子中的巴鲁和菲娜正向下俯视着自己。

  这是加斯汀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自己脚下的天窗被打开了，现在则已经从飞行机械上掉落空中，正直冲地面而去。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时间的流淌改变了速度似的，所有事物的运动都开始变得十分缓慢。

  菲娜用身体撞了巴鲁一下，然后不顾一切地向着加斯汀坠落的天窗奔去。

  加斯汀看到，菲娜正透过天窗，冲着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不知为什么，自己却听不到菲娜的喊声。不过，现在她一定是在大叫：“加斯汀——！”

  可恶——！被暗算了！

  这一次坠落的高度，一定比在路克村坠落的时候、从世界的尽头上坠落的时候、在雨月之塔中坠落的时候、在吉尔巴顿地下神殿坠落的时候，都要高很多吧……

  巴鲁缓步走向菲娜。

  现在，巴鲁的脸上一定是一副计谋得逞后的奸笑吧？

  而菲娜……她现在一定哭得很伤心。

  因为、我会死。

  菲娜，我明明答应过不会再让你哭泣的……

  我没有好好地遵守约定，对不起。

  然而，这是菲娜却做出了一个加斯汀完全没有想到过的行动。

  就在巴鲁的手将要抓住菲娜前的一瞬间，她朝着加斯汀从天窗一跃，跳入了那边漆黑的夜空。

  “呜哎——？”

  由于太过吃惊，加斯汀不禁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状况，此刻他对时间的感觉也恢复了原样。

  转眼之间，玻璃的房屋，以及巨大的飞行机械都似乎被漆黑的夜空吸收了一般，变成了一个小点。

  另一方面，不知菲娜是因为体势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向下跳跃的冲力太大，竟在一瞬间就拉进了自己与加斯汀之间的距离。

  加斯汀看到菲娜的双手被反绑着，头部向下直冲地面而去。

  危险！这样可不行！

  加斯汀拼命挣扎着，就在菲娜刚要超越他的时候，加斯汀总算是抱住了她的身体。

  菲娜果然正在哭泣。

  看到加斯汀的脸庞后，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加斯汀，我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自杀行为呢？菲娜不是冒险家吗？冒险家的话，不是无论何时都不应该放弃吗？”

  “因为我想与加斯汀在一起。我已经、再也不想离开你孤单一人了……”

  说完这句话，菲娜便失去了意识。

  加斯汀真切地感受到了怀中菲娜的气味，以及她不可代替的存在感。

  同时，菲娜娜股寂寞感也传入了加斯汀的心田，让他觉得怀中的菲娜竟是如此可怜。

  “菲娜！不要怕！有我、有我在你身边！可恶——！怎么可以让菲娜就这样死去！我也绝对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死去！”

  为了保护菲娜免受与地面相撞时带来的冲击，加斯汀用胳膊紧紧地抱住了菲娜的头部。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加斯汀也许只是在做无用功。

  但“无用”这种事情，加斯汀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

  他现在为保护菲娜而尽己所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认真的。

  加斯汀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希望自己能够为了他人而活下去。

  为了菲娜、希望与菲娜一起活下去！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一片像极光一般的光芒在他的眼前扩散开来。

  定睛一看，那些淡淡的光芒是从菲娜的后背上喷发出来的。

  光芒的面积眼看着越来越宽广，慢慢地形成了翅膀的形状。

  随着光之翼的扩大，身体下降的速度也渐渐由急变缓。最后，两人好像空中随风飘落的树叶一般，乘着微风，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知道刚才为止还响彻耳际的“呼——呼——”风声，现在也已经听不到了。

  两人在菲娜光之翼的支撑下，缓缓地向地面飘去。

  “菲娜！菲娜！是你做的吧！你救了我们啊！”

  但是此时的菲娜依然没有恢复意识。

  加斯汀将双臂从菲娜的头部挪开，然后抱向她的腰际。

  菲娜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加斯汀看到，静静地躺在自己怀中的菲娜，脸上浮现出了安详的表情。

  被她这副可爱的睡相所吸引，加斯汀的脸上也浮现出微笑。

  “喂——！加斯汀君——！”

  “加斯——！在这边——！”

  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加斯汀抱紧菲娜，环视四周。

  他看到，在菲娜光之翼的照耀下，基德和拉普乘着飞行沙鲸快速飞了过来。在稳稳地接住加斯汀和菲娜两人后，飞行沙鲸回旋一圈画出一个巨大的光晕，然后如流星一般向远方飞去。

  ※※※※※※

  “哼，就算缪伦自不量力地与我倒戈相向，又能如何！”

  空中战舰的那间豪华大厅中。

  在加斯汀和菲娜先后开这里之后，就像代替他们一样，几位上级军官为了向巴鲁宣示自己的忠诚而来到这里。

  在缪伦脱离了空中战舰的指挥系统后，便不断地有军官和士兵乘坐飞行器脱离这里，投奔缪伦而去。

  以“女中尉三人组”的部队为首，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军人投靠了缪伦。

  如果事态不是如此紧急的话，依靠这些已过半数的军人，说不定真的可以一举夺下这艘空中战舰。

  因为，即使剩下来的这些军人们，也并不全都是衷心效忠巴鲁的人。

  他们之中，有些只是想维持现状、而保持中立的人；有些是因为对空中战舰特别有爱而舍不得离开这里的人；有些是无法反抗身为巴鲁一派的上司而被迫留下的人；还有一些虽然是巴鲁一派但表现并不积极的人。这些想法各异的人占了剩余人数的绝大部分。

  而那些真正死心塌地为巴鲁效忠的人，就是现在站在巴鲁面前的这几个了。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一开始就不承认缪伦的实力，并对他只要有实力、连女性也可以录用为军官的做法十分反感。

  总之，现在站在这间豪华大厅中的，净是一些头脑顽固又没有实力，而且还老是死抓着权力不放松的大叔们。

  自己没有实力阻止缪伦一派的脱离，于是便跑来巴鲁面前献媚，由此便可以一眼看穿他们行动力、判断力的贫乏不堪。

  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巴鲁并没有因这些忠诚大叔们的特意前来而显得高兴，依旧摆着那张冷峻的脸。

  其实也可以说，巴鲁不管对任何人都是这种冷淡的态度。

  只见巴鲁一挥手臂，站在前面的几个大叔瞬间变成了石头。

  “哼，连开胃菜都不够。缪伦这畜牲，净干些多余的事情。用来作为盖亚早餐而特意准备的士兵都让他给放跑了。哼，不过，不管逃到哪里也都没有多大区别。只要凑齐精灵石让盖亚觉醒的话，无论躲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也无法逃过我的手掌心。”

  说完，巴鲁一个人笑了起来。

  对巴鲁来说，所谓的他人，只不过是一种用来超越、击败进而支配的存在而已。

  而且，应该说自从很早很早以前，在巴鲁的世界里就已经不存在“他人”这个概念了。

  士兵也好、同胞也好、儿子也好、亚人也好，以至于世间所有的人类，在巴鲁的眼里都不过是一件“物品”，一件所有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物品”。

  马上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支配整个世界了。

  我与我的身体成为所有一切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那样一来，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我，我也不会再为肉体的束缚而烦恼了。

  巴鲁将最后的精灵石握在手中狂笑不止。

  他的笑容，已经不是人类所拥有的笑容了。

  ※※※※※※

  “缪伦大佐，十分抱歉！”

  琳脸色苍白，倒在缪伦面前发出了一声悲鸣。

  那个士兵背着琳费了不少工夫，才把琳送到了缪伦的兵营帐篷中。现在琳则是刚刚恢复意识，连脚步都还站不稳。但是，她的脸色之所以如此差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关系。

  她在醒过来的几乎同一时刻，便听到有士兵向缪伦报告——巴鲁已经得到最后的精灵石了。

  琳被巴鲁束缚的时候，还坚定地认为即便是自作主张，把精灵石还给加斯汀这件事，自己也绝对没有做错。

  还给加斯汀，巴鲁便无法掌握精灵石的去向。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巴鲁一定会不择手段从自己或缪伦大佐那里得到精灵石。

  但他没有想到，巴鲁却拐走了菲娜，并利用菲娜引出了持有精灵石的加斯汀。

  巴鲁那边传来的消息——第二个光翼人、已经死了。

  菲娜因为加斯汀的死而产生了动摇，一时冲动追随他而去了。

  其实，即使菲娜不自己选择死亡，巴鲁也一定会用残酷的手段置她于死地的。

  因为对已经集齐了精灵石的巴鲁来说，双子的光翼人不但毫无用处，反而会成为阻碍他实现自己野心的障碍。

  “琳，现在光翼人已经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了，我们必须彻底阻止巴鲁将精灵石完全合为一体。事态紧急，马上就要出击，你准备好了吗？”缪伦半跪在琳的面前问道。

  “是。”

  缪伦不经意间像是要把琳的头抱在怀里一样，用双手托着她的脸庞，小声说道：“琳，你的翅膀因接受了人类的罪孽而发光，它是罪孽的象征。如果历史可以改变的话，我真希望当初遇到的，是一个身为普通人类的你。”

  两行泪水顺着琳的脸颊流到缪伦的手上。

  “我的翅膀，真的是罪孽的象征吗？”

  缪伦没有回答琳的话，他默默地站起身来，脸上恢复了军人的表情。

  “士兵的分配我会让别人来做。琳中尉在作战开始之前，尽量精心休养，恢复体力。请中尉切记，你的光翼人之力是此次作战成功的关键。”

  琳的眼泪依然止不住地向外涌，缪伦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琳摇晃着身体勉强站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嘴里不停地小声重复着：“我的翅膀……是罪孽的象征吗……”

  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对她的喃喃自语做出回答。

  第二十一章亚伦特

  “可以去亚伦特？即便没有精灵石也可以？”

  在吉尔巴顿基德的家中，加斯汀他们因为基德的话而睁圆了眼睛。

  “是用精灵石的确可以打开通往亚伦特的道路，但要前往亚伦特的话，精灵石却并不是必需的。我们现在还有‘知识之徽章’，它也是亚伦特的钥匙，所以没问题，一定可以去。不过，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有精灵石的指引，你才会拿到那枚徽章的。其实，即使持有精灵石，如果不是丽蒂自身所认可的人物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受到亚伦特的邀请，也绝对无法进入亚伦特。譬如精灵石现在的主人，那个叫做巴鲁的将军，相信他应该不会知道亚伦特的存在，更不会得到丽蒂的认可。”

  即使没有精灵石也可以去亚伦特！——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加斯汀的脸上立刻变得熠熠生辉，基德在那之后所说的话，他基本上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

  而菲娜那边，她好像一下子卸下了肩头的重担一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曾经被姐姐夺走的精灵石又回到了加斯汀的手里，但却因为自己的关系再次丢失，只是这样她已经十分在乎了，如果再因此让加斯汀前往亚伦特的梦想破灭的话……所以现在听到基德的这番话后，菲娜的心情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当然，就加斯汀来说，为了菲娜而失去精灵石这种事情，他根本一点儿都不介意，就算为此而无法前往亚伦特他也在所不惜。

  再说，通往山顶的道路肯定并不是只有一条。

  即使无法通过精灵石前往亚伦特，加斯汀也决心一定要找出别的道路、别的方法。

  况且，虽然不甚明了，但在琳将精灵石还回来之前，基德的确已经说过总会有办法的之类的话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连串的事件对菲娜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这一点加斯汀也非常清楚。因此，当他看到菲娜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时，忽然感到一股喜悦从心底里涌了上来。而菲娜在发现自己放松的样子为加斯汀带来了喜悦之后，她也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欣喜。两人都非常明白对方的心情，所以在视线相对的时候，他们都微微笑了起来。

  本来便互相持有爱意的两个人，通过这场一起穿越生死线的经历，使得他们的心连在了一起，以前那份羞于表达的感情，现在也可以坦率地表现出来了……这样说也许太过含蓄，若换一种说法，那就是——在别人看来，他们是一对已经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正在卿卿我我的情侣。

  现在的加斯汀和菲娜，应该能够理解雷努的达林和米露妲互相亲热时的心情了吧。

  另一方面，坐在两人旁边的拉普，一边沐浴着宛如天女散花般漫天而降的小红心，一边摆出一副苦瓜脸。不过看他们那样子，大概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然而，陷入陶醉状态的两人却对即将进入爆炸倒计时的拉普浑然不觉。

  “你这混球——！”

  拉普终于还是爆发了，只不过，还算懂得人情世事的他将矛头指向了基德，可怜的基德。

  一跃而起的拉普一把抓住基德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这家伙！关于亚伦特的情报你就不能一下子全斗说出来么？老是这么一点、一点、一点的，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啊？现在马上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拉普虽然嘴上这样大叫着。但通过他那张通红的脸就可以知道，一定是加斯汀和菲娜眉来眼去的样子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话说回来，基德不愧是长老一级的人物，虽然被举了起来，但却依然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抓着自己一只耳朵的尖端，“咯吱咯吱”地边挠边说：“嗯，不错，我知道的事情的确要比你们知道得多。反正现在马上就要向亚伦特出发了，一切的一切就用你们自己的眼睛来确认不是更好吗？”

  “将被石化的人们复原的方法，去了亚伦特就会知道吧！”

  “大概吧。”

  “大概？只是‘大概’怎么可以！”

  “即便你这么说，世上却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但是，只要下定决心、勇往直前，通往目标的道路一定会因你的努力而打开。精灵会给予你指引，加斯汀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以亚伦特为目标也是其中之一，难道你不这么认为么？”

  加斯汀和菲娜分别从拉普的两侧按住他的手臂，让他把基德放了下来。

  “没错！走吧！去亚伦特！至少存在着找到答案的可能性，而且丽蒂也在那里！”

  “就是啊！只要有可能的事情，我们都要去大胆尝试！而且去了那里也许可以知道更多关于光翼人的事，冒险家绝对不可以轻言放弃！”

  拉普挥动手臂甩开他们的手，脸部保持着面向前方的姿势说道：“你说谁是冒险家？谁？听好了！在前往亚伦特的途中，如果你们在帐篷里再像筋肉女和牛大叔那样卿卿我我，我就一拳将你们全都打到天上去！”

  “嘿嘿嘿嘿嘿！”

  “哎——？啊哈哈！”

  拉普的话让两人开心地笑了起来，同时脸颊染上了一层愉快的绯红。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拉普忍不住用鼻子喘起粗气来。

  话说基德从拉普的手中解放出来之后，他就一直站在桌子上注视着这三人。现在他则看了看拉普那张正渐渐变形的脸，然后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去亚伦特很快的，当天就能回来了。”

  ※※※※※※

  加斯汀和菲娜、以及拉普还有基德乘上了一个名为“天梯”的东西。

  虽然不大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据基德所说，只要在这里使用“知识之徽章”，这块面积约有飞行沙鲸后背大小的地板便会上升，然后将他们自动运往亚伦特。

  “这样说的话不是乘坐飞行沙鲸也可以去吗？对了！还有加莱尔军的那艘空中战舰和飞行器！亚伦特也许会被他们发现的！”

  对于加斯汀的这个疑问，基德像平时一样仰视着他，淡淡地微笑着回答道：“不可能的，亚伦特比起飞行沙鲸可以飞翔的高度界限来，还要高得多，他可是在非常非常遥远的上空呢。估计那艘空中战舰也应该不可能飞得到吧？再说，就算它可以飞到那种高度，在那比起沙漠、比起大海来都要广阔的天空之中，想要发现好像一座小浮岛般飘浮着的亚伦特，也是非常困难的。”

  说罢，基德便将“知识之徽章”嵌入了地板正中的一个凹槽里。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你给我等等——！”拉普突然大叫道。

  “怎么了？”

  “这东西不会在升至半空的时候便像之前那样崩塌陷落吧？”

  “那种事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管怎么说，这座天梯已经一千多年没有使用过了。”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在拉普抱怨的时候，地板已经散发出光芒，将加斯汀他们包围起来，开始逐渐上升了。

  不对，地板本身并没有活动。

  逐渐上升的，是将加斯汀他们包围起来的光芒。这时，那团光芒变成了一块光之地板的形状，载着一行人垂直地向高空飞去。

  透过脚下那块由白色光芒构成的地板，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的景色。

  虽然并没有那种身体被抬起来了的感觉，但吉尔巴顿、沙漠，接下来是雷努村所在的山坳以及卡夫所在的森林，都眼看着越来越小，很快便收缩成了一张铺在脚底下的地图。

  没过多久，他们便猛然冲入了云层，四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稍感失望的心情还没来得及涌现出来，他们便已经穿越了云层。可以看到下方那些灰白色的被石化的场所，由一个中心点出发，呈放射状向四周扩散，成为“虫蛀”侵蚀着这张巨大的地图。

  一个比在飞行沙鲸上看到的更加真切的世界，展现在加斯汀的双眸中。

  当刚才穿越的云层变成具体的白色团块被描绘在这张地图上的时候，便可以看到大海、戴特所在的大陆，以及分割世界的那座墙壁了。

  加斯汀正满怀期待地想着是不是也可以看到新帕姆时，他们再一次冲入了云层。

  穿过第二片云层之后，加斯汀迫不及待地向下望去，这是他所看到的，是一个地平线与水平线交合在一起、以三百六十度广角伸展在脚下的球形大地。

  他们的上方已经没有任何一朵云彩了，所有的云海都飘荡在下方的圆球上。

  “加斯汀！快看！是星星！”菲娜兴奋地惊叫道。

  加斯汀顺着菲娜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由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望着下方而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头顶上空已经开始变得黑暗，可以看到点点星辰在这片天空中闪烁着。

  出发的时候，的确还只是上午。

  就算他的这一路上被惊异的景色所吸引、看得忘记了时间，但是不管怎么想，现在也不可能已经到了晚上。

  况且，肚子里的时钟也在提醒着加斯汀，现在连中午都还没到呢。

  更加奇特的是，太阳现在正漂浮在夜空中，散发着光芒。

  眼前的奇景让加斯汀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加斯汀君，还是不要一直盯着太阳公公看比较好，就像正午的沙漠一样，眼睛会痛的哟。”

  被基德这么一说，加斯汀连忙将视线转向夜空之中。

  在他的眼睛习惯了夜空的黑暗时，周围已经变得比刚才更加黯淡，可以看到星星的数量也增加了许多。

  这时，即使随着高度的继续增加，脚下的大地也基本看不出变化了。不过，在头顶正上方的一颗星星，却在眼看着不断变亮、变大。

  难道是错觉吗？

  加斯汀揉了揉眼睛，可是就在这期间，那颗星星已经从一个小点变成了一块小石头，紧接着便成一块大石、一座大山，最后，甚至连它表面上的景色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些拥有着几何形状的建筑物群。

  “呀！”

  “什么！”

  “怎么回事！”

  “看来好像是到了。”

  天与地突然发生了逆转，在他们回过神来时，发现天梯正在徐徐地向着建筑物群的中央降落而去。

  明明应该是上下颠倒才对，但却不可思议地没有任何异样感。

  加斯汀为了更加真切地看清脚下越来越近的城镇，而把脸贴在了光之地板上。

  有好几重的同心圆状路线包围着中央的巨大建筑物，另外还有许多路线以中央为交岔点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大大小小的建筑物沿着这些路线鳞次栉比地依次并排展开，整体看去宛如绘画中的景致一般。

  直到即将着陆的那一刻，整幅画的立体感才显现出来，尤其是中央那座巨大的建筑，它所带来的压迫感甚至不亚于分割世界的那座墙壁。

  加斯汀他们所乘坐的天梯，左后降落在了巨大建筑前方的一座广场中央。

  ※※※※※※

  眼前的这座广场，比加斯汀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座都广阔。它的四处设置着草皮，还有以精妙的距离分散开来的树木装点各处，而那些树木的外形也整理得十分利落，棵棵精神抖擞。一座比加莱尔军基地还要巨大的白色大理石神殿伫立在眼前，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但是，望着周围的景色，加斯汀却感到些许不协调的感觉。

  其中一个原因是，在天梯到达这里之前，周围还是一片黑暗的天空、飘浮在天空中的太阳和星星，以及好像盘子一样的大地。但不知何时起却变成了蔚蓝的天空、白色的云彩，还有明媚的太阳，而群星和那片大地则消失不见了。

  还有一点，就连地处大沙漠正中的吉尔巴顿里的那点绿色，在乘上天梯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还可以看得见。然而，这座广阔广场中的绿色在上空却看不到。

  具体一点来说，从上空看的话，这座城镇就好像只是一张褪色发白的地图。

  现在在头顶上空悠闲飘浮着的云彩、被绿色覆盖的花园、波光粼粼的水池……这一切，从上空向下看的时候，全都好似刻在石头上的花纹一样……或者说，像是整座城镇都被石化了一样。

  直至到达之前，加斯汀一直都在非常认真地担心着这个问题。好在着陆之后，看到的实际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本来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现在却感到有些不能接受。

  明明确实来到做梦都经常梦到的亚伦特了，但此刻的加斯汀却觉得好像仍然在做梦一样，没有那种切实的真实感。

  虽然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和、安详，可是，他总觉得好像少了一种什么内在的东西……

  “喂！加斯！你傻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快点跟上来！”

  拉普那一直没有进步的粗鲁喊声将加斯汀从沉思中一把揪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大家都已经向着神殿进发了，只剩他一个人还留在广场上。

  那座光之天梯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了。

  加斯汀赶忙一路小跑追上众人。

  神殿里的窗户是一种可以避免日光直射的特殊构造，不过即便如此，整座神殿之中还是充满了柔和的白色光芒。

  从白色光芒的深处，有位少女悄无声息地向加斯汀他们缓步走过来。

  当看清少女容貌的那一瞬间，加斯汀所有的担心全都一下子云消雾散了。

  “丽蒂！”

  没有错！这个少女正是丽蒂！正是加斯汀展开这场冒险旅程的契机之人——丽蒂！

  丽蒂一边微笑一边缓步前行，只是，她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加斯汀一行人一样，悄然从他们的旁边走了过去。

  宛如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

  “丽蒂！等等！是我啊！我是加斯汀啊！”

  加斯汀连忙转过身去，向丽蒂大声喊道。同时将手伸向了她的肩膀，可是……他的手竟然穿过了丽蒂的身体！而接下来的瞬间，丽蒂的身影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哎？”

  “呀！”

  “切！”

  菲娜首先拉住了加斯汀的胳膊，而拉普又接着拉住了菲娜的胳膊。在他们的奋力救助下，加斯汀三人才总算是没有摔倒在地。

  然而此刻的菲娜却表情僵直，不过她还是勉强向众人挤出了一个不算完美的笑容。

  “刚、刚才的那个，一、一定是……对！是幻影、幻影！与在多姆遗迹见到过的那个一样的、幻影！”

  不知菲娜是不是在说出这句话的过程中对自己的解释感到满意，只听“嘭！”的一声，她用攥成拳头的右手敲了一下举在自己胸前的左手掌心，看样子是已经信服了自己的解释。

  “幻影——？”

  受到菲娜的影响，拉普也随之开始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难道说，这里也只是通往亚伦特的一个路标吗？”

  基德很快便否定了加斯汀的疑问。

  对于丽蒂突然在眼前消失这件事，基德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

  “不会是那样的，这里确实是亚伦特，这点不会有错。至于刚才的那个丽蒂，我也觉得应该是个幻影。因为就连我这对莫古族的耳朵，都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呢。”

  被基德这么一说，加斯汀突然发现了自来到亚伦特之后，一直感觉到但却没有注意到的、另一种异样感。

  “对啦！这里没有声音、也没有风和气味。嗯……还有，明明太阳就高高地挂在天上，但是却感觉不到它的温暖。虽然周围有大片的草坪、林立的树木，可是却闻不到草木的气味，就连位于它们下方的那一片片土地的味道也一点儿都闻不到。你们看！那只小虫子明明就在飞舞，但是却听不到它扇动翅膀的声音。刚才在草坪上走过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那种踏在小草上的感觉。”

  加斯汀边说便兴奋地用手摸了摸菲娜的胳膊，又摸了摸基德的大耳朵，接着说道：“没错！明明可以真切地感觉到菲哪还有基德的体温，可是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太阳、以及阳光照射下的所有物体的温度。就连刚刚消失的那个丽蒂走过来的时候，不但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而且也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味道。”

  菲娜的脸色看上去稍稍有些震惊。

  “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呢。不过加斯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敏感的？”

  “嘿嘿！当初坐渡轮去新帕姆的时候，菲娜不是通过海风的味道首先发现了那艘正在接近的漂流船吗？从那时起我就领悟到，如果感觉不够敏感的话，根本就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冒险家。之后在后背首创、跌落路克后山的那次经历中，当我在大雾里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渐渐真切地感受到各种微小的动静了。我想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敏感的吧？”

  “我一般也是根据气味、声响以及气温的变化等来判断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不过，我并不是一项一项地都去特别加以注意，应该说只是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地察觉到而已。我认为这就是冒险家的第六感……由此看来，作为一个冒险家，加斯汀已经超越我了呢。”

  被菲娜这样一说，加斯汀便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被身为冒险家老手的菲娜这样评价，我可又要高兴得得意忘形啦！”

  加斯汀话音未落，基德便泼来了一盆冷水。

  “的确如此。菲娜，我看你还是不要给加斯汀戴高帽子比较好。再说，我觉得在通过理解各个事项得出结论之前，依靠自己的直观感觉快速准确地做出判断这种事，本来就是冒险家应该具备的一项必要能力。”

  这是，拉普倍感无聊似的用鼻子哼哼道：“有在这里讨论什么高帽不高帽的工夫，还不如快点继续前进呢。不是说来到这里就能知道任何想知道的事么？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接下来到底应该向哪儿走才对？可恶！我本来还以为只要来到亚伦特，便能马上搞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了呢！”

  基德眯起眼睛望向神殿的里侧。

  “不如我们向那个丽蒂的幻影打听一下看看如何？她也没有发出一点儿脚步声。说不定她会带领我们到真正的丽蒂那里去呢。”

  在基德视线的焦点处，是丽蒂正在横穿神殿里侧的身影。

  加斯汀一行人赶紧追上了那个丽蒂，迫不及待地从身后叫了她几声，不过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即使加斯汀不甘心地绕到她的前方，这个丽蒂也好像完全看不到站在面前的他一样，依然一如既往地漫步前进，并在碰了一下加斯汀之后便消失了。

  而且，在他们两人相互碰撞在一起的这个过程中，加斯汀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阻力。

  “又消失了。嗯——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加斯汀环抱双臂哼哼抱怨之前，菲娜歪歪脑袋说出了一个提议。

  “下次不如我们别碰触到她，悄悄地跟着她看看如何？”

  而这第三个丽蒂，则好像只是在按照一定的路线绕着神殿转圈而已。不过，加斯汀他们还是在“跟踪”这个丽蒂的途中有了新的发现——一间聚集着许多丽蒂的大厅。

  就氛围来说，这里更像一间宽敞舒适的露天咖啡馆。

  聚集在这里的丽蒂们，有的在慢悠悠地散步，有的在呆呆地站立着，还有的一边喝饮料一边看一本小书……

  然而，在这整间大厅之中却听不到一丝的嘈杂声，四周甚至寂静得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喂！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拉普发出这声质问的同时，他的回音也紧跟着在四周回响起来。

  “怎么办、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继续去寻找真正的丽蒂了。眼下难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所以啦，我正在问怎样才能从这一群丽蒂中找出真正的她啊！难道说要一个一个地挨着让她消失，直到最后剩下的那个才是‘本尊’吗？不过话说回来，‘本尊’丽蒂真的会在这群家伙里面吗？真的会在这座神殿里吗？”

  “这个……不过，在萨尔特遗迹和多姆遗迹中，的确是能够与丽蒂的幻影对话的……”

  然而拉普却没有将这句话听进耳朵里，他只是更进一步地向加斯汀逼问到：“再说如果她本人真的在这里的话，早就该自己走出来了吧！就像现在，不正是她出场的绝好时机么？”

  “好啦好啦，先不要那么沉不住气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拉普毫不留情地将矛头指向了试图使他镇定下来的基德。

  “这算什么当天就能回去的旅程啊！哼！是啊，说的是不错啦，只要来到这里便立刻回去的话的确是可以当天来回啦。但像我们这样在这个广阔得不像样子的亚伦特中胡乱转悠，现在又被一群连说话都办不到的死幻影们围得团团转，如此下去到底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让石化的人们复原的方法啊！啊？”

  就在加斯汀刚刚想要反驳一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拉普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

  “呃疼疼疼疼疼！你突然之间干什么呀！这个臭娘们儿！”

  定睛一看，原来是菲娜猛地一下子揪住了拉普的耳朵。

  菲娜顺势一扭拉普的脑袋，将他那张皱成一团的脸拉到自己面前，并瞪起双眼狠狠地盯着他。

  “你在这里像个小毛孩子似的吵吵嚷嚷做什么？世上哪能什么事都顺顺当当地按照你的意愿来啊？哪能你说想要什么就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什么啊？与其在这里大吵大嚷，还不如你也一起来想想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好！——加斯汀本来认定以拉普的性格接下来会不管有理没理地大声反驳，说不定还会与菲娜来一场真正的“大战”。但就在他准备出手阻止拉普时，却意外发现这个一向趾高气昂的野小子竟然变得老实起来了。

  “抱歉，是我不对。”

  拉普的这句话不禁使得加斯汀瞪大眼睛，菲娜也放开了抓着他耳朵的那只手。

  加斯汀怔怔地来回打量着面前的拉普。果然，这家伙与过去的自己还是有所不同的——他在内心之中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当然，拉普于孩子王时期的自己，还是有很多重合部分的，但他对石化的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温柔，以及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这种爽快，却又让人感到一份大人的成熟。

  想到这里，加斯汀感到自己的心情忽然变得特别舒畅，不禁笑了起来。

  “嘿嘿嘿……！”

  “混蛋！有什么可笑的！”

  拉普瞬间便红着脸用双手揪起加斯汀的嘴角，并将它撑得老宽……加斯汀那憨厚的笑容果然非常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

  见状菲娜摆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摊平双手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双手叉腰大声宣言道：“胡闹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走！”

  “帚？昂阿帚？（走？往哪儿走？）”

  “到这座建筑物的中心部去！去寻找丽蒂！”

  经菲娜这么一说，加斯汀似乎也隐隐约约地感到了这里与多姆遗迹、雨月之塔以及吉尔巴顿地下神殿的共通之处。

  不错！目标只有一个——这座神殿的中央！

  只不过当菲娜带着众人来到她认为是正中的地方，加斯汀总有一种这里并不是中央部的感觉——不管怎样，看来他也渐渐养成了一边探索一边在脑子里描绘地图的习惯了。

  终于，当打开最后的那扇门时，一行人看到位于大门对面的丽蒂，向他们投来一抹微笑。

  ※※※※※※

  “欢迎来到亚伦特。”

  “丽蒂！我终于找到你啦！”

  “赶快告诉我让被石化的人们复原的方法！”

  面对同时对自己大叫出声的加斯汀和拉普，丽蒂微笑着分别看了看两人。

  “欢迎光临，希望得到更多答案之人、加斯汀，智慧之都吉尔巴顿的长老，以及随行的各位。我是与安基尔文明同生共灭之人，而亚伦特则是记载一切的知识之都。寻求诸多答案之人啊，请吧！请提出你的疑问吧。”

  丽蒂话音未落，拉普便用双手抓起加斯汀的衣领并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瞪大眼睛盯着他迫不及待地说道：“喂！听她这意思好像只有你才有资格发问。我要问的问题，你应该很清楚吧！”

  不过最初提出疑问的人，却不是加斯汀，而是基德。

  他像平时一样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边仰视着丽蒂一边提出这么一个问题：“首先，请问这儿有没有椅子？看起来应该会谈很长一段时间。”

  丽蒂嫣然一笑，轻声说道：“有的，还有饮品，我一块儿拿上来吧。”

  不一会儿，丽蒂准备好了桌椅和饮料。加斯汀一行人围着桌子，分别坐在一把椅子上稍息片刻后，便开始连珠炮似的向丽蒂提出了各种疑问。

  丽蒂听完众人一口气提出的若干问题之后，面露微笑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

  “作为对你们诸多疑问的回答，我首先来讲一下关于安基尔文明的历史吧。很久很久以前，当人类还是世界一部分的时候，不管任何人都能够与精灵互相交流。人类通过与精灵们的交流，从世界之中学到了许许多多的知识。精灵石作为人类与世界之间羁绊的证明，在人类与精灵之间羁绊的证明——光翼人的手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由此，人类甚至得到了可以到遥远的星海彼岸旅行的力量。这就是安基尔文明发祥的大体过程。而精灵石作为调和的象征，在双子光翼人的手中持续散发着光芒。”

  “……可是后来，人类却学会了掠夺。从大地那里夺取富饶，从天空那里夺取力量，就连人与人之间，也不断上演着互相争夺富饶与力量的惨剧。野心不断膨胀的人类，企图通过精灵石的力量将整个世界据为己有。然而，他们却忘记了精灵们所说过的话——精灵石的光辉，是一种能够映射出所有者内心的光辉。他们也忘记了，人类只不过是世界的一部分，而世界则是在经过调和之后才形成的。终于，他们从双子光翼人的手中夺走了精灵石。于是，精灵石在人类内心的映射下，变成了实体化的‘掠夺’——盖亚。盖亚是一个只为‘掠夺’而存在的存在，不管是富饶、生命、世界，还是精灵……它们本来其实是相同的东西，反映了所有事物本质的一面，而它们的调和便是世间的一切。在本质与调和都被夺走之后，世界开始渐渐化成了石头，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逐步走向死亡。无法遏制自己欲望的人类，在这场不断蔓延的灾难面前已是无能为力。然而，侥幸残存下来的人类，却为了自己一族的存亡，依然进行这对所剩无几的生命、土地、天空、大海，以及光翼人的互相掠夺。世间的一切迎来死亡之日，已经近在咫尺。”

  “亚伦特与吉尔巴顿的历史要追溯到那段时期稍稍靠前的时候。作为调和知识与智慧的殿堂，亚伦特和吉尔巴顿建设起来了。在这片虚空之中，它们宛如一对手牵着手翩翩起舞的双子，一边互相围绕，一边分别储藏着知识和智慧。然而，即便如此，它们在盖亚面前依然显得那么无力。”

  “最后，双子的光翼人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击碎了变化成盖亚的精灵石，世界和精灵才因此勉强避免了完全的灭亡。可是，当精灵石被击碎、双子光翼人死亡之时，人类与世界以及精灵之间的羁绊也随之碎裂开来。由此，曾经辉煌一时的安基尔文明迎来了终焉。”

  “当时，亚伦特和吉尔巴顿作为安基尔文明的残光，依然滞留在天际。然而，这份残火的最终消亡也只不过是世间问题而已。因为，此时的人类已经失去了支配天空的力量。于是，亚伦特和吉尔巴顿分别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人类相信，未来的人们终究会有做好准备接受这一切的一天，为了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亚伦特选择了继续储藏知识的道路。就这样，我作为判断那个时刻是否已经到来的知识之神关，留守在了这里。另一方面，吉尔巴顿为了那些诞生与苦难时代的人们、为了传播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智慧而降落到了地面上。精灵的指引和吉尔巴顿的智慧将引导着世界再次走向繁荣。当人们重新虚心听取精灵的劝诫时、当光翼人重新出生于世时、当精灵石重新回归光翼人之手时，便将是亚伦特的知识再次向人们敞开胸襟之日。”

  “然而，事情却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发展。本已碎裂的精灵石，现在正欲重新合为一体。想必这一次诞生的仍将会是盖亚。精灵石的光辉，是能够反映出其所有者内心的光辉。我作为掌管知识的神官，天生具有能够感受到那份光辉的能力。加斯汀，你所持有的光辉，是最适合用来指引你来到亚伦特的光芒，聚集在你周围的人们也是同样。可是，现在精灵石的拥有者所持有的光辉，却被染上了欲望的浊色。只有依靠双子的光翼人再次将精灵石击碎，这样当今的世界才能够得到拯救。好在目前正巧有一对光翼人存在于世，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语毕，丽蒂静静地微笑起来。

  然而，加斯汀和菲娜却一脸茫然地愣在那里，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基德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拉普则是一脸的不满。

  丽蒂刚才的那番话，的确对许多疑问都做出了很好的解答。

  包括琳和缪伦所说过的话的意思……

  可是、可是……

  “可是！这样说来，岂不是明摆着让菲娜和琳去送死吗！”想到这一点的加斯汀禁不住猛然大声叫道。

  但丽蒂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用一成不变的语气平静地说道：“的确如此。”

  “我们怎么可以事不关己似的对她们两人说‘为了拯救世界，请你们去死吧’这样的话呢！”

  “我是不会那样说的。只不过，刚才你曾问过我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而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方法——让双子光翼人以生命作为交换来击碎精灵石。”

  “怎么会这样！”

  基德看到加斯汀张口结舌没了下文，于是代替他接着说道：“你所说的这个方法，应该只不过是过去的人们消灭盖亚时所用的方法吧？其实也许还存在着其他的什么方法，只是，切实取得成功的记录就只有这一条，是这样吗？”

  “嗯，不错。情况正如你所说的一样。”

  “那么，过去有没有想用其他的方法来击碎精灵石，或是阻止盖亚活动的记录呢？”

  “有的。安基尔文明拥有比现在更为先进和丰富的武器，当时甚至可以说几乎每一种武器都试着对盖亚使用过。然而，最后却全部以失败告终。最终真正击碎精灵石、打倒盖亚的，只有调和之后的双子光翼人的力量。”

  听到丽蒂的话，加斯汀忍不住大喊道：“那么光翼人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光翼人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翼人的力量即是调和，也可以说是世界、精灵以及人类三者之间互相调和的一种表现。双子光翼人之死，即意味着调和的崩坏。虽然这件事对世界、精灵还有人类来说都将成为一场严酷的试练，但同样的，基于精灵石诞生的盖亚也无法逃离这种调和的崩坏。”

  加斯汀并不明白丽蒂口中所说的这个“调和”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绝对不能……

  这时，菲娜有些精神恍惚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和姐姐、必须一起以这种方式死去吗？不这么做的话，便无法拯救世界吗？变成石头的人们，会因此而得救吗？”

  听到菲娜的低语，加斯汀即刻一边大喊一边将她抱在怀里。

  “没有那种事！我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现在只不过是还没有发现其他的方法而已。既然如此，只要找到那个方法就好了！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方法的！我一定能够找到其他可以拯救世界的方法！由我来拯救世界的话，菲娜就不用平白无故地去送死了！不！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一时之间，一片幽深的静寂造访了此地。

  片刻之后，四周回响起了故作娇态、满脸倍显无聊的拉普刻意调高嗓门发出的调侃声。

  “我看呐，你们两个还是赶快随便找个地方亲热去吧。不就是拯救世界么，只要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拉普……”

  “可是，拉普……”

  拉普用脚搭在桌子上，撑起身体背靠椅背大幅向后仰过去，双臂则环扣在脑袋后面。他歪着脑袋看了加斯汀和菲娜一眼，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

  “刚才你自己不是也说过了么，说让我别像个小毛孩子似的只知道瞎嚷嚷，还叫我在质问别人之前，自己先多想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确实如此。我管他什么世界、什么精灵、什么调和的，就是其他村子那些变成石头的家伙们，也与我毫不相干，我只要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就足够了。不过，我看这次我不如连同你们一起，顺便将整个世界也给拯救了如何？”

  “不错，只要自己找出其他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便可以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记了，我一定是哪里有些不对劲。拉普，是你让我想起这一点来的，谢谢。”

  “切！”

  菲娜看起来已经多少恢复了一点精神。

  被菲娜当面这么一谢，拉普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而基德则是与平时一样，脸上流露着浅浅的微笑，眯起眼睛仰视着众人。

  不过，他现在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一种比平常还要调皮的光芒……不对，应该说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这一刻更加明显地表现出来了而已。

  “的确如此，这说不定是一条更加稳妥的道路。这件事从根本上也许是加斯汀和菲娜的问题，但它同时既是拉普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而且……它还是丽蒂的问题。”

  从最初开始便一直保持着一脸淡淡微笑的丽蒂，在听到基德的这句话后首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的？”

  “没错。这里记录着发生在过去的全部事情，而你作为掌管知识的神官，将其所有的内容全都暗记于心。但是当世界完全消亡之后，你会怎样做？你的知识又会怎么样？”

  那层透明的微笑开始渐渐回到丽蒂的脸上。只是，如果说之前的笑容有多半是像人偶一样的假笑的话，那么现在的她所展现出来的微笑则比刚才真诚了许多，甚至能够从中感到丝丝暖意。

  而后当这份微笑达到最高潮的时候……

  “说的不错，这的确也是我的问题。”

  丽蒂以爽朗的声音面向众人认可了基德的观点。

  ※※※※※※

  在那之后，加斯汀等人又向丽蒂提出了许许多多的疑问，同时也得到了许许多多的回答。

  然而他们却没能如愿以偿得到那种一听便一清二楚的“究极答案”。因此，他们有许多疑问感觉上似乎已经得到了解决，但回过头来再考虑一下的话依然会感到迷茫。

  造成这个问题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储藏在亚伦特之中的知识，全部都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

  丽蒂的确拥有大量的知识，也为加斯汀他们做出了大量的回答。

  可是，其中的一大半却无法立刻套用在当今的情况上。

  另外，在丽蒂的诸多回答中，有的甚至还包含着更深一层的迷题。

  还有一些问题则是如果不提出明确的质询，便无法得到明确的回答。

  例如当问到“魔法是什么？”的时候，实际上提出疑问的方如果不能给魔法做出适当的定义，回答的一方便无法为其准确地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已经能够做出定义的话，反而没有提出疑问的必要了。

  举例说明，就好像对一个不知道“电力”为何物的人为“电力”这个词做说明一样。

  如果现在你的手便有一本词典，那么请试着查阅“电力”这个词看一下。

  “电力是什么？”

  “在因电荷运动而形成的电流流动中，由于带电粒子之间相互吸引和排斥而产生的力量。它广泛应用在动力源、热源以及光源等方面，通过电磁波可以将情报传输到遥远的地方，电椅能够杀人，电饭煲可以蒸饭，电分解可以析出金属用来镀金。”

  怎么样？是不是用一种确实是明白了，但却又似懂非懂的感觉？

  同理，但听到“魔法是什么”这个问题的回答后，加斯汀他们依然一头雾水。就好像在听到“电力”的解释后又接着提出“带电粒子又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一样，他们也对答案中那些不甚明了的部分再次提出了疑问。然而这样一来，却又增加了新的疑问。一环扣一环，他们甚至有了照此下去是否会永远也没完没了的感觉。于是乎，最后全员得出了一个结论——除非具有与雷努三贤者相当的头脑以及对谋求知识的强烈执著，否则根本不可能彻底理解所有的疑问。

  另外，加斯汀等人在向丽蒂进行请教的这个过程中，还发现了几件更加令他们感到震惊的事情，例如……

  “哎？亚伦特明明这么广阔，却仅仅只有丽蒂一个人住在这里？”

  “嗯，是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千年以上的漫长岁月中，只有我自己的话，即使是我也多少会感到有些寂寞，于是我在许多地方都配置了我的幻影，用来尽量营造出一种城镇的氛围，不知你们是否喜欢？”

  “千年以上？这么说来，丽蒂是一个非常非常长寿的种族喽？”

  “不是那样的。我的平均寿命其实和大家差不多。每当一个我死去的时候，我便会制造出下一个我，并将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新的我。从我被选为亚伦特神官的那一刻起，我便具备了像这样不断延续下去的能力。”

  “意思即是说，丽蒂永远也不会死去，对吗？”

  “不是的。因为每一个我，分别是不同的我。就好像双亲将知识传授给子女一样，每一个我不断继承的只有知识而已。只不过因为成长的环境总是相同的，所以每一个我之间的差别才不是那么明显。我们从这里眺望着每一个时代的不断变迁，而每一个不同的时代都会给我带来些许细微的变化。生于幸福时代的我，将会度过幸福的一生；生于悲惨时代的我，一生则会以不幸作为终结。当精灵石落于幸福之人的手中时，我的心也会随之安详平静；而若不是这种情况的话，我的心也会变得紊乱躁动。以前，许多精灵石将许多人们的心都映射在了我的内心之中，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的了。加斯汀，在你的手中还持有精灵石的时候，我有一半是幸福的。但现在我的心中已经充满了不安。”

  这番话令加斯汀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注视着丽蒂的脸。

  而丽蒂则露出满脸笑意。

  只是她的这份微笑，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人偶那样的假笑了。

  看到丽蒂这张堆满机械笑容的脸后，加斯汀立即从口中迸出了一句未经考虑的话。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哎？”

  在意识到这句话已经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之后，加斯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就是啊！一直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你不是也感到非常寂寞吗？不管是幸福还是不幸，如果只把自己一生的价值托付给别人来主宰，岂不是太过无聊了？就好像通过我的内心，丽蒂应该知道许多关于帕姆的事情吧？难道你就不想亲自去看一看吗？对啊！你甚至有可能知道我家开的饭店——海鸥亭是帕姆最受好评的食堂这件事吧？难道你一次都没有想过要去亲口尝一尝我妈妈的手艺吗？我啊，当我第一次从丽蒂那里听到亚伦特的事情时，便已经兴奋得忍不住了！虽然对这里到底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一点儿都不了解，但就是想快点看到它、想快点走在它的大地上，还有就是想快点见到真正的丽蒂，甚至感到自己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每当看到大海和船只的时候，我就会想，总有一天一定要驾船到大海的对面去看一看；每当看到遗迹的时候，我就会想不管怎样我也一定要走到它的跟前去看看。这种心情，你能够理解吗？难道丽蒂就没有这样的心情吗？”

  顺便说一下，一个持有精灵石的人，似乎就连在思考“帕姆镇上料理最美味的食堂非海鸥亭莫属！”这种事的时候，他的这个想法也会通过精灵石传达给丽蒂。不过料理的实际味道，丽蒂应该好像无法感受得到……

  ……这件事暂且不论，且说丽蒂在听完加斯汀的这番话之后，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不对，应该说是怅然若失的表情。

  “嗯……你的这种心情，通过精灵石我的确曾经感受到过，并将它作为一项知识储藏了起来。但是，我呢？我自身又是怎样的呢？作为守护知识神殿神官的我……”

  这是拉普用鼻子哼哼了几声，不过挂在他脸上的并不是一贯的那副倍感无聊的表情，而是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微笑着。

  “反正如果世界灭亡了，一个人再在这里轮番守护着那些什么知识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么？在乱扯什么由于别人的缘故又幸福又不幸之前，自己先尝试着切实做些什么如何？”

  加斯汀也在一边跟着极力强调拉普的主张。

  “就是说啊！丽迪你也许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全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但是未来呢？未来的事情是无论谁都无法预测的！所以，让我们一起来开创吧！希望自己能够变的幸福却什么都不做，只当一个静观其变的旁观者，那样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基德也像平时那样一边淡淡地微笑着，一边抬头看着丽蒂。

  “我认为，不管任何人还是任何事物，都是由于担当着一定的使命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山的。丽蒂的使命也许就是在这里担当知识的守护者，但那并不是绝对的。而且每当完成自己的使命时，绝对应该是感到幸福的。所谓精灵的‘指引’，是不是就是一种让人们找到属于自己的使命，并帮助人们走向幸福之路的‘指引’呢？说不定加斯汀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以及像这样地劝诱你，都是精灵的指引之一呢。你的幸福……你真正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丽蒂一边倾听着他们的话，一边又慢慢地微笑起来。

  浮现在她那张美丽脸庞上的，是一抹迄今为止都未曾出现过的、明晰有力的笑容。

  “呵呵……不错。那么，为了我自己的幸福，请允许我与诸位同行。让我们大家一起，去拯救世界吧。说不行……我也能够帮上什么忙。”

  此刻，一直覆盖在丽蒂脸上的那张人偶的面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与此同时，缪伦率领部队来到了专门为研究盖亚尔建造的一座军事要塞附近。

  不过，虽然立于眼前的是一座要塞，但他们却没有遭受到任何反击。照这样的情况来看，要塞里的人们应该不是逃跑就是全都被石化了。巴鲁来时所乘坐的那艘空中战舰也被丢弃在要塞前面，而战舰上所有的乘员则已经全部变成石头了。

  缪伦将自己兵力的一大半安排到这艘空中战舰之中，并命令他们在此待机行动。自己则率领着琳和少数部队准备潜入要塞。

  女中尉三人组由于被命令与自己的部队一起看守空中战舰而显得有些不满。

  但是，带领大部队前去的话，的确只会给巴鲁……不对，是给盖亚增加力量而已。

  缪伦向在空中战舰里待机的人员们下达了严格的命令。

  “万一在潜入部队归还之前，巴鲁已经从要塞中走出来，到时要将所有的炮门对准他，以最大火力进行攻击！”

  “……向、向一个人打开全部跑门吗？”

  “不错。在他走出来的那一刻，要立刻升起空中战舰，从空中对其发动攻击。即便对方只有他一个人，也严禁进行任何近距离作战。升空之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绝对不允许降落这艘战舰。只要巴鲁走出要塞，你们便可以认为潜入部队即已全员牺牲。现在，已经没有巴鲁将军这个人物了，有的只是一个长有巴鲁外形、四处散播石化灾难的怪物——盖亚。攻击的时候不要心留余悸，要拿出将整个要塞全部击毁的势头来攻击。特别是萨基、娜娜还有米奥你们三人，这次不准再作出为了建立功勋而违反命令的行为，明白了吗？”

  准备就绪后，先行潜入部队在军官以及士兵们的敬礼中走向要塞。

  然后没过多久……

  “喂！米奥。我说，缪伦大佐为了不让部下白白送死，只带最低限度的人数潜入要塞这一点，我是非常理解啦。但，我们可是军人啊！老早就做好随时死在战场上的觉悟了。还不如说，我更加希望能够听到缪伦大佐对我说‘陪我一起去死吧’呢！”

  “萨基，你的血气实在太过旺盛了，先放一放如何？缪伦大佐对你那粗野的灵魂才没有意思兴趣呢。”

  米奥这句话使得娜娜一脸不满地瞪大了眼睛。

  “照你这么说，缪伦大作所看中的只有琳的灵魂了？那个满脸发白、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会钻到棺材里似的女人，根本连当作缪伦大佐的肉盾都还嫌太烂了嘛！让她跟着去岂不只能碍手碍脚、拖大佐的后腿么！”

  米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光翼人的事吧？那指的就是琳啊。”

  三人一起将目光投向潜入部队消失的那座军事要塞。

  片刻之后，萨基一字一句地低声自语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降落这艘战舰、吗……”

  平时一有事情发生，便会毫无顾忌地打破军规，进而依据自己的判断展开行动的这三个人，今天却从心里产生了要切实执行缪伦命令的想法。

  然而，不管是缪伦和琳，还是这三个女中尉，都连想都没有想过，加斯汀一行人竟然会继他们之后也同样潜入了这座军事要塞。

  第二十二章军事要塞

  当加斯汀等人正在担心是否还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时，丽蒂却提出了直接前往精灵石所在之处的建议。

  只要赶在精灵石现在的持有者，即巴鲁将军将其合为一体之前，似乎就可以从亚伦特直接降落到它的附近。

  “的确，迄今为止我所作出的实际行动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从今以后我想到什么就立刻将其付诸实施。”

  丽蒂是“不做则已、一做惊人”，千年以上什么也没有做所带来的反作用十分巨大。

  顺带一提，大概是由于丽蒂一直只是单方面感受精灵石映射出人类内心的光芒，一千多年都没有与其他任何人交往过的关系，所以她虽然能够很流畅地回答任何疑问，但却基本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

  丽蒂说出前面那句话时，也是大家都已经乘上回程天梯之后的事了。

  “等一下！我们还任何准备都没做呢！”

  拉普慌慌张张地抓住丽蒂的衣领大声嚷道，然而丽蒂却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必担心。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哪天想做，哪天就是吉日’吗？而且，巴鲁将精灵石复原之时已经迫在眉睫，虽说进程上好像因为他儿子对他发动的‘父子大战’而受到了阻碍，不过现在巴鲁已经领先一步了。因此，我觉得我们这边必须分秒必争才能赶上这个‘吉日’啊。”

  根据丽蒂所说，若是再盖亚复活之前，似乎只凭一个光翼人的力量也可以打破现在聚集起来的精灵石的调和，也就是说可以将其击碎。

  而且精灵石一旦被击碎的话，它的碎片就会互相排斥并散落到世界各地。

  这样一来，巴鲁若想在有生之年再一次将它们全部集齐，必将成为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只要精灵石不再映射巴鲁的内心，正在逐渐成型的盖亚也会随之云消雾散，而被盖亚所夺走的精灵也会跟着得到解放，相应的，时间的石化也会随即慢慢得以解除。

  另外，丽蒂接下来所展示的最新受害状况也的确不能置之不理。

  只见丽蒂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指，四周拥有亚伦特外观的景色便消失了，好像托盘一样的大地突然浮现在一行人的头顶上方。

  （这情景不禁让加斯汀想起了莉莉以前经常冷不防敲向自己脑袋的必杀技“托盘冲撞”，使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镇定下来。）

  也就是说，无论亚伦特的草木还是云彩，都是为了使整个风景看起来更加完整而特别制造的幻影。

  不过，现在漂浮在头顶上的大地景象似乎也是一副幻灯片，看起来正好像是从盖亚不断繁衍的地区上空所看到的大地一样。

  接着丽蒂将这十年以来灾难的蔓延状况用各种颜色的线条描绘了出来。

  通过这些线条，加斯汀他们惊奇地发现，在他们来到亚伦特之后的这短短不足半日之内，受灾的地区竟然比之前扩大了一倍以上！

  这些区域呈现出一片黯淡的灰色，就好像是圆形大地上生长出来的一颗没有瞳孔的眼眸，从头顶上空盯着加斯汀他们一样。

  而现在，这片黯淡灰色的边缘已经逼近了吉尔巴顿，吉尔巴顿的周边各地正在遭受着灾难的侵蚀。

  看到这里，加斯汀的脸不禁变得有些痉挛，不过他还是咧着嘴笑了起来。

  “嘿嘿嘿！只要在盖亚复活之前阻止它就行了！太——简单了！好！我们走！”

  然而，口中说出这句话的加斯汀却没有想到，在下一个瞬间，他们竟会化作一根散发着光芒的长针，以极快的速度径直刺向了那团灰色眼眸的正中央。

  ※※※※※※

  立于眼前的，是一座紧贴大山表面建造的加莱尔军基地。

  加斯汀他们前往卡夫旧村附近的那座灾难之塔时所目睹的惨状，与现在四周的光景相比，直接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不只花草树木，甚至连建筑物本身也都已经变成了那种黯淡的灰色。

  放眼望去，只有天空和横靠在基地前面的那艘空中战舰还散发着眩目的色彩。

  “巴鲁就在那里面。来，我们走吧。”丽蒂向前伸出右手的食指，直指面前的基地轻声说道。

  在基地的入口处有几位站岗的哨兵，只不过，他们都已经变成石头了。

  “说不定仍有没有被石化的士兵在巡逻”——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行人一边注意着周遭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

  如果还有平安无事的士兵在这里的话，他们是会过来袭击我们还是会向我们求救呢？——这一点加斯汀他们也不清楚。

  只不过，因为周遭实在太过安静，看来这里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经变成了石头。想到这里，加斯汀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难道……

  “盖亚是不是已经复活了啊？”

  对于加斯汀的这个疑问，丽蒂淡淡地微笑着予以否定。

  “不会的。若真是那样的话，灾难状况就不会仅仅只有这种程度了。”

  丽蒂的这句话让拉普使劲撅起了嘴。

  “仅仅？这种程度——？”

  “是的。因为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行走、互相交谈，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盖亚真的已经完全复活了，一瞬之间，世界的一半就会成为盖亚的所有物，不出一日，世间便不会再有任何生命存在。过去，双子光翼人以自己的生命做交换除掉盖亚，就是在那最后的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情。”

  菲娜竖起右手食指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微微歪着脑袋问道：“盖亚在支配整个世界之后到底想干什么？嗯……搞不懂，它到底为什么要制造那样的一个世界呢？”

  听到菲娜的话，加斯汀也抱起双臂，从鼻子里发出“唔唔”的声响。

  “这样说来，的确是非常无趣啊。整个世界就只有它自己还活着吧？啊～～只是想想都觉得乏味呢。”

  “盖亚的世界，是一个没有变化的世界。那个世界将只会重复进行着昼夜的交替，直到太阳燃烧殆尽、天空塌陷崩溃为止。只是仅此而已。总之，那是一个既不会刮风，也没有云彩流动，大海也不会泛起波浪的世界。所谓的纯粹支配全部、将一切据为己有，只得就是这样的事情。”

  “如果盖亚是精灵石映射出人类内心而诞生的产物，那么那个时候的盖亚映射的又是谁的心呢？”

  丽蒂嫣然一笑。

  “菲娜，没想到你连这个问题都注意到了。人类的肉体和心灵，其实都是非常容易变迁的东西。将一切都据为己有以及支配一切，终归是不可能实现的。精灵石是能够映射出人类内心的镜子。将自己心中的欲望全部通过精灵石映射出来的、那个企图掌控一切的人，对盖亚来说是可以被替换的存在。现在，巴鲁的心已经被盖亚所支配了，而巴鲁本身却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因为从一开始盖亚就是由巴鲁所诞生出来的东西。虚像只会为了使自己成为实像而不断地展开行动——为了让盖亚的世界成为现实。我能够感受到人们通过精灵石所映射出来的心，因此可以明白这一点。而且正因为它是虚像，所以才会显得那么难以对付。也正因为人类是一种容易变迁的生物，所以才会将不断变化的思想诉诸于内心，并以此进一步促进变化的速度。就像我因大家的劝说而离开亚伦特一样。然而盖亚确实无法产生变化的。”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你的意思即是只要打倒巴鲁，就等于同时也打倒了盖亚？”

  丽蒂继续以淡淡的语气回答了加斯汀的这个疑问。

  “嗯，可以这么说。盖亚是由精灵石所制造出来的虚像。如果不击碎精灵石，盖亚便不会消失。但是因为盖亚自身也非常清楚这件事情，所以它会不顾一切地保护精灵石。因此如果不打倒盖亚，便无法击碎精灵石。然而只要虚像仍是虚像，说到底也不过是虚像罢了。映射在水面上的影子，当水面泛起涟漪时就会消失。光翼人的力量便可以为这水面带来一缕轻风。”

  丽蒂的话让加斯汀和拉普同时抱着脑袋叫了起来。

  “听不懂——！”

  “你就不能给我说得更简单明了一点啊！”

  菲娜也将手指按在额头上，同时有一道深深的皱纹悄然爬上眉间——从这副样子来看，估计她也没听懂多少。

  不过基德倒依然还是平时那种不紧不慢的样子。

  “基德，你明白丽蒂那番话的意思吗？若是明白的话拜托帮我解释解释，越简单越好。我的头都变两个大啦！”

  基德以自己一贯的招牌式姿势——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抬头看了看向自己发出求救信号的加斯汀，然后将目光转向丽蒂。

  “也就是说，我们打倒巴鲁后，再由菲娜来击碎精灵石就行了？”

  “是的，正是如此。”丽蒂也微笑着回答道。

  这是，菲娜微微耸了耸肩。

  “可是，我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光翼人力量的使用方法啊。就连那对翅膀到底怎样才能让它长出来和收回去也不知道……”

  “该会的时候你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便会哭泣、鸟儿即使不用教也能学会怎样飞翔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事先练习练习不是更好么？”拉普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听过‘蜈蚣的故事’吗？”

  “那是啥？突然之间……”

  “故事讲的是一只正在走路的蜈蚣被问道‘你有那么多脚究竟是怎样行走的啊’时，却突然脚步紊乱，变得不会走路了。婴儿的哭泣方法、鸟儿的飞行，以及光翼人的力量都是与蜈蚣的行走方法类似的现象。遵循着精灵的指引、自然地将这种力量掌握在手中是最好的。不用担心，到了必要的时候，你的光翼人之力一定会发挥出来的。”

  听完丽蒂的说明，菲娜好像想到了一些什么似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了这种说法。

  “不错！该会的时候总会学会的。”

  “嘿嘿嘿！没错！前阵子菲娜即使是在睡着的时候，还用那对翅膀救了我呢！”

  “讨厌啦加斯汀！那时我不是睡着了，而是失去意识了！啊哈哈！不过后来，当我知道是托那对光之翼的福，我才会与加斯汀一起活下来的时候，我第一次打心里感到，能生为一个光翼人真是太好了！在那之前，看到姐姐因为自己是光翼人而显得那么痛苦，我还一直以为生为光翼人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呢。”

  “还有啊，当时在那片夜空中，基德他们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就发现我们，也是多亏了你的那对光之翼啊！”

  基德面露微笑，眯起眼睛仰视着高兴地谈论着这件事的加斯汀和菲娜，而拉普则挖着鼻孔，把脸转向了一边。

  ※※※※※※

  基地之中幽深黑暗。

  比起仍然残留着照明的那座灾难之塔，这里所有的事物可以说是已经百分之百被石化了。

  这片阴森的黑暗给加斯汀他们带来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丽蒂以自己那根能够发出光芒的法杖作为提灯带领众人继续前进。

  这根法杖应该是一个类似安基尔式手电筒的道具，不过它似乎还有各种各样其他的用途。

  基地的许多地方都零零星星地站立着一些被石化的士兵，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一副正在向基地内部疾驰的身姿。

  不过就当时那艘空中战舰上的乘员总数来看，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了。

  其他的人呢？大家都平安无事吗？还是说，他们在别的地方被石化了？

  加莱尔军在墙壁这一侧的确制造了巨大的灾难。

  而且是一场总有一天会越过“世界的尽头”蔓延到墙壁另一侧的巨大灾难。

  加斯汀深深地知道，每一位士兵其实都只是普通人。

  就好像那些头上长着角的，又或是身后长着尾巴的人们，说到底也是普通的人一样。

  忽然之间，拉普说出这样一句话。

  “喂，加斯，这些家伙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家和亲人吧。”

  “那是理所当然的了。不过，怎么了？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在那艘飞行机械上的时候，那些士兵们给我看了几张他们以前的照片。他们给我解释说‘这就是照片啦。用那架照相机可以制作出这样的画来’等等等等的。而那几张照片中，基本上都是画着那些士兵与他们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的画。当时我看了之后一下子就怒火中烧了，脱口就向他们大喊道‘你们这群自私的混蛋！只顾着与自己的家人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但夺走我的亲人和朋友时却连眼都不眨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嘿！他们本来明明应该听不懂我的话，却一个个都像听懂了似的低下了头！”

  “哎？”

  “那时四周立刻就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没想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像我说了声‘对不起’。明明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竟然也会道歉……而现在看着这些变成石头的士兵们，我就禁不住会想，这些家伙们应该早就知道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副样子吧，既然如此那到底为什么还要来到这边兴风作乱？明明……也都拥有自己的亲人……”

  说到这里，拉普一下子沉默下来。

  其他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丽蒂的带领下，默默地继续向目的地前进。

  ※※※※※※

  随着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队士兵很快便出现在加斯汀一行的面前。

  那些士兵们最初看到加斯汀他们时，显得非常吃惊，并纷纷举起枪。

  “先不要射击！……大家可以把枪放下了。他们是琳中尉所雇用的当地工作人员。”

  “……士兵先生、你不是那个时候的那位士兵先生吗！”

  原来，领头的这位正是当时在空中战舰上给加斯汀带过路的那位士兵。

  另外还有几个士兵似乎也都记得加斯汀或拉普的样子。

  “我说你们究竟到这种地方干什么来了！现在这里可是十分危险的！”

  “那你们有事干什么来了？难道那时你没有带着琳去缪伦那里吗？”

  “我们这次本来是与缪伦大佐一起来的。大佐发动了军事政变，决心用自己的手来打到他的父亲巴鲁将军。所有的士兵全都投向了缪伦大佐一派。”

  其实，应该说“现在所留下的，已经只剩下缪伦一派了”更合适些。

  不过当加斯汀听到士兵的那句话时，却觉得他说得有点过于极端了。

  至少当加斯汀还在帕姆的时候，他便听说过巴鲁将军是一个既让人畏惧又让人尊敬的人。

  民众对他的评价并没有差到如此一塌糊涂的地步。

  因为，他的确为世界做出了许多值得赞扬的功绩。

  “巴鲁将军这个人，难道就那么没有人望吗？”

  “自从来到墙壁的这一侧之后，他净命令我们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即使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也要执行这项计划？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真的能够为世界带来和平与繁荣吗？从计划开始实施之后所造成的诸多惨剧来看，我们实在是不能不产生怀疑。缪伦大佐的决断，就是对这个疑问的回答。而且，虽说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但由我们自己所造成的后果，必须用我们自己的手来将其终结。”

  “那么，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我们正要返回外面那艘战舰上，这是缪伦大佐的命令。大佐则同琳中尉一起，正在与巴鲁将军进行最后的对决。”

  “姐姐也在这里吗！”

  “姐姐？啊啊，我想起来了。是的，琳中尉与大佐在一起。如果大佐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地归来，那当然再好不过。不过万一活下来的是巴鲁将军的话，到时候就以整个战舰的全部火力将他打倒，这也是缪伦大佐的命令。你们也跟我们一起来吧，这里太危险了。”

  加斯汀拍了拍胸脯说：“我们也是为了打倒巴鲁将军才来的！我们要与缪伦大佐一起战斗！”

  士兵一听便急了。

  “笨蛋！男人之间的父子对决，别人怎么可以随便插手！”

  “这才不是什么别人的事情！不管对谁来说都是自己的问题！诸位，我们走！他们一定在这边！”

  “停下来！快回来！”

  加斯汀一弯身子，从出于善意想要抓住自己的士兵胳膊下面钻了过去，并马不停蹄地向这队士兵走来的方向跑去。

  然而，士兵们并没有跟着追上去。

  因为他们要严格遵守缪伦的命令——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准再回来！

  ※※※※※※

  “你这家伙！竟然擅自到这里来！”

  “菲娜！你还活着，太好了！”

  当受伤的缪伦和正在给他治疗的琳发现突然闯进屋里来的是加斯汀一行时，分别用不同的话语对着不同的对象喊了起来。

  这是一间大得有些浪费、装备无比豪华的屋子，隐约散发着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有些地方的装潢与空中战舰中的那间玻璃屋子类似。

  缪伦的脚上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那个伤是怎么回事啊？”

  加斯汀未经考虑地出口问道。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缪伦，而是看起来一脸疲倦的琳。

  “是被巴鲁将军……”

  可是在琳说完这句话之前，缪伦已经冲着加斯汀大骂起来。

  “为什么把精灵石交给巴鲁？如果不是你让他集齐了精灵石，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世界也不会走向灭亡！”

  “大佐！请先不要动！”

  正在给他疗伤的琳，眼看着缪伦的鲜血渐渐染红了自己的双手，不禁发出一声悲鸣。

  加斯汀也不甘示弱地面向缪伦大声反驳道：“当时菲娜可是差一点就会被巴鲁杀死啊！精灵石算什么！那种东西怎么能够跟菲娜的性命相提并论！”

  “仅仅只为了她一个人，已经有数千人、不！是数万人因此而丧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就是有数十万人也比不过一个菲娜！而且，我们现在不正是为了打倒巴鲁才来到这里的吗！只要一起将巴鲁打倒不就行了吗！那样的话，那些人们也会因此而得救，不是吗？”

  “一个小毛孩子能干什么！”

  “谁是小毛孩子？我是冒险家！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冒险家！”

  缪伦环视了加斯汀他们一眼。

  真是一群没有任何组织性、也完全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乌合之众！——他不禁从心里满生厌恶地如此感到。

  “你们这群人根本什么都办不到，不要给我们添麻烦！这是我和巴鲁之间的问题，一定要由我自己来给它画上句号！”

  缪伦便说边想要站起身来，可惜没有成功。最后还是在琳的支撑下才勉强站直了身体，他那张满是不甘之色的脸庞因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

  拉普挂着一脸倍感无聊的表情故作怪声道：“喂！加斯，快别管那个伤病号了，我们走吧。反正看样子他也暂时动不了，就算他真的愿意与我们一起战斗，我看也只能是力不从心了。”

  “说的也是。好！不管他们了，我们走！”

  “等等！若没有光翼人的帮助，想要打倒巴鲁是不可能的。”

  “没问题，有我在呢。”菲娜威风凛凛地踏前一步站出来挺胸说道。

  缪伦还有琳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什么……？哦，是么，果然还是觉醒了么！”

  “菲娜！为什么连你也……”

  琳面向菲娜的那张脸上顷刻之间便挂满了悲伤。

  菲娜看着琳那副悲伤的表情，不禁感到有点困扰。

  缪伦目不转睛地看了琳一会儿，突然向她命令道：“既然如此，琳！与他们一起去吧！发挥出你们双子光翼人的力量，将精灵石再次击碎吧！”

  缪伦话音未落，加斯汀便惊叫起来。

  “如果那样做，菲娜和琳会变成怎样，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只有牺牲她们两人，才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就是为了阻止那种事情发生，我们才会来到这里！大冒险家加斯汀大人和他的同伴们，一定会找到其他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加斯汀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大声喊道。

  “喂喂喂！加斯汀老爷，请问那个‘大冒险家加斯汀大人和他的同伴们’指的都是谁跟谁啊？”

  “嘿嘿嘿嘿嘿！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这是我的老毛病，别在意啊！”

  于是，加斯汀一行人先一步向着基地的更深处迈出了脚步。

  琳则似乎准备在给缪伦疗完伤后便接着追上去。

  ※※※※※※

  它悠然飘浮在玻璃对面的空间之中。

  那个空间之巨大，仿佛都会使人的距离感产生错乱。明明是在封闭的室内，看起来却像一整条帕姆的街道一下子装进去了似的，广阔得甚至看不到它的尽头。

  黯淡的红色光芒充斥其中。

  但是光源到底在那里却无从得知。

  而那个不祥之物，就飘浮在这片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暗红色光芒之中。

  宛如飘浮在一片血海之中。

  现在的它，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从灾难之塔将其抬出来时、盖亚萌芽时期的影子。

  若非要拿什么东西来作比喻的话，只能勉强说它像是一个甲虫的蛹，一个异常肥硕的蛹。

  在这个蛹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搏动着。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能够一眼便认出来——那就是盖亚。

  因为可以感觉得到。

  它那大得吓人的躯体，仅从外观来看，似乎比起那艘空中战舰来都要巨大得多。

  加斯汀甚至一度认为，它那夸张的巨大会不会是一种错觉。

  在这个基地之中，怎么会有如此广阔的空间？

  在想到这个疑问的下一秒钟，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空间并不是在基地之中，而是位于与基地相接的那座大山之中。

  不对，应该说那本来就不是一座山。

  而是一座拥有山体外表的遗迹。

  它的内部就是孕育盖亚的摇篮。

  如果情况确实是这样，那么它的巨大便不是一种错觉。

  “巴鲁正在将精灵石合为一体，我们必须在快点！”

  听到丽蒂急促的声音，加斯汀大步跑了起来。

  登上一段长长的阶梯之后，又一口气连续穿过三个房间。

  在一座直通盖亚所在的天桥尽头，加斯汀等人看到，巴鲁正背向这边站在那里。

  在他的面前，是一块凹凸不平的黑色巨石，它的体积有巴鲁的数倍之大。

  伴随着盖亚的脉动，那块石头不停地向四周投射出血一样的光芒。

  巴鲁头也不回地以诡异的声音沉沉说道：“绝对、不允许、你们过来、妨碍我，这可是、一项、缜密的操作。”

  “喂！巴鲁！如果你还残留着一丝作为人类的心，那么就马上将这种愚蠢的行动停下来！你看看世界已经被你摧残成什么样子了！”

  “我要、永远地、支配一切，世界、将成为、我的东西。”

  丽蒂面向巴鲁举起了法杖。

  “加斯汀，即使他那仅存的一点人性，也在渴求着永远的支配和独占。事到如今，只能将他打倒了。”

  “但他毕竟是缪伦的父亲，首先还是试试看能不能将他说服……”

  “都这种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如果那家伙能够被说服的话，那个叫什么缪伦德还用得着发动政变么！”

  短剑隔着斗篷深深地刺入巴鲁的后背。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拉普已经将自己手中的短剑朝巴鲁投了过去。

  然而，明明眼看着完全埋入巴鲁身体之中的那把短剑，紧接着却好像被从内部轻轻推出来一样，从斗篷上脱落下来掉在地面上，并同时发出一个干涩的响声。

  此时的那把短剑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金属光泽，变成暗灰色的石头。

  它看起来也并不像是被斗篷下面的铠甲给弹回来的。

  “哼！我本来也没想过这一战能够轻易取胜！”

  就在拉普想要进行第二次攻击时，巴鲁的斗篷像被强风吹起一样猛然上翻，一根宛如粗鞭一样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拉普的胳膊，并紧接着将他的身体拖到半空之中。

  “呃！”

  性格倔强的拉普本来即使身体真的收到什么痛楚，也一般会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叫声，而且也不会将这种痛楚表现在脸上。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拉普，此刻他的脸却因苦痛而变得扭曲不堪。

  这样下去，拉普的胳膊不是会变得血肉模糊就是会被直接扯下来。

  “放开拉普！”

  加斯汀大叫一声拔剑砍向那根粗壮的触手，菲娜则向巴鲁的身体放出火焰魔法。

  丽蒂每次甩下法杖，便会放出一股看不见的冲击波，基德则从里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道具扔了出去，只见那个道具在接触到巴鲁后背的瞬间便“嘭”地一声炸开了花。

  在众人的连番攻击下，那根触手终于将拉普松开，但他的身体却重重地摔到地上。

  爆炸带来的烟尘一时将巴鲁的身姿隐藏了起来。

  “拉普！不要紧吧！”

  “切！一两只胳膊算什么！”

  拉普的那只胳膊无力地下垂着，已经完全活动不了了。

  巴鲁伸出来的那只触手也缩到了烟尘之中。

  加斯汀他们摆好架势，一边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烟尘飘散的那一刻，一边想象着烟尘之中巴鲁受伤倒地的样子。

  可是，烟尘散开之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巴鲁鼎然而立的身姿。

  他的那件斗篷已经烧成了碎片，穿在身上的衣服和防具也有多处损伤。然而，覆盖于它们之下的那具身体，此刻却已呈现出了异形之姿。

  刚才的那只触手就长在他右边的肩胛骨之下。

  “我、应该说过、不准、妨碍我！”

  他那本来就异常臃肿的右肩，却眼看着仍在继续膨胀，变成一层一层像是铠甲一样的东西，将他的身体渐渐覆盖起来。

  从他的左肩上，一根宛如长枪一样的巨刺穿破皮肤，不断地向外慢慢延伸。

  这时，从他的左肩中突然又迅速长出一只胳膊。当这只胳膊——他的第三只胳膊将那杆长枪从他的身体中猛地抽出来并摆出攻击架势之时，巴鲁的整个身体构造都已经完全没有原来身为人类时的模样了。

  更加让人感到反胃的是，这时他的脑后竟然一下子迸裂开来，露出了一个类似昆虫复眼一样的恶心器官！

  巴鲁看来是打算把加斯汀他们交给自己刚刚长出来的这些新器官来对付，自己则继续进行精灵石的融合操作。

  看到他的这副异样身姿后，要说加斯汀完全没有感到一丝害怕，那绝对是撒大谎。

  当巴鲁的新胳膊将从自己身体中生出来的那根长枪高高举起，欲向众人刺来之际，加斯汀他们的总攻也随之开始了。

  普通攻击再加上魔法攻击（拉普也会使用与加斯汀的火焰魔法类似的攻击魔法，而丽蒂则施展了数种加斯汀他们从未见过的魔法），还有基德的爆炸核桃以及填满了火药的手榴弹，都尽最大的可能击打在了巴鲁的身上。

  巴鲁的新胳膊出乎意料的难缠，而他的新铠甲则坚固得让人不敢相信。

  虽然众人似乎根本不是巴鲁的对手，个个都负了伤，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继续战斗者。因为，他们坚信自己一定会取得胜利。

  丽蒂以及菲娜先后失去了意识，这时手上炸弹已经全部用光的基德将她们两人拖到战场后方，然后给她们吃下了苏醒药。

  虽说两人都已经身受重伤，但如果不赶快让她们苏醒过来、重新加入战斗的话，要想取得胜利则更是难上加难。

  拉普用一只胳膊坚持战斗着。

  经过一番苦战，他们总算是打掉了巴鲁的那只触手。

  可是，巴鲁自身却连轻微的颤抖都没有。

  “已经、没有必要、再陪你们、玩下去了。”

  巴鲁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回过头来，但加斯汀仍然能够感觉到，此时的他正在咧嘴奸笑。

  与此同时，加斯汀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盖亚已经觉醒了。

  “没赶上吗！”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加斯汀回头循声望去，他看到缪伦和琳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缪伦把一只胳膊搭在琳的肩膀上，看来他仍然无法自由行走。

  缪伦盯着那个曾经是人类巴鲁的怪物，猛地大叫道：“不！还不晚！琳！快点！与菲娜一起！发挥出双子光翼人的力量吧！”

  琳扶着缪伦走到一处墙壁边上，待他靠在墙壁上站好后，便立刻飞也似的奔向菲娜。

  “菲娜，借我力量！”

  “姐姐！”

  光之翼自琳的后背上如岩浆般缓缓喷发出来，接着它好像成为引水似的，菲娜的后背上也随之渐渐升起一对光之翼。

  与此同时，活力从菲娜的脸上消失了。

  虽然她依然睁着双眼，但是似乎没有意识。

  琳伸出双臂抱住菲娜。

  菲娜也面无表情地抱住琳。

  菲娜似乎正在与琳同调。

  “休想、得逞。”

  在巴鲁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数根触手猛然冲破盖亚的蛹迸发而出。

  触手开始疯狂地破坏四周的墙壁以及屋顶。

  每一块崩落下来的岩石都有坦克一般大小。

  而当每一块岩石与地面发生冲撞时，都会在它周围引起一阵宛如地震一般的晃动。

  裂痕随之向四处蔓延。

  一根巨大的触手一击敲碎了加斯汀他们头顶上方的墙壁，接着一股撕裂皮肤一般的冲击袭向他们全身。

  “菲娜——！”

  加斯汀一边用两只胳膊护着脑袋，一边搜寻着菲娜的身影。

  在这片黯淡的瓦砾与尘埃之中，只有双子光翼人的翅膀依然在散发着光辉。

  加斯汀猛然发现，四周的声响在不经意间消失了。

  自己的身体则飘浮到了空中。

  ……不只自己，还有同伴们，以及缪伦。

  “琳！快艇下！不用管我了！先去打倒盖亚！”

  可是这一次，琳却没有听从缪伦的命令，而是继续用立场包裹着缪伦和加斯汀他们快速上升，穿过由盖亚出售所造成的巨大裂痕飞到了外面。

  此刻，外面正是一片被晚霞映红的、血一样的天空。

  身体下方的灰色世界也因此被染得一片绯红。

  那艘空中战舰也是同样。

  琳带着众人向那艘空中战舰缓缓降下。

  然后，在接近甲板的时候，将他们放在上面。

  琳和菲娜在甲板上方手拉着手，作出一个祈祷似的动作。

  可以从盖亚所在的方向感觉到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波动。

  就好像无尽的黑暗正在那里滋生一般。

  那些疯狂舞动的触手，则似乎想要紧紧地抓住自己的灵魂一样……

  加斯汀不禁感到，如果被那些触手抓住的话，自己绝对马上就会变成石头。

  他同时还意识到，现在菲娜和琳正在保护着自己和大家不受那些触手的侵蚀。

  有几个士兵快步跑了过来。

  “大佐！您平安无事吧！巴鲁将军呢？”

  “行动失败了！现在马上发动战舰飞上空中避难！盖亚就要出来了！炮门全开！将所有的攻击火力对准盖亚！”

  士兵们的行动非常迅速，片刻之后空中战舰便发出一阵隆隆的轰鸣声飞上了天空。

  几乎与此同时，大山轰然崩裂。

  盖亚的巨大触手从裂缝中弯弯曲曲地伸了出来。

  有的触手沿着山坡不断蔓延，就好像缠住多姆遗迹的木头人树根一样；有的则像漂流船上的那只巨大章鱼的爪子一样，因为无法捉到战舰而在空中张牙舞爪。

  不过，每当有触手接近时，菲娜和琳的光之翼便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接着触手便会化作尘埃迸散而去。

  “射击！”

  随着缪伦的一声令下，无数的火舌立时从空中战舰中喷吐而出，径直飞向盖亚的所在之处。

  在血色夕阳的照射下，盖亚的本体爬上山顶，而触手则像熔岩般沿着山坡四下蔓延。

  在炮火的猛烈攻击中，夜色降临了。

  已经射光全部炮弹的空中战舰沉默了下来。

  盖亚也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而此时菲娜和琳的光之翼也已经消失了。

  一位士兵战战兢兢地向缪伦问道：“大佐，我们、赢了吗？那个怪物、盖亚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加斯汀却依然能够感觉到盖亚的存在……说不定其他所有人也都一样。

  缪伦静静地说道：“没有，我们并没有取得胜利，盖亚还活着。那就是巴鲁最后的形态。我们接下来要先整顿自己的态势，不管付出多大牺牲，我们都一定要除掉盖亚。”

  儿子已经完全舍弃了自己曾经的父亲。

  盖亚虽然复活了，但世界还没有灭亡。

  加斯汀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第二十三章野战营

  “由于各种条件都不尽相同，所以会出现不同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次世界之所以能够暂时避免毁灭之灾，主要是因为盖亚在觉醒的那个瞬间受到了光翼人力量的阻隔，同时它又无法像上次那样很快便再次集结起完全复活所需的力量。也就是说，安基尔时代比现在富饶得多，却反而给盖亚提供了足够的饵料。这真的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加莱尔军的前线基地中，临时搭建了许多帐篷。

  其中最大的那座帐篷里，缪伦和琳、加斯汀等人，以及女中尉三人组正同席而坐。当时加斯汀急中生智胡编乱造的那个谎言，宛如葫芦里生出了小马驹，弄假成真了——现在他们成了真真止正的当地工作人员。

  话虽如此，缪伦会拉加斯汀等人入伙的目的，却并不是因为他对加斯汀以及当地人的协助抱有期待，而是在于得到光翼人菲娜的力量以及丽蒂所持有的庞大情报。这一点，相信不管谁都心知肚明。

  其中最有力的一个证据便是，缪伦以在军规上这是必须的等等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独断专行地将菲娜和丽蒂分别封为了少尉和情报将校。

  丽蒂称自己会帮助众人打倒盖亚，但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当场便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缪伦的要求。

  不过，菲娜却暂时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只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比起打一开始就持保留意见的菲娜来，丽蒂在对缪伦的协助上倒显得更加积极。

  面对如洪水一般不断蜂拥而来的疑问，丽蒂带着微笑的表情，毫无停顿地一个一个予以回答。

  并且，她完全用不着当地工作人员加斯汀来做翻译。

  因为，不管世界上的哪一种语言，她都能流畅地道地使用。

  丽蒂认为这也许就是她应该承担起的任务，于是脸上一直保持着那副人偶一般的职业微笑。只不过，似乎又有一丝兴奋和喜悦深深地隐藏于其中。

  三位女中尉脸上的表情就比较复杂了——一半是因为能够与缪伦大佐同席而坐的欢心，另一半则是因为增加了竞争对手而感到的不满，同时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好奇心毫不掩饰地写在她们脸上。

  换言之，能被叫来这里参加这场会议，说明自己已经得到了缪伦大佐的认可，这无疑是令她们兴奋不已的。

  ……至于加莱尔军由于元气大伤，人手不足才会轮到她们出场的这个现实问题……总之暂且视而不见。

  另外，她们从心里自认为缪伦大佐之所以会对琳特别关照，主要是因为她是光翼人（这件事曾令她们感到吃惊）的缘故，因此总算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仍然有些可疑，但据说琳很快便会去另一个世界了，所以，只有我才能安慰伤心的缪伦大人——三人各自在自己心里暗暗敲打的这个小算盘，在她们得知“琳会死”这件事时露出的表情里，已经显露无遗了。

  但是，以前曾经让自己蒙受奇耻大辱的小屁孩们，现在竟敢与自己平起平坐，更甚者他们其中之一还是琳的双胞胎妹妹……这实在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听说琳的这个名为菲娜的妹妹不久便会与她一起极乐升天了。于是三人决定姑且不跟她计较。

  然而，对她的这几个随从，三人却感到有些忍无可忍——即便缪伦大人对他讲话也依然肆无忌惮挖着鼻孔的肮脏小鬼、不知所谓的怪兔子（例外的是当米奥看到基德时禁不住喊了一声“好可爱！”），以及这个容貌比起自己来虽然望尘莫及，却也算是美女的丽蒂。

  为防这个美女将来成为缪伦大人的跟屁虫，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就现在来说，三人对她所持有的情报同样也非常感兴趣。

  基于这些复杂的想法．尽管因为是在缪伦大佐的面前，这三个女中尉已经显得相对老实一些了，但即便如此，这些想法依然非常明显地全部表现在了她们的表情和态度中。

  而菲娜和琳那一方面……琳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表情，菲娜则显得好像十分消沉。

  这是一场以自己和姐姐的死为前提进而讨论今后对策的会谈，情绪会消沉也是情有可原的。

  加斯汀当然坚决反对这种以牺牲菲娜和琳来换取世界和平的做法。

  丽蒂继续流畅地解说着。

  “即是说，以迄今为止的经过来看，到时若想让琳和菲娜的心合而为一，应该是不可能的。如果两个人不能从心底互相信赖、互相珍爱，便无法发挥出双子光翼人真正的力量。并不是说只要在生物学上的双胞胎光翼人就可以，调和是必须的。在此基础上，双子双方若能同步承受毁灭，即会引起调和的崩坏，也就是可以击碎精灵石。上一次琳之所以能够用自己的力量让菲娜与她取得同调，那主要是托福于两人之间的心之羁绊。然而长时间走在不同道路上的她们两人，就目前来看要想实现真正的调和是根本不可能的，人类的心是非常敏感的，就算在头脑中强行加入想要互相调和的意识，心却不会按本人所想的那样做出反应。”

  “抱歉，琳。”

  “没什么，其实一切都跟大佐所说的一样。”

  对缪伦的话，琳简短、生硬地做出了回答。

  缪伦在自己被救助之后，当着大家的面打了琳一巴掌，并将她狠狠地斥责了一顿。

  究其原因，是因为琳放弃了打倒盖亚的机会，选择了拯救身陷险境的妹妹菲娜、上司缪伦，以及在场的其他所有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在琳被缪伦扇耳光的时候，加斯汀曾跳出来大声指责过缪伦的做法。

  而现在，加斯汀又激动地站起身，再次面向缪伦大声叫嚷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身为男人你怎么能好意思让女人去送死呢！”

  加斯汀话音未落，女中尉三人组已经口中谩骂着站到了他的面前，机关枪似的对其展开了攻击。

  “你的那种想法，只不过是男人的狂妄自大罢了！”

  “说得没错儿，现在这个社会可是实力的社会！别仅仅因为是男儿身就自以为很了不起似的。”

  “我也有自己所尊敬的男性，但是，那并不是因为他是男人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是一位既有实力又出色的人．所以我才会尊敬他！”

  “觉得自己是男人就想站在我们女人面前耍威风么？要不要我现在就让你了解了解谁更厉害啊？”

  三人煞是慑人的气势，使加斯汀不禁吓得后退了一步。

  有一些事情加斯汀是不了解的。所谓的女性军人，直至不久之前还只是卫生兵，要么就是从事秘书那样的科室工作。上前线战斗的，百分之百都是男人。

  别说是将校了，就连在后方担当管理职务的也全部都是男性。这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一个男性社会。

  然而她们却能够成为女性指挥官，可以说是女性军人的先驱。但同时，她们也肯定会受到某些上官、同僚、部下等各方各面而来的巨大非难。她们不但全都忍耐了下来，还进一步将其击垮，并不断地继续攀升，因此才能拥有今天这样的地位。

  她们所付出的那份艰辛，是同等的男性军人所不能比的。

  如果意志不够坚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即便如此，若是在时代稍早一点的时候，估计她们也不可能成为将校。

  认同她们三人的实力，并赐予她们与其实力相符职位的人，正是缪伦。

  女中尉三人组会对没有身为军人的实力却能成为中尉的琳，以及经常大肆顶撞缪伦的加斯汀持有诸多怨言，原因可以说并不仅仅在于她们对缪伦的恋慕之心。

  “安静一点。”

  缪伦短短的一句话，就使得三位女中尉全都闭上了嘴。

  然后，缪伦用静静的语气这样说道：“我当然也不希望看到部下们的流血牺牲。但对军人来说，为他人而舍弃自己的生命，这种觉悟是必须的。所谓军人，就应该是这样的一种人。”

  “菲娜可不是什么军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她能够加入军队，希望她能作出为了世界舍弃自己生命的觉悟。”

  “我才不会让你杀掉菲娜！”

  这时，缪伦一直镇定自若的语气忽然变得暴躁起来。

  “那么你说，怎样才能打倒盖亚！除了让双子光翼人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以外，到底还能有什么方法！”

  “不管什么方法，都要试试看才知道！我们不是军人，是冒险家！身为冒险家，只要还活着，就绝对不会放弃！只要不放弃，冒险家就还没有输！不管什么样的失败，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仍然可以挽回！可是如果死了，就一切都完了！”

  “我们可不是冒险家！是军人！怎么可以把世界的命运赌在一个鲁莽的冒险家身上！如果你真的认为你能够打倒盖亚，那就拿出一套有成功希望的具体方案来！一套能让我心服口服的代替方案！在那之前，必须以两人的牺牲为前提来制定作战计划！就算采用了其他的计划，这项作战也要作为最终手段时刻准备好！虽然对不起琳和菲娜，但万一失败了，那时才是一切都完了！”

  “我会给你拿出方案的！我一定会用別的方法打倒盖亚给你看！因此绝对不可以让菲娜白白牺牲，明白了吗！走吧！菲娜！对他这种想要杀死你的家伙，根本不值得我们提供帮助！琳也跟我们一起走吧！不要管什么‘光翼人必须用自己的生命作交换’这样的鬼话了，让我们用自己的方法来打倒盖亚！”

  “绝对不允许你带琳和菲娜离开这里半步！”

  “什么允许不允许的，菲娜并不是军人。我们可没有任何理由服从你的命令！琳也趁现在马上脱离这个破烂军队吧！”

  对于加斯汀的这个请求，琳立即便果断地作出了回答。

  “我是一个军人，因此绝对不会做出临阵脱逃这种军法不容的事。我早就做好了觉悟，至死都会听从缪伦大佐的命令。”

  从刚才开始，菲娜就一直没有说话，即便是现在，她也依然保持着沉默。

  “菲娜，你怎么了？干嘛什么都不说啊？”

  菲娜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看加斯汀，那眼神简直就好像在向加斯汀求助一样。

  “……可是我……我……缪伦先生所说的话，我都了解。而且……是因为我的缘故，精灵石才会落到巴鲁的手里。那个时候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没能打倒盖亚。所以……”

  “你在说什么啊菲娜！那怎么会是你的责任呢？一切的原因都在巴鲁才对吧！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儿值得你愧疚的地方嘛！”

  面向眼看就要将菲娜搂在怀里的加斯汀，丽蒂微笑着调解道：“好啦好啦，在此之前的经过是怎样的，在现阶段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该怎么傚’——这才是如今亟待解决的问题吧？而现在制定了具体计划的，似乎确实只有缪伦先生一个人。大家不妨先听听他的计划，然后再作讨论，不知意下如何？‘

  这时基德突然举起一只手来，并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希望能够稍等一下，具体方案的话我也有一个呢。这些暂且不谈，我想先回吉尔巴顿一趟看看。不知道它现在是已经被石化了，还是依然平安无事。”

  加斯汀把基德的话翻译给了缪伦等人。

  “根据部下的报告．现阶段应该还没有遭到石化侵蚀。”缪伦道。

  “这样，就更要快点回去，然后组织大家去避难了。从位置上来看，除了这个营地，下一个被石化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吉尔巴顿了。”

  “嗯，不错。估计吉尔巴顿的确会成为盖亚下次侵袭的饵食。”

  在加斯汀翻译之前，丽蒂若无其事地对基德的推断予以了肯定。

  她的这句话使得加斯汀忘记了翻译，大声叫道：“那不是不得了了吗！必须快点赶去才行！”

  缪伦则冷静地宣布道：“从迄今为止的侵蚀经过来看，吉尔巴顿会成为下一个受灾地这点，我们也早就预想到了。如今，若再只顾着这种小事只会招来更大的牺牲。不，弄不好会因此而失去一切，如果你们要去的话随便，只不过，琳和菲娜要留在这里。”

  对缪伦的发言，拉普冷冷地回应道：“哼，不错！对你这种一路牺牲了十个、二十个、三十个村庄城镇都满不在乎的家伙而言，两个女人和一个镇子，的确只是像小米粒一样微不足道了。菲娜，你可想好了，你真的要跟这种家伙联手么？”

  片刻之后，加斯汀和拉普异口同声地说：“我要去吉尔巴顿。”

  这既是对基德的回答，同时也是对缪伦的回答。

  这时，菲娜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也要去吉尔巴顿。”

  “不行！”

  “我不能对吉尔巴顿弃而不顾。”

  “就算是这样，你去了又能干成什么？而且也没有防止石化的方法！”

  “有的！用光翼人的力量就可以防止石化！”

  “你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拯救整个镇子的人！就算你暂时拯救了他们，从大局来看那也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光顾及拯救眼前的牺牲，只会招来更大的牺牲！”

  “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同意你的这种观点！”

  此时基德突然跳到了众人的正中央。

  接着他将手指伸入口中，吹出了几声音调尖锐的口哨，然后抬起眼睛仰视着同伴们。

  “谈判决裂了呢。看来这个人是属于那种只要认定自己是正确的，便不管出现多少牺牲都在所不惜的类型。所以，虽然有些仓促，但我还是把飞行沙鲸给叫来了。想要离开这里的人，等一会请跳到它的后背上去。”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就好像在回答缪伦的这句疑问一样，丽蒂以一成不变的语调淡淡说道：“尽管琳似乎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强制菲娜与你们合作，也无法发挥出双子光翼人真正的力量。”

  正当缪伦因丽蒂的话而双眉紧锁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因为基德刚才的事先通知，加斯汀等人知道——是飞行沙鲸来了。

  下一个瞬间，飞行沙鲸撞倒了帐篷入口的哨兵，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进来。

  缪伦、琳、以及女中尉三人组肯定完全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就连加斯汀等人，即使明知是飞行沙鲸来了，直到基德大声催促他们为止，也都还傻傻地愣在那里。

  “跳上去！”

  在这句话发出的同时，基德已经一个跃步跳到了飞行沙鲸的头上。

  紧接着，拉普、丽蒂以及加斯汀和菲娜也手牵手纷纷跳上了飞行沙鲸的后背。

  缪伦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根据众人的表现，他立刻预想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于是赶紧抬手伸向菲娜，妄图将她夺回来。然而，最后却还是基德比他快了那么一点点。

  只见基德拿出防风眼镜和爆炸核桃，在飞行沙鲸的头部坐稳扶好，对众人大声喊道：“低头！抓紧！目标——吉尔巴顿！GO——！”

  本来以为飞行沙鲸会在空中转换方向，然后再从入口飞出去，可是没想到它却顺势直冲向站在对面的缪伦。

  其实，就算这是一个很大的帐篷，就算飞行沙鲸比外观看上去还要稍小一圈，但不管怎么说，想要它带着众人在这个帐篷中进行方向转换，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缪伦之所以能够避开飞行沙鲸的亲密接触，还要托福于一旁的琳，是琳眼疾手快瞬间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这时，基德将手中的爆炸核桃向前方扔了出去。

  这几个动作可以说在同一个瞬间即都已发生。

  加斯汀几乎整个压在了菲娜的身上，保护她免受冲击的侵袭。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爆炸声，飞行沙鲸猛地从帐篷上被炸开的大洞中飞了出去。周身缠绕着爆炸引起的烟尘，宛如一艘火箭一样飞上了高空。

  第二十四章盖亚来袭

  不知是否应该赞叹加斯汀等人都实在太过幸运，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生意外便依靠飞行沙鲸成功逃了出来。

  经过一段沙漠飞行，在接近吉尔巴顿之后，飞行沙鲸出人意料地没有降落，而是飞向镇子的上空不断盘旋，同时，基德掏出几个爆炸核桃扔到了空中。

  那几个爆炸核桃好像是特制的。

  只见它们在空中爆炸之后，分别在原处留下了三束鲜明的红色烟雾。

  “这是‘快去避难！’的信号。”

  之后，当众人告别飞行沙鲸，飞奔至镇子之中的时候，吉魯巴顿正处在一片极度混乱之中。

  在加斯汀等人现身的那一瞬间，他们……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基德就被街上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基德更是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无数只手七上八下地蹂躏起来。

  “难道说灾难要来侵袭吉尔巴顿了吗？”

  “真是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刚刚安定下来，就又……”

  “也不不事先通知一声，突然就让人去避难，这岂不是连整理行李的时间都没有么！”

  “已经受不了了！不管逃到哪里，也都无法逃出这场灾难的手掌心！”

  “帮帮我！我家的孩子出门玩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本来以为这里是很安全的呢，为什么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在发出避难警告之前，都不跟老朽商量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阿鲁卡达族长老放在眼里！”

  “怎么没看见拉菲努的长老？”

  “我说你刚才到底上哪儿去了！”

  “喂！把你的飞行沙鲸卖给我吧！”

  “你这个混球！竟然只顾着自己逃跑！”

  “啰嗦！我还有许多家人等着我来养呢！”

  “好啦好啦，大家冷静一点……”

  各个种族的人们鱼龙混杂地聚集在一起，看着这些比起自己来又高又大的他种族人，基德虽然竭尽全力想要使他们冷静下来，但却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加斯汀等人好不容易插进了人群和基德之间，为他制造出了一座人墙。

  利用这个机会，基德登上了附近民房的檐端，然后以自己最大的声音高喊道：“大家听我说，详细的状况我会在避难所中进行说明．因此请大家首先按照莫古族的指示，尽快前往避难所。”

  人群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可是不出一秒，一片嘈杂声又立刻回响了起来。

  基德使劲深吸一口气，再次扯起嗓门大声叫道：“谁先到，谁先进！”

  骚乱的人群因考虑这句话的意思而沉默了一秒钟。

  在下一个瞬间，随着其中一个人的快速离开，大家伙儿也接着像被驱赶的小蜘蛛似的各自四散奔逃而去，刹那间没了踪影。

  “呼……”

  终于喘了一口气的基德从房檐上跳了下来，面向加斯汀等人稍显无奈地挠了挠耳朵。

  “基德，那个避难所盛不下所有人吗？”

  基德像平时一样，仰视着加斯汀，淡淡地笑了。

  “避难所其实就是吉尔巴顿的旧地下街，即使镇子中的人比现在再多上三倍也没有问题。不过，刚才所说的‘先到先进’也不仅仅是开玩笑，到时会切实执行的。好了，你们也来帮帮忙吧。现在必须首先稳住大家的情绪，同时尽量让他们迅速地前往地下街避难。”

  镇上的居民渐渐开始向避难所集结。

  但是，一切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避难所的内部要说宽广的确是很宽广，但它的入口却十分狭窄。

  所以，虽然大家按照莫古族的指示排起了长长的队列，可是却还是因为‘有没有插队’这个问题而发生了争吵。

  有许多排在队列前方的人都不顾三七二十一便让从后面来的家人、朋友或是同族的人插到了队列之中。

  “我跟老婆孩子是一起来的！我只是在轮到我们进去之前，让她们先暂且在树荫底下休息一会儿而已。我家孩子可正在生病啊！由我自己在这里排队难道还不行么？”

  既有像这位这样找理由给自己开脱的人，也有无视别人的抗议大摇大摆便插队进来的人。

  其实大家只要按照指示井然有序地自觉排队，应该不管是谁都可以很快就进入避难所的……可是现在胡乱插队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没完没了，这可气坏了排在队伍后面的人，因为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的前进，反而比起刚才来更向后倒退了不少。

  另外，来回穿梭于人群中的谣言，无疑让这本已十分混乱的状况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反正灾难来了之后，不管什么东西就都没法用了，还不如趁现在……这个谣言使得某些品行恶劣的人贼性大发，明目张胆地就去抢别人手里的货摊商品。于是，队列中类似这样的人为掠夺事件开始此起彼伏地不断发生。

  食物以及生活必需品先由莫古族的人买下来，然后提供给难民——好像是这句话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上面的那句谣言。

  与此同时，在吉尔巴顿城区中，固执己见坚决不去避难所的人、四处向人们散播“即使去避难也是做无用功”等消极思想的人、混乱之中因精神恍惚不知怎地迷了路的人、仅仅因为“你碰了我一下”这种鸡毛蒜皮之事便互相打起来的人，以及四处寻找失散家人的人……他们的数量也绝对不在少数。

  “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重新来一次了！灾难要来就让它来吧，就让我死在这里算了！不要管我了！”——持有这种思想的人之所以会出乎意外得多，那主要是因为吉尔巴顿一半以上的居民都是从遭受到灾祸侵袭的地区迁徙而來的、已经饱尝过这种艰辛的人。

  加斯汀等人与莫古族的人一起，不停地奔赴各个发生纠纷的现场，时而从中和解调停、时而采取硬手段将扭打在一起的人分开……为了让居民们都能安全避难可以说是跑断了腿。

  经过一番努力，徘徊在镇上的人终于越来越稀疏了。

  “呃！”

  菲娜突然轻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接着，光的奔流从她蜷缩起来的后背上喷涌而出。

  “菲娜！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它来了！”

  加斯汀扶着菲娜一同站起身来，然后顺着菲娜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地平线上升起了一团团小小的黑云。

  那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立于地平线对面的巨人向吉尔巴顿伸出了大手一样，笔直地逼近过来。

  依然留在镇上的人们个个都因这巨大的恐怖而全身发抖，有的疯了似的奔向避难所的入口、有的离开队列向黑云相反的方向跑去、有的则钻到附近的民家中关起了门窗。

  黑云渐渐压了上来。

  不对，在近处看，比起黑云来，应该说它更像网状的树根。

  巨树树干一样的触手慢慢覆盖了吉尔巴顿的上空。

  位子它们下方的街道树、在混乱中遭到抢劫的小摊、惊吓过度在街上乱跑的人们、被堵在避难所入口之外的人群……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变成了石头。

  随着巨大触手在空中不断地翻腾，整个吉尔巴顿也在逐渐走向毁灭。

  “住手！”

  菲娜一边伸展着自己的光之翼，一边向覆盖上空的触手大叫着。

  “快住手啊！”

  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菲娜的光之翼猛地散发出一阵强光。

  逼近菲娜的触手瞬间停止了活动。

  这时，加斯汀发现菲娜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的双眼中没有了生机，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一般。

  “菲娜？……菲娜，你不要紧吧？”

  菲娜用自己呆滞的眼眸望着虚空继续大喊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想要得到一切！为什么非要得到胜利！为什么那么想支配世界！”

  “菲娜！你怎么了！”

  眼看菲娜似乎就要因腿上脱力跪倒在地，加斯汀赶紧扶住了她。

  菲娜的光之翼再次散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加斯汀感到眼前被染成了一片芒白。

  接着，盖亚那模糊不清却喋喋不休的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是我的！世间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是一切的所有者！我要支配一切！

  ……把所有的东西都让出来！全部的、全部！

  ……不准有任何反抗！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我而存在！

  ……让我存在下去吧！为我存在下去吧！

  那是盖亚的声音，同时也是巴鲁的声音。

  那是盖亚的触手，同时也是巴鲁的触手。

  那是盖亚，同时也是巴鲁。

  菲娜面向它，大声质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寻求胜利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想要拥有更多的东西，想要支配更多的事物，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快停下来啊！”

  然而，加斯汀却能够理解盖亚的这些话。

  打架的时候不但想取胜，而且还希望能够“名垂青史”。

  甚至想要成为帕姆……不、是世界第一。

  为了成为帕姆真正的孩子王，于是每天都跟另一个自称孩子王的刚兹不断争斗……

  与刚兹之间的胜负对决是出于“男人的尊严”，感觉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赢了的话会心情舒畅，輸了则会心有不甘。

  这些与盖亚现在所做的事情当然是不同的。

  如果没有刚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加斯汀一次也未曾有过。

  消灭所有的人类？这种事情他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

  因此，他无法理解巴鲁的、盖亚的想法。

  但是，在某些方面那却是相同的。

  加斯汀忽然想起了莉莉那强烈的托盘攻击。

  他将丝像物品一样用作自己与刚兹之间的决斗赌注时，所挨的那几下托盘攻击。

  唰！

  光芒散尽，彩色的世界再次映入加斯汀的眼帘。

  眼前是巨大的触手以及堆满瓦砾的吉尔巴顿市街。

  盖亚那些刚才还在大肆侵蚀镇子的粗大触手，现在不但停止了活动，而且正在逐渐溶化。

  变得静悄悄的镇子中，人们开始从避难所里、从瓦砾下探出脸来窥探四周。

  溶化的触手渐渐变成了一种粘粘糊糊的胶状物，一个胶滴甚至有牛犊那么大小。

  一个人手拿一根长长的木棒，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这些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胶滴，想以此来确认是否已经安全。

  可是，就在那一刹那间，一相又粗又长的触手从胶滴中猛然伸了出来，那个人也随即变成了石头。

  并不是所有的触手都在溶化。

  镇子各处有许多枯萎的触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其中仍然活着的部分则溶化开来，开始四处寻求猎物。

  然而盖亚所带来的恐怖却远远还没有结束。

  只见它从周身散放出许多碎片，这些碎片分别长出了用于移动和用來吸取生命活力的触手，乍一看去就好像一个个没有头颅的人一样，开始张牙舞爪地袭击所有具有生命的东西。

  “这个混蛋——！”

  菲娜的后背上再次涌现出了光的奔流，将加斯汀遮蔽起来。

  加斯汀反射般地向前方砍去，并施放出了火焰。

  接着，一个盖亚人应声倒了下去。

  利用这个间隙，拉普和丽蒂各背着一个伤员快步奔向了避难所。

  在避难所的周围，基德正在同其他的莫古族族人一起，向不断逼近的盖亚人奋力投掷着爆炸核桃。

  爆炸核桃虽然无法切实打倒盖亚人，但好在还可以将它们暂时击退．

  可是，这些仍在不断繁衍的盖亚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渐渐走向劣势的莫古族里开始出现牺牲者。

  能够完全让这些盖亚人停止活动的，只有光翼人的力量。

  这时，从镇子的外围传来了阵阵激烈的枪声。

  而且，这枪声还在渐渐向加斯汀等人这边接近。

  终于，琳率领着数名士兵的身影，出现在了瓦砾的对面。

  琳将自己的光之翼尽最大限度地伸展开来，步伐稳健地走在士兵们的最前方。

  位于琳周围的盖亚人都被止住了动作，下一秒钟，它们便在士兵们的集中火力下变成了碎片。

  然而最应该被击碎的盖亚的本体，它的活动却并没有因为琳的到来而停止。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缪伦先生他放过姐姐了，对吗？你们其实并没有对吉尔巴顿见死不救，对吧？”

  可是，与心情激动的菲娜相反，琳的险上却看不到一丝表情的变化。

  “菲娜，我是来带你回去的。盖亚还是会来这里的，不管多少次……只要它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直到它将一切都据为己有为止，它是不会停止侵袭的。只靠一个光翼人的力量，甚至连一个镇子都无法保护。而且即使能够在这里暂时击退盖亚，它也会再去袭击别的地方。只凭单单一个人，根本什么都守护不了，菲娜，你现在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如果不结合我们两个光翼人的力量，将盖亚的本体彻底打倒的话，这个世界便没有未来。即便是大火力的枪械，也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你看，除了光翼人的力量之外，其他的方法甚至连盖亚的碎片都无法打倒。”

  琳的手指所指方向的不远处，是一个被枪械击碎的盖亚人，但不出片刻，那些碎片便眼看着再次合而为一，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站了起来。

  士兵们再次将大量的枪弹射向了它，情况与刚才没有两样。只见在它被粉碎的下一个瞬间，散落的碎片便又开始蠕动起来。

  加斯汀好像要保护菲娜一样向前踏出一步。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为什么菲娜和琳就非要牺牲才行！为什么你会这么坦然地送出自己和菲娜的生命？”

  琳带着悲伤的神情徹微笑了笑。

  “因为我们生来就是光翼人、因为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光翼人只有我们两个、因为能够拯救世界的，只有双子光翼人的力量……而且，即使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如果能够拯救缪伦大佐所热爱的、这个世界的活……菲娜，你也应该有自己所爱的人吧？”

  “姐姐，你一直爱着缪伦先生，是吗？”

  对于菲娜的这句话，琳没有否定。

  加斯汀意识到，琳所说的这个人、这个菲娜所爱的人，正是指的自己。

  “我也、我也一直爱着菲娜啊！正因为我爱她，正因为我知道如果那样做菲娜就会死，所以我才绝对不会让她去送命啊！缪伦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一瞬间，琳的表情中浮现出了慈爱的微笑。

  “嗯，不错！如果我死了。缪伦大佐应该会感到悲伤吧。但是，即便如此，大佐还是希望能够以我和菲娜的牺牲换来整个世界的和平。”

  菲娜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猛力地摇着头大叫道：“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姐姐就一定要去死呢！为什么姐姐你会接受这件事呢！不对的明明是盖亚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放弃任何生存下去的机会！我想跟加斯汀一起生活下去！”

  “菲娜！”

  加斯汀一把抱住了菲娜的肩膀。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股强过之前数倍的光之奔流包围了菲娜的全身。

  不对，并不仅仅是菲娜，从加斯汀的身体里也喷出了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强烈到甚至连琳都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那光芒迅速地膨胀着，很快便将整个吉尔巴顿都包裹了起来。

  盖亚的碎片在光芒之中渐渐消失殆尽了。

  不一会儿，当光芒消失的时候，吉尔巴顿也得到了净化。

  菲娜躺在加斯汀的怀中，昏迷了过去。

  看来，光翼人力量的发挥对菲娜来说，仍然还是一项很大的负担。

  琳在缓缓确认了状况之后，脸上带着详和的表情这样说道：“我明白了，菲娜。谢谢你，加斯汀。你们说不定真的能够找到其他方法。缪伦大佐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

  琳边说边带着士兵们开始向城外走去。

  加斯汀急忙从后面叫住她。

  “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

  “加斯汀，菲娜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琳便快速离开了吉尔巴顿。

  ※※※※※※

  吉尔巴顿的人们因慑于盖亚的恐怖，几乎全都躲在地下街中不敢出来。

  在满是瓦砾的大街上来回穿梭的，只有莫古族的人。

  正在给这些莫古族人下达指示的，自然是奠古族的长老基德。

  “明白了吗！以食物、毛毯还有药品为最优先！东西不管是谁的都不重要！谁最需要——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不要忘记，把有限的物资拿给最需要它的人，这就是我们行动的惟一准则！把瓦砾堆积起来便可以做成炉灶！即便是变形的锅也能用来煮饭！将小小的木屑收集起来就可以威为很好的燃料！”

  “基德……”

  “哟！这次多亏有你们帮忙，吉尔巴顿才能平安无事。”基德笑容满面地向加斯汀他们说道。

  加斯汀完全没有想到基德会做出这样的评价，不禁反射般地反问了一句：“平安无事？这样也算吗？”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主要是因为不管怎么说，“力不能及”这件事都让他感到自己很没出息。

  基德直直地仰视着加斯汀。

  “不错，我还活着，你们也都还活着。而且避难所里也几乎没有出现受害者。”

  “意思是说，就连避难所里也出现受害者了？”

  “是的，并不是完全没有。不过，我们有这么多人都活了下来，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盖亚还是会再次来袭的啊！”

  “也许吧，不过也不一定。从迄今

  为止的受灾情况来看，下一个成为盖亚猎物的，估计应该是离它最近的加莱尔军。”

  “必须去帮助他们才行！”

  不知什么时候，拉普和丽蒂也围了上来。

  加斯汀的这句话，使得拉普不耐烦地啐了一声。

  “他们那是自作自受，活该！不用管他。”

  “别忘了琳也在那里啊！再说，刚才我们与盖亚战斗的时候，琳不是也来帮忙了吗！”

  “她原本可是来带菲娜走的，只不过最后在结果上变成了那样而已！”

  就好像在说“好啦好啦，别吵了”一样，基德分别向加斯汀和拉普的屁股各“啪哒啪哒”地打了两下。

  “不错，加莱尔军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确是他们自作自受。不过，仔细想来，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只是被那个名叫巴鲁的家伙欺骗利用了而已。事实上，若单论被石化的人员数目，他们无疑是最多的。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虽说在方法和意见上与我们不一致，但他们现在是真的在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努力。”

  “我要到加雷尔军营地那里去一趟！菲娜也跟我一起去吧！既然刚才琳是为了说服你并带你走才来的，那么这次就让我们去说服琳和缪伦吧！”

  对于加斯汀的提议，菲娜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加斯汀将目光再次看向拉普，只见拉普徽徽耸了耸肩，摊摊手说道：“好啦，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丽蒂虽然一直沉默地微笑着，但看来她也赞成加斯汀的想法。

  “吉尔巴顿还有许多善后要处理，所以这次我就不能去了。不过，我可以先用飞行沙鲸把你们送过去。”

  就这样，加斯汀他们再一次向加莱尔军营地出发了。

  第二十五章琳

  当到达军队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片黑暗之中，空中战舰似乎已经引弦待发。

  轰鸣之声、手电筒的光芒、四处奔走的人们，这一切，在无行之中构成了一种分外紧张的氛囤。

  从飞行沙鲸上俯瞰下去，营地里那种让人压抑的匆忙一目了然。

  就好像盖亚来袭之前的吉尔巴顿一样，慌乱无序支配了整个加莱尔军营地。

  “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眼下这幅景象，加斯汀在无意识中开口问了一句，虽然他的这个疑问并没有具体指定询问的对象。

  “我也不清楚。”丽蒂接过来回答道。

  坐在飞行沙鲸头上的基德回过头来问道：“比起这个问题来，你决定去哪边？空中战舰？还是地上的营地？”

  “去空中战舰。”

  加斯汀想都没想便立即作出了回答，因为他凭直觉感到，空中战舰上似乎将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基德操纵着飞行沙鲸，不一会儿便飞到了空中战舰的甲板上。他将加斯汀他们放下来后，便再次飞向高空，坐着飞行沙鲸回吉尔巴顿去了。

  加斯汀急忙钻到船舱里察看虚实，却发现这里与营地一样慌乱无序。

  最初他还认为这份慌乱也许是因为战舰起飞带来的，抑或是因为发现了盖亚正在逼近的身影造成的，但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只见士兵们在船舱中左右往来、来回穿梭。

  加斯汀决定先逮住一个士兵问问再说。

  所谓的“做事不顾前后”，指的就是这个。

  在不久之前。他们将军营中作为作战会议室使用的那个高级大帐篷炸了一个大洞，并乘坐不明生物飞逃这件事，估计现在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好在幸运的是，这位士兵除了震惊之外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

  “呜哇！”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难道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便乘上这艘船来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哦，对了！你们知不知道琳中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问的一方没想到自己却被对方连续质问起来。

  “琳中尉、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不怎么了，不知为何琳中尉她突然之间劫持了这艘船啊！”

  “哎——？”

  当然，一群人中最为震惊的非菲娜莫属。

  “姐姐她？”

  “对啦！你们全员能不能跟我到司令室去一趟？说不定你们能够说服琳中尉。”

  “琳占据了那个地方吗？”

  “不是，现在在司令室中的是缪伦大佐。琳中尉肯定也在这艘船上，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具体身在哪里。”

  当众人跟随士兵刚刚跨进司令室大门的那个瞬间，便直面迎来了缪伦的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混蛋！到底给琳灌输了些什么思想！”

  不知所以就突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的加斯汀。自然不会示弱，只听得一阵更加高亢的骂声在司令室中响起。

  “你说什么——！琳只不过在吉尔巴顿待了一小会儿，便很快就回去了，我们跟她甚至基本上就没有说话！倒是你这个家伙，又硬逼着琳去送死了了吧！琳说了，你想要她的命！只是因为她们是光翼人、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什么菲娜和琳就一定要去送死！”

  “你、你这种小毛孩子懂什么！”

  两人争吵正在酣睡的时候，突然……

  “哐！”

  —个金属撞击的声音猛地在脚边响起。

  旁边的士兵们被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拉普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金属制的什么东西，用尽全力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拉普身上，司令室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你们这些家伙都给我适可而止！”

  尽管缪伦说出这句话时的声并不大，但不管谁都看得出来，拉普正在竭力抑制着自己马上就要喷发出来的怒火。

  加斯汀稍微感到有些羞愧。

  “拉普是在说，现在可不是争吵的时候。”

  拉普虽然并没有这样说，但加斯汀还是从拉普的愤怒中，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心情。

  即使没有加斯汀的解释，估计缪伦也应该感到了这一点，只见他背向加斯汀等人。将目光移向面前那数块显示屏上。

  所有屏幕中显示的都是现在战舰内各处的样子。

  缪伦一边注视着那些屏幕，一边说道：“琳似乎想要独自牺牲，她掌控了这艘战舰的控制系统，正在把它开往盖亚所在的方向。然而只凭一个光翼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打倒盖亚。绝对不能让琳就这样白白死掉。”

  语毕，缪伦猛地转身看向菲娜。

  “在这种时刻你会来到这里，一定是精灵的指引！与琳一起打倒盖亚吧！”

  在菲娜想要说些什么之前，加斯汀探身插到了两人之间。

  “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决不会这样做的！”

  就在这时……

  那些显示屏中的影像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映出了琳的身姿。

  “琳！你在哪里！”

  可是，琳却好像根本听不到缪伦的话。

  琳的声音在整个司令室中回响起来。

  “本战舰即将到达盖亚的所在之处。在接近盖亚后，将由我琳中尉单独对盖亚进行攻击。攻击结束之后，本战舰的控制系统即会自动恢复。届时请迅速撤离此地。重复一次。本战舰……”

  琳映在每个显示屏中的身影，都在重复着这句话。

  这时一位士兵忽然大叫道：“我知道了！琳中尉在战舰的外面！在主炮之上！”

  “主炮附近的士兵，即刻将琳中尉拿下并遣返至司令室！”

  “通信系统无法运作！所有间隔门都被封锁了！”

  琳平静地继续说着：“菲娜，我感到你就在附近，你正在看着我，对吗？……菲娜，在吉尔巴顿看到你的力量时，我发现了。我发现能够打倒盖亚的，并不是以两个光翼人的死而换来的力量。菲娜，你拥有我所不具备的力量，你的那份力量一定可以拯救世界。那份力量就是——加斯汀。”

  “我？”

  加斯汀压根儿就不认为自己拥有什么特别的力量。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特殊的存在。难道说连自己也变成光翼人了？想来这似乎是根本不可能的。

  加斯汀的疑问之声自然也无法传达到琳那里。

  琳的话依然在继续着。

  “那份力量现在还非常弱小。还非常朦胧、模糊。它的成长还需要很多时间，这段时间，就由我来帮你们争取。愿你们两人之间，永远有精灵的指引相伴。菲娜，与加斯汀一起幸福地活下去吧，连我的那份一起……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请求。”

  听着琳的遗言，菲娜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加斯汀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菲娜好像寻求依托一样。紧紧地反握住了加斯汀的手。

  琳继续向下说着：“……缪伦大佐，大佐对我那么关心、那么爱护，然而我却辜负了你的期望。实在非常抱歉。但是，我们已经不可以再重复过去的罪孽了。依赖光翼人和精灵石的力量。这样做是不对的。依赖力量，一切即会被力量所毁灭；依赖牺牲，一切即会最终走向牺牲。罪孽不可以再重复下去，然而人们却总会重复起这个罪孽。盖亚即是这个罪孽、人类之罪的表现。”

  说到这里，琳带着悲伤的神情微笑起来。

  “大佐曾经说过，我的翅膀是人类罪孽的象征。我知道，大佐一直在为人类的罪孽而倍感痛苦。可是，如果这对翅膀多少能够减轻一点这份罪孽的话，我仍然会为我的翅膀、会为我生为光翼人而感到自豪。”

  加斯汀震惊地看着缪伦。

  这个男人，竟然对琳说这么过分的话。

  那明明正是琳的痛苦啊！

  不过，缪伦却对着显示屏大声这样喊道：“那是因为我希望将生来便是牺牲品的你从痛苦中解放出来啊！没有任何罪孽的你却必须为偿还人类的罪孽而死。我一直、希望将你从这种痛苦中解放出来啊！我一直想告诉你，生为光翼人并不是你的罪孽，你知道吗、琳！”

  加斯汀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阵阵发热。

  他的拳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以光翼人的牺牲为前提来制定作战计划！”

  缪伦回过头来，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加斯汀。

  点点细小的光芒，闪烁在他那燃烧着愤怒与悲伤的双眸之中。

  “对于其他方法的研究，我从来就不曾停止过！即便是现在也在继续着！可是，能够切实埋葬盖亚的方法，迄今为止依然一个都没有找到！就算是在最后的瞬间也好，若能发现其他的方法，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会使琳牺牲的计划！然而，所有的一切却必须以打倒盖亚为最优先！这件事琳自己也非常清楚！”

  缪伦快步跑向窗口，伸平双手按在玻璃上，尽最大可能地向外望去。

  加斯汀等人也跟着跑了过去。

  透过玻璃，远远地可以看到琳那小小的身影，她伸展着双翼，稳稳站在空中战舰巨大的主炮顶端，正视着前方。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根伸向黑暗之中的蜡烛，正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不远处的星空之下，浮现着盖亚那异样的轮廓。

  那个黑乎乎的轮廓似乎感到了猎物的存在，开始慢慢地移动起来。

  突然，加斯汀的正侧面发生了爆炸。

  “可恶！必须赶快去救那个笨女人才行！就算打破玻璃，也一定要到她那里去！”

  原来是站在后面的拉普，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已经手比嘴快地向窗户放出了火焰魔法。

  可是窗户玻璃只是稍微失去了一点光泽，连一道裂纹都没有出现。

  在拉普准备放出下一团火焰之前，他一下子被周围的士兵们按倒在了地上。

  这自然是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不管是缪伦还是在场的士兵们都听不懂的关系。

  为了完成刚才拉普想做但却没有成功的事，加斯汀拔出剑来，摆出了龙阵剑的姿势。

  “即使打破窗户也耍到琳那里去！”

  显示屏中的琳再次开口说道：“缪伦大佐……这是我最后想说的话，希望你……不会忘记。”

  琳的话、琳的决心使得众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做好了死的觉悟，她、就站在那里。

  那个时刻、到来了。

  “琳……”

  全身颤抖的缪伦，艰难地从口中小声挤出了这个字。

  琳继续平静地说着：“我比任何人……都更爱大佐，无论何时……”

  此时，盖亚已经逼近到了琳的眼前。

  琳大幅展开光之翼，将主炮包裹了起来。

  当盖亚蠕动着巨大身躯，即将把立于主炮之上的琳吞噬之时，一个沉闷的声响使得大地也剧烈震荡起来。

  琳、一直等待着这个时刻的来临。

  与光翼人的力量一起、与琳的生命这时一个士兵兴奋地跑进来报告道：“战舰的控制系统正在逐渐恢复中！”

  在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之后，士兵用谨慎的语气小声向缪伦询问道：“请问……您怎么了？”

  此刻的缪伦，正在因琳的突然离去而泪流满面。

  缪伦为了不让士兵们看到自己的眼泪，望着窗外以平静的语气发出了命令：“返回营地，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加斯汀也是在偶然之间才知道缪伦正在流泪的，因为他所站立的地方，正好可以通过窗户玻璃看到缪伦的倒影。

  加斯汀知道，那些眼泪，是缪伦为琳而流的。

  ※※※※※※

  为什么他能够如此的冷酷无情呢？

  在看到缪伦为琳而流下眼泪的时候，加斯汀甚至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可是，还没过多长时间，缪伦的眼泪便已经干透了。

  在空中战舰向着营地出发之后，缪伦便立刻将加斯汀等人集中到战舰上的一间屋子里，说出了下面这句话。

  “即便是为了尊重琳的遗志，我也在这里再次要求菲娜加入军队。”

  这种做法简直就像是在拿琳的死作诱饵、利用菲娜的悲伤一样的做法。

  菲娜默默地什么都没有说。

  她并不是不说，而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惟一的亲人刚刚在自己的眼前以那样的方式死去了，此刻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加斯汀代为向缪伦怒喝道：“你就不能让菲娜先安静一会儿！”

  “没关系的，加斯汀……真的……”

  菲娜的话令加斯汀沉默了下来，但他仍然狠狠地瞪着缪伦。

  缪伦没有放过这个时机。

  “这段仅有的时间，也是琳以她的生命为我们创造出来的，是一段极其宝贵的时间。因此，即便是一秒钟也绝对不可以浪费。若不能有效地利用这段时间，便会使琳的死失去它的意义。我们需要马上就展开以歼灭盖亚为最终目的的第二计划。菲娜的协力合作是这项计划的前提，总体来说，这将是一项比起以牺牲两位光翼人为最后手段的第一计划更加危险的、成功率也非常低的计划。但是，它却是现在可以付诸实施的计划中，惟一具有成功可能性的一项计划。”

  缪伦直视着菲娜，用眼神来催促她尽快做出回答。

  加斯汀再次挺身站了出来。

  “你又想让菲娜去送死，是不是！”

  “我应该说过这比第一计划还要危险。”

  “你怎么能让菲娜去做那种危险的事！”

  “除此之外你难道还有别的方法么！”

  加斯汀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根本想不到什么其他的方法。

  菲娜低着头轻声说道：“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一个人好好考虑一下。拜托了，加斯汀……还有大家……”

  “没有问题，你就使用这间屋子吧。在到达营地之前，你可以慢慢地考虑。好了，我们其他人暂时先出去吧。”

  趁着加斯汀还不知该作何表态之前，缪伦催促着将他和众人赶出了屋子。

  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回头望去时，加斯汀看到，菲娜的双肩似乎比平时小了许多，脆弱得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开来一样。

  那时，加斯汀好想跑过去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想对她说“没问题，有我在呢”来让她安下心来。

  可是，如何才能“没问题”？加斯汀却没有任何具体的计划。

  而且就在刚才，说出“让菲娜先安静一会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所以，他就那样走出了屋子。

  如果那个时候，加斯汀按照自己所想的去行动的话，也许便不会造成后来的结果了。

  况且那时的菲娜，也正渴求着加斯汀所想的那些事情。

  根本不需要什么具体的计划。

  以前从军事基地逃走的时候、翻越世界尽头的时候、前往未知世界旅行的时候，不是也在没有什么像样计划的情况下一路走过来了吗？

  所以这一次，如果加斯汀也能挺起胸膛大声对菲娜说“没问题”就好了。

  ※※※※※※

  刚刚抵达营地不久，空中战舰便已经开始准备着再次出发了。

  由于先前的紧急起飞是琳的独断独行，所以有许多士兵和物资被留在了营地中，战舰上也有许多整备不良的地方。

  加斯汀等人最先被从战舰上“请”了下来，然后被带到了一个帐篷中。

  只要在这里等一会儿菲娜便会过来，或者在那之前也许会先跟缪伦再次商谈——当加斯汀正在这样考虑着的时候，一个士兵拿着通讯器走了进来。

  “这是菲娜少尉那边来的通信。”

  大吃一惊的加斯汀一把将通讯器拿了过来。

  “菲娜！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到这边来！你是不是被缪伦那个家伙软禁起来了？”

  “加斯汀，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这次、决定以自己的意志来帮助缪伦先生。”

  “你说什么！”

  这时，加斯汀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士兵的确是称呼菲娜为“菲娜少尉”。

  “你为什么要这么乱来啊！为什么在那之前，都不跟我商量一声！”

  “因为我知道，加斯汀你肯定会反对的，你肯定会说我太乱来。啊哈哈……想来也真可笑呢，一直口口声声说活着回去最重要的我，现在竟然自己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我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昵……加斯汀，在我被巴鲁抓起来的时候，你为了救我，冒着危险来到了这艘战舰上；你为了救我，甚至不惜舍弃了精灵石。我真的、非常高兴。可是，巴鲁却因此而集齐了所有的精灵石，盖亚也因此而觉醒，姐姐也因此而死掉了。所以这次，由我来帮助加斯汀。所以，加斯汀，你千万不要跟过来。因为这一次，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

  “菲娜！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不是更好吗！”

  “……就缪伦先生的话来说，计划即便是成功了，这艘战舰也无法再回来了。我……希望加斯订能够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啊。”

  这时，一阵对现在的加斯汀来说已经耳熟能详的轰鸣声响彻一方。

  是空中战舰起飞的声音。

  外面传来了士兵们的骚乱声。

  飞出帐篷的加斯汀等人，看到许多士兵们在营地中左右穿梭、乱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

  拉普逮住身边的一个士兵，大声质问道，可是语言却不相通。

  与此同时。空中战舰已经飞过了众人的头顶上空。

  菲娜为了让加斯汀和同伴们能够活下去，而将他们留在了营地里。

  特意派人将加斯汀等人带到帐篷里，并通过通讯器传话，这一切都是在为空中战舰的起飞争取时间。

  另一方面，缪伦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牺牲，也将士兵们全员遗弃了。

  即使明知道已经于事无补，加斯汀依然踉踉跄跄地追逐着渐渐升入高空的空中战舰。

  追逐着、追逐着，直到空中战舰完全消失在了天空之中，直到双腿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加斯汀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呜哇呜哇地大声痛哭起来。

  也许自己活下去是菲娜的希望，但加斯汀更期望的，却是能够与菲娜一起死去。

  ……一向即便毫无根据也自信满满、一向与“于事无补”这种前提和“一起死”这种消极思想无缘的加斯汀，这一次是真的被打败了。

  伏在地上痛哭的他，感觉到好像有人站在身旁之后，慢慢抬起了脸来。

  站在那里的是一脸严峻表情的拉普和丽蒂。

  加斯汀盘腿坐起来．并没有伸手去擦自己的眼泪，只是颓然无力地垂着肩膀，小声嘀咕道：“菲娜她、走了……”

  拉普紧接着质问道：“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虽然想去追她可是却没有飞行沙鲸。而且菲娜也说了不让我去……”

  “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个这么没出息的男人了！”

  “没办法，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很没出息呢。真的很没出息啊，甚至还非常可笑，只会口无遮拦地吹大牛，结果却什么都办不到……好无能啊。”

  加斯汀的这番话使得拉普不禁攥紧了拳头，但却在挥向他的过程中一下子软了下来。

  拉普背向加斯汀，在留下一句“再见了，我懒得理你这种窝囊废”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接着丽蒂也……

  “再见，我不想再次看到你的这个样子。”

  看着两人的背影，加斯汀既无法出声叫住他们，也使不出任何力气去追他们。

  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原地，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语道：“果然是这样啊，我、只会耍嘴皮子，可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成。现在不光是菲娜，连拉普和丽蒂也都讨厌我了呢……”

  ※※※※※※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呢？加斯汀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在冷冷的雨水中，绝望的自己似乎完全迷路了。

  梦与现实混杂在一起，加斯汀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雨月之山上。

  当然，大海对面的雨月之山并不是走路便可以到达的地方。因此，这绝对是一个梦。

  在梦里的这座雨月之山中，毒之雨渐浙沥沥地下着，加斯汀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雨水不停地冲刷着他的身体。

  慢慢的，落雨的哗哗声以及它的冰冷都变得感觉不到了。

  我、一定会死在这里了。对不起，菲娜。虽然你拼上性命想要让我活下去……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这时，雨中出现了加德因的身影。

  加德因什么也没说，背起加斯汀来就向前走去。

  他的后背是那样的宽大、温暖。让人心情舒畅。

  即便是这么没有出息的我，加德因也会帮助我吗？为什么呢？如果爸爸还活着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话虽如此，但照片中的加斯汀的父亲，其实身材非常细长。如果不是在加斯汀很小的时候，他应该不会感觉到父亲的后背很宽阔吧。不，这种感觉也许是小时候被父亲背在身上的经历，从记忆的深处渐渐复苏造成的。

  如果妈妈看到我这副模样，她会说些什么呢？

  一定上来就是托盘三连击吧……

  然而这时浮现在加斯汀脑海里的，却是在迄今为止的生涯中，自已因长麻疹而惟一一次卧床不起的那天，站在床边的妈妈所显露出来的有一点担心、但又非常温柔的睑庞。

  为了遵守与妈妈的约定，看来我还是得活着回去才行啊……

  对了，我与菲娜之间，还有“绝对不会再让菲娜悲伤”这个约定呢。

  而且要继续与菲娜一起冒险，这也是与丝约定好了的。

  对不起，丝，与你的约定，我好像没法遵守了。

  还有菲娜，我虽然想遵守与你之间的约定，但如果你不在了，我还要怎么遵守呢？

  这时，加斯汀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

  耳边传来火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

  可以闻到炖肉的香味。

  难道回到自己家里了吗？

  妈妈又像平时一样在烹制美味的炖肉吗？

  “你醒了么？你的脸色现在还是很难看哦。来这边吃点炖肉吧，填饱肚子就能慢慢恢复啦。”

  米露妲的声音使得加斯汀“唰”地一下坐了起来。

  达林的牛脸猛然出现在距离他的双目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

  “呜哇——！”

  在看到达林那张牛脸的瞬间，他便从所有的梦境中骤然清醒过来了。

  雨月之山、还有加德因的事也……

  只不过，在雨水之中被什么人背在后背上这件事，好像并不是做梦。

  达林将他的牛脸靠得更近了。

  “不要紧吧？是不是做什么恶梦了？”

  “啊，我、我没事。请问，我这是……”

  “嗯，你倒在了地上。米露妲发现了于是就把你扛过来了。”

  这么说来，在梦中梦到的加德因其实应谊是米露妲了？

  “嘿嘿嘿……”

  “那么，加斯汀君，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倒在那种地方？”

  加斯汀将自己离开雷努村之后遇到的事情，向达林以及米露妲讲了大体一遍。

  虽然在吉尔巴顿的地下拿到了前往亚伦特的钥匙，但菲娜却被抓走了的事。

  菲娜原来是光翼人的事。

  救回菲娜之后，一起前往亚伦特的事。

  与丽蒂相遇，并带她走出亚伦特的事。

  盖亚终于觉醒的事。

  吉尔巴顿遭到盖亚袭击的事。

  为了打倒盖亚，必须牺牲掉双子光翼人的事。

  菲娜的双胞胎姐姐、同样身为光翼人的琳。一个人先行死去的事。

  菲娜做出必死的觉悟，与缪伦一起离去的事。

  拉普和丽蒂因为讨厌没有出息的自己，于是离自己而去的事。

  加斯汀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可能由于心情还不稳定的缘故吧，话说得不但断断续续，还隔三跳四的，发生的时间顺序都弄颠倒了。

  可是即便如此，达林还是不断附和着全部接受了下来。

  在讲述的途中，加斯汀再次痛哭起来。

  而且是泪如泉涌，想止都止不住。

  在他好不容易讲完之后，米露妲将他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也许……照雷努的标准来说，应该是“轻轻地”……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加斯汀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竟没有使用通用语言），但看来你们受了不少苦呢。已经不要紧了，精灵会指引我们的。”

  淹没在米露妲大大胸部中的加斯汀，此刻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虽说比起被拥抱来，被托盘痛击的时候更多一些，虽说妈妈的胸部并没有米露妲的那样丰满……

  此刻加斯加终于醒悟到，那个时候菲娜虽然嘴上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但她实际上真正希望的，会不会正是这样的拥抱呢？

  因为菲娜比谁都更害怕独自一个人……

  想到这里，加斯汀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那时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袭上心头的莫大后悔使得他更加伤心地放声痛哭。

  后来在达林和米露妲的安慰下，加斯汀勉强吃了一点炖肉，然后在他们两人的中间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对加斯汀说要将他送到吉尔巴顿去。

  经过一晚的休息，比起昨天来已经安定了许多的加斯汀，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变得不安起来。

  “我想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当然，这一次他顾及到米露妲，因此是用通用语言说的。

  “吉尔巴顿里呢，有希望见到加斯汀的人在哦。不过对方由于一些原因无法来这里，所以只好我们去找他了。”

  “想见我？……是基德、对吧！”

  加斯汀的表情“啪”地一下变得明朗起来。

  还有人需要自已——这件事令他的内心雀跃不已。

  “的确是呢，不管怎么说基德也是吉尔巴顿的长老呢，他现在不能离开吉尔巴顿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生存下来，但如果基德还需要我的话，不管是吉尔巴顿的复兴也好、去行商也好。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帮助他。”

  达林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牛脸靠向加斯汀。

  “不错，若是莫古族的长老基德阁

  下，估计他肯定会说‘无论是人或物，其存在即有其存在的作用，世间不存在没有任何作用的事物’之类的话吧。”

  语毕，达林背起背架子，让米露妲和加斯汀坐在里面，然后一口气从雷努狂奔到了吉尔巴顿。

  米露妲曾经说过，平时只是从事“脑力劳动”、就连歪倒的杯子也不会将它竖起来的雷努男子，在紧要关头也能够发挥出惊人的行动力。

  然而加斯汀却没有注意到，现在正是雷努男子发挥其惊人力量的“紧要关头”。

  第二十六章精灵之剑

  吉尔巴顿之中充满了生机。

  不久之前的凄凉氛围已经一扫而空。

  大家将瓦砾整理在一起，在地面上搭起了一列又一列间隔狭窄的帐篷。

  广场之中放着好几口大锅，锅下面的火烧得正旺。而锅里面的汤则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要说比起以前来最大的不同，当属不同种族之间的那种陌生冷淡已经消失无踪这点了。

  通过大家的劳动，镇子的废墟渐渐得到了清理，新的建筑物也正处于如火如荼地建设中。

  不管是什么样的病人还是伤员，莫古族的人也都给他们安排了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工作，鼓励他们，承认他们工作的成果，即使做得不好也会给与其相应的酬劳，并为了让他们做得更好而不厌其烦地提供帮助。

  并不只是加斯汀，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放眼可见的成果以及酬劳、无论何时都感到自己仍然是被需要之存在的认识，这就是人们克服困境、生活下去的动力之源。

  基德领导的莫古族人非常清楚这一点。

  也许，这正是掌管智慧的吉尔巴顿为了生存下去而持有的最高智慧。

  “加斯汀一看到基德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从达林后背上跳下来，向着他飞快地跑了过去。

  “基德！吉尔巴顿的复兴、我也要来帮忙！”

  加斯汀本以为基德会因为两人的重逢以及自己的请求而感到高兴，可是基德却只是像平常一样一边淡淡地微笑一边仰视着他，并说出了这句有些绝情的话：“我们好像没有理由让你也来帮忙呢。”

  加斯汀刚刚高涨起来的内心，因为基德的这句话而瞬间蔫了下来。

  他全身刚刚复苏的力量，也因此而化成了泡沫飞散而去。

  此刻的加斯汀，消沉得甚至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都有些可怜。

  “是吗，是这样吗……的确是呢，像我这种没有出息的家伙，基德根本不会需要呢。像我这种、什么用也没有的、窝囊废……”

  说着说着，加斯汀沉沉地低下了头。基德走到他的身边，从正下方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原来如此，确实如拉普所说。”

  “拉普？他来过这里吗？”

  “来了啊，丽蒂也一起。”

  “我……他们两人，已经讨厌我了，说不想再……看到我的脸。基德……你、也是吗？你也会、讨厌我吗？”

  加斯汀浑身无力地“嗨嗨嗨”傻笑起来。

  面对这样的加斯汀，基德干脆利落地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没错。看着你的这种表情，我想不讨厌都不行啊。”

  语毕，基德猛地抓起加斯汀的衣领，顺势将他的脸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的眼眸中曾经溢满的精灵之光，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了。”

  即使被基德这样说，加斯汀也没有任何反驳之声，只是将脸轻轻歪向了一边。

  基德放开了抓着加斯汀衣领的手。

  “以前你们……你和菲娜不是说过吗？冒险家是风，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冒险家的前进。然而现在，那股风却失去了自信，自己放弃了继续吹拂。天空、大地，还有大海，明明仍然都还活生生的、明明都还需要风的吹拂。而且精灵之光以及精灵的指引，也根本不会消失不见抑或是被遮挡起来。尽管有时人们会因迷失方向而看丢了它们。”

  即便基德说到这个地步，加斯汀也依然没有回忆起身为风时的那种心情。

  他只是用自己那双充满悲伤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呆呆看着基德。

  基德微微耸了耸肩。

  接着他“嘭”地向后跳了一步，继而转身催促加斯汀道：“算了，跟我来。这边有人想见你。”

  说完，基德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去。

  有些不知所以的加斯汀只好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而米露妲和达林则跟在了加斯汀的后面。

  在周围劳动的人们也停下手中的工作跟在了一行人的后面。

  也许他们比加斯汀更早地感到了大地的气息——风的再次到来。

  在这个世界中，它被称为精灵的指引。

  ※※※※※※

  首先映入加斯汀眼帘的，是加德因身穿那件特征明显的巨大铠甲的背影。

  加德因也在古尔巴顿里？

  此刻，加斯汀感到仿佛就像看到了昨天那场梦的续集一样。

  由于这实在太过令人难以置信，最初他还从内心深处否定这件事——一定是看错了。

  可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件盔甲看的加斯汀。很快便不再否定这个事实了。

  因为加德因转过了身来，面露微笑地看着他，并向他投去了认可的目光。

  没有错。的确是戴托的骑士、加德因。

  加德因正用认可的目光看着我，而且还在对我微笑。

  他是因为与我的重逢而由衷地感到了高兴。

  当想到这一点的瞬间，加斯汀一下子重新活了过来。

  因为得到了加德因的认可，他就如文字所描述的一样获得了重生。

  可是……加斯汀的心里同时又掠过了一丝不安。

  当加德因看到今天这个已变得毫无出息的自己时，他还会接受我吗？

  加德因所认可的，是在雨月之塔展示出勇气的那个勇者加斯汀。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完全不够资格了呢？

  可是另一方面，加德因那有力的微笑，却只会无条件地接受加斯汀一样。加斯汀自已也有这样的感觉。

  即便如此……

  然而，在下一秒钟，加斯汀的不安便被接陲而来的震惊给取代了。

  “加斯汀——！”

  “噗噗——！”

  与声音一起，一个孩子从后面飞扑过来抱住了加斯汀的腰。

  这个声音、怎么可能？——脑里顿然闪出这个思想的加斯汀迫不及待地回过了头去。

  加德因会出现在这里，倒是还能够理解。

  就算是大海对面的大陆，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住在墙壁这一边的人。

  然而……

  “丝！”

  丝满面笑容调皮地说道：“加斯汀！我来啦！”

  “噗！噗！”

  “来啦……？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个人吗？”

  “就像回去的时候一样啊！‘唰’的一下。只是，我来这里时所使用的那个装置，好像又坏啦。”

  说完，丝突然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逼近加斯汀。

  “听说你把菲娜弄丢了？这怎么行呢！你不是跟我约定好了吗？无论何时都要两个人一起冒险。如果菲娜不在了，加斯汀不就什么都干不成了吗！所以，加斯汀必须跟菲娜在一起才行啊！那时也是因为有菲娜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地回家啊。真是的，如果没有我或者菲娜在，你还真是什么都做不成呢！看，现在你就非——常不知所措，对不对？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因为我又来到你身边啦！”

  “噗噗噗、噗噗！”

  那明明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被丝这么一说，加斯汀却感到只要丝在这里，自己就一定能够干成一些什么事似的，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他坚信，丝绝对不会离弃自己，绝对！

  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理由。

  就算丝说话再怎样尖酸刻薄，对她来说自己不过是个超级呆子。既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勇者，当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失去自信窝窝囊囊的家伙。

  只是与丝站在一起，当初冒冒失失潜入萨尔特遗迹、进行有生以来首次冒险时的那种喜不自禁的心情，便会自动地从心底往外涌。

  “我也来啦！”

  “雷姆！”

  “我啊。由于非常想亲眼看看你们所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便一个人到了新帕姆，然后又穿越大海到了帕姆哦！这一路上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像被填进木桶里扔下大海啦、被坏家伙抓住当猴儿耍啦，总之有很多很多就是了！而且，还机缘巧合地被加斯汀的妈妈救了一命呢！果然就跟你说的一样，加斯汀妈妈做的饭，实在太美味啦！”

  看来在跟加斯汀他们分别之后，雷姆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呢。

  这时，拉普和丽蒂也来了。

  拉普猛地用胳膊环住加斯汀的脖子，然后攥起拳头在上面“咚咚咚”地狠狠敲了几下。

  “太——慢啦！瞎忙活什么去了！”

  “哇——！痛痛痛！你突然之间干什么啊！”

  “看来好像稍微恢复一点精神了呢。”

  刚从拉普的胳膊中挣脱出来的加斯汀，忽然发现加德因正站在自己的眼前。

  加德因将自己的双手分别放在加斯汀的双肩上，单膝着地半蹲下来，两人的视线重合在一起。在一段时间之内，加德因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加斯汀的双眼。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一场艰辛的经历呢。”

  加德因的这句话，听得加斯汀心里美滋滋的。

  但是，这句话与刚才所谈论的事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吗？

  加德因以温柔的声音继续说着：“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当你有困难的时候，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去帮助你。而且，相信站在这里的各位，也都跟我有着同样的想法。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向我们这些朋友寻求帮助。一个人无法做到的事情，有了朋友的帮助则一定能够成功。尤其像这种重要的时刻，难道还需要客气吗？”

  “咚！”

  拉普忽然再次狠狠地敲了一下加斯汀的脑袋。

  “可是这个家伙，对那个道理好像一点儿都不懂啊！老是对别人的事瞎操心，恨不得什么事都要去掺一脚似的。但一遇到自己的事，他便满脑子只想着全都自己扛下来！至少稍微依赖别人一点如何？”

  被拉普这么一说，想来也的确如此。

  直到刚才为止，他都还在为自己不被别人需要而消沉得要命。自己需要别人这种事情，他似乎迄今为止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帮助别人才是男人的所作所为，向别人寻求帮助则不像个男人——不得不说加斯汀一直持有这种顽固的思想。

  这简直就像是在取笑那些向别人求助的人不像男人一样。

  这种想法，压裉儿就是错误的。

  明白了这一点的加斯汀，突然感到羞愧无比。然而旁边却并没有能够让他钻进去的洞穴，无奈他只好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

  加德因站起身来向广场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吗？——正当加斯汀看向广场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人使劲地推了一下。

  “丽蒂，开场词已经准备好了吧？来，开始吧。加斯汀，你站到正中间去。”

  不明所以的加斯汀被基德从后面推着站到了广场的正中央。

  丝、雷姆、加德因、拉普、米露妲和达林，还有基德——加斯汀的朋友们纷纷围在了他的四周。

  住在吉尔巴顿中的各个部族、各种各样的人们则围在他们一行人的周围。

  丽蒂开始静静地念起了开场词。

  “遥远的往昔，在精灵石被独占、被击碎之时，所有的调和也随之碎裂了。人类与精灵不再交流、世界与精灵不再交流、世界与人类不再交流。然后，就连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消失了。各个种族之间开始分开生活，大家都将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但是，在今天，人们正在渐渐地取回这些曾经失去的羁绊——通过加斯汀敞开的心扉、通过超越种族结交朋友的力量。我是安基尔的后裔、亚伦特的丽蒂，在这里，我承认自己是加斯汀的朋友。”

  丽蒂话音未落，丝马上迫不及待地接着喊道：“我是帕姆的丝！我当然也是加斯汀的朋友！还是他的战友、同伴、妹妹兼监护人！”

  “噗噗！”

  “还有布伊也是一样！”

  接下来是雷姆。

  “我是路克村的雷姆！我当然也是加斯汀的同伴了！还有路克的长老大人也好想再见见他！在我出外冒险的时候，长老一个劲儿地对我说‘如果在哪里见到加斯汀的话，一定要告诉他。我以及路克村的所有人都很怀念他’之类的话。真是烦死人啦！”

  除加斯汀以外的其他人似乎都已经为这个仪式做好了准备。

  加斯汀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继续述说着。

  “我是戴特的骑士加德因。在此，我对天地精灵发誓，我加德因一生一世都将是加斯汀的朋友。”

  “我是拉普。我算是加斯的朋友啦，不过啊，这仅限于他那边也把我当作是他朋友的期间！还有，我既不打算回卡夫，更不会去当什么卡夫的长老！所以我只是拉普！明白没？”

  “好了好了、拉普君，那只是一些旁技末节的事情，不必介意。”站在一旁的基德说道。

  “不是说参加这个仪式的都得是各个种族的长老么。”

  “那指的是在人们的调和崩坏之前、那个无论谁都是朋友的时代。对现在来说，是否是真正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

  “我可是因为看中了加斯的为人所以才会跟他成为朋友的！不要拿我跟你们这些随便抓个人过来就套近乎的家伙混为一谈！”

  “嗯？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觉得你对我们的看法似乎是错误的呢。不过……算啦算啦。好，下一个该谁了？”

  达林首先接过话继续道：“我是雷努的贤者达林，这位是我的妻子米露妲。加斯汀君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孩子，我和内人都非常喜欢她，甚至打算在我们两人的孩子诞生之后，如果是男孩的话也给他取名叫加斯汀。”

  达林刚一说完，拉普便“噗”地一声笑翻在地，嘴里还一边喊着“牛加斯！牛加斯！”……

  ……总之，基德对其表示无视，继续述说致词。

  “我是吉尔巴顿的基德，我在此起誓，我既是加斯汀的朋友，也是他共同行动的伙伴。即便在商品交易上我不会因友情而特别给他打折。但我所说的都是真心话。好的，加斯汀，最后该你了。”

  “我？”

  “对你来说，我们是你的什么？”

  “这种事还用得着问吗？”

  “那么，现在就以你的真心向精灵发誓吧。”

  刚才，加斯汀一面想着这项仪式有什么意义，一面听着每一个人的宣誓，大家那真挚的话语，不禁让他感到心中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暖流。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起誓道：“我是冒险家加斯汀。生于帕姆，现在正在巡回世界旅行中。我在帕姆与丝相遇，丝无时无刻都在关心着我，是我无可代替的妹妹、监护人、朋友，以及伙伴。我在艾伦西亚遇到了雷姆，我们一起经历过一场危险的大冒险。雷姆与我一样都是冒险家。他是我的朋友以及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在我跟菲娜、丝，还有布伊翻越分隔世界的墙壁之后。最初见到的人便是基德。在一片森林之中，他突然出现并向我们推销商品，当时虽然有些惊讶。但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是他在帮助我，基德愿意做我的朋友，我真的感到非常高兴。”

  “这也是因为你愿意认我这个朋友嘛。”

  “呵呵，是呢。之后，我在戴特村中遇到了加德因。加德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真正男子汉，所以，能够得到加德因的认可，让我感到十分自豪。我在卡夫的附近，第一次见到了拉普和米露妲。乍看之下，拉普那乱来的一面，简直就好像映在镜子中的另一个我一样。但是，其实拉普比我要温柔得多、也成熟得多。对变成石头的卡夫居民，拉普比谁都要更加上心。我，非常高兴能与这样的拉普成为朋友。”

  “少在那说一些让人屁眼儿发痒的奉承话了！”

  “哪有，我说这些话的态度可是认真的。然后是米露妲，她的功夫很厉害，虽说发怒的时候有点可怕，但平时散发着温柔气息的她，与我的妈妈十分相像。在第一次看到达林、看到雷努的成年男子的时候。嘿嘿！说真的、吓了一大跳！可是通过与达林的交谈，他那渊博的知识却令我感到更加吃惊。不过，最让我感到钦佩的，怎么说呢……我觉得还是达林和米露妲之间那种深厚的夫妻感情。因为直到那时为止，我都还对男女互相亲热这种事持蔑视态度呢，但看到他们两人能够堂堂正正地在别人面前做到那种地步，我不禁感到这才是真正的成年男女啊……我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所以不大清楚。但如果爸爸还活着的话，我希望他们两人能够是一对像达林和米露妲那样、关系亲密的夫妻。刚兹的家里就经常发生夫妻大战。以致于每次父母争吵的时候刚兹都会带着弟弟离开家门……我可不希望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呢。不过，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达林和米露妲之间的，我认为这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所以，他们如果用我的名字给自己的小孩起名的话，我会真的有一种那就是我弟弟一般的感觉呢。嗯，以后我摆出一副成熟的脸来，偶尔以叔叔的名义去看望那孩子似乎也不错呢。嘿嘿嘿！我这到底是在胡说些仟么呢！总之，达林和米露妲对我来说，也是两位无可代替且值得尊敬的重要朋友！最后是丽蒂，当初正是因为有丽蒂的指引，这场漫长的冒险才会开始的。我想见到丽蒂、我想去亚伦特看看，最初仅仅只是以此为目的进行的冒险，之后却因冒险途中出现的加莱尔军、盖亚什么的而变得有些奇怪，不过，能够与我一直希望见到的人见面，我真的很高兴，而且还能够跟她成为朋友、伙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除了他们之外，我还有许多许多其他的朋友。从今以后，我还会再结交到更多更多的新朋友。我想去迄今为止仍然没有到过的地方去看看，我还想认识更多仍然没有接触过的人。但是……这其中只有菲娜是特别的，不只是现在，即使在遥远的未来这一点也永远都不会改变。然而，菲娜她。现在却想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了世界……为了我们……为了我们所有的人能够活下去。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世界便会成为盖亚的囊中之物。盖亚不需要其他任何人，不管是我，还是大家。不仅如此。它甚至连大地、大海、天空，以及草木、动物……总之，世间所有的一切它都不需要。因为盖亚没有任何需要的东西，所以它会将一切都变成石头。在只有盖亚存在的世界中，任何新的生命都不会出现、任何新的事物都不会兴起……大家，请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快去帮助菲娜不就好了么。”拉普说。

  “打倒盖亚，拯救世界就行了。”加德因说。

  “不过加斯汀要是因此死了可不行哦。”丝说。

  “嗯，那样便没有意义了，在所有的意义上。”丽蒂说。

  “不错，夫妻两人在同一条道路上前进是最好的。”达林说。

  “我也会来帮忙！”雷姆说。

  然后，基德静静地说出了下面这几个字——

  “精灵的指引。”

  “精灵的指引？”

  那应该是一句惯用语。

  不过，在迄今为止的冒险中，加斯汀已经知道了精灵的确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要怎么做？”

  “事实上，精灵的指引无论何时都在我们的眼前，但是人类却在不知不觉中不再去看它们了。说不定，精灵石其实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就好像莫古族，正因为我们平时总是与金钱打交道，所以我们才比其他人更加清楚金钱的恐怖。价值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但金钱却会将所有事物的价值全都换算成金额。即便如此我们之所以依然会使用金钱，无非是因为它的便利性。与此相同，精灵石也是一种非常便利的东西。可是本来不为任何人所有的精灵，却会因为精炅石的存在而变成什么人的所有物。就好像当不为任何人所有的大地被划上线条之时，农田或房屋便有了界限，这样做虽然变得便利了，但大地也因此而变成了人们的所有物。当人们仅以价格看待事物时，便会因此而看不到事物的真正价值。人们变得无法再看到精灵的指引是与此同样的道理。不过，加斯汀，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跳出这个枷锁，作为一个翻越世界尽头的你、作为一个超越种族的界限。结交到这么多好朋友的你……去吧，门扉应该已经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加斯汀环视着周围的世界——脚下的地面、头顶上方的天空，以及环绕在自己周围的朋友们……

  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

  因为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会对我以帮助的朋友们存在。

  因为不管去任何地方，都能够找到互相扶持的好朋友。

  风依然在吹拂着。

  我也仍然可以去到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只要我还没有放弃。

  只要我还拥有朋友。

  ……就在这时。

  那宛如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发生的事一样，但却没有任何不和谐的感觉，理所当然一般地出现了——

  一扇不管在哪里都可以看到的、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门。

  那并不是像雨月之塔中那样的光之门，而是一扇具有物质存在感的真正门扉。

  在日后加斯汀才发现，这扇门与自己家中、自己房间的门非常相似。

  加斯汀就跟打开一扇普通的门一样极其平常、自然地打开了这扇门扉。

  他仿佛正身处梦中做这件事一般，对发生在眼前的这些不可思议之事完全没有任何疑问。

  只不过，当日后仿佛已经清醒的他在被问道“那时为什么没有疑问”时，加斯汀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不过，这正是精灵的指引，就好像小孩子们喜欢玩耍不需要理由一样。加斯汀也只能说他当时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伸手打开了那扇门而已。

  只不过，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到了那扇门以及打开那扇门的加斯汀，这同时也是那并不是一场梦的证据。

  而且在那之后，加斯汀的朋友们和其他的人们都跟着他纷纷进入了那扇门之中。

  门的里侧是一个不分上下左右的空间。

  不过大体上可以感觉出来那应该是一个广场，加斯汀正和大家一起站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广场之中。

  在雨月之塔中从天梯上跌落下去的时候，直到与地面相撞回过神来之前，似乎也曾经在这里待过。

  加斯汀感到，这里除了自己和大家之外，还有另外—个其他的存在。

  不，这样说其实是不正确的。

  那并不是什么其他的存在，实际上它一直以来无论何时都与世间的一切共存在一起。

  不管是在石子之中，还是在微风中、烈火中、清水中……

  不管是在自身之中。还是在大家中、绿草中、动物中……

  不管是在桌子之中，还是在椅子中、料理中，甚至是在莉莉发动托盘攻击的托盘之中……

  就连曾经降落在雨月之山上的毒之雨中，它也一样存在着。

  平时虽然察觉不到，但它其实就像空气一样，总是存在于我们的周围。

  它的名字叫精灵。

  在被盖亚石化的世界中，没有精灵的存在。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盖亚夺走了精灵，世界才会被石化。

  现在，加斯汀正沉浸在精灵之中。

  精灵问道。

  “你所寻求的是什么？”

  “我在出外冒险之前，一直都希望能够去那些自己还没有去过的地方看看、去见识见识那些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事物、去认识更多更多的人、去向那些自己还没有做过的事情挑战，同时还希望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管哪一方面都能够成为第一。去那些还没有被描绘在地图上的地方冒险，在那里留下我的名字；去见一些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然后向别人洋洋自夸；成功完成艰难的冒险，被大家称赞‘好厉害’、‘了不起’……嘿嘿嘿！即使是现在，我也仍然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话虽如此，若现在让我‘唰’的一下子便去到一个谁都没有去过的地方，这样就算我成为了在那里留下名字的第一人，我也一点儿都不会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我不但没有切实经历过冒险的实感，也失去了靠自己的力量取得第一时的那种感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菲娜她不在我的身边。所以，不用帮我实现什么愿望，而且我也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即便是精灵也不是任何愿望都能够帮我实现的。不过、我想要未来。我的梦想由我自己来实现，要不然我根本不会觉得高兴。为了实现梦想，我想要把握未来。没有见过的事物，一定是在今后才能够见到的；没有去过的地方，也一定是在今后才能够去到的。这，就是未来吧？但是，我并不想自己一个人去见证未来。而且，也不会有仅仅我一个人的未来。就好像我以后还会与至今没有见过面的某个人相遇一样。那的确是我的未来，但它同时也是那个人的未来。不过，我也并不希望与大家一起去见证同一个未来。即使大家的梦想都与我的梦想不一样也没有关系，如果相同的话反而会很无聊呢。而且我相信，大家之中一定也存在与我拥有相同梦想的人，我们会一起为了同一个梦想而努力，说不定还会展开激烈的竞争。仅仅只是想一想我都会觉得兴奋呢。然而，若要实现这些梦想，却必须拥有未来才行。现在，盖亚正企图从我们所有人的手中将这个未来夺走。所以我，必须去把未来给夺回来才行，还有……菲娜。菲娜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甚至觉得，在世界上这么多人之中，菲娜也许是惟一一个能与我共享未来的人。因此，我所寻求的，是未来。”

  “那样的话，则必须从盖亚那里把未来夺回来。”

  “嗯。可是我却找不到能够做到这件事的方法。剩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挑战盖亚失败，琳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而死去了，现在菲娜也走了。然而我却仍然没有找到夺回未来的方法。”

  “你已经找到那个方法了。”

  “哎？”

  “把你的愿望映射在精灵石上。”

  “但是，能够操纵精灵石的不是只有双子光翼人吗？”

  “在调和之后的双子光翼人之间，精灵石会变得更加安定。但是，只要是有思想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将自己的心映射在精灵石上。”

  “啊，是这样啊。的确，连巴鲁都能够使用精灵石呢。那么，只要我代替巴鲁成为精灵石的所有者的话……不对……凭我是不行的，就算是菲娜也不行。因为无论任何人都拥有愿望，所以不可以让精灵石仅仅反映一己之私。”

  “不错。任何人都拥有成为精灵石所有者的权利。不过，若它的所有者是一个期望平静、安稳的人，也许的确可以为世界带来暂时的和平。但在不久的将来，世界还是难以逃脱变成现在这种惨状的命运。”

  “那么到底该如何是好啊。为什么安基尔文明要制作精灵石这种东西呢！”

  “为了得到力量。每一个精灵的力丑是非常渺小的，但若把这些力量集合起来却将是无法估量的巨大。正是因为这巨大的力量，安基尔奢华的文明才得以开花结果。当这些集合起来的力量被特定的思想掌握时，世界将会按照其意志变化成任何样子。”

  “稍等一下。我刚才感觉到了，除了被盖亚变成石头的东西外，世上的任何事物里都寄宿着精灵。如果说精灵的力量是一种能够让愿望得以实现的力量，那么岂不是与大家都拥有精灵石一样吗？或者说，精灵石不管是否存在都无所谓了？”

  “正是如此。但人类通过精灵石却可以将精灵的力量据为已有。”

  “若是那样的话，精灵石什么的还是不要存在的好。”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不错。并不是仅仅将精灵石击碎，而是让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怎么样？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那并不是你真正的愿望。而且，我们也无法将支配我们的精灵石消除。不过，我们可以将消除它的手段赐给你。这也算是我们能够提供给你的仅有的帮助。”

  听罢，加斯汀满足地笑了。

  “嘿嘿！谢谢！那样就足够了！直到刚才为止，我还在为到底应该怎么做而困惑不堪呢。只要知道方法就没问题了，我一定会漂亮地完成这件事给你们看的！”

  “我们无论何时都将与你同在。接受糈灵指引的你、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

  “能够结交到你们这些朋友，我也十分高兴，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那么，收下这个吧。”

  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开始在加斯汀的手中集结。

  “什么？”

  “消除精灵石的力量。它的力量可以与精灵石相互抵消。形状及其用法，将会根据你的意志来决定。”

  精灵话音未落，加斯汀手中的光芒已经开始迅速伸长，逐渐形成了剑的样子。

  那是一把闪烁着光辉的白色长剑。

  在看到这把剑的瞬间，加斯汀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精灵石在自己酷醅地挥剑一砍之下化成光芒消失殆尽的样子。

  于是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手握精灵之剑的勇者加斯汀诞生！”

  精灵也跟着笑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又得意忘形地说了一旬狂妄至极的话时，加斯汀不禁又条件反射般地回想起了以前被母亲莉莉取笑时的情景，然而，这次他却不可思议地没有感到任何排斥反应。

  “谢谢！现在可以让我立刻回到原来的地方吗？我必须尽快赶到盖亚的所在之处，要不然菲娜就……”

  “我们可以将你和你希望与自己同行的人瞬间送到盖亚的附近，好吧，与你同去的人都有谁？”

  加斯汀环视四周。

  他的朋友们以及吉尔巴顿的人们都在注视着加斯汀。

  “大家！为了救助菲娜，请大家借给我力量！”

  朋友们纷纷表示同意。

  首先是丝和雷姆。

  “喂！加斯汀！这次可不准丢下我哦！我没问题的！因为我和雷姆一起在与刚兹的胜负对决中都取得了全胜呢！”

  “噗噗噗！”

  “我也一定要去帮忙！”

  “嘿嘿嘿！”

  与刚兹的胜负对决？这个……应该不管怎样丝都会取胜的吧。因为刚兹可是有“迷上了丝”这个弱点呢。

  不过这个暂且不论，丝和雷姆到底在帕姆都做过一些如何惊天动地的事情呢？

  接下来是基德和加德因。

  “我当然也要与你一起去了，加斯汀。虽说吉尔巴顿现在乱七八糟的，但我即使赌上莫古族的名誉也一定会把大家的装备准备齐全。精灵先生，可以把行李帮我们一起送过去吗？”

  “可以。”

  “我以戴特骑士加德因之名起誓，我一定会与你共同战斗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可以让菲娜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牺牲。”

  然后是拉普。

  “加斯！你该不会认为我会说‘我不去’的吧！”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就算你说你不去，我也会拉着你硬让你跟我一起去的。”

  然后是米露妲和达林。

  “当然要去了。不管是我还是达林都会去。为了我和达林的孩子，为了给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身为妈妈的我不好好努力怎么行呢。而且，我们还都等着抱抱加斯汀和菲娜的孩子喔。”

  “嘿嘿嘿！”

  加斯汀隔着帽子噌噌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虽说现在的他已经由男孩成长为了一名少年，但不管怎么说到底仍然不是一个能够对自己和菲娜的孩子做出想象的大人。

  最后是丽蒂。

  “我当然也会与你一起同去。长年以来，我一直在亚伦特上眺望着人类的繁衍、世界的变迁，并为此时而喜悦、时而悲伤……尽管大部分都是令人悲伤的事。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傲，只是在近乎批判地对其做着记录……这种事。我已经……厌倦了。我想，现在差不多也该是自己作为一名历史人物登场的时候了，就算我所扮演的只是一名注定会被后世所遗忘的小小角色……”

  语毕，丽蒂脸上露出了一副顽皮的表情。

  “等我们成功打倒盖亚之后，我会回到亚伦特自己记录下来的，拯救世界的勇者加斯汀以及他的伙伴们的名字，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名字啦。”

  “嘿嘿嘿！”

  加斯汀希望成为英雄的愿望，已经得到了自己和他人的共同认可。

  这的确应该是一件好事。

  难道还有什么理由去否定他的这种心情吗？有这个必要吗？

  而且，现在集结在这里的，是一群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种族，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救出菲娜、打倒盖亚、拯救世界而决心与加斯汀生死与共的人们。

  将大家成功牵系在一起的，正是拥有冒险心和英雄愿望的自己，若世界也能因此而获得拯救的话，那么我可真是太厉害了——想到这里，加斯汀兴奋地大喊一声：“好——的！这次姑且就由我们来拯救世界好了！”

  此刻的他完全忘记了昨天夜里还在躺达林和米露妲的中间哭鼻子等事情，说话的口气简直就好像已经成功拯救了世界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正是由于加斯汀具有这种乐观向上的性格，当初才会“妄想”着要翻越世界尽头的吧……

  对加斯汀的这句狂言。如果菲娜在这里则必定会说出的那句话，现在从丝的口中略显调侃似地说了出来。

  “唉，加斯汀还是一个那么轻浮的人呐，大家可不能放任他不管哦。”

  “噗噗。”

  布伊就好像是在说“不错不错”一样连连表示同意。

  “嘿嘿嘿嘿！”

  加斯汀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加斯汀和他的同伴们，还有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他们的吉尔巴顿的人们，都一起笑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末日逼近的时刻，在这片化为废墟的家园上，仍然没有放弃希望的人们由此而取回了笑脸。

  第二十七章盖亚

  在加斯汀和他的同伴们迅速做好准备之后，精灵在一瞬间便将他们传送到了盖亚的脚下。

  覆盖在头顶上的，是盖亚那巨大的身躯投射下来的影子。在琳的攻击下停止了活动的它。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任何再次展开攻击的迹象。

  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一直延伸至地平线的灰色世界——被石化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残留着一个孤孤单单的黑色斑点，那是加莱尔军的那艘空中战舰。

  空中战舰面向盖亚的那一半已经变成了石头。

  被石化的这一半说明了盖亚即便是已经停止了活动。但这里仍然是属于它支配范围内的地盘。与此同时，没有被石化的另一半则说明了盖亚的支配仍不完全，以及空中战舰到达这里还是不久之前的事。

  战舰上除了已经被石化的人之外，看不到其他任何乘务员的身影。

  加斯汀凭着精灵的指引，觉察到了眼前的情况所代表的含义。

  “看来菲娜和缪伦已经先我们一步乘坐这艘战舰来到这里了，我们必须再快点才行。”

  语毕，加斯汀和他的同伴们顺着一条也许是菲娜和缪伦刚刚走过的道路快步向盖亚接近。

  因为菲娜拥有光翼人的力量，所以他们两人应该还没有被石化。

  就像得到精灵保护的加斯汀他们暂时不会变成石头一样。

  若盖亚完全复活的话，到那时光翼人的力量、精灵的力量还能够为他们防止石化多久呢？这一点谁也不清楚。

  还有，距离盖亚完全复活还剩多少时间这一点也是一样扑朔迷离。

  但是加斯汀可以感觉到，现在似乎还没到必须马上全力猛冲的紧急关头。

  虽然这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直感，但现在除了相信精灵的指引展开行动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了。

  其实精灵说得话并非十分明确，就像吉尔巴顿出现那扇门时，它们在门的对面所说的那些话一样。

  不过加斯汀能够明白。

  片刻之后，加斯汀他们来到了为了侵蚀天空而竭其所能向高空伸展躯体的盖亚的根部。

  它的根部有一部分就好像被虫子啃过一样出现了一个洞穴。

  洞穴之中似乎拥有非常宽广的空间。

  “这个洞穴一定是菲娜打开的，他们应该是通过这个洞向盖亚的中心部去了，精灵石似乎就在那里。”

  加德因以及达林和米露妲夫妻撑开那个洞穴，帮助大家穿过洞穴进入了盖亚的内部。

  体格相对较大的他们三人配合得非常不错。

  说不定加德因在进行修行之旅的时候就已经与达林他们相识了。

  盖亚的内部就好像丝瓜做的清洁球一样稀稀拉拉的拥有很多空隙。

  而且这些纵横交错的网眼简直宛如血管一样，静静地脉动着。

  其中有一部分已经被撕裂扯掉了，那应该是菲娜和缪伦通过这里时留下的痕迹。

  加斯汀等人一边扩展着这个空隙，一边向盖亚的体内深处走去。

  “呀！”

  “噗！”

  有一撮被扯断的丝网突然缠住了丝的脚。

  “丝！不要紧吧！”

  不过，在加斯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雷姆已经将那撮丝网剥离开来，用力扔到了一面像墙壁一样的组织上。而下一个瞬间，它就被丝的弓箭刺穿，固定在墙上停止了活动。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像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不要紧！刚才只是稍微大意了一点！”

  “噗噗！”

  “不错不错，以后这种事就交给我好了。”

  虽然不知道丝和雷姆是否做过什么特训，但两人似乎非常“情投意合”。

  可是，盖亚的下一轮攻击却是从周围一齐伸展过来的触手。

  然而，在触手们下一轮更加猛烈的攻击中，不仅仅是从四周、甚至从脚下的地板上、头顶的天花板中也全面伸展了过来，仅凭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无法做到完全的防御。

  这时发挥作用的，是加斯汀刚刚得到的精灵之剑。

  只见加斯汀在把剑高高举起之后，剑身立刻散放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辉，在这片光芒的照耀下，所有的触手都眼看着急剧收缩，并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就连墙壁、天花板等也向后退去，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嘿嘿嘿嘿嘿！”

  这是加斯汀为“我真是太帅了”感到大悦而发出的欢喜之声。

  虽说若没有这几声失态的大笑才是真的叫帅……

  这时，有一根触手突然从众人的头顶上方垂了下来，迅速地从加斯汀的手里夺走了精灵之剑，并立刻带着剑向上方逃去。

  “啊！不好！”

  “挡下它！”

  米露妲在刹那之间一下子抓住了拉普的衣领，迅猛地将他向触手逃走的方向扔了出去。

  “突然间干什么！你这坨臭——狗屎——！”

  在飞翔的途中拉普放声大骂道。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空中轻巧地一扭身子，单臂抱住了触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手中的短剑砍掉了触手握着精灵之剑的先端部分。

  然而掉落下来的精灵之剑却剑尖朝下直冲加斯汀飞去，不过在剑尖即将刺到加斯汀之前，加德因一把在空中握住了精灵之剑的剑柄。

  另一方面，拉普在空中像猫一样一翻身体，接着以达林的后背作踏台猛力一蹬，最后以面向米露妲的姿势漂亮地着陆了。

  “混球！你把我当什么了！”

  由于拉普不会说通用语言。因此对除了本族语之外只懂通用语言的米露妲来说，她并不知道拉普在吼什么。不过，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具体内容，但从现在的这种状况来看，她也大体猜到了拉普的意思。

  于是米露妲笑嘻嘻地这样说道：“可是，在我们这些人中，身体轻便、同时又拥有实力把剑夺回来的，不是只有你嘛。谢谢了哦，能那么完美地配合我的突发奇想。”

  加斯汀从加德因手里接过精灵之剑，一边不好意思地隔着帽子挠了挠脑袋，一边表示道谢。

  “嘿嘿嘿！多谢。还有、拉普。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那么迅猛果断，剑也许就会被夺走了。”

  拉普把脸转向一边，挖起了鼻孔。

  “切！太不像样了！加斯！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敌人的内部！绝对不能再这么大意了！”

  “抱歉抱歉。”

  拉普的“挖鼻孔”还有“切！”这种态度，绝对是与加斯汀的“嘿嘿嘿”相类似的一种表现，这应该已经是没有错的了。

  因为受到了别人的称赞，所以他正在害羞呢。

  基德则嘎吱嘎吱地从一个大背包里抽出来一根虽然很细但却非常结实的绳索。

  “我看不如这样吧。用绳索将加斯汀和精灵之剑绑在一起。如何？”

  “啊，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愧是智慧之都吉尔巴顿的长老。”

  听到丽蒂赞口表示同意，加斯汀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悲鸣。

  不管再怎么样，这对勇者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

  “拜托、饶了我——”

  “我看，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这样做也许可以对防止精灵之剑的丢失起到一定作用，但同时却会致使加斯汀的行动变得迟缓，特别到了紧要的时刻则更是致命伤。虽说的确也有将剑与细锁链连接在一起，以便可以把剑自由地投掷和收回，以及固定在手腕上这样的战斗方法，不过那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掌握的武技。”

  “那么就遵循加德因的意见吧，因为这毕竟是战斗专家的意见嘛。”

  看起来基德已经打算放弃了，可是丽蒂却露出一副好像感到很可惜似的样子。

  “我还是觉得这样做要比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丢了最重要的武器要好一些……”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让精灵之剑被敌人夺走了！”

  看到加斯汀如此信誓旦旦，丽蒂也不再多说什么。稍稍安定片刻后，众人一个跟着一个地继续向盖亚的更深处走去。

  他们时而轻声互相交谈，时而击退袭击而来的盖亚碎片。

  越是可以生死与共的同伴，越是能够缔结坚固的羁绊。

  一路上，虽然也有数次被敌人逼入绝境的情况发生，但正是这一次次艰难的试炼才使得众人之间的团结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

  加斯汀一行人终于追上了菲娜和缪伦。

  刚一看到菲娜的身影，加斯汀便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菲娜！太好了！终于赶上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虽然这句大人味儿十足的台词与加斯汀的年龄不太相符，但这却是他的真心话。

  此刻的菲娜看起来非常憔悴。

  若不是为了能够来到这里而一直在使用光翼人的力量，那么她也不会变得如此虚弱不堪。

  然而，加斯汀的突然出现却令菲娜心头不由得燃起了一丝怒火。

  是因为他的到来使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无用功吗？或者是因为这样重大的责任却必须由自己承担起来的命运？

  疲惫的菲娜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加斯汀，你为什么来了！如果你不来这里，说不定还有能够活下去的希望。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来救你的了！托大家的福，我找到可以拯救菲娜的方法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多亏了大家的帮助！”

  菲娜在看到继加斯汀之后赶来的人们后，不禁睁大了眼睛。

  “丝！连布伊也……我、这是在做梦吗？”

  “这不是梦。我们大家全都为了拯救菲娜而集结起来了。”

  “不行！”

  喊出这句话的人，是缪伦。

  看他的样子，前几天脚上受的伤似乎又恶化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加斯汀等人才能够追上他们。

  缪伦的眼睛下方爬上了黑眼圈，疲劳的程度似乎比菲娜还要厉害。

  “什么啊，什么跟什么不行啊。”

  “没有光翼人的牺牲便无法拯救世界！虽说只靠一个光翼人的牺牲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如果是在盖亚因琳的牺牲而停止活动的这期间的话，或许……”

  “天，你还在说这些事情啊。我就是因为找到了即使不用牺牲光翼人也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才会到这里来的。”

  加斯汀边说边得意洋洋地举起糈灵之剑亮在缪伦面前。

  “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从精灵那儿得到的精灵之剑，使用它就可以将精灵石消除掉。”

  “你说……消除？”

  “没错，精灵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就算我们的身体之中、就算再小的石子之中也都寄宿着精灵。因为精灵的力量我们才能生存下去，精灵的指引还有精灵的惠泽无论何时都是存在的。能够将精灵的力量集合起来并为所欲为加以使用的，即是精灵石。集合起来的力量非常巨大，安基尔文明就是依靠这种力量才得以繁盛一时。不过这并不是一种可以让某个人为己所用的力量，安基尔之所以会灭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现在同样的事情又要再次发生，因此。那种东西还是不要存在的好。即便没有精灵石，精灵也会一直与我们同在，并会借给我们力量。若让它继续存在下去，不仅会又惹得某个贪心的家伙将精灵的力量据为己有，还会给偶然生为光翼人的人们带来痛苦。所以……”

  缪伦突然一声大喊打断了加斯汀的话。

  “你说谎！”

  “谁说谎了！”

  “若那样的话。琳的牺牲算是什么！琳到底为了什么才会死去！”

  “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不明白！琳可不是为了让菲娜或是你也选择牺牲才会死的！她的希望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是为了让菲娜、你、我、还有大家找到一条能够共同生存下去的道路、她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找到这条道路的时间才会选择一个人牺牲的啊！所以、所以我们要守护好大家的生命，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因盖亚而死去，这才是对献出自己生命的琳应该作出的回答吧！”

  “稍等一下，加斯汀，还有缪伦先生也是。”

  听到菲娜静静说出的这句话，加斯汀和缪伦也都暂时安静了下来。

  “加斯汀，我、我相信你。呵呵，想着一个人来设法解决这件事的我，真是个笨蛋呢。”

  “我才是笨蛋呢。没有菲娜在的世界。明明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时，拉普以不容分说的口气对正在自称笨蛋的两人投来了怒吼。

  “没错！你们两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超级大笨蛋！现在是在这里为自己身为笨蛋骄傲自夸的时候么？用你们引以为傲的笨脑袋好好想想！”

  “嘿嘿嘿！拉普说得没错。”

  “啊哈哈！的确是呢。加斯汀，我也来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不、不对，应该是请让我帮忙。”

  当菲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加斯汀手中的精灵之剑就好像为两人祝福一样，突然喷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

  在菲娜选择了与自己同行之后，加斯汀面向缪伦伦出了一只手。

  “一起、去吧。”

  “我拒绝！精灵之类的只不过是迷信而已！用精灵之剑消除精灵石？一派胡言！”

  没想到缪伦竟会这样说，就连加斯汀也不禁因他那颗头脑里的顽固思想而呆住了。

  “你既然相信精灵石、光翼人，还有盖亚，那么为什么不相信精灵之剑呢？真奇怪。”

  “我们这一行人，既没有光翼人的帮助也没有一个人持有精灵石的碎片，但我们仍然来到了这里而且没有被石化，我认为，这应该足以证明精灵的祝福是真实存在的这件事了。”

  可惜的是，基德所说的这句话缪伦却并听不懂。

  基德眯起眼睛考虑了一会儿。

  “嗯，这样吧。先不管这个人是否与我们同行，首先帮他治疗一下他的脚伤怎么样？这点时间现在应该还是有的，不然的话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进也进不了、退也退不成呢。加斯汀，你跟他说一下，我要帮他治伤了，让他老实点别动。”

  加斯汀在基德的话中加入了自己的意见，然后给缪伦翻译了出来。

  “若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的话那便没办法了，不过接下来菲娜会与我们同行，缪伦大人您老儿一个人留在这里既没意义也没意思吧？算啦，基德要帮你治疗伤口，这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不需要！”

  “如果你乱踢蹬，我可要让大家一起上按住你了。治疗之后，你愿一个人回去也好，愿跟我们同行也好，全都随便你。”

  缪伦环视了一圈这个大杂烩一般的团体。

  就算自己受伤了，但若是像加斯汀这种程度的小毛孩子，要推开他们还是绝对有自信的。

  但是，若加上后面那几个大块头，在这么一群人的控制下如果还要反抗的话，必定将成为一件非常难堪的事。

  缪伦似乎已经做好了觉悟，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基德开始“沙沙沙”地从行李中拿出各种各样的物品。

  然后他剪开缪伦的裤脚、清洗伤口、涂抹药品、包扎绷带，最后缠上夹板用以固定。

  处理完毕后，基德拿出一颗小小的果实递到了缪伦的面前。

  “好了，把这个吃下去吧。”

  加斯汀在看到那颗果实后，差一点没笑出来，只见他拼命地忍耐着说：“唔嘿……吃了吧，那个是特效药。”

  缪伦刚把那颗果实送入口中，脸上便立刻露出一副好像咬烂了一条毛毛虫一般的表情。

  “呃、什么、这是。”

  缪伦略显平静的表情显然没有达到加斯汀的期望，于是他稍显遗憾地问道：“难道你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想吗？例如特别难吃啦、特别涩口啦之类的。”

  基德如平时那般仰视着加斯汀说道：“这颗果实应该可以帮助这个人更好地完成在今后他需要完成的使命，而且我认为他的使命会为大家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也是托福于精灵的指引呢。”

  在基德说话的途中，缪伦的眼睛眼看着越睁越大。

  “你是怎么学会我们的语言的！”

  基德从正面注视着仍然坐在地上的缪伦。

  “并不是我学会了你们的语言。刚才给你吃的那个果实叫做交流之果，是一种可以让你听懂其他语言的神奇果实。也就是说，现在的你虽然无法自动学会说这些语言，但是却已经可以理解世上的任何语言了。”

  “这是魔法吗？”

  “从它是古代技术产品之一这个意义上来说，应该正是如此。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果实，每个种族能够分得一两颗也已经是非常勉强的了。不过有意思的是。因加斯汀而集结起来的我们这一行人之中，虽说也有长老或下任长老，但大家基本上都是吃过这种果实的人呢。这大概也是精灵的指引吧。不过话虽如此，语言相通并不代表着一定会成为朋友，由此你应该也可以看出加斯汀的品德了。”

  语毕，基德又以非常理所当然的语气添加了一句。

  “来，走吧。”

  “我……！”

  基德目不转睛地盯着缪伦的脸说道：“光翼人的责任和义务，加加斯汀消除精灵石的那一刻也会与精灵石一起云消雾散。但是，作为一名交流之果的使用者，他的任务在那之后才真正开始，而你正是他们其中重要的一位。为了重建劫难过后的未来，你必须作为你所属种族的代表加入到拯救世界的行列，并成为为人所景仰的英雄。这就是你应该担负起来的使命。”

  缪伦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基德的脸。

  片刻之后，他以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这样问道：“世界、真的能够被拯救吗？”

  “嗯，在琳争取来的这段时间内，加斯汀会做到的。即便是为了拯救菲娜，他也必须得做到。”

  “即使你这么说，但我却无法成为我们种族的代表。我……”

  基德打断了缪伦的话。

  “这件事并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再更加信赖仰慕你的人们一些吧。”

  缪伦慢慢地站起身来。

  “明白了，我跟你们一起去。不过，我有话要说在前头，我之所去是为了找到琳想要指示给我的道路到底在哪里。”

  从刚才开始，菲娜就一直在注视着缪伦。

  “谢谢你，缪伦先生。相信这也是姐姐她所最希望看到的。”

  就这样，在菲娜和缪伦两人加入队伍后，加斯汀一行人继续以盖亚的中心为目标向前踏出了脚步。

  即使菲娜没有发挥光翼人的力量，缪伦也没有变成石头。由此来看，精灵的祝福似乎也顺利地惠及到了缪伦。

  ※※※※※※

  通过周围变得越来越强力而且频繁的干扰，加斯汀他们便可以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盖亚的核心了。

  只不过，比起这些干扰来，还是加斯汀他们更加强大一些。

  缪伦虽然拖着脚行动并不灵活，但他仍然一边与众人共同战斗一边不断地前进。

  为了拯救世界这个共同的目的、为了打倒共同的敌人盖亚、为了共同对抗这些不断出现的障碍。缪伦和加斯汀等人之间也渐渐地产生了默契。

  小小的丝和雷姆也努力地战斗着，两人之间的互相合作依然天衣无缝。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会导致米露妲进入愤怒状态的危急情况。

  米露妲如果万一在这里发作了，估计势必会引起一场大混乱吧。

  当然，达林同在队伍里对防止米露妲的爆发也起到了非同小可的作用。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广阔房间之中。

  在房子的中央，一个还残留着巴鲁面影的怪物与地面共生在一起。

  “那个东西由我来打倒。虽然变成了那样的怪物，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你们不要出手。”

  “太乱来了，缪伦。而且你还受伤了。”

  加德因从后方把手按在了加斯汀的肩膀上。

  “让他去吧。但是，这位大人，当你的膝盖与地面接触之时，我们将会作为帮手全员加入战斗。”

  不过，这时的菲娜已经准备好了鞭子，狠狠地盯着巴鲁化成的怪物。

  “我不会在这里干等的，我要代替不在这里的姐姐实现她的愿望。缪伦先生，你还不明白吗？你还不明白姐姐她最大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吗？姐姐她，一直都希望能够得到缪伦先生的信赖。所以，即使当缪伦先生想让她牺牲自己时，她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但是姐姐真正所期望的，其实是成为缪伦先生的搭挡，成为与你互相帮助、互相分担喜悦与责任的同伴啊。缪伦先生总是孤独一人，不管对谁都不会敞开心扉。虽然我们在一起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我却能够深深地了解到这一点。而且姐姐也是这样。身为光翼人的这个事实甚至把我也从姐姐的心中剔除了出来，让姐姐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让姐姐她甚至连向我求助都办不到。那时的我……没有能够帮到姐姐。不过姐姐却向缪伦先生求助了，缪伦先生也应该向姐姐伸出了援助之手才对。所以姐姐才会希望能够成为拥有同样孤独的缪伦先生敞开心扉的对象，希望能够成为你寻求帮助时的对象啊。姐姐她希望自己能比任何人都被缪伦先生所需要。现在，我并不会说让缪伦先生接受我，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为了姐姐，做姐姐她曾经想做的事。因此，即使你不允许，我也要与你一起战斗。”

  缪伦一脸怔怔的表情向菲娜问道：“你是说，琳她并不是为了完成光翼人的职责，也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仅仅只是为了我一个人而选择了自我牺牲吗？而你则是为了继承琳的遗志才会与我一起来到这里的吗？”

  “第一条、是的。第二条、不对。我之所以会与你来这里，是因为我不想让加斯汀死去。但是，这种想法却是错误的。因为加斯汀他也说过了，没有我存在的世界，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我来说同样如此。姐姐死了之后我非常的悲伤，然而，我却差一点让加斯汀也体会到这种感情的痛楚。”

  “那么，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这很简单。不要再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承担。只要对大家说一句‘帮我一下’或‘一起做吧’就好了。成为别人的依靠这样的事，大家可都在等待着呢。不管是姐姐、还是士兵们，还有现在在这里的我们所有人也都一样。”

  缪伦双肩上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

  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已发动军事政变时发生的事情。现在的他终于明白，那时士兵们为什么会跟随自己而去了。

  那时，是缪伦第一次向士兵们寻求帮助。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微笑。

  “我明白了。若还拘泥于他是曾经的父亲，反而会变得缩手缩脚。现在在那里的只是一只怪物，一只企图吞噬世界的怪物。大家一起战斗、共同打倒他吧。”

  众人一齐大喊一声，纷纷举起武器包围了巴鲁化成的怪物。

  战斗力强的人冲在前方，一边保护身后的同伴们一边展开攻击。

  而后方的人则以弓箭和魔法支援冲在前面的同伴们。

  怪物的实力果然不弱。

  即使打倒了它露出地面的部分，新的身体也会逐渐地从下方再次生长出来。

  有时怪物还会分支成为两、三只分头进攻而来。

  加斯汀不禁想起了在漂流船上遇到的那只大章鱼。

  两只怪物在某些方面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然而，大章鱼不管再大它也是有界限的，但眼前这只怪物的本体却是巨大的盖亚本身。

  若想真正解决这只没完没了不断滋生的怪物，必须切断产生它的根源才行。

  而它的根源自然就是精灵石。

  可是，看样子精灵石大概应该在那个怪物的根部。

  因为那个怪物只是从那里不断地向外生长，并没有从其他地方滋生出来的迹象。

  从怪物开始集中攻击加斯汀这一点来看，它似乎也注意到了加斯汀手中那把精灵之剑的意义。

  加斯汀大叫一声：“大家！只要一瞬间就好，帮我引开那个家伙！”

  当怪物将自己的手腕还有触手像利刃一般袭向加斯汀的那一刹那，众人一齐展开了舍弃自身安全、拼尽全力的总攻击。

  菲娜用鞭子缠住怪物，拉普将短剑深深地刺入其身体之中。

  丽蒂不断施放出强力的魔法攻击怪物，同时适时地支持着进行接近战的同伴们。

  米露妲用斧头砍断了怪物一根又一根的触手，缪伦则以怪物本身为目标施展着强力的剑技。

  丝射出一根根弓箭精准地刺向怪物新生出来的细触手。

  布伊也跟着用自己圆圆的小身体猛力施展着撞击。

  雷姆则用自己那把并不算锋利的柴刀拼命地敲击着怪物。

  然后，加德因将剑深深地刺入了怪物的根部。

  “龙阵剑！”

  这一次的龙阵剑似乎将所有的攻击力都集中在了一点之上。

  伴随着一阵比以前看到这招时更加强烈的闪光，怪物的根部出现了一个大洞，躯体大幅后仰下去。

  在这强力一招所带来的反作用力之下，包括加斯汀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吹飞到了四周。

  下一刻，怪物已经再次紧贴根部，开始修复加德因的攻击所造成的伤口。

  “哞——！”

  达林迅速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正蠢蠢欲动的怪物本体。

  实际上，在迄今为止的战斗中，达林基本上都没有出手，原来他一直在为了某个重要的时刻积蓄力量。

  而现在，正是到了他发挥自身怪力的时候了。

  只见达林紧紧抱住怪物，喘着粗气、眼中充血、衣服下面的肌肉剧烈隆起，头顶之上甚至冒出了缕缕白烟。

  “哞——！哞——！眸——！”

  在达林的一声声大叫中，怪物终于被从地面上坼裂下来。

  达林连同整个怪物壮观地向后方翻倒过去。

  在怪物被拔起的地方，新的怪物已经开始向外滋生。

  不过，在它的中心、在被大块挖去的地面之中，加斯汀找到了他所寻找的攻击目标——

  精灵石。

  没有错。

  一个人在后面等待时机的加斯汀，抓住这个靠大家的努力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提起剑向前猛冲而去。

  精灵石周围刚刚滋生出来的怪物慌忙伸出触手欲缠住加斯汀，附着在触手先端上的数个小巴鲁的脸狠命地咬着他。

  加斯汀不管怪物的攻击，只是全心全力地将剑刺向地面中的精灵石。

  事后检查身体时加斯汀才发现，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很多地方还被咬破了，但不可思议的是当时他却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加德因直传——龙阵剑！”

  在精灵石和精灵之剑碰触在一起的瞬间，两者都散发出了强烈的白色光芒，宛如它们之间诞生了一轮太阳一般。

  四周霎时被染成了一片茫白。

  据那个时候偶然从外面经过的目击者所说，当时盖亚的中央部分在突然发出一阵眩目的白色强光之后，它的整个身体也跟着开始散发出白色的光辉。

  不管是地面、天花板还是四周的墙壁。

  包括缠着加斯汀的触手。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绽放白光。

  周围溢满了白色的光芒，视野所及之处除了这片白光之外只能看到同伴们飘浮于其中的身影。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加斯汀一屁股跌在了地板上。

  他使劲地揉了揉仍然没有恢复过来的眼睛，然后环视四周，同伴们似乎也都是一种与自己差不多的状况。

  房间地面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洼坑。

  “到底……怎样了？”

  缪伦站在加斯汀的身后，向那个大坑的内部望去。

  “精灵之剑消失了，这就意味着精灵石也消失了。所以，盖亚也应该已经被消灭了。”

  其他的同伴也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了大坑的周围。

  “盖亚的确似乎已经被消灭了。怎么说呢，觉得从四周而来的那种压迫感消失了。

  的确如基德所说，自盖亚复活之后便一直能够感觉到的、并且在进入盖亚内部之后变得特别强烈的那种压迫感，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

  “可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样做？”

  “噗噗？”

  对丝的这个问题，基德歪了歪脑袋。

  顺带一提，由于丝与基德的身高基本上差不多的关系，所以基德不用像平时那样仰视着来看她。

  “接下来？那当然是重建家园了。估计被石化的人们应该已经复原了，所以得靠大家一起重建这个世界。另外，对渡过危机、解决危机的我们自己来说，从今以后幸福地生活下去既是我们的权力，同时也是我们的义务呢。”

  “我不是在说这个，你看，我们现在已经打倒盖亚了吧？”

  加斯汀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抢先回答道：“对，没错！”

  “那么，现在还在那个被打倒的盖亚身体之中的我们，会怎么样？”

  “噗？”

  听到丝的话，同伴们全都一下子紧张起来。

  “呜呀！盖、盖亚是不是会开始崩坏、或是倒下去之类的！”

  回想起来，类似这样的情况，加斯汀他们似乎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一行人开始慌慌张张地紧急撤退。

  的确，看来盖亚已经开始崩坏了，四周那些血管一样的丝网不但停止了脉动，而且还变得破破烂烂的，十分脆弱，简简单单的就可以将它们分开或扯碎。可是，由于地面同样也变得破破烂烂脆弱不堪，身体沉重的加德因或达林时不时会像踩到沼泽一般陷入地下，因此在移动上用去了不少时间。

  于是，在撤退途中众人决定直接破坏盖亚的外壁脱离这里。

  外壁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固一些，因此众人利用垂下的绳索成功地回到了外面的世界中。

  ※※※※※※

  此刻，外面正值黎明时分。

  因为一行人是在傍晚时刻来到这里的，由此看来，他们正好在盖亚的体内徘徊、战斗了一个晚上。

  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一片橘红色的大地，随着太阳的升高而渐渐变成了以绿色为基调的多样彩色。

  这并不仅仅是阳光的原因。

  它同时还说明，大地正在渐渐恢复中。

  不只是大地，四周所有变成石头的加莱尔军士兵都在慢慢地恢复原状，甚至有几个恢复速度快的已经开始困惑地四处张望了。

  拉普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因为他知道，包括自己的双亲在内，卡夫所有被石化的人们现在一定也像这些加莱尔军人一样在逐渐地复活。

  另一方面，散发着光辉的也并不是只有这片朝阳照射下的大地。

  盖亚身上最初那些强烈白光虽然消失了，但现在它的整个身体却散发出了彩虹一样的七彩光辉。

  那些光辉化威无数细小的光珠慢慢升上了天空，只见它们一面在空中翩翩起舞，一面向四面八方飘散而去。

  加斯汀他们降落到了大地上。

  然后他们与从石化中恢复过来的士兵们一起，仰头看着天空中那片平静的光之海流。

  “是精灵，得到解放的精灵正在回归世界。”

  “姐姐的灵魂也会在精灵们的指引下前往幸福的世界吧。”

  “嗯。”

  眺望着那片光之海流的加斯汀和菲娜，不知何时已经非常自然地相偎在了一起。

  缪伦则在士兵们的请求之下为他们讲述着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情。

  片刻之后，丝和雷姆由于实在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悦而在草原上欢快地奔跑起来。

  也许他们的行动成为了契机吧。

  无论种族是否相异。所有的人们都开始纷纷与身边的人或手牵手、或肩靠肩，由衷地打心里共同分享危机逝去、和平降临所带来的喜悦。

  即使语言不通也没有关系。

  即使身形各异也没有问题。

  只要可以共享这份喜悦，只是仅此，也可以。

  此刻，人们不停地互相握手、互相拥抱。沉浸在喜悦与幸福之中。

  加斯汀和菲娜来到一个稍稍远离人群的小山丘上，共同眺望着这道美丽的风景。

  山丘之下，拉普和基德正在仰望着他们两人。

  “加斯他们在干什么呢，来这边与大家一起庆祝不是挺好的吗。”

  “嗯～呵呵，菲娜正在这么说呢——‘世界能够迎来和平，全是托加斯汀的福呢’、‘嘿嘿嘿，没那么夸张啦’。”

  “那算什么话！拯救世界的可不是只有那个家伙啊！可恶！”

  基德一边淡淡地微笑一边仰视着拉普说道：“在恋爱中的少女眼中，怎么可能会映有除了恋人以外的事物呢？”

  “好白痴。”

  “你虽然这么说……唔，‘这是对你的褒奖，加斯汀’——菲娜在说完这句话后，两人……看，就那样，脸靠着脸。唇和唇……”

  “喂！加斯！菲娜！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人在那边干啥呢！”

  拉普的这句吼声让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山丘上的加斯汀和菲娜。

  加斯汀慌张之余一下子撇开脑袋，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嘿嘿嘿嘿嘿！”

  菲娜则因这个美妙的时刻遭人打扰而撅起了嘴，不过她很快又笑嘻嘻地用双手捧住加斯汀的脸，“唰”地一下将其转回面朝自己的方向。

  “觉悟吧。”

  加斯汀被菲娜尽情地接起了吻。

  那真是—个非常非常漫长的吻。

  直到人们纷纷鼓掌表示祝贺之时，他们的这个吻才结束。似乎一点都不害羞的菲娜舒畅的大呼一口气，然后面向大家一边挥手一边“啊哈哈”地笑了起来。

  而加斯汀则一边满脸红红的“嘿嘿嘿”傻笑一边隔着帽子挠起了脑袋。

  ※※※※※※

  在人们准备着回家之时，盖亚变成了一棵大树。

  现在仍然可以看到从树梢飞向天空的精灵们所散发出的光芒。

  在它的下方，人们开始向空中战舰中集合。

  加莱尔军准备用空中战舰巡回各地的城镇与村庄，像旅行归来一样慢慢将人们送回各自的家中。

  加斯汀与菲娜手牵着手，一边在已经几乎空无一人的草原中漫步，一边瞭望着这个重生后的世界。

  微风轻轻地吹拂着草原、吹拂着世界。

  缪伦也伫立在这阵阵微风之中。

  他虽然睁着眼睛，但这个再度回复生机的世界却并没有映射在他的双眼之中。

  通过菲娜稍稍握紧了一点的手，加斯汀觉察到，此刻正在苛责着缪伦的，是孤独。

  这时，微风起了变化。

  菲娜和加斯汀仿佛都通过风的变化觉察到了什么，一起仰起了头。

  从盖亚的树梢上飘然而起的精灵之光，正乘坐着这股风翩翩起舞。

  缪伦似乎也觉察到了，只见他缓缓地仰起头，望向精灵们的光芒。

  那些光芒不久便开始逐渐集结，并在缪伦的面前慢慢成形。

  菲娜对加斯汀小声说

  道：“我以前曾经见过一次这种情景。在雨月之塔坍塌之后，也有精灵之光像现在这样集合了起来，然后从光芒之中……”

  不久，在缪伦面前的精灵之光形成了人类的形状。

  接着，光芒在不经意间消失了。一个人类的身影出现在了光芒消失的地方。

  在光芒变成人类的瞬间，那个人类便遵循着重力的定则从空中跌落下来。

  缪伦踏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那个跌落下来的人。

  加斯汀和菲娜都非常清楚那个人是谁。

  “太好了，精灵们指引着姐姐找到了幸福的归宿。”

  “嗯。”

  看着缪伦和琳的孤独都双双得到了治愈，加斯汀和菲娜微笑着背向空中战舰迈出了脚步。

  向着风吹去的地方。

  对两人来说，现在离回家的时刻还早得很。

  不、不对。他们两人就是风，因此全世界都是两人的家。

  两人手牵着手，再次回到了冒险之中。

  尾声

  于是，充满活力的时代来临了。

  缪伦指挥下的加莱尔军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中心。

  加莱尔军为了实现军队最初的理想——创造世界的和平与繁荣，而展开了以保护旅人、移民的安全为目的的各种活动。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用空中战舰来翻越墙壁的定期航班，以及通过使用小型飞行机械得以确立的航空邮政系统了。

  同时，他们还积极地开始在墙壁的对面铺设铁路。

  虽然也有不少像卡夫人一样，以“煤炭会污染森林”、“不欢迎外来者进入”等理由反对铁路的铺设，但铁道网还是一步一步地得到了扩建。

  后来，拉普以自己同意继任长老作交换，使得卡夫的新村中也终于有了一条铁路。

  通过这样的交通网，人与物的流动渐渐变得越来越通畅。

  加斯汀当初历尽艰辛才成功翻越的世界尽头，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只要有钱便无论谁都可以翻越的场所了。

  以蒸汽机械为中心，最初虽然是加莱尔军和吉尔财阀掌握着技术的主导权，但墙壁的另一侧毕竟拥有亚伦特的知识和吉尔巴顿的智慧。而且，加雷尔军的中心人物缪伦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独占富足的危害性。

  于是，世界上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人类聚集之地”这样的区域。

  那就是帕姆和吉尔巴顿。

  这两座城镇通过不断接受各种各样的人们入住，渐渐变得越来越广阔。

  十年之后。

  以前的吉尔巴顿，曾经是一个以种族划分生活区域的城镇。

  而现在则发展成为了一个不分种族、不分你我，各种各样的人们都混杂着生活在一起的大型城市。

  帕姆同样也发展成为了一座各个方面都不输吉尔巴顿的大都市。

  在当今的帕姆中，即使是在那些残留着相对古老氛围的区域，也居住着许多种族的人们。仅仅只是穿越其中的一条街，就可以看到用手指数不过来的各种种族的人。

  在街角处，孩子们旁若无人来回追逐打闹的样子与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现在的这些正在玩耍的孩子们之中，却有的耳朵很长、有的头上长着角、有的长着尾巴……总之，各种各样的孩子们都能没有隔阂地玩在一起，这在以前是绝对看不到的景象。

  然而，在这个不知比十年前大了几倍的帕姆之中，却有一件事是没有改变的。那就是整个城中评价最好的餐馆，依然是那个小食堂——海鸥亭。

  今天，食堂的入口处非常少有的竖起了一块写着“今日本店已被包场”的看板。

  不过现在店里仍然还非常冷清，倒是有一对平时难得一见的夫妻正坐在里面不知在等谁。

  店主人莉莉正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跟这对夫妻道歉。

  “实在抱歉啊，缪伦先生、缪伦夫人。人称‘将军夫妻’、世界上最忙碌的你们两位，今天特意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到这里，可是……真是的！也不知道那个笨儿子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都还不过来！船明明早就抵达港口了。不过刚才小丝去找他们了，相信应该不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吧。”

  这时，玄关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男孩子一边往里跑一边大喊：“我回来了——！饿死啦——！”

  那是一个与加斯汀非常相像的孩子。

  但是，比起加斯汀来……别说是现在的加斯汀了，就算比起当初出外冒险时的加斯汀来都还要小了一圈。

  即便是一向思维敏捷的莉莉也在瞬间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莉莉毕竟是莉莉，片刻之后她便反应了过来。于是对男孩子说：

  “肚、肚子饿了么？先去好好地洗洗手，然后坐椅子上等着开饭。不过你的……”

  正在这时，又有—个人破门而入。

  “我回来了——！饿死啦——！”

  这次是一名与第一个“加斯汀”几乎一模一样、仅仅有着细微差别的男孩子。

  在莉莉开口说话之前，第三个人跑了进来。

  这次是一个女孩子。

  “我回来了——！肚子好饿——”

  莉莉目瞪口呆，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菲娜……”

  的确，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菲娜的小型版。

  “小菲娜”看到琳之后这样说道：“啊——！妈妈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我也要——！把我的头发弄得漂亮、更漂亮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爬上了琳的双腿，一屁股坐了下来。

  另一方面，那两个男孩子已经在食堂中闹翻了天。

  接着走进来的，是成长为一位大姑娘的丝。

  “啊，小丝，你回来了。这些孩子难道是……”

  “没错，莉莉阿姨。他们都是加斯汀和菲娜的孩子！我也吓了一大跳。好了，进来吧。”

  丝的话刚说完，藏在她裙子后面的女孩子一下子冒了出来。

  她的手中紧紧地抓着平时应该总是待在丝头顶上的布伊。

  那个孩子一看到坐在琳腿上的姐妹接着便嚷了起来。

  “好——狡猾！我也要坐在妈妈的腿上！”

  “噗噗！噗噗噗噗！”

  “先到先得嘛！再说你手里不是拿着布伊吗？你就跟它玩好了。”

  “我才不要布伊呢！”

  “噗。”

  被一把扔出去的布伊在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之后才总算是停了下来，只见它接着飞也似的慌忙飞回了丝的头顶上。

  这时，回过神来的莉莉开始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托盘一边赶着所有的孩子们去洗手间洗手。

  “别闹了！快去洗手！不洗手就不给饭吃哦！……不过，小丝，话说回来，我也算是经历过与众不同的人生、见过一些大世面的人。但像今天这样这么吃惊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哎、对了。加斯汀和菲娜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丝有些顽皮地笑了。

  “莉莉阿姨，其实啊，还有一个孩子呢。我们几个人领着这么一帮孩子，只是在街上走也累得够呛啊，结果一不小心，让那个孩子乘机溜到街上探险去了。当时这帮家伙们也吵着要跟那个孩子一起去玩，差点儿全员都跑掉了。这不，加斯汀和菲娜现在找那个孩子去了。”

  丝话音未落，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位身材匀称的男子，男子的腋下夹着—个正在乱闹腾的男孩子。

  而站在这个男人身后的，则是一位抱着行李的女子。

  莉莉温柔地笑了，接着便催促他们道：“嗯？你们在客气什么呢？快进来、马上就要开饭了，我做了好多炖肉哦。别客气，这里可无论何时都是你们的家。啊、当然，吃饭前先去洗手，这可是我们家的规矩。然后……”

  全文完

  后记

  《GRANDIA》至此便全卷完结了。

  就像我经常所说的那样。

  游戏软件与小说是两种拥有相同之处但却又完全不同的事物，首先它们在媒体上便是不同的。

  若改编出来的小说与原作游戏完全不同，估计游戏FANS们都会发怒吧。但是，如果完全相同的话却同样不会得到读者们的认可。这也算是两者的另一个不同之处吧。

  致在书店中打算先看一下后记的读者们：

  加斯汀是一个好奇心旺盛、不管做什么事都爱出风头、做事不喜欢事先做计划、总是不顾后果便行动，同时又什么事都不肯认输的男孩子。

  加斯汀身上最特别的地方，还是要数他那种无论任何人都可以接受的坦率，以及不管什么事情都想去试一试的好奇心。

  他通过与女主角菲娜的相遇，通过各种各样的经历而逐渐长大。不过，他大概始终都是一个带着孩子气的“男人”。

  就是一位这样的加斯汀，每当突破遗迹、追兵这些可以被称作“墙壁”的障碍之时，便会变得更加有自信，并通过与各种各样的人相识而渐渐成长为一名“大人”，本作讲的就是一个这祥的故事。

  特别是与女性冒险家菲娜的相遇，不用多言，这对加斯汀来说绝对是特别的。

  那么，男孩成长为男人，究竟可以从哪些方面看出来呢？

  答案估计有很多，这里只说一点。

  女孩的眼泪对男孩来说，也许只能算是一个爱哭鬼流下的眼泪罢了。

  但只有当真正了解到女孩的眼泪中所含的沉重分量时，男孩才会成长为男人。

  ——細江ひろ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