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葵大姊……”
从屋外传来的虚弱声音,让葵吓了一跳。
今天的葵比平常还早,才清晨四点不到,就已经在玄关打扫。听到那阵叫唤声后,她停下手边的工作回头一看。有一位少女在门外抓著海堂家的铁门,勉强跪立在门外。她穿著暴走族的注册商标——一件黑色的“特攻服”,顶著一头散乱的茶色中长发。
“曜子!”
葵丢下扫把,朝门的方向跑了过去。奔跑的同时,葵的记忆很快就回到了三年前,十四岁的时候。
从前的手下——曜子看见葵的身影逐渐接近后,露出无力的笑容。她满脸黑青,嘴角沾著血迹。
“大姊……对不起……明明已经说好不再、见面的……”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葵把眼镜除下,用尖锐的声音怒斥道。平常要听到这种声音,只有在打斗的时候。
“是谁把你打伤的?”
“大姊……关东LADY'S已经完蛋了……”
“你说什么?”葵眉头一皱。她的表情变回了从前的她,统合首都圈女子暴走族的[关东流星连合]第二代总长,别名“不要命的葵]。
“你会来我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对不起……”
满身是伤的曜子,明显是受到了暴力洗礼。她微弱地莞莆一笑:“大姊、已经离开暴走族了,我、本来是没有、打算过来的……大姊现在的、行踪是秘密。不过,等到我发觉的时候已经……看到大姊、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曜子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葵的安心感,使她整个人放松,她抓著铁门滑落倒地。鲜红的血迹烙印铁门上。
“曜子!振作一点!你等一下!l“已经没关系了。要是又跟我扯上关系的话……”
“你不要再说话了!安静躺好!”
葵急忙地回玄关,跑到会客室前的房间敲门。那里是朝仓管家的寝室。
“朝仓管家!请帮我一个忙!”
把昏倒的曜子抬到自己的房间后,葵让她躺在床铺上。不久,朝仓管家拿著急救箱走了进来。
“真是对不起,朝仓管家,一大早就给您添麻烦。请您快点看一下曜子!”
“那是当然的,不过,葵——”朝仓推了一下系著银链的老花眼镜,接著说:
“你跟以前的同伴还有来往吗?这样的话,你在这里的立场,会变得有些麻烦。”
“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葵很拼命。 [请快点帮曜子——”
“葵大姊她……没有错……”应该已经昏倒的曜子,用虚弱的身体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葵大姊在那个时候……已经完全脱离LADY'S了。请相信我……如果你怀疑大姊的话,我马上走……”看到曜子勉强地想要起身,朝仓点头说:“嗯。不管对方是什么背景,是朋友的话就应该要好好珍惜。这才是人类该有的道义。而且这位小姐,看起来也很通情达理。我也没有恶毒到会把受重伤的人赶出去。伤口在哪?”
朝仓把脱脂棉泡过消毒酒精后,擦了曜子的脸颊。刺痛让曜子发出呻吟。
“头部被打伤了,对方真是出手狠毒。看来有必要检查一下脑部。l接著,朝仓按著老花眼镜,凝视著曜子的身体。 “糟糕。外表看起来搞不好有骨折。葵。可以把这位小姐的那个……衣服脱下来吗?”
“好。”
曜子可能也有点害羞,但是现在不是说五四三的时候。葵脱下曜子的特攻服,稍微犹豫一下后,接著也把她身上那件蓬松的裤子脱下。她胸前的缠胸布上也沾著血,身上满是瘀青自然不在话下。
朝仓只看了曜子的身体一眼,马上就断言:“这样会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和警察医院联络。”
“真的很严重吗?”这是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葵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当过医护兵,不过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从外表来看,她的身体到处都是骨折。内出血也很严重,搞不连内脏都……总之必须要快点送医。”
“我知道了。”
葵正打算用手机联络警察医院时,曜子用最后残存的力气,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大姊……拜托你……不要跟、警察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怎么可以对你见死不救!”
“如果被警察、知道了……我就咬舌、自尽……”曜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死命拜托,葵实在敌不过,只好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握著她的手。朝仓则笔直地站在一旁,守护著两人。
“我知道了,曜子。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诉我,是谁打伤你的?你老实跟我说!”
“好……是里谷、荻原、上村……还有畑中……”
葵相当震惊。
;坦些不是连合的干部吗?总长她,红她在做什么!”
“红姊、红姊她……”断断续续地,曜子拼命挤出的话,让葵听了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
“这真叫人无法置之不理啊。” 一旁的朝仓说。
“曜子。抱歉,你刚刚的话,我必须通知我的主人。红做的事情,很明显是犯罪。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已经远离了我们的理念。我虽然引退了,不过我还是二代总长。我不能让连合的人犯法。我也没有冷血到就这样看著连合瓦解。”
“但是,大姊。那样的话,红姊不就……”
“那都是为了红好。”葵用双手温暖地包住她的手:“你放心,工人也会替我们这种人设想。那个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曜子终于露出了笑靥。 二癸姊,您还愿意把我们当成同伴吗?”
“对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来说,你们全部是我可爱的妹妹啊。”
曜子闭起双眼,似乎放下了心。
“曜子!”
“不用担心。她只是累了而已,医院的事情就让我来准备吧。”朝仓拿出手动上链的怀表,看了一下。 “已经是早餐时间了,葵。你就跟平常一样去泡一杯好茶吧。然后看看今天主人的心情,尽快告诉主人。这跟主人的工作也有关系。在救护车来之前我先帮她做一些急救。请不用担心,以前在战场上,就算是内脏外露的伤兵我都能救回来。你放心吧。”
“好的。”正要踏出房门时,葵回过头瞄了曜子安稳的睡相一眼。 “你放心吧,曜子。”
葵低声说。
“我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清晨五点。从主人——警察厅长官·海堂俊昭的寝室里,传来拉威尔的气死亡公主的孔雀舞曲”。
俊昭和平常一样,慢慢地品尝伯爵茶,优雅地吃著坪内夫人烤的面包卷。
站在一旁服侍的葵,坐立难安。希望红茶的味道,不会反映出自己心里的那份不安。
用完早餐后,俊昭拿出卷菸纸,用烟斗的菸丝开始卷菸。接著用纯银制、无花纹的21PP0打火机点了火,让香菸静静地燃烧。
“那么,葵。”俊昭用冷若似冰的语气,开口说话:“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葵暗自吃了一惊。
“红茶是下会说谎的,味道暍起来很不顺口。这就是你内心激动的证据,对
葵很犹豫该怎么开口,但不管怎样都瞒不过主人。她决定照实禀告:“今天早上,“关东流星连合”的干部跑来找我。”
俊昭的眉头略微深锁。
“请您不要误会!我已经引退了。现在只想专心侍奉主人——”
“我知道。”葵拼死地打算解释,俊昭制止了她:“如果你跟暴走族还有牵扯,我早就把你革职了。我好歹是这个家的主人。怎么会不知道佣人的品行呢。”
“实在非常抱歉!”葵深深地低头道歉。
俊昭冰冷的表情,表露出难得的柔和。 “你不要去回想三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你疯狂的举止,就像受了伤的野兽。”
“请您不要再说了……”
感到过意下去的同时,r那个时候”的事情,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葵的脑海中。
三年前。葵年仅十四岁,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但是在关东的女子暴走族圈里,她已经被称作“不怕死的葵”,让人敬畏三分。不管是飙车还是干架,她的所作所为就跟绰号一样,粗暴而且不要命。
不过葵还是有自己的原则。她不对一般市民、弱小和晚辈出手。不过也有些例外,例如看到暍醉酒上班族一直纠缠刚下班的OL,或是其他不良少年和晚辈做了一些有违道义的事情,她都会狠狠地教训他们。教训的方法是攻击要害让他们失去战意,这种攻击方法似乎是与生俱来,不过绝对不会让他们有生命危险。当然酒、香菸或是更糟糕的东西她一概下碰,只是一昧地飙车,好像要甩开什么一样。
葵的队伍是以清濑为据点,一些年轻的少女们被她的人品吸引,纷纷来到了清濑。葵也会彻底地教导这些新人。不准她们碰菸酒、毒品、欺负弱小和报复寻仇,但路见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队员们都很遵守葵订下的规炬,队伍也因此得到了统合 。
虽然队伍日益壮大,但葵并没有离开清濑的意思。不过有一天, “关东流星连合”的初代总长——白菊带著两个手下来跟葵见面。
白菊只带著两个部下,就跑到葵她们的地盘,这点让葵感激不忘。只要她有心,大可带著手下三千名小妞过来,要将葵的队伍击溃简直易如反掌。
“我已经听说过你的传闻了。”白菊说:“你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是吗。”葵在年长的总长面前,依旧表现的很洒脱。 “我只是用自己的作法, 一路走过来而已。就只是这样罢了。”
“打架很有趣吗?”
“也不是因为喜欢打架才打的。只是有人挡著我的路,不得已才动手而已。而且——”葵穿著亮蓝色的特攻服,双眼闪烁:“社会上把我们这些人当成垃圾。不过那些说自己是社会人的大人,其实比我们更肮脏。之前我的手下被人当作是小偷,犯人其实是一个有钱的老太婆。我们把她找出来之后,就把她交给警察了,没有动手修理她,因为只要知道我们的同伴是冤枉的就够了。那种大人才是真正肮脏的家白菊心欢意满地点点头。“就是要这样才有资格领导队伍。”
“夸奖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下个月就要十八岁了。依照连合的规定,我必须离开。”
“离开”就是指引退。
“那真是恭喜了。”葵板著一张脸说。白菊笑道:“下一任总长,我想要让你来接任。”
葵试著隐藏内心的惊讶:“为什么要我当?我只是清濑一个小队伍的老大,而且我才十四岁而已。连合应该人才众多才对吧。”
“就算有人才,也找下到有资格担任总长候选的人。很抱歉,我已经调查过你的过去了。”
“你说什么?”葵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过猛的力道,让椅子整张向后倒。自己的过去是个秘密,连队伍的同伴部下知道。
“真是抱歉。当然,我不会四处张扬。我以连合总长之名发誓……不过,葵。你才十四岁,就已经看尽世间一切的污浊和心痛之物。有些人的内心伤痛,只能靠飙车来纡解,你应该可以了解她们的心情吧。不过也有些人只是觉得飘车很帅才加入的,如果广A口Y,S的严苛纪律让她们脱离正轨,你也一定可以把她们拖回来……我是也因为背负著无法向人述说的过去,才会走进这条路。我会把这些人整合起来,只是希望可以约束她们,下让她们太乱来。并不是因为我们想成群结党。飙车族也有飘车族的道义……我看上你了,认为你是一个人才。小时候的你孤独又悲伤,我们不能再制造这样的孩子了。你不觉得吗?”
“如果我能胜任,那就不妨试试吧。”葵露出一抹微笑,白菊也跟著笑了。
“白菊总长。你们很守道义这点,我早有耳闻。既然你拜托我了,我绝对不会砸了总长和连合的招牌。我发誓。”
两人紧宵地握住彼此的手。
因缘际会下,葵当上了二代总长,率领关东LADY'S三千人,在路上奔驰。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而引退为止——
“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自己走的路才是正确的。”葵看著远方说。
“也不能断言一定是错误的。负伤的野兽,这有点说过头了。只是你走的道路下过是见不得光的道路罢了。”
“现在我可以明白。过去要消解那股无可发泄的思绪,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是,主人……”葵看著俊昭的双眼。一双宛如冰块的冶峻眼眸,却让人觉得有一丝温暖:“现在的连合,依旧严守我留下来的规定。下,应该说是曾经。因为无处可归的她们,看不见其他道路。”
“不正当的行为就是不正当。”俊昭说: “不过,你们确实和其他暴走族不一样,不会去攻击路人或去找人麻烦。这点我也认同……要防止不正当的行为,光靠警察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改变社会的整体结构才能够达成。照这样看来,我的力量实在相当渺小。l
“不是的,主人。主人您救了我。连一个人都无法拯救,那又怎么能谈论世间大事呢。”
俊昭面无表情地听著。 “思。那么连合那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真的没关系吗?”葵认为是一件大事,但或许这对主人来说,下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r事件”。
“你就说看看吧。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不过今天的红茶实在让人难以下肚。如果每天早上都是这个味道,那我可受不了。”
“实在是非常抱歉!”葵慌忙地弯下腰来,深深地低下头道歉,接著开始述说:
“我引退之后,关东LADY'S连合总长的位子,我交给了一位叫红的孩子……”
红那时年仅十三岁,但她无论是在飙车上的胆量还是打架,只略逊于葵而已。
不过举手投足却比自己还要来的粗暴。这一切都是因为,过去她曾经被生父性侵过,这一点只有葵知道,但既然加入连合,就必须遵守内部规定。葵常常用严厉的语气指正她,向她晓谕道理。
葵年幼时在和平的家庭中长大,对这样的她而言,她只能用想像的方式才能了解红的境遇是多么坎坷,不过无家可归、无人可分担自己的痛苦这两点,却是两人共通的地方。红的父亲是某名门中学的教务主任。性侵的事情世间会相信哪一方的说词,可想而知。她的父亲是一个披著名师外皮的魔鬼。
葵费了一些时间才解开红的心防,用朋友的立场来交际,而不是把她当作下属。看著葵、受到葵的影响,红封闭的内心渐渐打开,同时也变得相当敬重葵。
连合的干部是由红和曜子等六人构成,突然决定引退的葵,毫不犹豫地就选择让红接任总长。因为她的心灵创伤比其他人都还要深。创伤越深的人,只要能知道身为一个人该走什么样的道路,就不会去伤害其他人。
那时,其他的干部都认同了红的飙车技巧和手腕,由她接任总长,其他人并无异议。这让葵之后得以安心到海堂家侍奉,甚至考取国家女仆资格,而过去连合的事情,也逐渐从记忆中被淡忘。
但就在今天,她从曜子口中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连合的干部们在嗑药……”曜子躺在葵的床上,如此说道。
“嗑药?不是兴奋剂吧?”葵问,曜子微弱地摇头说:“是一些品质相当糟糕的东西。像是Hecyon(注10)、立得宁……其他还有一些安眠药和抗精神病药……我没有嗑。我赌上这身特攻服发誓。所以我才会被打得这么惨。”
“朝仓管家,立得宁是?”
不碰这些东西的葵,只有听过Halcyon,立得宁这种药品倒是第一次听说,一问,朝仓马上回答:“是抗精神病药的一种。在治疗某种忧郁症、过动症上有显著的效果,但是药理作用,也就是在药物的种类上和兴奋剂相当类似。听说滥用的话,副作用会导致中毒,引起幻觉妄想或陷入更加强烈的忧郁症状。依我来看,如果按照医师处方签适当服用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最近却被一些人拿来滥用。”
“那些东西是怎么入手的?”
“是红姊拿来的。”曜子一脸悔恨地说道:“红姊现在和大医院的少爷在交往,那个家伙拿那些药叫我们去卖……还让干部们试药。嗑过药之后她们完全忘记过去的严格规定。不只自己人嗑药,还利用连合的组织网,到街上贩售……”
葵彷佛受到了双重打击。其一,当然是比自己的亲妹妹还要疼爱的红和干部
注10:超特效安眠药,具有会让人健忘的副作用。大量服用后强忍睡意,就会产生幻觉,因此遭人恶用。
们,竟然会嗑药,还卖给一般人。其二则是,过去曾经被男人深深伤害的红,居然会被这种私售合法药品的男人给骗了——
二止得宁吗……”俊昭自言自语地说。
“最近药物滥用的情况的确有些过头了。特别是立得宁,中毒的患者特别多。既然那是从大医院流散出的……是哪间医院?”
“三津田综合医院。”
“私营医院中是东京都内,不,应该说是全日本屈指可数的医院。不过听说他们是很有历史的望族,也没听说过奇怪的传闻。”
“也就是说警方无法出手的意思吗?”俊昭些微地点了点头:“但是如果要非法大量贩卖药物,凭那个少爷一个人的力量应该办下到。可能还有药局负责人,或者是更上位的人物牵涉其中。说是这么说,要强制搜查必须要有证据。”
“请让我去三津田家。”葵要求说:“我要让红清醒过来,不能再让她犯罪了。
红她……是一个不幸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又再陷入不幸,就像我过去一样。”
俊昭闭上眼,似乎在考量什么般,最后张开眼说: “三津田家的主人,三津田勋是一个高贵的绅士。我会先跟他讲好,注意可别失礼了。”
葵下定决心地颌首说:“是的。那么主人……请问我可以向您请一天的假吗?我需要先处理一些私事。”
看来俊昭也知道葵想要做什么,只短短地说了一句话。 “小心别受伤了,也不要让对方受伤了。”
“实在很抱歉。”葵低头鞠躬,在她心中已经有博命的觉悟了。
清濑的郊区,有一间破旧的废弃工厂,葵用力地打开工厂生锈的大门。夜幕早已低沉,附近杳无人烟。
空旷的水泥地板中间,葵身著T恤和牛仔裤,手拿除尘拖把,双脚与肩同宽站在那里。未戴眼镜,头发披散。
工厂的一 、二楼之间并没有天花板,二楼的一角有一间事务所,里头的日光灯正亮著。葵怒视著那里,用高亢的声音怒吼道:“红!我有事找你!在的话马上给我出来!”
事务所里头,传来一阵口齿不清的少女声。 “竟敢直呼总长的名讳,谁这么没礼貌!”
一位穿著紫色特攻服、身材高跳的少女,随著声音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里谷。”葵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显得低沉:“你该不会忘了我是谁吧。还是嗑药太Hi吕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花园?”
里谷麻利步履蹒跚,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葵姊……”
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葵不等她开口,马上就从铁制楼梯冲上去,飞奔到里谷面前。眼前的里谷眼神蒙胧,目光混沌。葵在内心叹了一口气,问: “你嗑了什么?安眠药吗?”
“啊——没有,这个……因为我有点感冒……”
“你还想狡辩!”葵不再继续罗唆下去,马上就用右手一拳朝里谷的鼻头打去。
只见她呻吟了一声倒卧在地。
听到外头的吵杂声,剩下的三位干部——荻原安奈、上村百合、畑中真由美走了出来。各个身形摇晃,脚步不稳。
葵慢慢地环视了三人。 “真是堕落呀。 “关东流星连合”的干部集体在开嗑药派对吗?” 、
“这是有原因……”荻原开口解释。葵打断了她的话:“原因?嗑药还有什么原因?这边的事情曜子全都告诉我了!”
“曜子那家伙,竟然去告密。”上村不悦地乍舌。葵的除尘拖把马上打中她的眉间:“不知道我说的话,装不装得进你们这些嗑药的脑袋里——”
葵怒火中烧的眼神,紧瞪著她们。 “告密是指说了一些背叛同伴的话。曜子想让你们醒悟过来,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跑来通知我,这种时候啊,就叫做r堂堂正正地背叛”。给我记住了!”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畑中抬起下巴,她的药效似乎还没发挥: “你已经从LADY'S引退,变成警察养的狗了。跟我们已经没瓜葛。不,你是我们的敌人。为什么我们要听你训话!”
“我没叫你们听我的命令。”葵面向畑中: “我是要来找红的。警察养的狗?哼,大概是吧。我不会反驳的……不过呢,畑中。我可不是家犬。我是志愿服侍海堂主人的,因为我想待在他身边。你们才是唯红的命令是从吧,帮助总长是干部的责任。结果她说什么你们就照做吗?连合的干部是跑腿的小妹啊!然后你们还去碰药,说你们是狗也太污辱狗了。你们只不过是垃圾而已!”
畑中似乎被被葵的气势给压倒,不过马上又吼了回去:“吠来吠去吵死人了!你们被当作白痴还无动于哀吗……大家一起上!”
语毕,只见干部们摇晃身躯,摆起架式。葵重新握好左手上的除尘拖把。
她们脚步不稳,看来是吃了Halcyon——葵心想。朝仓说过,服用大量的Halcyon后只要强忍睡意就会产生幻觉,许多人都听说过这件事,也有人尝试服用它,伹是都无法产生幻觉,只是觉得想睡觉而已。
干部们的身手虽然各个了得,不过被睡意侵袭的脑袋根本无法打架。不用一会就被葵击倒,倒在地上攒眉蹙鼻。只剩药效还没发挥的畑中没有倒地。
畑中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的身手还没退步啊,前总长。”
“我可是每天都有在锻链呢。”
葵也微笑回应,同时视线与畑中交错,眼角则捕捉到畑中的手插进口袋里。这就是气眼观八方”的技巧,看一点而洞全身。
畑中的拿手武器是铁链。只要一瞬间就能够捆住对方的武器,例如木刀等。
葵准备接招。果真从口袋里,铁链有如灵蛇出洞,飞舞而至。葵迅速将除尘拖把用力住地上一丢。重合金制的除尘拖把,材质却意外柔韧。只发出了一声“乓!”
的声响,就往天花板高高弹起。
畑中整张脸僵住了。她丢出的铁链,被葵空手接住后缠在手腕上,接著她用力一拉。铁链离身不到刹那,畑中就被拉倒在地。葵往她的背上一跳,顺势在空中接住掉落而至的除尘拖把,将柄头抵住畑中的背部。
“只要我稍微戳一下,你的脊椎就会骨折。”葵用冷静的声音说。
畑中打算起身反抗,但是却无法摆脱娇小的葵。因为葵踩住了她的双手。
“现在你知道曜子有多痛了吧?”葵说。 “原本你们只要老实说,我也不会动手。但是曜子脸上和身体的淤青,实在让我忘不了。她差点就被打死了!不管什么理由,干部应该是比亲姊妹还要亲的同伴。竟然对自己最重要的同伴动用私刑,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觉悟吧!”
“请……请等一下!”
侧腹吃了一击,喘不过气来的里谷,痛苦地央求道。“红姊她恋爱了……”
“喔——那个我知道。和大医院的笨蛋少爷搞在一起是吧?”葵满腔憎恶无法压抑。
“是纯爱,请相信我。”
“为了男人卖药,还利用连合来当销售管道,这也能叫做纯爱吗?那叫被爱冲昏头了!”
“总之请您先听我们说,葵姊。”被踩在地上的畑中说:“我们确实是无可救药的笨蛋。不过也请您听听红的理由。”
“那红她人呢?把连合丢在一边,人跑哪去了!”
“她躲起来了。其实……”畑中接下来说的话,让葵惊讶万分:“什么……”
“我们确实错了,但是红姊已经豁出去了。”
“看来整个轮廓都已经出来了,谁才是真正的坏蛋……”葵呢喃说,同时放了脚下的畑中。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调查,你们暂时给我安分点,听懂没?不管是奸是坏,你们都不要出手。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召集你们,在那之前你们先把这些药给我戒了。”
“那我们会怎样呢……”里谷胆怯地说。葵笑著,摆动长发:“就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警察养的狗吧。”
倒在地上的干部们总算站了起来,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口中小声地说:
“红……你真是一个笨蛋……大笨蛋。”
这句责备中,带有深切的情感。
接著,隔天下午——
位于世田谷一等宝地的三津田家是一栋水泥建筑,采用摩登、圆形等复杂的构造,完全没有名家应有的富丽堂皇,却小而雅致。
“真是抱歉。这里不过是四人的小家庭,真是不知道该不该请帮佣。”
夫人是前三津田综合医院的护士长,是一位直爽、态度有些保守的女性,自己亲自来迎接从厨房门走进来的葵。年龄约近五十岁,淡雅花纹的和服穿在她身上相当合适。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称呼我为女仆吗?”
“啊——也对呢,毕竟你有国家资格。”
葵当然没有表明自己是从警察厅长官的家中过来的。在某个派对上,三津田院长曾经跟某位财经界人士说:“我老婆在家里很忙……”,最后经由那位人士的介绍,葵才会被雇用。和那位人士有片面之缘的海堂俊昭,之前曾经跟他说过:r我家女仆的朋友,正在找奸的雇主。乙会透过这层关系,就是希望隐藏自己的身分。
今天还只是面试。葵的T恤和牛仔裤反而让夫人抱持好感,之前仙石家的家庭女仆曾经要她穿著整齐的服装外出,但葵还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风格。以后搞不好还有到别人家拜访的机会,不过那也是到时候再说。
“不过,这边的工作说穿了也不过是打杂而已。这样对国家资格女仆实在很不好意思。”
“请您快别这么说。”葵回答说:“配合服侍的宅第,不管是洗抹布还是扫厕所,这些都是我的份内工作。请您尽管吩咐。”
“你不用这么拘谨。我只是一个退休护士而已,就是现在说的护理师。某些意义上和女仆的工作是一样的,都是照顾别人。”
“实在是很抱歉。”葵低下头:“我已经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了,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改过来。如果这反而让夫人听了不舒服,那我会努力的。”
“你不用勉强。三津田家虽然是名门,不过却不怎么拘泥于形式。先生也是娶了生身来到东京的我。”
也就是说,完全不在乎学历和家世的意思吗?葵在心底感到很佩服。
说著说著,两人穿过了走廊,廊上的水泥墙未装饰任何瓷砖壁纸,上头还搭配一扇丰透明的采光窗。葵接著被带到玄关附近的西式房间,走廊地板上铺著几何图样的橡胶瓷砖。
“你就用这间房间。”
葵感到很惶恐,房间几近十张榻榻米大小。家具符合居家风格,采用摩登的设计,价格也看似不凡。床、衣柜、梳妆台等基本配备样样俱全,而且还附有冷气和电视。
“这间房间让女仆来用实在太浪费了。”葵一说完,夫人笑了:“这是出嫁的那位长女以前用的房间,没有其他房间了呀。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的房间——”
“不,没这回事。”葵慌忙地打断了夫人的话。佣人竟然要用太大的房间,这实在太荒谬了。
另外刚刚夫人说r那位长女”,这个说法让人在意。这表示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冯?·
“换好衣服之后,请你到刚刚的厨房来。我们一起去向先生打个声招呼吧。”夫人笑著说完后,就走了出去。
呼……葵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房间太大反而让人静不下来。
不过,脑海中却满是问号。直爽开朗的平民夫人教育出来的小孩会去犯罪吗?不对,会对佣人这么宽松,或许她也会很宠自己的小孩。下能急著下结论。
总之现在要先去见一见三津田院长。葵换下私服,从包包里头拿出女仆装,将蓬裙的形状整理好,然后让裙子有些蓬松感。著装完毕后,再面向梳妆台,将头发重新绑过,用发箍固定。
快速化好妆后,接著往厨房出发。在此等候的三津田夫人,似乎对葵的女仆装感到惊叹。
“哇!好像在拍电影一样。这样我反而相形见绌了。”
“这只是制服而已。”葵谨慎地答道:“而且这和夫人的加贺友禅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哎呀!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分辨侍奉对象的喜好,也是女仆需要注意的地方。”
三津田夫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么,不好意思,就麻烦你先泡一杯绿茶吧。然后端到先生那里去。”
“好的。”葵看了不怎么宽敞的厨房架上一眼,有一罐贴著日本纸的茶罐。打开后,里头装的是鸟龙茶,而且还是发酵前的绿茶。现在说到鸟龙茶,很多人都只知道发酵过后的茶色物体,鸟龙茶才是绿茶中的高级品。
“您用的茶叶相当高级呢,这是冻顶茶吗?”
“哎呀,你连茶都很懂呢。”三津田夫人满脸笑容。
“先生有一位朋友,会到台湾的产地大量采购回来,价格还蛮便宜的。味道很香醇,我第一次喝还吓了一大跳呢。”
这在横滨的中华街是一杯要价一千日元以上的高级品,三津田院长的品味不错。不过有这么棒的中国茶,应该要有专用的泡茶组,然后按照茶艺——也就是泡中国茶的正统方式来泡才对,不过厨房并没有看到类似的用具。
“请问没有茶具吗?”
“啊——正统的用具吗?先生暍的茶有很多种,所以他说下用像中华料理店那么夸张,用小茶壶泡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像泡煎茶一样去泡它。葵把热水加入小茶壶内,然后放入茶叶,将第一泡茶倒掉后重新泡过,同时将温度和浓度调节到适中。茶艺她几乎没学过,不过这样倒可以解一时之急。
夫人趁这个空档切了羊羹。一条色调浓厚的羊羹。
“先生喜欢吃甜食,不过……”夫人自言自语地说:“不过都这把年纪了,需要克制一下才行。”
三津田勋五十八岁。长男好像已经接近三十岁,看来三津田夫人从很年轻开始就担任护士长一职。她个性爽快,做起事来应该也很能干。不对,这样算起来还是有此一奇怪……
茶和羊羹被装上黑色的漆器托盘,夫人打算来端它。葵马上就将托盘拿了起来。
“啊!没关系的。”
“夫人,这么一来女仆就没事可做了。”
此话一出,夫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坚持:“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给先生的茶就让我来端吧。我是他的妻子,应该让我来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实在非常抱歉!我太多事了。”葵深深低头道歉,夫人微笑:“这也是我们夫妇难得的接触呀。”
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寂寞,是葵的错觉吗。
“没问题的。我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儿子,到时候可别受不了了。”
“我知道了。”葵又再次低下头来。
设计这栋房屋的设计师,似乎排除了木头的元素。三津田院长的书房门,是谐调的蓝色铝门。
葵帮手拿托盘的夫人敲门。
“抱歉打扰您了。”
打声招呼后,把门打开,让夫人先进房,自己跟在后面进去后,葵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
四面白色的墙壁让人联想到医院,地面铺著短毛的灰色地毯,窗户上挂著淡绿色窗帘,整体来说相当朴素。墙边有一个高达天井的钢制书架,上头摆满看似医学用书的厚重书籍。
接待沙发组也趋于实用型,三津田院长的书桌更是相当朴素。灰色的钢制办公桌,却有两张榻榻米大小,上头堆满书本和资料。
穿著白色医师服,正用金色钢笔振笔书写的三津田院长抬起了头。葵看出那支钢笔是Waterman的Solid Gold。价值约一百五十日—元。
三津田勋外表完全不像一个接近六十岁的人,脸上皮肤光亮,找不到一条皱纹或老人斑,五官看起来相当精明能干。头发乌黑,没有半点白发。同时也是一位刚强细腻的名医,过去曾经完成过多种困难的手术,人称“奇迹之指”,这名号可说是当之无愧。
“你就是田能村先生介绍过来的女仆吧。”声音雄厚的院长开口问道。
“我叫若槻葵。我的技艺方面还不够成熟,但是我会努力工作的,请您多多指教。”葵鞠躬回应。
夫人将托盘放下。院长看了绿茶茶色,眉毛稍稍挑起,接著尝了一口。
“朋美。这茶是你泡的吗?”院长对著夫人说。
“不是我泡的,是葵泡的。”
“好喝……香醇度和深度又更加的出色了!”院长莞尔道。 “原本以为这种小房子不用请女仆,不过看来请得有价值。当然不是说朋美泡的茶不好暍,只是术业有专攻。你也让葵分担一点工作,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谢谢您,先生。”夫人和葵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两人互看彼此,微笑了起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大学重考生。”院长的表情变得黯淡,接著说:“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笨儿子,考正伦的药学系竟然还落榜两次。”
这点葵当然知情。不过,正伦医科药科大学的药学系,并不是三两下就能考进上的学系。
“已经二十岁了,却还在反抗期。朋美煮的宵夜他都不吃,反而跑去买便利商店的东西,不懂得体会朋美的心情。叫他稍微向秀一学学,但是老人家的话,他是听也不听。”
秀一是长男,目前任职于三津田综合医院内科。
“亲爱的。”夫人不急不徐地说。 “这是因为勇介很爱他的生母啊。”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你才是他的母亲。”
葵这时才恍然大悟。俊昭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现在的夫人是继室。这一点应该也是勇介反抗的理由。
“嗯,总之就是这样。”院长将手肘放在书上:“这边你和他的年纪比较相近,就麻烦你当勇介的谈心对象了。”
“是的,先生。”葵低头回应,同时也发现三津田院长这位绅士犯下的错误。
其中一点就是拿弟弟和哥哥做比较。接著——就是母亲的事情。
当天晚餐,因为要将葵介绍给家人认识,所以料理就交给葵自由发挥。
葵从夫人那听过家里每个人的喜好后,就到附近的商店街去筹备食材。夏季的暑气未消,所以就决定由冶番茄汤、凯萨莎拉、果汁牛奶冻和海堂家主厨坪内夫人直授的鸡肉冷盘来充当今天的菜肴。
葵并不特别擅长料理,只是从坪内夫人那里学到了一点皮毛。因为坪内夫人休假时,必须由葵来掌厨。
从太阳高挂时,葵就开始著手准备。等到夕阳西下,到了晚上七点丰时,果汁牛奶冻也凝固了。
晚餐的时间决定在八点。在选择食具时,玄关传来一阵声音。
“我回来了!”葵马上快步赶往玄关。
一位戴著银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正把雨衣挂在衣钩上。外貌相当具知性,不拘小节。
“秀一,之前跟你介绍过了。这位是女仆若槻葵。”
“我是葵,请您多多指教。”
一打完招呼,秀一就用眼镜下眼角细长的双眼,盯著葵打量。
“爸爸请的吗?”他问夫人。
“对。因为我没有办法打点好……”
“没有这种事,妈妈。”
——咦?葵感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而且有些疏远。
“请不要误会了,这位小姐不是你的新娘候选。”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我对女性没兴趣,尤其是对小孩。”
小孩?葵觉得听了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自己看起来像十来岁这也不奇怪。于是她便笑著回应道:“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会全心全力来侍奉大少爷的。”
“谢谢,不过我习惯自己的外套自己挂。
仅留卞这句话,秀一就上了二楼。
“希望你别放在心上,葵。”夫人用安抚的语气说:“秀一现在全心投入内科工作。如果能找个好女孩,个性也会变得和善些。一些来看病的患者好像也很怕他……”
“我一点都不介意,夫人。”葵笑著说:“但是,太太。您对我这样的佣人,还有对自己的孩子都使用敬语,希望您不要这么客气会比较好些。”
“钦?不过我是这个家的继室。而且才嫁进来十年,跟秀一他们……”
“已经十年了!夫人。”葵加重语气说。 “只要夫人的态度依旧,少爷们就不会对您敞开心防。这个家的主人是先生没错,但是负责家里大小事务的人是夫人呀。
您过分客气反而会害了这个家。”
“是这样吗……”
此时——
“我回来了。”
一位穿著全红夏威夷衬衫配上牛仔裤的青年,伴随声音走了进来。手上提著捆书带,衬衫是简易印刷的便宜成衣。
“你回来啦。有淋到雨吗?”夫人问,青年用别扭的口吻说:“补习班的朋友开车送我回来的。”
说完后,他脱下脚跟磨破的帆布鞋随手一扔,正准备上二楼时。
“啊,请你等一下,勇介。”夫人慌忙说道:“之前跟你介绍过了。这位是女仆若榇葵。”
在葵还没开口前,勇介看了葵的外型,颦眉说:“搞什么啊,穿成这样!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这是老爸的嗜好?”
话虽然说得过分,但葵还是微笑以对。毕竟家里突然出现一个穿著女仆装的少女,以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来说,会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吧。
“这是女仆的制服,我是来这边帮忙夫人的。请让我全心全力地来侍奉您,请二少爷多多指教。
葵低下头,勇介还是满脸下客气地说:“别扯老妈的后腿了,小姐。”
勇介走上二楼。葵松了一口气,因为勇介最后说的话,感觉上似乎在挂心夫人。而且还称呼夫人为气老妈”——如果只觉得对方是后母,那绝对下会用这种称呼方式。
“勇介他不是坏人。”夫人说。葵点头回应。
“是的……我能够感受到。”
晚上八点,葵用推车将晚餐端到了食堂。
三津田梡长坐在长型餐桌的上座,两个儿子并肩坐在一边,夫人则一个人坐在对面。勇介的心情似乎很差。
“你也坐下吧。”院长对葵说。
“这万万不可。等各位用餐结东后,我一个人在厨房……”
“不,你既然来了,就是我们家里的一员。都是自己人,朋美你去帮葵的忙。”
“别太宠女仆了,爸爸。”秀一冷冰冰地说:“虽然只是个小娘们,不过搞不好是看上三津田家的财产才来的。”
“你想说什么?”三津田院长瞄了朋美一眼,而不是看葵。 “你还是觉得朋美是这种人吗?”
“老爸才没这么蠢呢。”勇介伸著懒腰说,葵并不打算指责这个没礼貌的动作。
“反正不管这个家还是医院,都是老哥继承。老哥这么优秀。”
“这话什么意思?”秀一瞪著弟弟。 “医生的世界最重要的就是医术。人命关天,这是当然的吧。”
“被病患叫做“魔鬼医生”的人,会有人放心把命交给他吗。”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三津田院长拍案怒斥:“医生有时候必须冶静应对。连这点都下懂,勇介你还太天真了。所以大学考试才会一直考不上。”
“冷静和没人性不一样吧?老爸!”
勇介怒吼,院长气得满脸通红。
此时,葵插嘴了:“那个、请恕我打断各位的谈话,请问我们可以先用餐吗?我想趁料理味道正好的时候,请各位品尝。”
“你想插嘴管别人的家务事吗?”秀一的双眼透过眼镜瞪著她。葵没有丝毫的忌惮,回道:“就如同医师是专业人员一样,我也是女仆的专业人士。让各位在菜肴最美味的时候加以品尝,是我的工作。”
“佣人没有什么职不职业的吧。”
“你这是歧视喔,老哥。”勇介讥笑著说。 “你叫葵是吗?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对工作的自尊。而且糟蹋难得的料理,是不是太过失礼了啊,秀一医师。”
秀一似乎打算反驳,下过还是沉默了。
夫人打算起来帮忙,葵摇头示意请夫人坐下,接著将冰镇过的苦艾酒倒入各位的酒杯中。
“这样的餐前酒下知您是否满意,先生。”
院长拿著酒杯的柄,稍微喝了一口。
“思。以前没有这种习惯,不过正式的料理好像都有餐前酒。让人食欲大增“不敢当。”葵熟练地将盘子排上桌,接著盛人料理。
秀一和勇介也忘了口舌之争,眼睛直看著眼前料理。
秀一将鸡肉冶盘优雅地切过后,放人口中仔细品味,似乎在确认味道。
:坦酱料是巨峰葡萄,不是用美乃滋啊,真有意思。”是错觉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柔和。 “蒸的很适中,罗勒的添加量也刚刚好。不愧是职业的。”
“您这么说是我的荣聿。”
勇介把盘子拿起,将番茄汤一口暍光。 “这种辣酥的感觉是什么?好像下只是胡椒而已。”
秀一用汤匙也喝了一口汤。“只有胡椒而已,是你的味觉奇怪。”
勇介不满地打算回嘴时,葵急忙回答:“很抱歉,我听说勇介少爷喜欢吃辣,所以我在您的盘子里稍微加了一点辣椒粉……请问您不喜欢吗?”
“喔——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啊。”勇介似乎很佩服。夫人的表情总算放下心,葵看得出来。
院长静静地将料理往嘴巴送,之后用餐巾擦嘴。
“好吃。”
“不敢当。”
“朋美的料理很不错,下过这样也很不赖。”
“不过啊,老爸。”勇介说:“真的很好吃没错,不过如果每天都这样,那老妈下就没有出场的份了?”
“只要好吃就好了吧?”秀一说。葵摇头说:“下,今天只是因为想让大家品尝我的料理技巧,才会拜借厨房的。料理最好还是由府上的人来负责。以后我只会帮忙夫人调理,这点请各位放心。”
“我倒是觉得这个比较好吃。l秀一冷淡地说,勇介瞪了他一眼。葵马上就拿出果汁牛奶冻。
“思,这种柑橘类我是第一次吃呢。”院长歪著脖子道:“是柠檬和柚子……
下,下对啊。”
秀一也感到很困惑。勇介若无其事地说:“两位不知道扁实柠檬吗?便利商店有卖这种冰喔,一支五十日元。—
“这种低级的东西可以端上桌吗?”
秀一吼道。葵则冷静对应:“实在很抱歉,下过如果您是内科医师,应该知道扁实柠檬的功用。”
“的确应该知道。”院长点头说: “扁实柠檬是冲绳野生的柠檬。虽然我没吃过,不过果皮里面含有川陈皮素,具有抗癌作用,现在很受注目。有人说这是冲绳居民的长寿秘诀。”
“电视的健康节目有做过,你不知道吗?”勇介戏谵道。
“我不看那种节目!”秀一站了起来。
“真不愉快,恕我失陪,爸爸。”踏著粗鲁的脚步,秀一离开了食堂。
“他的易怒个性真叫人伤脑筋。”不过院长的语气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困扰:“勇介,别太臭屁了。你哥好歹也是内科部长,别伤到他的自尊了。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大学重考生。”
“我知道老哥很棒啦——”
勇介耸肩说。不过他眼中愤怒的气息,却逃不过葵的观察。
“秀一少爷会不会讨厌我了呢。”
葵试问,院长听后笑了:“没事的,明天早上就会好了。朋美,待会端一杯咖啡给他。”
“是的,先生。”用餐时间不发一语的夫人开口说。
“这应该要我来洗的。
在厨房边洗餐具,葵边说。
“没这种事,也稍微让我来帮忙。”夫人也在一旁一起洗碗:“总觉得啊,家事好像都被你做光了,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不过……”
家事,就是指整个家吧。葵内心对来到这个家里感到后悔。如果是上流家庭,杂务就会让女仆负责,而夫人就负责其他比较重大的工作,但是这里从某个角度来看,像是一般的平民家庭,或许没有其他人介入的余地。
下过葵有自己的使命。
“接下来就让我做吧,夫人请泡咖啡给秀一少爷。”
听到葵这么说,夫人一副抱歉的表情说:“这样啊?那就麻烦你了。”
夫人拿出一个大马克杯,把滤纸放在上头,接著从罐子里头拿出咖啡豆放入磨豆机里,开始磨豆。
“这个香味……是巴西的吗。”
夫人听葵这么一说,笑了。 “果然厉害,那咖啡豆的牌子你分得出来吗?”
葵闭上眼睛,打算分辨在空气中舞动的这股香味。
“……是黄波庞吗?l“没错,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了解。
“秀一少爷喜欢甜咖啡吧。
黄波庞的巴西咖啡,高雅的甜度是其特徵。
“是啊,他说下加糖和奶精也很甜——那你知道勇介会喜欢哪种咖啡吗?”
葵想了一下,不过看到夫人有些调皮的眼神,答案便呼之欲出。
“会不会是罐装咖啡呢?”
“你说对了。”
两人出声欢笑。
“怎么?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喔。
说曹操,曹操到。
“啊,勇介。”夫人有些慌张:“你又要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了?如果要吃宵夜就请葵帮你……”
“我这个败家子吃便利商店的泡面就够了啦,老妈。”打趣地说完后,勇介正要从厨房门出去。
“那个、二少爷,请恕我僭越。不过少爷还是从玄关出入……”
话说到一半,他就皱著眉头摇手说: “那个门开了会有铃声,我老爸会听到的。如果被他知道我又出去买东西,他又要发火了。我走这边就好。”
勇介走了出去。
“他说这样可以转换心情,不过……”夫人担心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嘴里说著。 “他晚上这样出去真让人担心。城里不知道哪家便利商店,还发生过群殴事件。葵,你能改变勇介的习惯吗?用你的方法。”
葵摇摇头。“这点只有夫人办得到。”
“不过,我……”
“先生说勇介少爷还在反抗期。”葵平静地说:“但是,那只有在对先生还有冷淡的秀一少爷时,才会表现出来。请恕我失礼,秀一少爷虽然是个优秀的医生,可是他缺少了体谅别人的心。”
“他确实有点不苟言笑……”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葵拿起秀一的盘子给夫人看。盘子还未洗涤。 “料理的灵魂就在酱料。酱料没有吃完,对一个厨师而言这是最难以忍受的。秀一少爷的盘子上留下很多酱料。这种细节,是一个上流人物必须注意的地方。或许勇介少爷不懂餐桌礼仪,但是他却把酱料全部吃完,一滴也下剩。这对负责料理的人来说,是无上的喜悦,更胜过千言万语的称赞。这样来看,就算勇介少爷是负责配药而不当医师,他也一定能够体会患者的心情。”
“第一次听到这个家里有人夸奖勇介。”夫人低头看著和服的衣摆。 “我自己也明白。只有勇介把我当作是他的亲妈妈……葵,就请你多帮勇介说好话了。”
“是的。”葵点头道。
不久,勇介提著便利商店的袋子走了回来。
葵在迎接的同时,看了袋子里一眼。两瓶五百CC瓶装咖啡、一碗超辣的杯面还有零食。这对身体的确不怎么营养。
“咖啡请让我把它冰起来。”手伸过去准备拿袋子时,勇介马上拿走其中一瓶瓶装咖啡。 ;坦一罐我马上就要暍,不用冰了。
葵看了一下勇介拿在手上的瓶子。一个随处可见的塑胶瓶,下过——
就在此时,对讲机响了。
“是我。乙传来的是院长的声音。
“矶贝和新谷来了,可以帮忙泡个咖啡吗?”
“哎呀!糟糕。”夫人慌忙清洗方才用过的滤纸。
“是他们吗?”勇介一副厌恶的表情说,接著离开了厨房:“我不想看到那两个马屁精。我先闪了喔。”
“请问矶贝和新谷是?”葵从夫人的手中拿过滤纸,问道。
“是副院长和药剂部长,我忘了今天是他们每周一次的例行报告。—
“就让我来招待他们吧,夫人请将咖啡端给秀一少爷。准备客人的东西,让我来做就可以了。”
葵又从夫人手上拿过装著咖啡豆的罐子,里头装的是蓝山。
“好,那就麻烦你了。矶贝副院长还要开车,所以他喜欢比较浓一点的。”
夫人好像已经完全信任葵了,她将马克杯放在托盘上后,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还要开车吗……”在空无一人的厨房中,葵自言自语。
勇介回家和他们两个来的时间,要说是巧合,时间上也太过刚好。而且为什么是由副院长矶贝负责开车呢?这很奇怪。另外刚才勇介手上的咖啡瓶,虽然是普通的瓶子,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塑胶袋里头的另一瓶咖啡,在这暑气未消的夏季夜里,冰凉的瓶身早就满是水珠。但是勇介手上的那一瓶,却连一滴水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葵又再度轻声说。
端著咖啡,葵敲了院长室的门。
“抱歉打扰了。”
进到里头后,接待沙发组上有两个男人和院长面对面坐在一起。院长向葵简单地介绍他们的名字。两位年纪皆已人不惑之年,身材壮硕,但总觉得身上好像散发出一股没品氛围的,就是副院长矶贝繁久:而另一位身材娇小瘦弱,外表看起来就是会卑躬屈膝的,是药剂部长新谷满。
“喔——女仆吗?”矶贝好像看到濒临绝种动物一样,眼神下流地看遍葵的身体,使人觉得背部一阵寒意。
“您花了多少钱请的?院长。”
“钱的事情还没决定。”院长的声音有些不愉快。
“可别为了女仆兴趣花太多钱了。我们医院的护士也是……”
“麻烦你不要管别人的家务事好吗?”院长尖锐的声音,让矶贝缩著脖子说:
“失礼了。”
下过态度上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失礼的样子。
“关于药剂的事情……”新谷战战兢兢地插嘴。
“啊——对。你到底怎么把药搞丢……”话说到一半,院长看著葵:“抱歉,我们有一些私事要聊,可以请你先离席吗?”
“真是不识相啊,你。”矶贝不愉快地说。葵的内心虽然不悦,但也只能乖乖地鞠躬,动身离开房间:“抱歉,那我先退下了。”
谈话内容大概可以推敲。看来他们正要向院长解释药品遗失的理由,理由要怎么编都行。不过有一点很不合逻辑,为什么要刻意对院长报告呢……
葵恍然大悟。
她火速赶往二楼,敲了勇介的房门。没有回应。门把上挂著“Don't Disturb]——请勿打扰的门牌。门也从里头上了锁,不过内部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实在很抱歉,二少爷。”
葵低声说完,就从头上拿下发夹,插入钥匙孔中,只用几秒门就开了。
勇介没在房内。葵直接走到书桌旁,检查桌子旁边的垃圾桶。没有咖啡瓶,窗户也没上锁。
桌上放著一本摊开的笔记,角落有一句草写。
[维他命R 500]葵感到不解。她知道维他命只有到K,那这个R是?
总之必须快点动身。曜子说红是从半年前开始嗑药。葵听了忍不住大声斥责: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曜子却回答:“因为我希望大姊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这件事必须趁早解决,为了不辜负曜子的心意,同时也为了红。葵快步离开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葵按下手机的速播按钮。
“是我。”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海堂冷静的声音。
“主人,我想请教您一件事情。请问维他命R是什么东西呢?”
“你找到维他命R了吗?”
三一津田家的儿子,在笔记上写了这个草写。”
“维他命R就是立得宁的俗称。”
果然……
“这件事情我怀疑三津田综合医院的药剂部长和副院长牵涉其中。”
“我知道了,确保证据。”
“关于这件事……”葵语带犹豫地说:“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主人,一件只有警察厅长官的主人才做得到的事情。”
“你说说看。”
葵一瞬间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口:“明天晚上,希望警方能够完全停止对关东LADY'S的取缔工作。”
接著一阵沉默。
“要我命令一都六县的员警放弃勤务吗?这会有多么严重,你应该知道吧。”
“我明白。但是——”
“非要如此不可?”“是的,不管您怎么责备我都没有关系。”
电话的另一头,虽然不大可能,不过海堂似乎笑了。
“这件事情是意外找上你的,偶而听一下你的意见也不赖。”
“谢谢主人!”虽然没人看得见,但葵还是深深地鞠躬道谢。
电话挂掉后,葵接直接按钮拨号:“是我。曜子你的身体还好吧……这样啊,朝仓管家的急救真的很有效。我也有向管家道谢过了。对了,我有两件事情想拜托你,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首先,你过来这边接我。世田谷的三津田家……对,就是那个三津田。我现在潜入里面了。”
话筒彼端的声音,似乎有些吃惊。葵笑了。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女仆啊。下过搞不好只能做到今天了。喔——麻烦你走厨房门。还有另一件事———
拜托的内容,让曜子越听越惊讶。
“你怕什么!”葵压低声音斥责道。 “你就说是第二代总长回来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听懂了吗?就拜托你了!—
通话结束后,葵从放在地板上的包包里,拿出一件原本下会再穿上的衣服。
亮蓝色的特攻服。
换上衣服后,她走到梳妆台前,施上浓妆。脸颊画上暗影,眼睛画上晕映,最后将眉毛盖掉。
完妆后,站在这里的人并不是国家特种女仆·若榇葵,而是r关东流星连合”
第二代总长“不要命的葵”。
“红。让我又穿成这样,你可要觉悟了。”葵呢喃。
深夜零时。
对清濑街道上的人家而言,那是一个难以忘怀的夜晚。
引擎的轰隆巨响,响彻街道的四面八方,速克达的队伍几乎淹没了整条道路,每台车的装饰都相当夸张。
总数三千。
一位被引擎声吵到无法入眠的居民,怒而打电话报警。
“喂!有很多暴走族骑到市区里面来了,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请您冷静,无论如何今晚请不要出门。”
“不要出门……你是要我乖乖忍受吗?我可是前少年科的警部。你的回答如果让我不满意,我马上会杀到你们那边去!你叫什么名字?”
“请放过我吧。上级交代今晚要放纵她们。所以麻烦学长您也不要对她们出手,拜托您了。”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
“上级?你是说警察在帮暴走族抬轿吗?警视总监疯了是吗?”
“不,是更上面的人……”
“比警视总监还要高?是警察厅吗?”
气也下是……请您绝对要保密。是国家公安委员长。”男人傻眼了:三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下清楚。不过这是政府官员下的命令……”
“我也知道他是官员!真是够了!”愤怒地挂上电话后,这位前警部愤怒地拍桌:“官员在帮暴走族抬轿?所以说政治家根本就信不过!—
此时,海堂正好登门拜访堂本国家公安委员长。
“这可不是写报告就可以交差的,你知道吧。”堂本神色慌乱:…坦在国会可能会引发议论。到时我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国家公安委员长便是国务部长。负责领导、监察警察,责任相当重大。
“您抽的雪茄很不错,部长。”坐在沙发上的海堂,看起来神色自若:“我可以抽一根吗?”
“雪茄我可以给你一箱!只要你马上停止那场愚蠢的骚动——”
“这也是搜查的一环,因此我才登门向您报告和请求。”海堂回答。 “我也可以私下命令各员警,不过这件事如果您不知情,那才会是大问题。”
“那还真是感谢你了。”堂本不悦地说。
海堂用打火机点了雪茄,慢慢地吐出白烟。 “部长。您的后援会好像有接受三津田综合医院的政治献金吧。每年一千万。”
“你想说什么?那可是正式的政治献金,也有向总务省报告过。”
“那如果三津田综合医院整个组织,涉嫌私下流售合法药品,那又会如何呢?”
海堂的话让堂本大吃一惊。“不会吧,你这话……”
“事实如果浮上台面,那才会悠关您的仕途。这个方法主要是要把这间医院的毒瘤铲除,这也是为了您啊。”
堂本发出“呜”的低鸣声。
海堂将雪茄放在专用菸灰缸上,十指交叉,闭上眼睛。
清濑的郊区。清濑暴走族的聚集地——废弃工厂的广大空地上,现在集结了无数的速克达,引擎同时发出了嘶吼。
每台车的大灯都对著同一个点,刺眼地照著杂草丛生的空地里,一对相拥的男女。
男的是勇介。女的则是第三代总长,妹尾红。身上的红色特攻服正如其名。年仅十六岁,看来是靠脸上的浓妆,才让稚嫩的脸庞看起来有些魄力,因嗑药的关系让她的眼神有些闪烁,虽然她努力在虚张声势,不过表情却能明显看出恐惧。
“红!”一阵呼叫。是葵的声音。
一台亮蓝色、精悍与份量兼备的四百CC重型速克达——YAMAHA·MAXAM上,曜子握著手把骑在上头,头上虽然还包著绷带,精神却相当抖擞。
穿著亮蓝色特攻服的葵,从那台车的后座下来,轻抚长发。
在还没引退前,没有人骑排气量这么大的速克达。葵的爱车——四十九的YAMAHA·PASSOLA,已经和过去一起被烧掉了。就在这块空地,堆上废弃的木材,点火燃烧。那火焰的颜色,至今依旧记忆犹新。
葵引退的那晚,每个人都哭了。葵也是,红也是。而那个红,现在目光闪动,体型可能是因为嗑药的缘故显得相当削瘦,只见她胆颤心惊地开口说:
“葵、姊……”
“别叫得这么亲密!”葵故意威吓早已吓破胆的红: “你这个药头、堕落的总长,没资格叫我的名字!”
“葵姊,请听我说……”
“我说不准叫我的名字!”葵怒吼。 “之前有人叫我前总长,不对,还有叫我条子的走狗。啊——你就快下是总长了。到时该怎么称呼你呢?叫你恋爱的少女是冯?·—
葵用另人生畏的脸孔,笑著说。
“……是吗。”红缓缓站起。 “原本还当你是姊妹。再让你这样瞧不起,我这个第三代总长的名号可是会哭的!”
“反正早就已经在哭了不是!”葵严正地说:“红!飙车比我们的命还重要,是我们的灵魂。沸腾自己的灵魂奔驰,这才是我们的飘车不是吗?你的特攻服后面写。—什么?“爆走一线”是吧!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那几个金字可是会臭掉……你该选择的道路,不是恋爱,只有水泥路而已。又硬、又冷,反抗社会不断奔驰。你以前下就是这样,打倒任何阻挡你的东西一路飙过来的吗?”
“不用你多管闲事!”红也怒吼回去。 “我终于遇到可以信任的男人。勇介可以了解我这种太妹的心情,愿意接受我。就像以前的你一样。我愿意为勇介奉献一切,女人像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对!”
“并没有错。”葵噗嗤一笑。 “但是,红。你能够奉献的东西只有你自己而已。
你的肉体和心灵而已。之后你懂吧?奉献了自己的肉体和心灵后,就只能舍去自己的灵魂!关东流星连合不是你私人的东西!要当女人你请自便。不过这种满嘴男女情欲的人,连合不需要。你把连合变成混混集团,我这个引退的第二代总长绝不会放纵不管!”
一旁的三千名少女紧张地在一旁观看,葵朝红走了过去。赤手空拳。
“做个了结吧,红。”
“单挑吗?很好。”红摆出架式。
“等一下!请等一下!”勇介跑到红的面前,双臂敞开成大字。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红她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们才……”
葵报以微笑,接著从口袋里拿出圆框大眼镜,戴了上去。
“详情我很清楚了,—歹爷。”
“你下就是……”勇介呆住了。
“因为一些事情,现在我是女仆,诚心诚意地侍奉二少爷。这一切是为了少爷,所以……”葵把眼镜随手一扔。“让开!二少爷!—
“丧家之犬在那边狂吠什么!”红嗤笑说。
“没错,我的确是丧家之犬。”葵心平气和地回答她。 三一年前的那晚,正好跟今天一样,夜空中晈洁的新月好像能够渗透人心。在这个难忘的地方,我们聚集了起来。不,应该说是被交通机动队追赶到这里,穷途末路。那个时候我原本打算和警察全面冲突。但是……”
葵的脑海里,那晚的记忆历历浮现,人生起了重大转折的那晚。
三年前的那晚,关东三干名暴走族,遭到警视厅的地毯式作战追赶,逃到了清濑想要依靠葵。交通机动队和巡逻车在外头将大家团团包围。葵赌上总长的骄傲,打算冲破警察包围。命她早就已经不要了。
但是,警察当中有一位青年走了过来。少女们挺身想保护总长,但攻击不是被他闪过,就是被他摔了出去。青年空手就让她们倒地不起,一路朝著葵前进。
那位青年就是当时年仅二十六岁,就已担任警视厅第八辖区本部长的海堂俊昭。
以大学毕业程度,通过国家公务员I种考试后被警察厅采用,简单来说待遇和一般员警不同,可直接跳过巡查和其他阶级,才二十岁后半就已经高居警察署长和县警课长。不过这对未来要扛下警察厅的菁英来说,是当然的升迁管道。警视厅管辖下的警察署,数量约有一百。不过署再上面的辖区本部的本部长,就算是菁英,也不是轻易就能够晋升。更何况才年仅二十六岁,这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当然这种事情,当时的葵并不知道。只是,俊昭全身散发出的气势,以及单枪匹马、直捣黄龙的态度,让她感到全身热血沸腾。
走到葵的面前,俊昭用冶峻如冰的语气说:“飙车真的那么快乐吗?”
“没错,很快乐!”葵的下颚上扬,瞪著俊昭。
“就算替社会带来困扰也无妨?”
“社会?社会又替我们做了什么?你们这些警察,也从来没有帮过我!还是小孩的我!在这边的人都是无家可归、被社会放逐、只能够赌命飘车的人。让我们走投无路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天真。”俊昭用毛骨悚然的声音回答。 “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出来。你的境遇我都知道。不过就因为这样逃避社会,可不会有未来的。而且——你还只是个小鬼。”
“你有种!”葵从速克达下来,准备应战:“你敢一个人进来,应该有相当的觉悟吧!”
“这就是你们说的单挑吗?”
“废话!”
俊昭脱下西装,不过没有把袖子卷起来。
看来他真有自信……葵努力压抑内心闪过的一丝胆怯。
“我赢了的话,就麻烦你就离开连合跟我一起走。”
“去少年感化院吗?谁怕谁!”葵看一下四周。 “那我的同伴呢?我是总长,必须保护同伴。”
“今天就放过你们。”
“海堂警视长!”警察群中传来叫声。
“责任我来扛。”俊昭背对著声音回答:“我想要救这孩子,把她带到见得了光的地方,这也是警察的责任。我连一个女孩的灵魂都无法拯救,没有资格辅导旁边的三千位少女。”
俊昭的声音相当沉静,伹却可以感受到坚毅的决心。那位警官闭嘴了。
“那你输了又要怎样?”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我就快当上警察厅长官——”俊昭沉著地说道。 “但到时我就是警察的领导人。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让你兑现。”
“既然这样……”葵咬住嘴唇:“你是说你可以让那个杀死我老爸,让他看起来像自杀,然后害得我妈真的去自杀的家伙,吃一辈子的牢饭吗?”
周围原本骚动的少女们,突然静了下来。这也难怪。因为葵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答应你,不过可能会花一点时间。”
此时,葵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可以信任,但是她马上就将这个想法赶出脑中:“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接招吧!”
葵叫喊著,同时手拿铁棒朝海堂冲了过去……
“结果俊昭主人只用了一招就让我躺在地上,我打从心底服输了。”葵说:“不过俊昭主人却没有逮捕我,也遵守约定放过其他同伴。取而代之的是,我被带到俊昭主人的宅第,接受女仆修业,奉俊昭先生为主人。我啊,红,并不是因为喜欢或是爱,我学到的生活方式是——如果是为了能够衷心尊敬的人,或是耿直不屈的人,就可以全力奉献一切,不求回报。不过今天的我下是主人的女仆。是第二代总长。要选择男人的话就必须引退,这是连合的规定!破坏这个规定,而且还使唤同伴满足自己的私心,简直不可原谅!”
“你根本下懂!我们有梦想。为了实现梦想,就算弄得一身腥我也不在乎!”
红目光闪烁,怒吼的同时一拳打了过来。葵早已发现她的拳头上有东西在反光,是两片刮胡刀片,就夹在指缝里。单挑必须赤手空拳,这是连合的规定,不过现在的红什么都敢做,就像她刚刚说的一样。
在速克达大灯的照耀下,红挥舞的刮胡刀片划出一道光痕。
葵只靠左右栘动上半身,闪躲红的拳头,同时低声说: “可恨,太可恨了,红。竟然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内心的女人心实在太可恨了!”
红杂乱无章地攻击过来。最后随著喊声,葵用尖头皮鞋使出侧踢,朝她的腹部踢去。红中招后按著腹部,同时又中了一记旋踢,整个身体被踢飞,倒地弹撞。葵往空中一跳,握紧左拳,打算给她最后一击。虽然不至于杀了她,但是打断二、三根肋骨在所难免。
此时,突然有一个人护住了倒在地上的红。是勇介。
(二少爷!)就算他牵扯其中,但是对这个侍奉过一晓、已经看出他性格一面的人,当然下能予之加害。葵顿时发出锐利的叫声。
同时在空中翻身,往上弹跳,完全不靠任何东西垫脚。这个动作让一旁守候的少女们,发出“啊!”的惊叹声。
在空中重整姿势的葵,单膝著地,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
二一少爷的心情我明白了。l调节呼吸的时候,葵说:“您是一位很温柔的人。
为什么要碰那些药呢?是为了反抗父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您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勇介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哭丧著脸看著葵。“因为我需要钱……l
勇介有如呻吟般说:“我的确很恨老爸。他在你面前装绅士,平常他总是拿我跟那个冷血老哥比,把我当成笨蛋,有时候还会动手打我。我哥被他捧在掌心变得很臭屁,所以我也很恨他。不过最可怜的还是老妈,明明已经来我们家十年了,还要对老爸和老哥卑躬屈膝,我实在看下过去……我是在平常不会去的便利商店前面遇到红,那天我想暍的咖啡刚好没了。结果我在那边被一些恶质的下良少年缠上,是红救了我。很快我们就互相吸引。但是,我要搬出家里和红一起住,就必须要有钱。只要我待在家里,根本连打工都不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老妈一起住……”
“我也很清楚那些药是什么东西,二代总长。”不知何时起身坐在地上的红说:
“不过我是总长。去找打工的时候就算运气好被采用,也马上会有一些流言害我被开除。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这么恨连合过,所以我才会想要利用连合。”
“我也是恨自己的家,所以才会答应矶贝和新谷。”
“果然是他们……”葵低声独语。“给你药的人是矶贝他们吧,放在咖啡瓶里。”
“没错。每个礼拜五晚上,矶贝他们会到老爸这里报告。在这之前他们会先把东西放在便利商店的垃圾桶里。那个时间很忙,店员不会发现我在翻垃圾箱。那家店不会有奇怪的人在那边逗留,如果有,红也会帮我。所以才会利用这种方式。”
“但是矶贝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就算Halcyon和立得宁卖了好价钱,能够进他们口袋的也只有零头而已吧?”
勇介歪嘴一笑。 “这件事情如果浮上台面,我老爸是院长,就必须负责。毕竟拿药去卖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然后医院的领导阶级大换血,矶贝变成新的院长,新谷变成副院长。而我只是想毁了我家而已。”
葵叹了一口气。 “做了这种事,你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全身而退吗?”
“当然,红会被送到少年感化院,我则是监狱。不过矶贝说会让我们逃到海外,南太平洋的小岛。就算老妈不能来,我们两个也打算在那边平静地过日子。l
“我以前曾经看过……”红呢喃说: “在俱乐部的电视上,曾经放过那里的影片。蔚蓝的青空、耀眼的阳光、清澈的海面……如果是在那里,一定可以洗涤我污浊的灵魂。从小时候,我就被自己的父亲……这么肮脏的我,如果和勇介到南方小岛,肯定可以彻底洗净自己,这是我的梦想。但是……我错了。我下应该恨连合。
我应该恨自己的脆弱。二代总长,我随便你处置了。我没有做梦的资格啊!”
语毕——葵笑了:“很棒的梦想不是吗?”
红感到很意外。
“我也没有跟你说得很明白吧。”葵宛如自言自语般开始述说过去:“我现在虽然这样,但我以前也是某间大公司会计课长的独生女。公司和中国的交易很顺利,声势看好。听起来可能有点自吹自擂,不过当时我很幸福,衣食无缺。但是就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公司被揭发出有大规模的假帐。我的父亲当然没有牵涉在内,但是最后背黑锅的人却是他。他最后做了丢工作的觉悟,开始调查这起事件的真相,打算去检举。结果有一天,有人在深夜叫他到公司,结果被人从顶楼推了下来……—
红倒抽一口气。
“比任何人都还要嫉恶如仇的父亲,绝对下可能自杀。但是警察却认为他是畏罪自杀,最后停止搜查。这一定是因为有人暗中指使。下久我母亲也接著上吊自杀了。只剩下孤独的我,最后亲戚百般不愿地收养了我。这很正常,毕竟大家都觉得我是罪犯的女儿。之后下管在亲戚家还是在学校,我都被人欺负。被强迫喝马桶水、吃混有石头的泥巴。我很想死,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街上。那个时候收留我的人就是清濑暴走族的初代大姊。大姊教了我活著的喜悦。就是什么都下想,骑车狂飙。那时,只有觎车的时候,我才是活著的。”
葵看了看周遭。
“在这边的人,全部都是无处可去的人。没有半个人是因为向往飙车生活才进来的。那种人我都会规劝她们,让她们走回正途……你们的梦想也是我们的梦想。不用遭人白眼、躲躲藏藏,在太阳底下过活,在那边也下会有社会的歧视。南方小岛吗,真是不错的梦想……不过——”葵神情转为严肃,看著红和勇介。
“如果你们认为矶贝他们真的会实现你们的愿望,那就真的太笨了。他们下是真的相信你们。他们一定觉得容易上当的人嘴巴也下牢。如果是这样,你猜会怎样?”
“你是说,杀人灭口?”勇介语带惊恐。
“不管地位再高,人想的坏事都是一样的。虽然你们心地扭曲,反过来怨恨自己的家和连合这点,固然有错,下过我并下希望有人和我父亲一样被牺牲。”葵靠近红蹲了下来,两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快走吧!去南方小岛。”
“二代总长……”
“啊!叫我葵就奸了,你们要实现我们的梦想。”
这时的葵不是海堂家的女仆,而是孤单伶仃的少女。红泪水盈眶,葵站了起来,大声向全员宣告:“第三代总长妹尾红,今晚宣告引退。下一任总长由曜子接任,我也已经引退了没资格下命令。但是红选择了男人,还利用连合。连合已经容下下她了。有谁不满站出来!我来当她的对手!”
少女们没人走向前。也有人频频拭泪。
大家都被红和勇介,以及葵的一席话给打动了。
葵问一旁的曜子说:“现在几点?”
“十二点四十五分。”
“我跟人约好两个小时以内要结束。到两点为止警察都不会有动作,曜子你来发号施令。”
曜子似乎因为责任重大而开始紧张,不过也算是站得住脚,用丹田的力气嘶吼:“第四代总长由我伊藤曜子担任,从现在开始由我来背负连合的招牌!没有意见吧!—
少女们催油门撼动引擎,彷佛在代替回覆。
“很好!全部听我说!两点以前我们必须要回去!超过一秒警察就会开始取缔!连合不需要被警察抓走的笨蛋!”
很快地,速克达的队伍从外侧开始移动,朝清濑的郊区驶去。
曜子双脚与肩同宽,站在那里。目送车队,直到最后一台车离开,这是总长的责任。
看著更加成长的她,葵满意地微笑,同时扶起红和勇介。
“你们原本预计什么时候离开日本?”
“下礼拜三晚上十一点,从横滨的港口。”勇介回答。
“那么就请你把矶贝和新谷约出来。理由就请您自己思考了,二少爷。船票我会想办法。”
“不过他们真的会老实地让我们上船吗……”红终于认清现实,不安地独语。
“当然会有人想杀你们。不过……”带著毅然决然神情,葵接著说:“就算拿我的命换,我也会帮助你们!”
接著她的表情化严峻为柔和,笑了。“相信我吧,红。就像以前一样。”
红摇摇头:“不对,葵姊。现在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背上好像背负著更大的东西,看起来比过去还要更巨大。l这番话让葵噗嗤一笑。 “我也才十七岁,现在是成长期啊。”
隔周的礼拜三晚上九点,葵敲了院长室的门。
院长觉得很奇怪,葵端的托盘上放著三个马克杯。
“我只需要绿茶——”
“是的,不过请您务必品尝一口。”
院长最先伸手拿了左边的马克杯。 “思,甜味和苦味巧妙地调和在一起。不过充其量也只是咖啡,暍完之后余味很差。”
…坦点如果怪罪到咖啡上,巴西的农家们可是会难过的。”葵微笑说:“将不新鲜的豆子——这么说真是抱歉——用称下上高明的磨法磨制,也没特别在意热水的温度,余味会差是当然的。不过这是秀一少爷平常爱暍的咖啡……这边这一杯才是真正的咖啡。”
葵将另一杯咖啡推向前。入口的瞬间,院长的表情变了:“这……咖啡的味道有这么爽口、这么清淡的吗?”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指责夫人的不是。我只是想说,秀一少爷比较喜欢味道较差 的咖啡。 ”
“这是什么意思?”
院长不解地拿起最后一个马克杯。 “冰咖啡吗——虽然品质不算好,但是奶精和砂糖的调配适中。这一杯喝起来比较顺口。不,老实说很好暍。”
“这是勇介少爷平常爱喝的咖啡,是便利商店买的瓶装咖啡。”
院长玩弄手上的金色钢笔,好一会儿才终于点头:“原来如此。你想说的事情我大概明白……我对勇介可能太严厉了。不过,这是因为我希望他可以振作。”
“我原本以为先生是医师,应该明白如何对待内心脆弱的人。”葵摇摇头:“勇介少爷个性很善良,但是内心却很脆弱。没有足够的……思——体力来承受先生的心情。所以二少爷才会被病魔侵袭。”
“病魔?”
“乌黑、阴险的病魔。”
——葵将矶贝他们的阴谋全盘托出。
“矶贝竟然会……”院长受到打击,整个人站了起来。 “勇介!勇介在哪里?”
“二少爷已经离开家里,不会再回来了。”葵的话好像一记重拳,让院长摇摇晃晃地瘫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
“我会赌上性命保护二少爷。”葵用冷静但却毅然的语气说:“先生首先应该再一次重新认识这个家。夫人的心情、秀一少爷的人品,将这些彻底了解后,保护三津田家不受坏虫的骚扰,这也是一家之主的责任。”
“啊啊、啊啊。”院长的容貌好像瞬间老去似的,用下可思议的目光抬头看著葵。 “下过,为什么你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呢?你不过才刚到这里而已。”
“就算只有一天,也要为侍奉的家尽心尽力,这就是女仆该做的。”葵莞尔说。
晚上十点半。横滨港——
仓库街微暗的铁轨旧迹上,红和勇介站在那里。神情有著藏不住的紧张。
“真的会来吗……”红下安地低语。
勇介紧握住她的手。二定会来的,他们也很慌吧。”
来这之前,勇介打了一通电话给矶贝。矶贝那时还在医院。 “喂,矶贝吗?票应该准备好了吧……不行,不要派人拿给我,你和新谷亲自来一趟。我不是百分之百相信你们两个……不好意思,为了预防万一,我保了一个险,你给我药的时候,我叫红拍下来了。瓶子里头的Halcyon和立得宁也拍得很清楚呢。还有我把药交给红的照片。你们如果下来,照片就会被送到我老爸那边。红也会叫关东连合的人在街上放话……别这么生气嘛,我也是豁出去了。就你们两个过来。底片我会交给你。款?数位相机?我很笨啊,数位的东西我不会用啦。J矶贝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答应在港口见面。
“不过我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就让我们上船,这点我很肯定。”
勇介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这次换红紧握勇介的手。 “到时候我会保护勇介的。我好歹也是曾经率领过三千众LADY'S的总长。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不怕。”
“嗯。一起战斗吧。”
仓库的对面传来汽笛的声音。
“在南边……去南边吧……”
“嗯!”
两人互相凝视的时候,放置在铁轨旧迹上的货车,放射出好几道耀眼的聚光,将两人照得明亮,两人不自主地用手遮蔽光线。
矶贝和新谷从仓库的暗处走了出来。
“我依照约定过来了,二少爷。”矶贝笑著说。 “那么,底片就麻烦你交给我“票先拿过来!”勇介语气强硬。 “我们安全上船后,再把底片装在信封袋丢给 你。”
“喔——挺小心的嘛。”矶贝耸肩说。
“利用我们想抢走医院的人是你们。下见得会让我们乖乖上船吧?”
“你终于发现了吗?”矶贝依旧微笑。 “你只要乖乖烦恼钱的事情不就好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得不拿出来了呀——新谷。”
新谷听到指示,从西装的口袋里拿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是一个信封。
勇介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捡起,打开一看,里头放的不是船票。
“这是?”
声音不自主地从勇介的喉头溜了出来。红也凑过来看,惊讶愣住。
是一张列印的照片。背景很明显是三津田综合医院的药品保管库,有两个人在摸索药架。
“这么怎可能!我们怎么可能进得去……—
“你应该好好学习数位技巧啊,二少爷。”矶贝用异常温柔的口气说。 “我早就用数位相机拍下两位的照片了,然后再用电脑加工合成一下。用列印的方式要印几张都可以。接著呢,对了,就把原本的图档上传到网路上好了。”
“就是说警察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新谷搓著手说。 “跨国缉凶,这真是不错呢。”
“你们太卑鄙了!”红叫道。
“不用紧张。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们也会被警方调查。倒下如简单一点,请你们两个演一下戏吧。剧情就是呢,私卖药物的事情穿帮,结果畏罪,两个相爱的情侣一起殉情。”
矶贝举起手来,一群身著黑衣、目光凶恶的男人将两人包围起来。
“为防万一我们也保了保险,而且还是终身保险。”
新谷“嘿嘿”地奸笑。
二开始你们就打算这样吧……”勇介咬紧牙根。
“没想到现在还会有笨蛋,真的相信有南方小岛这种蠢话。”矶贝放声大笑:
“你们要坐的船不是往太平洋的轮船。是三途川(注11)的小船!”
就在此时!就在新谷对那群黑衣男使眼色的时候。
聚光灯突然同时熄灭,月黑的夜空下一片漆黑。
注11:三途川又名“三途河”。在日本传说中,这也是指人世和地府间隔著的t条河,因为水流会根据生前的行为,而分成缓慢、普通和急速三种,故被称为一三途”。
“怎、怎么了?”新谷乱了步调。
“冷静下来,反正他们逃不掉的。”矶贝话刚说完——
一阵像雾的东西飘了过来,周遭被白色的黑暗笼罩。
不知从何处,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
“要过三途川的人会是谁呢·,前副院长和前药剂部长。”
“你说什么?”在白色的黑暗中,矶贝叫道。
“三津田院长方才已经将两位给解雇了,事实已经浮上台面。幕后黑手只有你们两个而已。”
声音随著白雾逐渐转淡。完全散去后,又回到原本的黑暗,聚光灯又再度亮起。
矶贝和新谷一脸愕然。红和勇介不知去向,耀眼的灯光中,有一根白色木桩立在那里。
粗桩的正面,用墨汁斗大地题著——
“黄泉近在咫尺”
“这、这是……”新谷呻吟说。“黄泉的路标!”
“你在说什么蠢话!”训斥的同时,矶贝将视线往桩子上方移动。
戴著眼镜,身穿女仆装、手拿除尘拖把的葵,正气凛然地站在上头。
“是你让他们逃走的吗?还跟院长密告!不过是个女仆竟然这么嚣张!”
“我的确只是一介女仆。但是——”葵轻盈地跳下,落在废弃铁道的枕木之问: “钱不久我只是负责家里的打扫。新谷先生利用药剂部长的职务之便,把Halcyon和立得宁等所谓的r合法药物”伪装成遗失,其实是把它们大量携出吧。
矶贝先生知道院长和勇介少爷关系下和,怂恿勇介少爷,让少爷贩售这些药品。如果是为了钱那也倒还好,你们想让勇介少爷扛罪,然后夺取三津田综合医院,甚至现在还想杀人灭口,加害勇介少爷和LADY'S的红,这一切我亲眼目睹了。这是身为仆人,不,应该说是身为一个人类不能原谅的事情。”
“没想到你居然调查得这么彻底……”矶贝不自禁地低声说:“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仆吧?”
“是的。从前有人这么称呼我,人们都称呼我为——”葵将衣领的装饰钮拙拔下,秀出里头的东西。
“女仆刑事!”
“樱、樱之代纹……”
方才不可一世的矶贝也为之震慑。
“你是警察的卧底?”
“不,我不是。”葵嘴角上扬,回答说:“我的真正主人,是警察厅长官海堂俊昭。这个代纹是主人给我的,也是主人信赖我的证明。下过这次的事件,是因为我个人的私事,才请主人让我调查的。这是因为……—
葵除下眼镜,拿掉发箍,让长发任由晚风吹摆。说话的语气骤然一变。 “我把红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你们竟然让她犯法,简直不可原谅!”
这股魄力让矶贝心生恐惧,但他还是叫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不过是一个臭娘们!”
因接连发生的状况愣住的男人们,终于回过神来,三三两两地往葵的方向跑去,接著从黑色西装的内袋里掏出手枪。
被枪口指住的葵,叹了一口气。 “最后又是喷于吗,没别的花招了?而且还是托卡列夫。偶而也拿几把Walther出来吧——不对,你们应该没这么高级吧。你们这些人不过是黏在伤口上的蛆。”
接著,葵抬起头来,用丹田的气力对著矶贝等人,吼出充满愤怒的话语:“恶党们,黄泉正在等你呢!”
“放屁!”
子弹接二连三地射出,此时葵早巳不在原地。她用除尘拖把一撑,往空中飞跃,比平常还要更高更高。
利用撑竿跳的要领,葵跳出男人们的包围圈外。匆忙回过头来的男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被除尘拖把的特殊抹布划过。上面吸满了镇暴用的粉末,可让人暂时失去视力。男人们吸入粉末之后,开始剧烈眼痛、打喷嚏和咳嗽。根本连枪都握不住。葵趁隙朝他们的要害打去,出手毫下留情。脸部、耳后、手肘和手背。这些对痛觉敏感的部位,遭到重合金猛锐打击后,这群黑衣男三两下就丧失了战意。毕竟他们只是受金钱指使罢了。
葵回过头来。矶贝和新谷见状况不对,正打算脚底抹油,悄悄地逃离这里。
“站住!”
葵又再次跳起。利用除尘拖把撑竿一跳,直接降落在矶贝和新谷面前。
两人的惊讶全写在脸上。
“不管逃到哪里,日本的警察都会去找你——这句话好像是新谷先生说的吧。”
“该死!闪开!”乱了方寸的新谷被一棍刺飞后,矶贝脱下西装。 “不过是个娘们,靠一只拖把能干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矶贝手中多了一把大型匕首。
“如果要拿刀子,您应该拿手术刀才对。”寒光闪闪的匕首,并不让葵感到惧 怕。
“放屁!”矶贝刺出小刀。葵迅速地往后跳开,同时将除尘拖把柄端的套子拿掉。拖把瞬间变成尖锐的长枪。
“用这个跟被针筒戳是完全不一样的,您太不死心了。”
“呜……”
无计可施的矶贝,多少有点底了。他调整呼吸,配合尖锐的喊叫声,将匕首朝著葵的心脏射了过去。
而后,他咧嘴狞笑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了。 .葵的左手拿著长枪威吓矶贝,右手则空手抓住射过来的匕首。
紧抓住的右手,渗出滴滴鲜血。葵完全不为所动,她的愤怒早已超越痛觉。
“您已经腐败到骨子里去了……”葵呢喃说:“腐败掉的根,必须彻底拔除。就请您在监狱里好好地反省吧!”
难以置信的空中接刀,让矶贝整个人呆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新谷踏著摇晃的步伐走了过来。葵看著他们,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一旁,迅速从口袋里抽出尼龙绳。
前头附有重物的绳索,一圈、两圈地将他们两人缠绕住后,葵接著用力一拉,矶贝和新谷两个人倒在地上,头撞到废弃的铁轨,一同昏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开始听到警笛声。
叼著便宜的雪茄,闷热的夜晚没打领带——但是却穿著外套——的梶警视正走了过来。
“那边的杂鱼已经全部逮捕了。”
“您辛苦了,这两位就是犯人。”
“那负责卖药的人呢?”
“让他们逃走了。真是抱歉!”
“喔?”梶警视正觉得很诡异,不过似乎也有所领悟,浅笑了一下,接著被雪茄的烟呛到。 “思,没关系。反正我收到的命令,也只有逮捕这两个人而已……来!站起来,两位医生。看诊的时间到了喔。”
制服员警把他们弄醒后,矶贝和新谷腿软地站了起来,看来已经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矶贝被铐上手铐,正要往警车走去时,葵用蕾丝手帕包了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上。
“……这是?”
“这是女仆的礼物。”葵微笑说。
觉悟到自己完全败北的矶贝和新谷,完全垂头丧气。葵背对他们离开了,梶警视正出声叫说:“你要去哪里?小葵。那边是海喔!”
“我去看一下船。”葵头也下回地回答。
葵到码头的时候,船正好鸣汽笛准备起航。
在这时间,会目送货客船出港的人只有葵而已。甲板上,勇介和红紧靠在一起,拼命地向这边挥手。
“就当作是一种司法交易(注12)吧。”
方才和俊昭取得联系,他说——
“不过只有这次例外。毕竟日本没有正式的司法交易制度。我是高阶司法人员,你扭曲了法律,当然要请你有所觉悟。”
注12:系指在刑事审判中,被告和检察官交易,藉由被告认罪、法庭上举发共犯或协助搜查,以减轻该当刑罚,或是免去其中几个罪状。相当于我国的污点证人制度。
“是的,主人。无论受到什么惩罚,我都没有异议。”
“那么,你就做一个能够让我赞不绝口的午后甜点。只能自己来,下可以请坪内帮忙。也送一份给国家公安委员长,如果能让那位只喜欢吃烤饼的部长,以后都改吃甜点,那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
这虽然是个难题,不过葵却松了一口气。还能继续待在主人身边。
就算会被海堂家革职,失去国家特种女仆的资格,葵还是打算让他们逃走。这是引退的第二代总长,最后的“大工作”。今晚,葵总算真的从LADY'S毕业了。
红好像在喊什么,不过却传不到葵的耳里。随著汽笛声,船渐渐驶去。船上的两人朝南方小岛前进。走向闪耀的阳光下,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
葵坐在码头旁的系船柱上,将MP3随身听的耳机戴上。
“那个时候……”葵独语。 “我们一个是明菜派,一个是静香派的吧,红。我是明菜派。”
三年前,中森明菜虽然逐渐脱离长期的低人气,但早已经被认为是过时的人物;工藤静香也在2002年推出最后单曲后,就暂时中止歌手活动。重视传统的葵等人,没有盲目追从歌曲人气排行榜,同时很爱好和尊敬这两位歌手。葵尤其喜欢清濑出身的中森明菜。或许是她称不上幸福的私生活,正好和自己相互重叠。
“你则是静香派。就跟她本人一样,你找到一个好男人。”
随身听里现在播放的音乐,是工藤静香的“恸哭”。
“今天晚上我就陪你一起听吧,挥泪告别下适合我啊。不过,只有今晚。明天开始……我又是一个女仆了!”
呢喃随著海风一同飘去,远方的船只汽笛回声,好像在与之呼应一般。
献给教导我少女魂为何物的和田慎二和桥本以藏两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