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首冢的夜叉姬 五章 双塔

  西新宿中成群高楼大厦的夜景,似乎要与渐深的夜晚互相抗衡般增加了光亮。

  小角等人正陷入绝命危机时,谏早魔法建筑公司的本社大楼里,前社长七年忌的法事正进入高潮。豪华水晶吊灯的照明下,来宾致词已结束,细数前社长还业的影片正要开始放映。

  大厅的灯火熄灭,屏幕上出现了画面。然而在这种时侯,影片中总是只有八云与其妻妙子,及自幼便帮忙公事的天才风水师——少年时代的出云出现。片中总是不见东日流及他的亲生母亲。

  自己的存在刻意被忽视,对不喜欢在人前出风头的东日流来说反而正合他的心意,同时,他也不希望因此事对自己尊敬的兄长出云造成阻碍。

  然而听了鬼冢所言后,东日流胸中一直萦绕着朦胧不安的情绪。

  (原来我的母亲……叫做美香……)

  东日流凝视着窗外可见的西侧夜景。看似地上星辰的无数灯火,明亮远胜天空中的真实星光。仿佛诉说着人类的所做所为,必会拼死抵抗上天注定的命运,也宛如人子对神举刀以对。

  这时,东日流看到奇异的景象,他皱起俊美的眉毛。

  以夜空为背景的东京都厅发出奇妙的光芒。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灯光造景。矗立于都厅之上的双塔,离地面两百零二公尺,相当于四十五楼之处,有一道淡淡白光由南北嘹望室上方笔直地朝向天空延伸。

  (那是什么……?)

  东日流想看得更清楚点,于是凝神以视。白光缓慢地朝天空蜿蜒而上,就好像朝天空流泻的瀑布。他每天虽由顶楼庭园看着夜景,却未曾见过这般景象。

  就在这一刻,地板激烈地晃动。东日流差点跌倒,他靠向墙壁。室内瞬间停电,陷入混乱的人们发出惨叫:

  “地震!”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也剧烈晃动,玻璃珠如雨般打在访客身上。掉落在地上的玻璃珠碎裂一地,化为尖锐的碎片,桌上的豪华料理也打翻到地上。使料理维持温热的酒精灯倒了下来,白色桌巾因而燃烧起来。

  “请各位冷静,马上就会开启紧急电源,请各位冷静!”

  黑暗中可听见迦楼罗的声音,但马上就被人们的叫声掩盖过去。受到窗外射入的夜景之光与起火桌巾的火光照射,室内并非漆黑一片。可清楚看见不知何处可逃的人们,那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门框歪了,打不开!出不去了!”

  出口处传来人们混乱的惨叫声,这些叫声更让大厅的人陷入惊慌。大约过了一分钟,紧急电源仍未启动,震动也没有平息下来。持续这么久的地震,已经是大震灾的等级。谏早魔法建筑的本社大楼虽是百分之百耐震设计,但这么久的地震却是意料之外的灾害,天花板开始发出摩擦的声响并出现龟裂。

  “天花板要掉下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鬼冢议员的声音。东日流望了过去,出云正在回答他:

  “鬼冢议员,请您冷静,其它访客会不安的。”

  “这样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这时东日流见了夜景,忽然惊觉激烈晃动的只有这栋建筑物,窗外的建筑物皆不动如山,而停电的也只有这栋大楼。

  (这并不是地震,难道这栋大楼要塌了吗……?)

  东日流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出云,他在剧烈摇动中穿过左来右往的人群前进,不料却遭到推挤而撞到还照前的台座。

  台上摇来晃去的大花瓶因此受力倒向他。

  “呜哇,”千钧一发之际,东日流闪过花瓶,免于被压在花瓶下的命运。高一公尺的巨大花瓶摔落至地,应声而碎。插在花瓶里的花散落于地板,水也洒落一地。

  在微微亮光中,东日流看见花瓶里滚出一个奇怪的盒子。盒子是木制的,约三十公分见方。相当老旧。盒子撞到地上,碎裂开来,隐隐约约看得见内容物。

  “……这是什么?”

  黑暗之中,东日流凝神以视,想看清楚内容物。近来世界各地恐怖事件层出不穷,连日来的媒体也报导,日本首都东京亦陷入恐怖攻击危机。难道这会是狙击谏早魔法建筑的炸弹吗?东日流马上联想到这个可能性。若果真如此,这场谜样地震或许也是恐怖份子所为,他心想。

  (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帮助兄长。即使牺牲我这条性命——!

  东日流摒息想着,他下定决心,面色凝重地伸出手,确认木盒中的内容物。

  东日流的手碰触到木盒的瞬间,盒中忽然进出一道白光。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

  放出白光飞出盒外的,是一颗木乃伊化的头颅。皮肤已彻底干枯,化为灰褐色,头上还残留着长发。人头上干瘪的皮肤摩擦着发出声响,以地狱底层回响似的极大音量吼道:

  “吾之躯体何在!”

  听见这声音,大厅中的所有人都结冻似地停下动作。首级甩动乱发,在黑暗中拖着白色的光之残影,宛如鬼火般飞来飞去。

  “躯体在何处,吾欲接上首级再战!”

  出云恍然大悟地看着头颅:

  “这句话……我听说过,古代平将门的首级在京都示众时,曾这样叫着飞离京都。”

  “吾必为新皇,将门,吾之躯体何在!”

  人们看见木乃伊首级飞着打转,陷入更严重的恐慌,使局面更加混乱。出云在风水方面的本领虽出类拔萃,却几乎没使用过攻击性的法术,因此他动也不动,独自伫立于宛若人间地狱的惨叫声中。东日流拔出藏在西装下的五钴杵。飞奔至出云面前,诵出五钴杵之剑的密咒:

  “南无遍照金刚!”

  他手上的五钴杵发出银色光芒,伸出光剑。出云以沉静的眼神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轻抚上他的肩头,低声对他说道:

  “……东日流,就让为兄见识你修行的成果。”

  东日流猛一回头,出云脸上露出些许微笑,悄然点着头。东日流再度望向前方,紧张地摒息以待。

  (兄长想试炼我的能力——!)

  绝不可让兄长失望,只有作战,才能让出云认同自己,也只有作战,才能报答出云的养育之恩,东日流强烈地想着,视线紧张地追寻着将门的首级。

  将门首级在大厅里飞着打转,之后忽然停止不动,倏地降了下来。鬼冢正站在那里。  .

  “吾寻见矣,遵从吾之人……与吾同心主人……与吾同愿之人啊。”

  将门首级以沙哑的声音说道。鬼冢惧怕到脸孔扭曲:

  “别、别过来!怎么会这样……百合到底在干嘛!”

  “百合?”出云想起鬼冢白天带来的少女,不禁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就是那名少女把将门首级带来的,虽说忙中有隙,我也太大意了……”

  将门首级在鬼冢面前发出白光,威吓似地磨响牙齿:

  “欲以吾之魔力成为此都之皇者,为汝欤。如获吾之力,所有权力便非南柯一梦。汝欲得权力乎,男子?”

  “权力?那……那当然,”

  鬼冢眼睛一亮,往前踏出一步。这时。将门首级的干枯嘴角邪恶地扭曲,仿佛露出了笑容:

  “若是如此,则切莫蹉跎。”

  语毕,将门首级张开大口袭向鬼冢,咬住他的脖子。在鬼冢发出惨叫前,他的项上人头早巳发出骨头被咬碎的声音,被啃噬得面目全非。

  鬼冢那不可置信般睁大眼睛的人头滚落于地。

  “……太愚蠢了……”

  出云沉痛地皱起眉头,头颅落地的鬼冢身体就这样直立着,脖子处宛如喷泉般喷出鲜血,见此,四周的群众更加惊慌地发出惨叫。

  将门首级接上失去头颅的身体,木乃伊化的首级下连接穿着西装的身体,呈现的光景十分怪异。

  “吾取回躯体,吾必再战,成为新皇!”

  将门拾起从桌上掉落的长菜刀,那是厨师用来将大块烤牛肉切成薄片以供客人食用的菜刀。

  将门拿起菜刀后,如同短刀般空挥着它。

  “此为缺乏锻炼的驽钝躯体,然,别无他法。”

  他有点不满地低语后,往江户川都知事面前走去。混乱中,都知事保持冷静,并呼吁周围的群众切勿惊慌,但当将门来到面前时,她却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动弹不得。

  “汝即为此都之皇欤,然而此刻起,吾将取代之!”

  将门挥起长菜刀。

  “呀啊啊!”

  都知事发出惨叫,不禁掩住颜面。这时,迦楼罗飞奔至将门面前。她趁着一片黑暗脱下套装,变回原本鸟天狗的模样。精通居合拔刀术——鞍马八流的迦楼罗,将手伸向腰间的日本刀。

  将门敏捷地转而攻击迦楼罗,然而迦楼罗却比将门的攻击更快,她把将门……正确来说是鬼冢的身体横砍一刀。将门腹部喷出鲜血,俯倒在地。东日流吃惊地眨着双眼:

  “快到看不见攻击,刚刚那是什么招式?”

  “是孤刀影里流……并不是摆好刀后才斩,而是拔刀出鞘时趁势挥斩的极速杀人剑术。”

  出云理所当然地说道,看来他对迦楼罗的实力百分之百信任。

  “不过,迦楼罗,你太早解决他了。这样要怎么从他口中间出事情呢。”

  出云低头看着倒下的将门说道,迦楼罗则慌忙地低头致歉:

  “对、对不起,出云少爷。情急之下就……”

  “这也没办法,都知事的性命无可取代。”

  出云冷静地说道。听闻此言,迦楼罗于是松了口气地轻抚胸口。

  这时,倒下的将门动了一下。他遭砍杀的腹部伤口翻卷过来,就像缝制布娃娃时,从塞棉花的洞把布翻面一样,整个人内外互翻。

  出现在那里的,是个面目全非的妖怪。大小如象,皮肤则像内脏黏膜般红中带黑,拥有黏腻湿答的质感。怪物身体表面黏着内脏,翻转过来的肌肉剥落突出,长出无数人类的手脚,看来就像缩成一团的鼠妇虫。而一颗颗肌肉外露、血肉模糊的人类头颅,则密密麻麻地遍布整个背后。

  迦楼罗因怪物的诡谲而皱眉说道:

  “这是什么?你不是平将门吗?”

  “吾为将门……亦非将门……”

  宛如岩地上密密麻麻长满的藤壶般,里外相反的每颗头颅说着。其中,男女老幼的声音都有。大厅里的其它人似乎看得见这恶心至极的怪物,混乱与尖叫声此起彼落。出云冷静地看着怪物:

  “一般人也看得见你,看来,你不是异界之物,而是这个世界……人间界之物。”

  “人间界之物?这种奇形异状的怪物?”

  东日流无法置信地问道,出云沉静地拉低视线,微微点头:

  “我看过好几次了。你没看过吗?”

  他反问东日流,东日流皱眉说道:

  “看过这种怪物好几次……?”

  “没错。人类扭曲的丑恶情感,聚集成这泥泞漩涡般的惨状……在东京,只要人类有欲求,这种怪物便会到处出现。”

  出云以平淡的口吻说道。他所越过的修罗地狱,自己甚至无法想象……东日流重新认知了这一点。

  迦楼罗拔出刀来,斩向怪物。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只要是会危害出云少爷的东西,我必歼灭!”

  亮晃澄透的白银刀光划向怪物。未料,卷绕在怪物身上的大肠舒展开来,蛇般蜿蜒蠕动着伸出,袭向迦楼罗。

  “没用的!”迦楼罗斩断大肠。然而,大肠却像蛞蝓爬上剃刀般吸住并缠上迦楼罗的刀。她一惊,连忙把刀抽回,但大肠顺势缠绕住迦楼罗,使她无法动弹。

  “呜呜——!”

  迦楼罗呻吟着,大肠卷上她的脖子,勒紧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恢复自由,迦楼罗的嘴边流出白色的涎沫。

  东日流马上将右手食指及中指并拢,对准怪物,放出九字之术: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银色的格子飞出,将大肠寸断。迦楼罗随之掉落地面,剧烈地咳嗽。被切断的大肠喷出淡黄色的液体,拼命挣扎跳动。东日流趁隙发出连续攻击,他挥起五钴杵之剑,一鼓作气地斩向怪物。不料,怪物背后生长的

  无数个里外相反的人头由背后分离飞出,从四面八方袭向东日流。

  “可恶!”

  东日流左右挥舞五钴杵之剑,砍落飞来的头颅。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一颗人头咬上东日流的右腕。这股疼痛使他的手瞬间失去力量,另一颗人头趁隙咬住五钴杵之剑,将剑夺走。

  “啊!”东日流想马上取回五钴杵之剑,然而所有人头却一齐袭向他,咬住他的喉头及侧腹加以阻挠。

  “呜……”东日流发出呻吟,当场蹲跪在地。他虽想把人头拉开而挣扎,却寡不敌众,逐渐模糊的视界中,他看见出云以冷静的眼光看着自己。

  (我一定要守护兄长……我绝不能倒在这里……)

  东日流拼命想站起来,却双腿无力而又倒了下去。这时,出云放弃似地微微叹了口气,祈祷似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

  “月破!”

  他以沉静且庄严的声音吟出咒语,同时,他双手往外挥去,彷佛丢了东西出去。于是,弦月形的十二片银色薄光刀从他手中飞出。光刀长约二十公分,如回力镖般旋转,朝袭击东日流的人头飞去,轻而易举地将之砍成两半。

  “唧啊啊!”

  人头发出最后的惨叫,溶化崩毁消失。光刀返回出云手中后,更像被吸入般消失无踪。

  对于出云至今未曾展露的法术,东日流愕然地凝视着他,大厅的众人也不禁为之目瞪口呆。察觉到这些视线,出云微啐。

  “毛头小子,竟敢如此狂妄!”

  怪物暴怒发狂,奋力踩着脚步冲向出云。

  “月破!”

  出云再次放出十二片光刀,然而,怪物的身体却将之弹回。

  “喝哈哈哈哈,没用的!汝不过是人类,岂能赢过受妙见菩萨加持的将门,赢过新皇吾!”

  怪物背后的众多头颅发出恐怖的笑声,想踩死出云般地猛冲。东日流脸色铁青地叫道:

  “兄长!”

  就算他想救出云也已来不及了。然而出云的表情依然沉静,他轻蔑地看着怪物低语:

  “……看来连心也化为怪物了,真可悲……”

  出云并拢双手,做出开花的形状向前推出,并诵出咒语:

  “岁破!”

  出云双手掌中发出淡青色光芒,蜿蜒着向怪物延伸而去。光芒贯穿了怪物的身体,下一秒,怪物的身体产生激烈的波纹起伏而剧烈扭曲。

  “呜嘎啊啊啊!”

  怪物的身体遭到扭转切割,扭曲着四散。无数人头发出惨叫,燃起青蓝火焰粉碎。燃烧时,人头对出云发出诅咒般的声音:

  “将门绝不灭亡,吾等绝不灭亡……吾必不断接上躯体再战,对此世界复仇!”

  这一瞬间,燃烧的怪物身体发出碰隆巨响爆炸。从飞散的肉片中,飞出受白光包围的将门首级。众人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变化,木乃伊化的首级虽然已快要碎散崩毁,仍撞破玻璃窗往东飞去。

  “让他逃了……”出云端正的容颜上起了些微的扭曲。

  “属下马上去追!”

  迦楼罗势不可挡地奔向破碎的玻璃窗旁,但与气势相比,身体所受的创伤比想象中严重,使她双腿发软而失足摔倒。眼看破裂的尖锐玻璃就要插过她那丰满的胸部……这时,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受到强大的力量拉回。

  得救了……她明白情况之惊险时,全身流出冷汗。她的身体正被出云紧紧抱在怀里,出云端正的面容仍维持一贯的冷静,迦楼罗却因与他十分接近而面红耳赤。出云沉稳地说道:

  “追了也没用,以你现在的状态是追不上的。”

  “对、对不起。属下身为保镖,却让敌人逃走,还让出云少爷使出法术。”

  迦楼罗连忙离开出云怀里,当场伏跪在地。出云环顾四周,大厅里的访客正如同看待将门首级般,以惧怕、厌恶的眼神看着出云。他轻轻叹了口气,对迦楼罗说道: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之后大概会少掉一些主顾吧。人类总是会畏惧异形之物及异能之物……今后须多注意,别再让我亲自出手。”

  “是,属下铭记在心!”

  迦楼罗把头压得更低说道。见此,东日流犹豫地开口说道:

  “兄长,请原谅我的无礼……”

  “无礼?什么意思?”

  出云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东日流痛苦地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兄长的力量,从来没想到兄长隐藏着实力,自满地想以渺小的一己之力守护兄长。我完全帮不上兄长的忙……如果我早点学会飞天术,现在就能追赶将门首级了!”

  说出此话的东日流心中浮现出小角的身影。那是他怎么追赶也只能望其项背的人物……不论东日流如何耗尽心血努力修习飞天术都无法如愿,小角却理所当然似的,只试了一次就成功,这就是才能的差距吗?见了兄长与自己的实力之差,东日流心想,努力是否无法赢过与生俱来的才能呢?严酷的现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东日流紧咬着下唇,出云凝视着他良久,似乎想说些什么,随即却又打消念头,转身背向他。东日流猛然抬头,出云不让他察觉自己的表情,压抑住自己的情感说道:

  “东日流,你指的是榎小角吗?飞天术是连我都无法学会的术法……但就算他再怎么优秀,你一定要赢过他,夺回全校模范生的宝座。因为软弱就是罪过。”

  “是的,兄长,我一定会做到……”

  东日流深深低下头,出云则看也不看他一眼:

  “走了,迦楼罗。起了这场骚动,我们要好好对客人道歉才行。”

  他挥开斗篷迈出脚步。迦楼罗则慌忙地双手结起手印,朝向北边诵出北斗七星之名: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旋风包围住她,下一秒,她便变回身穿套装的人类姿态。

  “请等一下,出云少爷!”迦楼罗追上出云。法术消失,五钴杵之剑变回五钴杵,滚落在地,东日流拾起它。

  “我一定要变强,一定要胜过小角,为了让兄长认同我,我一定要做到——!”

  总是游刃有余,赶在自己之前一步的少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在东日流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再怎么追赶也赢不了他,难道努力真的无法凌驾才能吗?但我非赢不可,如果他的才能是我的十倍,我只要努力一百倍,一定能赢过他——!)

  胸中下定悲壮的决心,东日流紧握着五钴杵。

  另一方面,由西新宿往东飞去的将门木乃伊首级如彗星般拖着光之残影,来到葛西上空。

  将门首级一出现,便发出宛若能够打破夜空般的巨大爆音,飞舞打转的善知鸟群则惧怕地停下动作。

  百合猛然抬头,沐浴在善知鸟血泪下动弹不得的小角也张开模糊不清的双眼。划破黑暗,受到白光包围的首级飞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的瞬间,百合脸色变的凝重铁青:

  “……咒杀风水被破坏了——!”

  “躯体何在,送还吾之躯体!”

  将门首级发出可怕的声音吠喊,冲进百合胸口。

  “呀啊啊!!”

  百合发出裂帛般的惨叫声,她身体上的首级膨胀加大,最后变为高十公尺的巨人木乃伊首级,百合则仰卧着贴于其上。首级以恐怖的声音朝着天空叫喊:

  “来此,遵从吾之人。与吾同心之人,与吾同愿之人啊,吾为平将门,新皇是也!”

  “将门?”

  小角忘却身体受善知鸟血泪腐蚀的痛楚,盯着巨大的首级。夜空中,随着轰然巨响卷起强风,橘色的火球由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被将门首级吸附。接着将门首级长出无数个男女老幼的头颅,有如肿块痘包,他们嘴里呻吟怨叹着: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为什么只有我遇到这种倒霉事?”

  “每个家伙都给我去死!”

  “混帐,只要没有那王八——!”

  诅咒与愤怒、憎恨、哀伤、嫉妒、厌恶……所有负面情厌涌现满溢,小角愕然地仰望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原来如此,在将门的时代,东国的农民被课以重税……将门之所以会强大超越常人,就是因为他有众人负面情感所产生的能量吧。”

  “然也,只要人心有负面情感,吾便能不断复活。只要有寻求吾之人,吾便能不断战斗。”巨大木乃伊首级吐出墓地般的气息,将散乱的头发如蛇般朝着石那伸出。

  “有股味道,有股强大灵力的味道……”

  “灵、灵力?你是不是鼻塞啊,我的灵力早就用完了耶?”

  石那害怕地向后退去,将门的头发袭向她。

  “休想隐瞒吾!汝有无尽灵力的味道,只要有这股灵力,此都必可轻易成为吾之囊中物,速献上汝之灵力!”

  将门的头发缠住石那的身体,将之高高举起。石那惨叫:

  “呀啊!”

  “石那!”小角马上伸出右手,想诵出炎神咒语,却因扭伤的疼痛而皱起脸来,只好改为诵出风神咒语。

  “神志那津!”绕着漩涡的真空风刀切断了将门缠住石那的头发。失去支撑的石那便头下脚上地坠落下来。

  “呀啊啊!”

  “危险!”

  已经没有时间咏唱咒语,小角滑到石那身下,想接住她,无奈将门的头发被切断后,竟马上又伸长,这次换成袭向小角。

  “呜哇……”

  小角喊到一半,便发不出声来。将门的头发不但缠上他的手脚,更绕上他的脖子及嘴巴,宛如绑嘴布般使他无法出声,这下子就无法使用咒语了。

  “小角!”石那落至地面前,又再次被将门的头发卷起。将门首级低声笑着,紧紧勒住小角全身:

  “哼哼哼……以此程度竟想胜过吾,愚蠢的修验者。竟想胜过受到妙见菩萨加持的将门!”

  “唔——!”

  小角双手拉住缠在脖子上的头发,想把头发拉开,痛苦地呻吟着。就快窒息的他口吐白沫,束手无策,眼见颈椎就要骨折。小祝与亚弥虽因想救小角,拼命挣扎着起身,却因善知鸟的毒所侵蚀的伤口疼痛万分而无法动弹。

  “不要!我随便你怎么样,拜托救救小角!”

  泪水充满石那的双眼,她对将门首级叫道。这时,埋入将门首级的百合忽然睁开双眼。

  “救……榎同学?”

  百合的眼瞳里,映着小角缺氧而变成紫红色的脸。这一瞬间,她脑海中与小角相遇以来两天内的各种回忆有如跑马灯般高速闪过,他虽出口成脏,态度自大,却很温柔且为他人着想,而他的笑容更没有其它物品能取代……

  百合的嘴唇低语似地微微动了动。善知鸟便随之一齐袭向将门首级。

  “鸟头——!”

  善知鸟以嘴喙啄着将门首级,然而将门首级却低声笑着,对善知鸟伸出头发。

  “没用的,此等杂碎!”

  善知鸟受到蛇般延伸的散发缠绕。便被吸走灵力化为木乃伊,变为尘土四散。百合愕然,美丽的容颜上带有绝望。但善知鸟引开将门注意时,小祝趁隙拼命忍住痛楚,以伏倒在地上的姿势将桑弓对准将门首级,拨动弓弦:

  “我绝不让你的野心成真。群众不想受到控制,也不期待战争,千年前是,现在也是——!”

  于是,拨弦的手中出现闪耀的光箭。将门首级察觉到这股光芒后,便朝小祝伸出头发。头发如尖针般笔直伸长,想要贯穿小祝的身体。然而小祝不急不徐,慎重瞄准太阳般眩目的光箭后,才将之射出。

  “桑弧蓬矢!”

  离弦的光箭拖着燃烧的光之残影,宛如彗星飞去,射人将门首级眉间。

  “嘎!”

  将门首级中箭后发出龟裂声裂开。将门首级停下动作时,亚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高举金钥匙:

  “将门公,我要完成与使姬小姐约定的任务!”

  亚弥将金钥匙丢向将门,金钥匙闪闪发光的同时,地面也开了个大洞,把将门的首级吞入。

  “呜嘎啊啊——!”

  落入黑暗洞穴,将门首级与其上长出的无数头颅发出惨叫。这时,小角迅速飞奔过去,朝洞穴中伸出右手。

  “泷川,抓住我!”

  百合抓住小角的手,她背后仍连着将门首级,亚弥叫道:

  “小角先生,请您放手!若不封印将门首级,东京将会变得混乱不堪!”

  “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对泷川见死不救!”

  小角吼道。这时,百合猛然抬头,她所抓住的,是小角惯用而迅速伸出的右手腕。包着白色手帕的手腕红肿发热,小角五官扭曲,看来十分疼痛。受到将门首级拉扯,他也快落入洞中。

  百合忽然眯起眼睛,这是她首次展现,天真纯粹的开朗笑容。

  “谢谢你,真想早点遇见你……”

  “你说什么早点啊,现在一点都不迟啊!”

  小角忍住疼痛叫道。听闻此言,百合美丽的眼眸中充满着泪水,她微笑着:

  “因为你想救我,我也会守护你的。我绝不让将门复活……看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再见了……若有来生,我不要再当夜叉,我想再次与你这样的男孩相遇,像普通女孩一样谈恋爱……”

  百合决然地放开小角的手,与将门首级一起落入黑暗的地狱深渊。

  “泷川——!”

  小角大喊,地面却无情地在他面前紧闭,小角愕然呆坐在原地。

  “小角,你还好吗……?”

  小祝担心着小角,轻抚着他的背后。察觉闭合的地面上有个物体微微发光,亚弥拾起它,那是骨头碎片。

  “难道,这是善知鸟的……?”

  所剩不多的善知鸟看见骨头碎片,拍动翅膀喧闹着。

  “鸟头——!”

  善知鸟包围住亚弥。心想将遭受攻击,亚弥马上摆好攻击的架势,但他手中的骨头碎片却慢慢发光浮起。

  “亚弥先生,请你不要攻击!”小祝对亚弥叫道。想对善知鸟放出狐火的亚弥于是猛然解开结好的手印。

  骨头碎片发着光,变成小小雏鸟的样貌。

  “安方……安方……”雏鸟撒娇似地发出惹人怜爱的叫声。善知鸟也回应般地发出温柔的叫声。

  “鸟头,鸟头。”

  善知鸟眼中落下欣喜之泪。那不是腐蚀人体的血泪,而是清澈无色透明的泪水。如雨般降下的泪水相当温暖,似乎能治愈一切。

  不,实际上那真的是治愈之泪。中了善知鸟毒而腐蚀的身体正逐渐康复,石那与志摩也睁开双眼。

  “太好了!只要有这些眼泪,就能救伽罗小姐了!”

  亚弥眼睛一亮地说着。石那连忙东张西望。

  “呃……可是,要怎么收集眼泪呢?”

  “交给我们家比弥吧!”

  志摩按着比弥,它像制作陶器般吐出一圈一圈的白丝,做出了壶形的茧。石那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说道:

  “比弥虽然是毛虫,却很有用呢。”

  “不只石那你们,我们的灵力也是踏实地增加中呢。”

  志摩得意地说着,将善知鸟的泪水装进壶里。  .

  善知鸟发出因重逢而喜悦的叫声,鸟群包围住雏鸟后,合体为一只成鸟,以羽翼抱紧雏鸟,就这样通过开于天空的虹色异界之门,消失在异界。

  “装了这么多呢。我们赶快回去救伽罗吧!”

  志摩看着壶底约五公分高的善知鸟眼泪说道。然而,小角却难以离开现场般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角,你怎么了?”石那担心地出声叫唤,小角则低声答道:

  “我救不了泷川。”

  “啊……这么一说,百合到哪去了?”

  石那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小角悔恨不已,敲着自己的头:

  “我救不了她……她一直希望有人能救她,我却没发觉——!”

  “小角……”

  石那担心地凝视着小角,却因他心里的创伤过深,想叫他却又叫不出口。

  紧闭的地面受到一片寂静包围,再也听不见百合的声音与善知鸟的叫声。

  夜深时分,小角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葛饰浅间神社,咲耶担心地等着去王子稻荷却迟迟未归的他们。

  小角等人回来后,咲耶小跑步地飞奔过去,严厉地问道:

  “都这么晚了,也不联络一声,你们到底去做了什么?”

  “姐姐,对不起。发生了太多事,无法一一说明。”

  石那对咲耶说道,志摩把壶拿给咲耶看:

  “简单来说,我们守护了东京,还有找到救伽罗的特效药了。”

  “特效药?真的能救她吗?”

  咲耶抱着期待,却又半分怀疑地问道。

  “嗯,应该没问题。”

  小角回答咲耶后,往神社本殿走去,石那等人也跟在后面。小角解开置于本殿的凭坐珠封印,放伽罗出来后,便把志摩壶里的善知鸟眼泪倒在她身上。

  “伽罗,振作点,这样应该就能治好了。”

  小角对缩成一团睡在地上的伽罗说道。石那等人也祈祷地看着这一切。然而,伽罗的眼睛却没有睁开的迹象。所有入之间飘散着不安的气氛。

  “难道说,眼泪没有用?”

  亚弥泫然欲泣地对小角问道。如果眼泪没用,只剩下半天,根本就来不及……小角衷心祈祷着凝视着伽罗。

  这时,伽罗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呼啊!”

  传来慵懒的声音。小角等人眼睛为之一亮,仔细盯着伽罗的脸瞧。

  “伽罗,你还好吗?”

  “唔喵?”伽罗很困地揉了揉眼睛,仰望着小角等人的脸。

  “咦,伽罗为什么在神社喵?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伽罗喵,这是整人大爆笑的起床突击采访单元吗喵?”

  “才不是呢,你吃了善知鸟中了毒,不记得了吗?”

  小角无奈地问道。伽罗则感到不可思议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不记得喵,所以说是食物中毒啰喵?”

  “食物中毒……你都一脚踏进鬼门关了,还这么轻松。”

  小角十分无奈,但见到一如往昔的伽罗,总算松了门气,笑了出来。他因百合的事而胸中苦闷难过,现在总算因天真无邪的伽罗而走出哀伤。伽罗做梦也没想到小角经历了这么难过的事,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滚向小角,闭上双眼:

  “人家不知道啦,总之要睡回笼觉了喵。”

  “你神经太大条了啦,都差点死了你还要睡?”

  小角不经意笑了出来。伽罗猛然张开眼睛,恶作剧似地看着小角说道:

  “没问题喵,就算快死了还是怎样,小角一定会救伽罗的喵。”

  在与小角近到几乎黏在一起的近距离下,伽罗以信赖的眼神凝视着小角,他连忙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什、什么一定。我是人类,当然有办不到的事。”

  “可是小角一定会救伽罗的喵,因为小角是伽罗的王子喵。”

  伽罗紧紧抱住小角的脖子,天真无邪地笑着,那是十分信任小角的澄澈眼眸……也是百合绝不具备之物。想到这里,小角又心痛了起来。

  “伽罗小姐,那我呢?我对伽罗小姐来说又算什么呢?”

  亚弥不知为何焦急地对伽罗问道,她却已经睡起回笼觉,抱着小角打呼。见了伽罗的睡脸,小角温柔地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

  “你还真幸福。”小角打从心底说着,抱起伽罗。

  “我抱你去床上吧,真是麻烦的猫,你这样会感冒啦。”

  小祝与石那也十分明了小角的心情,充满温情地在一旁看着。

  翌日,天气晴朗。早晨的草剃魔法建筑专门学校里人影稀少,只有进行晨练的社团使操场充满喧闹声。

  小角来到教官室,向导师天野探女报告这一连串的事件。他右手腕的红肿已好了许多,但仍留下一些刺痛感。刺着小花图案绣纹的蕾丝手帕虽沾上泥土,依然绑在他手上。

  “关于首冢引导富士山的气流一事,魔法建设部会进行新的风水阵工程来修补。另外,泷川的事才是问题所在……”

  天野深深叹了口气,拿出一张报纸复印件给他。小角疑惑地看了一眼:

  “这是?”

  “由于她转学进来的过程中,鬼冢议员施加了许多压力,因此我偷偷调查了她的过去。既然要给她式神,我必须确认她是不会滥用式神的人物才行。”

  “泷川的过去……?”

  小角读起报导,上面是一项小学朝会时半数以上的学生与教师猝死的事件。师生死因不明,但遗体的皮肤溃烂腐蚀,报导写着,有关单位推测大战时期埋在校园里的毒气武器漏气,导致这次事件发生。

  旁边刊登着同一时间泷川夫女]于自宅死于同样不明原因的新闻,有关当局正在调查该事件与小学事件的关联性。小角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份报导:

  “这难道是泷川的父母?”

  “应该是。与你的报告统合后导出的结论是,她滥用善知鸟,杀了父母,毁了学校。”

  听闻天野此言,小角心痛不已。天野继续说道:

  “不过,就算她的灵力再怎么强,我也不认为小学生能如此熟练地操纵善知鸟,至少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这么强大的灵力。”

  “这是什么意思?”

  “从泷川对你说的话中推测……暗剑杀里应该有强力的术者,把遵从那名人类的式神让给泷川这样的术者使用。如此一来,就算只有魔法建筑学生这种程度的人材,也能进行一级魔法建筑师等级的工作。”

  “可是老师,你不是常说,如果跟术者等级不合的式神订下契约,会发生不得了的事吗。”

  “没错。因此,对暗剑杀而言,术者就像用完就丢的电池一样……他们榨干术者的灵力之后,会再回收式神,给下一名术者使用。”

  “那,难道泷川体弱多病是因为……”

  小角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天野点了点头:

  “虽然也有天生体质的问题,不过,就像琉璃子说的一样,她的血液十分稀薄。就算你能救起她,以她全身的生命力都被善知鸟吸取殆尽的状态下,应该也活不久,恐怕正因如此,暗剑杀才把她送来我们学校。”

  “反正是最后的工作……就算死也不足惜,是不是!”

  小角愤怒激昂,紧握住报纸的复印件。

  “此外,没想到连政治家都跟暗剑杀暗通款曲,他们将会比想象中更难对付。魔法建设部及魔法建筑协会里说不定也有间谍……还有,为什么他们要以本校为目的?比颠覆东京都更重要的企图又是什么?全国有多所魔法建筑学校,比本校有名的比比皆是,到底是为什么……?”

  天野深深叹了口气。这时,小角以坚定的目光对天野说道:

  “不管暗剑杀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他们难不难对付,这种利用人心弱 点,使人类堕落且加以利用的组织,绝对不能放任不管。对泷川来说必要的,还有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咒力。只要她有一个朋友,就不会发生这一切……这么一来,她不必憎恨任何人,也不会变成夜叉。比起强大的力量,她需要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小角的视线落在右手腕上的白蕾丝手帕上。百合为了封住小角的法术,邀他去约会还故意把保龄球弄掉……但这蕾丝手帕卷上小角手腕时,那一瞬间的百合,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小角心想。

  她在麦当劳初次展现的笑容,以及那时她为了封住小角右手而邀他去保龄球馆时的犹豫神情……这些都是百合的真心,小角如此确信。夜叉面具下的容颜,是她最后流下泪水的样子,理所当然是个温柔少女的面容,这些只有小角明白。

  正因如此,对全貌未明的“暗剑杀”的怒火与愤慨,明确地蕴酿于小角胸中。察觉此事,天野望向小角:

  “榎同学,你在生气吗?”

  “当然了,我一定要让那些邪魔歪道受死!”

  小角的愤怒有如熊熊燃起的火焰,再怎么阻挡、禁止、劝告,也无法压抑住这份情感,天野对这点一目了然:

  “……你别太乱来啊。”

  天野轻拍小角肩头,劝导似地说道。

  小角离开教官室时,东日流与亚弥正站在门外。小角疑惑地问道:

  “哟,东日流,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你在这里干嘛?”

  “昨天本社发生了与暗剑杀有关的事件,所以来向老师报告。”

  东日流态度冷淡地回答,他身后的亚弥接着说道:

  “我们在等小角先生谈完,伽罗小姐还在休息吗?”

  “她已经恢复了,根本就是装病。因为今天有超人气爱情连续剧《冬季炼乳》的全集大重播。”

  小角答道。东日流则严厉地望着小角说道:

  “小角,你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无法管理式神,总有一天会造成术者丧命的危机。”

  东日流平时也是用这种惹人讨厌的口吻说话,今天却带有平时没有的敌意。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强,绝对要超越小角……胸中下定近乎悲壮决心的东白流,就连只是看着小角也十分痛苦。

  “懂了吗,小角。软弱本身就是罪恶,别忘了这一点。”

  东日流丢下这句话,就要进入教官室、小角气愤不已:

  “喂,东日流,”他从后面用力抓住东日流的肩膀。

  “我可不这么想。比起变强,还有更重要的事才对!”

  小角狠狠地盯着东日流断言。亚弥明白小角所指的是百合,东日流却不明了。他冷冷拨开小角抓住自己的手:

  “你的天真总有一天会毁了你自己。”

  “无所谓,为了帮助朋友,要我死几次都行!”

  对于小角过于纯真的言语,东日流郁闷地别过头去,小声地低语:

  “为什么上天赐予你这种心肠软弱的人类力量,而我却……”

  “什么?”

  小角皱眉问道。东日流却彷佛甩开自己心中灰暗的情感般摇头说道:

  “……没什么。”他丢下这句话,便进入教官室。亚弥对小角轻轻点头致意,之后连忙赶上东日流。

  东日流心中下定了决心。

  继承同一个父亲血缘的出云与自己之间若有差异,便在于母亲的血缘。据说出云之母——妙子,在带东日流去多摩山中欲杀害他后,就为了休养心灵而长时间静养。但东日流并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就连东日流的亲生母亲之名,也是昨天才知道。

  (我一定要找到两位母亲。只要明白两位母亲的差异,就一定能知道兄长拥有,但我所没有的资质——!)

  这股情绪中,有因一出生便与母亲分别而对母亲产生的思慕之情,但东日流却没有察觉。对于越来越沉默寡言,只是陷入沉思的主人,亚弥不安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东日流少爷,您在烦恼什么呢,为什么不对我诉说呢?只要是为了东日流少爷,我一定会甘心地将全身全能奉献给您,难道是我的能力不够吗?我无法帮助东日流少爷吗……?)

  背对亚弥的东日流却没察觉他心痛的情绪,就连亚弥眼中流下一滴哀伤的泪水也没发觉……。

  留在原地的小角因东日流的奇怪反应而感到在意,但下课前的预备铃声已响,只好离开教官室,往教室走去。

  独自一人走在早晨的定廊,小角想起了百合。今天跟与她相遇的早晨相同,是个沉静的早晨,小角心想。

  有没有来生,小角并不清楚。但若诚如百合最后所言,真的有下辈子的话,

  “这次我一定要做你的朋友,从让你痛苦的家伙手中守护你。我也会为你亲手打倒让你痛苦的暗剑杀,泷川……”

  小角说道,他将左手放在绑着蕾丝手帕的右手上,抱在胸前,小声但心意已决地呼唤。

  小角再也不惧怕自己体内蕴藏的能力,也不再害怕过壬

  (我是谁并不重要,如果因为这份力量而能拯救他人的话——!)

  小角望向窗外,阳光普照的早晨与嫩绿的校园树木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对小角而言,前所未有的全新早晨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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