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斩首循环—蓝色学者与戏言跟班 第四天(1) 斩首之一

  人物:伊吹佳奈美逆木深夜——

  人上有人,唯高处不胜寒。

  那是非常凄惨的光景。

  如果硬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对了!就是葛鲁伯特?诺贝特的那幅「河」。那种令人作呕的大理石色河川,就描绘在佳奈美小姐的画室靠门口半侧。

  应该是昨天地震时掉落的油漆吧,油漆罐散乱各处,就连铁管搭成的简易柜子也倾倒在地。地震把柜子震倒,连带堆放的油漆罐滚落,颜料泼洒一地,结果就是这条「河」。那并不难想象,事实也多半就如推测。

  然而!尽管那已是非常异样的光景问题却在那条河的对岸的景象,既无法想象,也不可能推测,根本就不是「地震造成」所能解释,世界上没有任何地震可以造成那种结果。

  颈部以上消失的人类身体伏倒在地。

  没有头的尸体。被斩首的尸体。

  如何表现端看个人,那都是同一件事。

  「」

  那个欠缺头部的身体,穿着跟昨天佳奈美小姐一模一样的小礼服。看起来很高级的小礼服,佳奈美小姐曾对我咆哮穿着它画画也绝不会弄脏的小礼服,如今却被流出的血液染成红黑色,已经不能再穿了。

  而且连应该穿它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倘若要更正确地表现应该要穿它的人,已经死了。

  「这太残忍了。」

  我忍不住低语。其实没有必要特别说出口,但我真的忍不住低语。

  稀释剂的臭味。

  距离佳奈美小姐的身体倒地处不远,有一个朝着反方向的轮椅和一张画布。距离有点远所以看不清楚,但画布上画的人似乎是我。

  「」

  那真是了不起的成品。即使在这种距离,即使在隔了一条河的这种距离下,也能够了解。不是头脑,而是整个身体为之惊异。就某种意义而言,那幅画比无头尸更加震憾。

  我想起佳奈美小姐昨天说过的台词。挑选鉴赏者的作品,我不曾称之为艺术,原来如此现在这幅就无可挑剔了。

  伊吹佳奈美的的确确是个天才。连我都为之战栗的天才。

  因此也更为惋惜。对事物感到惋惜,那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但我是真的觉得很可惜。

  对佳奈美小姐的死。

  对伊吹佳奈美的死。

  「为什么」

  是的,伊吹佳奈美死了。

  这世界上有谁被人砍下头以后还能够活着呢?纵使是拉斯普廷,倘若脑袋被砍也难逃一死吧,更何况佳奈美小姐在肉体上只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总之一直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因为没有人开口,所以我便说了。一看玖渚,她正嘟着下唇,一副惊讶、不可思谋的神情看着佳奈美小姐的尸体。是有什么想不远的事吗?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那种事的时候。假如要对玖渚的一举一动寻找理由,那我的人生就结束了,

  正要向前踏一步的时候,玖渚拉住我的手臂。

  「阿伊,等一下。」

  「什么?怎么了?」

  「油漆还没干呢。」

  「咦?啊啊,是啊」

  我蹲下身用指尖确认,确实如她所言,中指染成了大理石色。

  「可是现在也顾不了这些。」

  眼前有一具无头尸,鞋子弄脏真的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人家就叫你等一下嘛。」

  玖渚说完,我正想她要做什么,她竟然脱下身上那件黑大衣,咻一声扔向油漆河的正中央,就像在河里摆了一块踏脚石。

  「那不是充满回忆的大衣吗?」

  「此一时彼一时呀。」

  对于玖渚如此爽快放弃自己的「重要回忆」,我尽管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确实如她所言,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更何况覆水难收。无可奈何之下,我先一跃降落在大衣附近,再一跃抵达对岸。

  「唔」

  喉咙颤抖。

  近距离看无头尸这种事,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我脱下上衣,用它盖住佳奈美小姐的上半身。

  朝门口——众人的方向缓缓摇头。大家当然早已心知肚明。

  「各位。」伊梨亚小姐终于开口。「可以到餐厅集合吗?关于今后的事情,好象有必要商讨一下。」

  然后,伊梨亚小姐开始朝走廊走去,玲小姐、彩小姐、光小姐、明子小姐四位女仆们也赶忙跟在她后头,其它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佳奈美小姐的画室。

  最后只剩下我、玖渚和深夜先生。一脸苍白的深夜先生呆滞地盯着佳奈美小姐「深夜先生。」我踩着大衣回到门边。「我们走吧,在这里也是」

  「没有意义」这四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

  「啊啊嗯,说得也是。」

  他心不在焉。深夜先生虽然回话表示同意,但果然还是没有动。彷佛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又像大脑拒绝去理解,深夜先生一直站在原地。

  我了解他的心情。

  换成了我,倘若玖渚遭此变故,我也会跟眼下的深夜先生一样吧。不,可能比他更惨,整个人丧失理智,最后还可能会放声大哭。对于真姬小姐曰「抹煞感情生存」的我而言,那是无法想象的情况,但应该会是那样吧。

  就那种意义来看,此刻的深夜先生很了不起。

  虽然面色苍白,却仍临危不乱,跟我的对话也算成立。尽管很勉强,真的非常勉强,依旧保有理性。

  相较于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我,差别就在那里。

  深夜先生是大人。

  深夜先生跟佳奈美小姐是什么关系?单纯的看护?看护以上?看护以下?我无从得知。

  话虽如此昨夜那双寂寞的眼眸。

  一旦看见此刻的深夜先生,总觉得可以理解。

  「我们先走吧,阿伊。」

  玖渚这次为了移动而拉住我的手臂。

  「是啊。」

  如此这般,平静的小岛生活宣告落幕。

  同时,下一场的幕就此揭开。

  2

  第四天早上,开始得非常、非常、非常普通。

  我跟平日一样醒来。抵达玖渚的房间时,那丫头已经起床,正对着计算机,好象在收电子邮件。连一声早安也没有,玖渚就说:「帮人家绑头发。」我于是帮她在头部上方绑了两束辫子,换言之就是牛角辫,我想这种发型她自己应该也能够解开吧。

  「人家今天想要吃早餐哩。」玖渚如此说,所以我们前往餐厅。中途往客厅一看,真姬小姐跟深夜先生依然面对面喝着红酒,看来两人是彻夜喝到天明。别做那种不顾年纪的荒唐事!尽管我心里这么想,不过当然没有真的说出口。

  礼貌性地邀请两人共进早餐,他们均表示同意,四人朝餐厅走去。结果餐厅里除了赤音小姐以外,伊梨亚小姐也难得出现。

  「哎哟,真难得。」伊梨亚小姐也说:「一大早大家就聚在一起总觉得是命中注定呢。机会难得,干脆把其它人也叫来吧?偶尔大家一起吃早餐也不错。」

  伊梨亚小姐说完,唤住附近的彩小姐,请她去找应该在厨房的弥生小姐和其它女仆

  「那么,我去叫佳奈美那家伙。」深夜先生说:「工作照理也该结束了,啊啊,或许是在睡觉反正那家伙也没有下床气,平常脾气倒是挺大的。」

  他说完,自己也忍俊不禁。「好好期待你的画吧。」深夜先生看着我说,然后便离开餐厅。

  接下来就是我和玖渚来岛迄今,第一次跟所有人共进早餐的场面——然而那终究没有实现。

  返回餐厅的深夜先生,带来了佳奈美小姐的死讯。

  「佳奈美被杀了。」

  深夜先生用了那种说法。仔细一想,那般明确显示这种结果的尸体应该很少。不管怎么说,脖子以上都不见了,不可能是病死,也不可能是意外身亡,更不可能是自杀。

  然而

  即使如此

  杀人事件。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杀人事件

  「我是啊,晚餐以后就一直跟玖渚在一起。借用玖渚房里的浴室,后来玖渚说她肚子饿,所以就去客厅。途中应该有遇到彩小姐我们有遇到你嘛?是的。客厅里有光小姐、真姬小姐和深夜先生然后地震!有发生地震嘛?地震发生以前都待在客厅,之后送玖渚回房,然后我就睡了。早上六点起床,之后都跟玖渚在一起。」在众人的视线穿刺下,我竭力维持平静答道。

  不在场证明调查

  「好!就从你开始。」虽然不知为何要从我开始,但既然宅第主人伊梨亚小姐如此下令,我也只得照办。看来对伊梨亚小姐而言,我似乎是最大嫌疑犯。

  餐厅——一边吃着有点凉掉的早餐。

  不过,或许是因为刚刚目睹那种无头尸,大家都不太有食欲。就连我也是如此,可是弥生小姐的料理太美味了,所以也没办法一口都不吃。

  圆桌——伊梨亚小姐、玲小姐、彩小姐、光小姐、明子小姐、赤音小姐、真姬小姐、弥生小姐、深夜先生、玖渚友和我,大家都坐在固定的位置。然而,就只有五点钟的位置——佳奈美小姐的位子是空的。而且,再也无法填满。

  伊梨亚小姐听完我的说词,先是微微侧头,然后望向坐在一点钟的女仆问道:「光,那是真的吗?」

  「是的。」光小姐点头。「的确到地震发生为止呃,是一点钟吗?是一点钟嘛。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都在聊天,这件事我可以作证。」

  「可是,中途都没有人离开一下吗?」

  「没有。」光小姐略显不安地点头。「我记得是如此,但如果问我有几成把握,我也没办法保证。」

  「没有喔。」玖渚帮光小姐说明。「人家的记忆力是完美的,所以不会有错呦,没有人中途离开客厅哩。」

  「原来如此。」伊梨亚小姐闭上眼睛。

  「那么,关于地震发生以前的不在场证明,你、玖渚小姐、逆木先生、姬菜小姐以及光可以相互作证咯。地震以后又是如何?」

  「我一个人在睡觉,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

  「谢谢接下来,首先应该由我来说明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吧?我昨晚跟玲、佐代野小姐三人在我的房间谈话。因为昨天的晚餐特别可口,想问佐代野小姐是如何调理。没错吧,佐代野小姐?」

  不知是否因为突然被点名,弥生小姐略显吃惊,但旋即点头说:「是的。」

  玲小姐做了一个微微耸肩的动作,但终究没有说话。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仔细一想,她还真是冷静的人。明子小姐固然是极端沉默,不过玲小姐似乎比想象更为沉默寡言,不晓得是忠于职守?或者天生性格使然?

  「地震发生后我就乘机回房去了。」弥生小姐回想般地呐呐说道。

  「正是。」伊梨亚小姐点头。「我跟玲后来继续讨论到早上,因为玖渚小姐快离开了,想说举办一点有趣的活动就是欢送会,算是本岛的惯例。结果错过睡觉的时间,才决定直接来吃早餐」

  换句话说,伊梨亚小姐和玲小姐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弥生小姐的不在场证明跟我和玖渚一样,只到地震发生以前。

  「深夜先生和我的不在场证明目前也算完美吧。」真姬小姐说:「地震发生以前,玖渚等人可以作证,至于地震以后,我和深夜先生也可以相互作证酒精真是太棒了!」

  醉鬼的证词究竟能相信几分?我的想法似乎被真姬小姐识破,她瞪了我一眼,但是没有对我说什么,转头征求深夜先生的同意。「对吧?」

  「啊啊是,没错。」深夜先生神情恍惚地点头。

  「嗯光?你在地震以后做了什么?」

  「我回房了。房间里有彩跟明子之后就睡了,早上五点起来开始工作」

  「彩跟明子呢?彩,你说。」

  「因为我们在晚餐后就没有工作」彩子用手抚着脸颊,一边回想,一边答道:「我跟明子一直在房间,地震发生以后没多久光也回来,所以就睡觉了。」

  「你们三人住同一个房间吗?」

  这个问题是我问的,彩小姐似乎压根儿没想到我会插口,讶异地看了我一眼。

  「是的,我们三个人是住同一个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

  纯粹好奇而己,我低下头。即便很想再问是不是睡同一张被梅,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喔

  这么说来,彩小姐跟明子小姐在地震以前也有不在场证明。地震以后因为睡着了,所以无法替对方作证。

  明子小姐只有对彩小姐的意见轻轻领首,依然不发一语。她似乎是在不着痕迹地表达意见,但实在很难理解。

  「看来事情变得相当棘手」

  伊梨亚小姐目光转向最后一位园山赤音小姐

  「你呢?」

  终于问了。

  「昨晚做了什么?」

  彷佛在观察事态发展,一直双手交叉胸前,默不作声的赤音小姐索然无味地哼道:「嗯」只睁开一只眼睛。

  「从刚才各位的谈话中都未出现我的名字来推测,答案已经非常明显是的,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

  赤音小姐愈发理直气壮地说:「晚餐结束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打计算机,进行模型化的工作详细内容就略过不提。登入纪录应该还留着,只要调查一下就可以证明,不过那种纪录可以造假,也称不上不在场证明吧。」

  「我对计算机方面不太熟,玖渚,你说呢?」

  「咦?」玖渚猛然抬头(这种时候竟然还恍神!这丫头),接着回答伊梨亚小姐的问题。「唔如果是有一定程度的人,要窜改登入纪录也很简单,不知道赤音小姐对计算机熟到什么程度呢?」

  赤音小姐也忍不住苦笑。

  「我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吧?」

  「啊!有道理。」玖渚大点其头。「唔是啊,而且如果使用软件,外行人也可以窜改登入纪录呀,那也不是很难软件到处都可以下载呢。」

  「有办法查出登入纪录被人改过吗?」这个问题是我问的。

  「有是有,可是也有隐藏窜改纪录的方法唷,基本上计算机就是什么都有可能。想要用那个当不在场证明,人家觉得有一点困难哩。」

  玖渚友以「集团」首领的身分,受邀到这座岛上的玖渚友。倘若不是其它人,而是这位玖渚友如此表示,那就不可能会错。如此一来,赤音小姐就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了。

  「哎呀呀。」赤音小姐叫道:「可是,我还是得为自己抗辩一下,毕竟自己的清白还是挺宝贵的我先声明,我可不是犯人。我的确很不喜欢画家,可是我也不觉得他们有值得我杀的价值。他们活着也是形同死人,没有必要由我下手,因此我先说我完全跟此事没有『芥蒂』。」

  她应该是把没有「瓜葛」讲错了,但赤音小姐的态度里没有虚张声势,也没有半分勉强,实在不像是在演戏。

  「嗯那个各位,请等一下,先让我在脑中整理整理。」

  「抱歉,在那之前请等一下。」尽管对话变得有点诡异(在『等一下』之前又要再『等一下』),但我对伊梨亚小姐说道:「那个伊梨亚小姐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

  「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很奇怪当然这里是你的岛,这里是你的宅第,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随便发言毕竟我根本不是这里的客人。不过,我还是想请教一下。伊梨亚小姐,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推理。」

  伊梨亚小姐温柔一笑,接着又说:「只要看画室就知道了吧?」

  「伊吹小姐是被某人杀死的,而且这个某人就是指在这里的某人吧?你说得没错,这里是我的岛,我的房子。我所邀请的客人在这里被杀,而杀人犯就在我们之中喔!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伊梨亚微笑环顾众人。

  确实如伊梨亚小姐所言,这里是沧海孤岛——沧海孤岛,无人岛,密闭空间。鸦濡羽岛。

  有十二个人,其中一个人被杀,犯人一定就在剩下的十一个人里面。那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简单明暸的减法。然而~~

  「不过又有人死了吗?」伊梨亚喂叹。

  咦?

  又有?她刚才是说又有吗?

  「而且还是无头尸莫非这座岛被诅咒了?姬菜小姐,你可以帮忙占卜看看这方面的事吗?」

  「被诅咒的是伊梨亚小姐!」真姬小姐立刻回答。「岛只是岛,倘若有谁被诅咒,就一定是伊梨亚小姐。」

  那是一个足以令人不快的台词,但伊梨亚小姐却只是似笑非笑地说:「或许是吧」

  啊啊,原来如此真姬小姐的态度和语气恶劣如斯,却可以跟除了我以外的人相处融洽,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原来如此,因为这座岛上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言论。

  「嗯不过,这次的事件非常单纯。」伊梨亚小姐说:「或许根本用不着推理,你们也是这么认为吧?因为事件的发生时间已经被限定了。」

  「是吗?」

  「是啊,你也看见了呀?油漆因为地震洒了一地,伊吹小姐的尸体就在对面。你觉得那条油漆河有多宽?」

  因为无人响应,我便答道「乍看下,三公尺左右吧。」

  「对虽然不是很宽,但一般人是跳不过去的。因此,可以断言事件必然是发生在地震以前。」

  地震把柜子震倒,造就了那条大理石色河川。那代表着什么?地震比想象中来得大?然而,并不仅只于此。

  那条河那条河真正代表的意义是

  「请等一下。」赤音小姐插口,她的表情有些为难。「这样下去,话题好象对我很不利,伊梨亚小姐。因为」

  因为——除了赤音小姐以外,所有人在地震以前都有不在场证明。

  我一直跟玖渚在一起,光小姐、真姬小姐和深夜先生也是。彩小姐和明子小姐。伊梨亚小姐、玲小姐和弥生小姐。每个人有都别人可以证明自身清白。

  伊梨亚小姐说得没错。地震倾倒的油漆所造成的那条大理石色河川,不是一般人可以跳越的距离。倘若要到河川对岸,基本上就一定会踩到油漆,势必留下脚印。

  这样一来犯罪时间必然就限定在地震以前,而那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只有赤音小姐。这样下去,话题确实对赤音小姐很不利。赤音小姐轻轻咋嘴

  「伊梨亚小姐,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是犯人?」

  真的很单刀直入。

  「对呀。」伊梨亚小姐也爽快承认。「因为除了你以外,就没有别人呀?」

  「」

  赤音小姐将视线从伊梨亚小姐身上移开,沉默不语。或许她也想反驳,然而以七愚人的头脑,却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反驳言论。我跟赤音小姐有一点渊源,纵然只是一点点的渊源,也想要帮她说句话,可是连七愚人的她都肠枯思竭,中途退出计划的我又如何想得出来。

  一时之间,沉重的空气在十一个人之间流动,最后是玖渚打破了那种气氛。

  「那不对唷。」玖渚说道:「那种想法有一点不对唷,伊梨亚。」

  「哎哟!为什么呢?」伊梨亚小姐却高兴地反间。「啊啊原来如此。玖渚小姐是想说可能有共犯吗?的确有那种可能这么一来,不在场证明就有问题了,是吗?」

  「不是的,就算不考虑共犯,伊梨亚的想法也不对唷。喂!阿伊。」

  「咦?」压根儿没想到话题会兜到我身上,我不禁诘异一哼。「不对吗?」

  「对呀!阿伊,昨晚发生的事,你跟大家说明一下嘛。」

  「昨晚是指什么啊?」

  「」玖渚目瞪口呆,那是很难得的事情。「」

  「没办法嘛!我跟你不同,记忆力不好。」

  「真受不了真的不记得吗?那阿伊就不是记忆力不好,而是根本没有记忆力耶。那么重要的事情,一般人不可能会忘记吧?地震以后啊,深夜不是有跟佳奈美联络?」

  「啊。」「啊」「啊!」

  光小姐和深夜先生也恍然大悟地抬起头。

  正是如此。深夜先生在地震以后打电话给佳奈美小姐,确认过佳奈美小姐平安无事,确认她毫无异状。

  原来如此。正如玖渚所言,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么一来怎么回事?那样的话,事情究竟是怎么样?

  「换句话说,佳奈美是在地震以后被杀的喔!」

  「请等一下。」伊梨亚小姐有些慌乱地将手伸向玖渚。「可是,油漆河」

  「所以呀,伊梨亚,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玖渚停顿一会儿才又说道:「那间画室是密室状态。」

  一瞬间,众人面面相观。

  要跳过那条油漆河,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宽度大约三公尺,假如是疾行跳远,倒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然而房间里没有助跑的空间。那么一来,当然就如伊梨亚小姐所言,犯案时间就被限定在地震以前,但那却被深夜先生否定了。地震以后,佳奈美小姐既没有被杀,更没有被斩首

  「逆木先生。」伊梨亚小姐问深夜先生。「你确定那是伊吹小姐吗?」

  面色苍白的深夜先生有些疑惑,但终于点点头。

  「嗯那绝对是佳奈美,不可能会错。她说她正在工作油漆倒了很麻烦等等,她是那么说的。所以我只能说,佳奈美小姐在地震以后还活着。」

  「我也有听见逆木先生在打电话。」光小姐对自己的主子伊梨亚小姐说:「他跟我说想要借电话所以伊吹小姐那时应该还活着。」

  「对!那个时候『还』活着哪」

  深夜先生自虐地说完,双手抱头。

  「那个时候,要是我没有坐下,直接去画室的话混帐!我怎么那么蠢真是笨到极点」

  「」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到头来,真正可怕的不是地震,也不是打雷,更不是火灾,只不过如此,只不过如此而已吧。

  后悔这种行为似乎可以让人心里好过一点。凡事只要先后悔,便可以逃离眼前的问题,将错误全部赖给过去的自己。正因为如此,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自责。

  唯有利用后悔的行为,自己才能保持正确。

  深夜先生的想法也并非罪大恶极,人类这种生物的思考回路本来就是如此。罪大恶极的,或许是只能如此看待人类心思变化的我吧。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很奇怪。」赤音小姐抚着下头说道:「由深夜先生、光小姐和玖渚小姐的证词来看,犯案时间只能限定在地震以后。可是地震以后有油漆造成的河,因此没有人可以杀她。那么」

  「就是那样呀,赤音。」玖渚厥起樱唇说道。那是开始对事情产生一点点兴趣时的玖渚友。「这是非常奇怪的事件唷!」

  「密室就是这个意思吗」伊梨亚小姐同意似的点头。「嗯,那个油漆,记得好象还没有干既然如此,要越过那条河进入房间的话,就一定会留下脚印嗯彩!画室的内线电话在哪里?」

  「窗户旁边的电话柜。」彩小姐迅速答道。

  「嗯」伊梨亚小姐双手抱胸思索。

  「玖渚小姐,你既然会提出这种质疑,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吧?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犯人」

  「不知道咩。」玖渚不知为何自信十足地笑了。

  我当然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窗户怎么样?例如从窗户侵入,有没有那种可能性?」

  这是深夜先生的提问,回答者是光小姐。

  「是二楼喔!我想不太可能。而且那扇窗户,我记得是从室内上锁」

  「那是无法从外侧破坏的锁吗?」

  对于我的提问,光小姐简短答道:「应该是。」

  原来如此。窗户也不行,门口也不行,地震以前也不行,地震以后也不行。这么一来

  万岁!

  这样就完全陷入僵局了。众人再度默然然后,视线全部集中在赤音小姐身上

  「咦?」赤音小姐有点意外。「什么?我以为我的嫌疑已经洗清啦?」

  「应该还没有吧?」伊梨亚小姐说:「不论如何,就物理层面来看,是不可能跳过那条油漆河吧?换句话说,犯案时间还是地震以前。」

  「那深夜先生的证词呢?」

  「那可能是某种骗术,例如幻听之类的。」

  幻听?荒谬!那太荒谬了!所以我说:「我觉得那种思维方式太过牵强。」

  可是伊梨亚小姐满不在乎地说:「我不这么觉得。」

  「就算不是幻听,也可能是他搞错了。那条河川绝对不可能越过,那么犯案时间在地震以前才是合理性思考吧?这么一来,犯人果然也只有赤音小姐了。」

  「伤脑筋哪」赤音小姐真的像是很苦恼地苦笑。「如果可以再让我抗辩一下,我认为彩小姐和明子小姐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可疑。作证者是亲人的话,在法律上是不具效力的喔!」

  「我们不是在讨论法律上的问题。」

  伊梨亚小姐斩钉截铁地说:「我想也是。」赤音小姐彷佛早预料她会有此反应,只有点点头。

  「可是用消去法来决定犯人,我还真是吃不消哪。实在太愚蠢了!而且强迫排除深木先生他们的证词,不能算是合理性思考吧,伊梨亚小姐?那是选择性思考。」

  「选择性思考?」

  赤音小姐瞥了我一眼,好象在暗示我进行说明。

  「就是偏见验证(confirmationbias)。」为了不在「前辈」面前出糗,我拚命搜寻研修时的知识。「简单地说,就是只采纳对自己有利的证词和证据,将不利者当作例外性失误不加考虑的一种思考法。在超能力实验中」

  我不觉朝真姬小姐的方向望去。

  「经常使用。记得是叫Drylove吧?只专注于就是那样的证据,而忽视不是那样的证据,将故事编筑成自己容易理解、企望的样子」

  「我听不太懂。」

  亏我记得如此详细,伊梨亚小姐却不肯听到最后,我不禁有一些怅然。

  赤音小姐「唉!」地一声长叹。

  「我跟伊吹小姐的确不合」

  我想起昨天晚餐,赤音小姐和佳奈美小姐发生的激烈争执,那个心证实在太过强烈。伊梨亚小姐之所以如此怀疑赤音小姐,并非单纯因为不在场证明,也是包括那个理由吧。

  当然,伊梨亚小姐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倘若采信深夜先生的证词,就连赤音小姐都无法怀疑。

  无法犯案的状态,嫌疑犯零人。被害者一人,嫌疑犯零人,不可能有那种状况。

  因此,为了打破这个状况

  「果然逆木先生的证词还是很奇怪。」伊梨亚小姐一边偷瞥深夜先生的脸,一边说:「就算没有说谎,也可能是误会、作梦或其它原因吧?」

  「可是我有听到他在打电话。」

  光小姐说完,伊梨亚小姐摇摇头。

  「你和玖渚小姐他们并没有听见伊吹小姐的声音吧?只有逆木先生直接听见伊吹小姐的声音,所以」

  「可是我」深夜先生出声抗议,但终究找不出反驳的确切证据,旋即垂首不语。「」

  「嗯,那样就只能怀疑我了。或许从那个角度来看,那种想法也可以成立。」

  赤音小姐宛如在诉说他人之事,看起来仍旧不像是虚张声势,亦不像在演戏。ER3系统的七愚人园山赤音,她彷佛在说,这种程度的战斗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终究没有任何证据。伊梨亚小姐,即便你是这座岛的主人,这幢宅第的主人,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我当犯人看吧?不讨论法律上的问题也无妨,可是我们也不是在讨论迂腐的推理小说吧?用称不上算式的单纯消去法和选择性思考就断定我是犯人,你没有那种权利吧?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做那种事。」

  「话虽如此,园山小姐,你也无法证明自己不是犯人呀?」

  「向被怀疑的人要求举证义务,这根本是无理取闹证明不可能证明的事情,终究不能算是证明哪,伊梨亚小姐。只有怀疑的人有举证义务,被怀疑的人是没有的,伊梨亚小姐。」

  「那也是法律上的问题。」

  「哎呀呀。」赤音小姐摇摇肩膀。

  「那么,要怎么办呢,伊梨亚小姐?我是最有力的嫌疑犯,就当作是那样吧,你说了就算。地震以前只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那也算你没错。地震以后谁也没进入那间画室,那也诚如你所言吧。那么质疑逆木先生的证词,说不定也是对的。好啦!所以,你想怎么办呢?」

  好啦!

  所以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伊梨亚小姐突然为难地看着众人,看来她似乎没想过如何善后,令人傻眼的发展。赤音小姐拨拨前发说道:「看是要把我交给警察还是怎样,你想怎样都无所谓。」

  警察把ER3七愚人的赤音小姐交给警察?

  「我很讨厌警察」伊梨亚小姐更加为难地望着天花板。「该怎么办才好呢」

  沉重的空气再度流窜。

  我对玖渚耳语。

  「喂,小友。」

  「什么呀?阿伊。」

  「你有没有结束这场魔女审判的方法?」

  「有啊。」

  「怎么不早说!」

  「有是有。」玖渚看着我。「不过那应该是阿伊来说,不是人家。」

  「是啊。」

  我点点头,然后向伊梨亚小姐举起手。伊梨亚小姐先是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惰,然后点名说道:「好!你说。」上天保佑,假如被她忽视,那真是痛不欲生。

  「我有一个提案。」

  「是什么?」

  「我现在使用的那个房间怎么样?我记得那个房间是从外侧上锁的,就暂时将赤音小姐安置在那里。」

  「安置?」赤音小姐诘异地看着我。「喂,那应该叫做监禁吧?」

  「跟监禁不太一样,并不是监禁只不过,稍微隔离一下而已伊梨亚小姐,现在我们最怕的就是事情演变成连续杀人。佳奈美小姐被杀了。好!这件事已经完结了,结束了。尽管说法很难听,但那已经结束了。可是,倘若未来有谁被杀就不妙了。既然如此,在这种情况下,最快的方法就是将最大嫌疑犯隔离。假如赤音小姐是犯人,她当然就无法再杀人。假如是其它人使用某种圈套使用某种圈套在地震以后杀死佳奈美小姐,那个人也因此无法轻举妄动。因为他一有动作,就等于替赤音小姐洗脱嫌疑。」

  我在此稍作停顿,观看众人反应。

  「简单地说,就是营造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迫使犯人无法为所欲为的状态,包括赤音小姐在内,也包括其它的所有人。其实那些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一旦考虑共犯的可能性,根本就没有意义。密室状态?密室这东西正是为了被人打开而存在的啊!也许是有什么圈套,也许没有,那些都无关紧要,不论如何都无所谓。犯人可能是赤音小姐,也可能是其它人。正如同我可能是犯人,也可能不是。所以,现在营造出势均力敌的状态是最佳选择。」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吗?」

  我微感诘异,开口的人竟是弥生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假使要问我的意见,我也赞成你的提案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怀疑园山小姐的证据很薄弱,伊梨亚小姐的想法毕竟太随便了。」

  「会吗?」伊梨亚小姐螓首一歪。

  弥生小姐依旧继续说:「所以我觉得这个提案很不错。可是,也不能一直这样吧?总不能把园山小姐一直监禁在那么恶劣的环境里吧?」

  恶劣的环境?本人还每天在那里睡觉耶。

  混帐!这个物欲追求者!

  「所以到警察来为止就好了。就算是孤岛,搜查人员也应该一、两天就可以——」

  「我不会报警的。」伊梨亚小姐斩钉截铁地阻断我的台词。

  啥?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荒诞无稽的话?这个千金小姐!

  「因为啊,不是吗?这种情况下报警,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一定会把园山小姐当作犯人,然后事件就结束了。警察什么事都不会做!」

  「」

  我感到不对劲的,并不是伊梨亚小姐说的那句话本身,而是她的表情。警察什么事都不会做为什么用那么可怕的表情说那种台词?

  「可是,也不能如此吧?那样一来,势均力敌的状态就失去意义了。」

  「也不尽然。只要在势均力敌的状态下,进行推理就好了吧?只要用确实的证据和理论逼出真凶,不就没事了吗?」

  「由伊梨亚小姐来推理吗?」

  听过她刚才的「理论」,容我说一句,那还真是非常令人不安。可是,伊梨亚小姐摇摇头。

  「当然不是。你忘了吗?我昨天说过了吧?一个星期以后现在只剩六天了,会有一个才华卓越的大师造访本岛。」

  就是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伊梨亚小姐看上的——伊梨亚小姐的英雄。

  「哀川大师的话,一定可以将这起事件体无完肤地解决。」

  体无完肤?

  真是惊世骇俗的表现,而且伊梨亚小姐似乎并没有夸大其辞的意思。

  「还有六天吗?」一直沉默不语的赤音小姐松开交叉胸前的双手,讥讽似的说:「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反正大概就是这种结果。我虽然不觉得自己可疑,但如果那样可以改变现状,也只好那样办了。伊梨亚小姐,那个叫哀川的人可以信任吧?」

  「是的!当然!」

  伊梨亚小姐自信满满地点头,态度让人感到她对心目中的英雄有一种绝对极致的信赖。

  面对那样的伊梨亚小姐,赤音小姐无奈叹道:「我懂了,就那样办吧。」

  3

  「那样真的好吗?」

  我一边玩弄玖渚的发丝,一边呢喃。她抱怨头顶的发辫太重,心情静不下来,要我帮她重绑。尽管我觉得牛角辫很可爱,但既然本人不喜欢,我也无可奈何。

  集合结束后——解散之后,回到玖渚的房间。

  「我觉得很好呀!跟人家想的差不多,赤音应该很感激你吧?比起继续那种无谓的争论,那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唷。」

  「是吗?」

  对于提出监禁提案的我,赤音小姐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感,那让我感到非常郁闷。虽然说那是唯一方法,但总忍不住要想,是否还有其它选择。

  「~~~好了。」

  「谢咯~~~」

  玖渚说完,用四肢着地的姿势爬到计算机架,在背对我的旋转椅坐下。然后打开电源,开始敲打键盘。

  「不知该怎么形容,总觉得对赤音小姐做了坏事」

  「或许是吧,不过,那也是莫可奈何的呀,阿伊。」

  早餐结束后,赤音小姐自行前往我使用的那间仓库。三餐由彩小姐她们送至房间,盥洗和如厕则用内线电话通知彩小姐她们。

  赤音小姐只要求给她一盏台灯,看来这六天是打算阅读自己带来的书籍。

  六天吗就客观的角度来看,那个房间的环境也不算太差。但是既不能从内侧开锁,窗户的位置也相当高,终究无法脱身。就这层意义而言,果然形同监禁。

  六天。若要在监禁中渡过,毕竟是久了一点

  「如果伊梨亚小姐愿意报警就不用做那种事了。那个人莫非是想将整起事件一笔抹煞?」

  「可是伊梨亚讲得也没错呀。如果报警的话,也只不过是赤音被当作犯人,一切就结束了。就算没有结束,她也已经被怀疑了。阿伊也是想避兔那种情况吧?太不潇洒了咩~~~ER3的七愚人竟被当成杀人事件的嫌疑犯。」

  「小友对ER3很熟吗?」

  「只不过认识几个朋友,阿伊应该比较熟唷。」

  「即使是七愚人,赤音小姐毕竟没有兔责权」

  「可是呀,事情闹大的话,人家就更糟糕了,弥生和真姬也都是有地位的天才,大家都想避免不必要的丑闻吧?当然伊梨亚也是咯。所以选择不报警是很普通的想法。」

  「普通吗」

  若然,不普通的就是这座岛屿本身吧。然而,尽管如此,从伊梨亚小姐的那种态度来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单纯。该怎么说伊梨亚小姐彷佛是因为某种更复杂的原因,所以不愿意报警。

  「难道伊梨亚小姐有什么不愿看见警察的隐情」

  「不知道,你去问问看呀?」

  「她不可能告诉我吧?」

  「人家想也是。无所谓吧?只要那个伊梨亚看上的『哀川』一来,事件就可以解决了,不是吗?只不过忍耐六天嘛。」

  「可是啊」

  倘若岛主伊梨亚小姐宣布不报警,我也无从违抗。既然已经监禁赤音小姐,至少不会再发生杀人事件,然而

  「喂!小友。」

  「什么?阿伊。」

  「有事想拜托你。」

  「没问题咯,是什么?」

  「那间密室,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解决?」

  「人家也不晓得有没有办法,不过既然是阿伊的请求,那就来想想办法吧。」

  对!

  这六天没有必要束手旁观。对于说出那种提案的我而言,更有思考这起事件的义务

  「对呀!只要我们赶快解决事件,就不用监禁赤音哩;不论赤音不是犯人,或者就是犯人。」

  玖渚「嗯」了一声,将椅子转向我。她招招手说:「来呀!来呀!」我乖乖起身走向计算机。

  「人家先试着归纳出大家目前的不在场证明咯。」

  伊吹佳奈美——被杀

  困山赤音——地震前X——地震后X

  玖渚友——地震前O(阿伊,光,真姬,深夜)——地震后X

  佐代野弥生——地震前O(伊梨亚,玲)——地震后X

  千贺彩——地震前△(明子)——地震后X

  千贺光——地震前O(阿伊,友,真姬,深夜)——地震后X

  千贺明子——地震前△(彩)——地震后X

  逆木深夜——地震前O(阿伊,友,真姬,光)——地震后O(真姬)

  班田玲——地震前O(伊梨亚,弥生)——地震后△(伊梨亚)

  姬菜真姬——地震前O(阿伊,友,光,深夜)——地震后O(深夜)

  赤神伊梨亚——地震前O(玲,弥生)——地震后△(玲)

  「大概就是这样吧?」

  「圈圈跟叉叉我懂,但三角形是什么?」

  「亲人间的证词就如赤音所说那样呀。伊梨亚、小玲、小彩、小光和明子五个人基本上就等于亲人,所以先暂时标记起来咯。不过,真的很那个耶~~说是不在场证明,其实都很乱七八糟呢。」

  玖渚卷动屏幕,重新确认表格。

  「反正先暂时排除共犯的可能性吧?」我说:「同时采信亲人间的证词。这么一来,绝对没有嫌疑的人就是深夜先生和真姬小姐另外还有玲小姐跟伊梨亚小姐。」

  这样就去掉四个人。换句话说,还剩下七个人。

  「如果深夜先生的证词没有错,问题就是那间油漆密室但要是他说谎,犯人就只剩赤音小姐。」

  「实在想不出深夜要说谎的理由咩~~」

  「所以,就算没有说谎,也可能是搞错」

  不行!不行!竟然跟伊梨亚小姐说同样的话。

  「可是就客观来看,还是赤音小姐最可疑」

  「从这个表格来看,也只能那样说呢~~再怎么公平地看,再怎么不公平地看,就只有她没有半点不在场证明呀。唔,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接受监禁提案吧。」

  「的确这么说来,小友,你也认为赤音小姐是犯人吗?」

  「人家没有那样说喔。就跟赤音说的一样,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光用消去法是不能决定犯人的呦,况且也还没有验过佳奈美的尸体。」

  「是吗而且,毕竟是密室啊。」

  「假如考虑密室,别说是赤音,根本就没有人能犯案哩。阿伊,你有什么想法?」

  「倒也不是没有。」我边想边说:「只要再仔细想一想,就会想到什么吧。小友,你呢?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很多唷!」玖渚说:「只要再仔细想一想,就能拣出结果吧。啊!对了对了,还有啊,阿伊,不管有没有深夜的证词,人家都认为犯案时间是在地震以后喔。」

  「呃?为什么?」

  「画室不是有阿伊的画像吗?那种画,你觉得地震以前画得完吗?人家是觉得不太可能哩。」

  「那是」

  我觉得很难说,佳奈美小姐似乎是个画画快手。但万一就像玖渚说的那样,密室的结构就更趋完美,那是我不太乐见的发展。

  「其它的话就是无头尸的问题咯,阿伊。」

  「嗯。」我点点头。

  犯人究竟——先不管是谁,犯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才要砍下佳奈美小姐的首级呢?

  「无头尸的话,就有掉包的嫌疑,不过现在应该没有那种可能性。有十二个人,一个人被斩首,剩下十一个人,而十一个人的身分都很明确。」

  「唔咿!假如被杀的人是三胞胎女仆,掉包的问题就变得很棘手哩~~既然是佳奈美,暂且不用考虑那个问题。可是假如岛上还有别人,就很难说了。」

  「那种事可以不用考虑吧?要是十二个人以外还有第十三个人,甚至是第N人,那么找出嫌疑犯啦!推翻不在场证明啦!这些不就毫无意义吗?虽然不知道六天后的那位名侦探会怎么想,不过我们就先把嫌疑限定在剩下的十一个人吧。」

  「说得也是。」玖渚仰头看着天花板。

  「如果再考虑共犯跟遥控犯两个可能性,目前确实没有嫌疑的人,也只有人家跟阿伊哩。」

  「你自己就算了'为什么我也没有嫌疑?」

  「因为人家相信阿伊咩。」

  「唔咿!」玖渚翻了一个筋斗。

  「可是,无头尸耶~~除了掉包以外,必须砍头的理由真的有吗?不过,那也不一定就是死因哪。」

  「啊啊,假如是致命伤,出血不可能那么少,一定会血流成河。但是乍看下,好象也没有其它刺伤,看来应该是毒杀或绞杀,不,那也只是推测。」

  「杀她很容易吗?」

  「我想是吧。佳奈美小姐不良于行,视力纵使恢复,应该也不能跟正常人比吧。偷偷摸摸地走到身边,不!大大方方地接近,要杀她应该是轻而易举,况且砍头也不是很花时间。」

  只要不迟疑,数分钟就可结束的作业,而那个犯人多半不会迟疑。尽管只是直觉,不过我是如此认为。

  「也不知道动机。为什么佳奈美小姐一定得被杀呢?」

  「谁都没有一定得被杀的理由呦。不过说得也是,为什么呢?除了深夜以外,大家跟佳奈美,应该都是在这座岛初次见面呀。啊或许也不一定哩?就算在外面有关联,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那种关联也要纳入考虑吗?」

  倘若如此,根本不可能想出结论。

  「唔~~~」玖渚沉吟。

  「好!那暂时先考虑这些吧?关联性方面以后再慢慢调查呗。」

  「怎么查?」

  「你当人家是谁?」玖渚恶作剧似的咧嘴一笑。

  对了!这个蓝发少女的背景是~~~

  「好!就来展开现场勘验呗。」

  玖渚拿起身旁的一台数字相机。

  4

  前往佳奈美小姐的画室途中,我们跟弥生小姐擦身而过。尽管想出声招呼,但总觉得气氛很难开口,所以错过了时机,弥生小姐就这么朝反方向走去。虽然跟她正面错过,但她似乎没有发现我们。

  「她在做什么哩?」玖渚侧着头。「总觉得弥生怪怪的。」

  「好象在烦恼什么,或者应该说像在钻牛角尖。」

  「唔咿,从那个方向来的话,刚才可能是去看佳奈美的房间喔!或许跟我们的想法一样,想要展开独家推理,早一点回家吧。」

  「是那样吗?她可是资历最深的客人哪!弥生小姐应该不会轻易离开。」

  「是吗?人家就不喜欢发生杀人事件的岛呢。」

  「她究竟在做什么?」

  「直到六天后哀川大师抵达为止,请大家都不要离开本岛。」刚才的餐厅会议解散时,伊梨亚小姐如此说:「因为包含我在内,大家都是嫌疑犯。」

  总而言之,被监禁的人不只是赤音小姐而已。玖渚之所以意欲解决这起事件,并非纯粹出于好奇心。实际上,玖渚只是希望按照预定时间回家。尽管她很懒惰散漫,对预定这种事却是非常在意。

  「不过,就算真是那样也无所谓。就算事件是由弥生解决,人家也没有关系呦。」

  「可是看起来也不像那样。总觉得她很忧郁很灰暗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去湮灭证据哪。」

  「那可不行哩!」玖渚透过数字相机看着我。「快!我们赶快去确认,阿伊。」

  佳奈美小姐房间的门没有关。从朝外开启的门扉向内望去,里面没有半个人。赤音小姐在仓库,那其它人此刻在做什么呢?我忽然想到这件事,最后决定放弃猜测。

  大家应该都在自己可以做的范围内,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即使是在这座岛上应该也是一样的。

  房里依然飘散着稀释剂的臭味,不过油漆干得差不多了。佳奈美小姐的身体跟今天早上的位置一样,穿着同样的衣服,保持相同的姿势。

  「实在是」

  我觉得无头尸这种东西非常滑稽。尸体之所以令人毛骨悚然,成为畏惧的对象,乃是因为脸上没有表情。因此,少了用来显露那种表情的头部,尸体就不再可怕,反而变得滑稽。那种感觉就像看见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或者做坏的塑料模型。

  大理石色的油漆河,玖渚今天早上抛出的大衣就在河川的正中央。

  「对了,那件大衣多少钱?」

  「两件一万左右吧。」

  「美金?」

  「唔咿!日币。」

  很普通的价钱,我有一点意外。

  「那么,反正先进去吧」

  我正要踏进室内,玖渚和今天早上一样拉住我的衣袖。

  「这次又怎么了?」

  「跳跳看。」

  「啥?」

  「唔咿,就是实验。先在这个小空问助跑,看看能不能跳过这条油漆河。阿伊的运动神经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试试看呗。」

  「知道了。」

  我试着用力一跃,应该说是果不其然吧,还是没办法跳过河川。越过河川正中央一点的地方,就双脚同时着地。

  「结果就是这样吧。」

  「唔咿~~」玖渚没有跳跃,滴滴答答地踩着自己的大衣过河。「阿伊不行的话这座岛上可能跳得过去的人就只有深夜咯,而且也只剩深夜是男的。」

  「或许吧,不过如果只谈体力问题,那群女仆也很厉害哪。小友的行李那些电脑和工作站都是她们搬的。那些计算机应该很重吧?」

  「可是小彩她们身材娇小,步伐也是一个问题唷。不过也有一些人在火灾现场会突然出现惊人的力量,这方面就很难讲了。言归正传,佳奈美的情况怎么样哩?」

  玖渚拿着数字相机走近佳奈美小姐的尸体。

  玖渚似乎对佳奈美小姐的尸体比较有兴趣,但是我关心的反倒是画布。室内有好几张画,其中也有佳奈美小姐自己砸坏的那幅樱花,和另一幅重画的樱花。看着那两幅画,我仍旧忍不住要战栗。对于艺术和美术欣赏一无所知的我,一旦亲睹这般露骨夸示「价值本身」的事物,终究无法一无所觉。

  另外是那幅以我为模特儿的尚像画。尽管佳奈美小姐表示要给我,唉!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的神经没有大条到可以承受这种压力。

  「纯属戏言啊。」

  我想要伸手拿画布,但放弃了。暗思要是留下指纹就糟糕了,可是,或许那种事根本就无所谓。

  咦?

  「喂!小友。」

  「什么?」

  「这张画好象怪怪的?」

  「这张画是指阿伊的画吗?唔?哪里怪?很普通的画呀。」

  竟然说得出这幅画很普通,玖渚本身的审美观也有点异常,但我想讲的并不是那种事,总觉得好象哪里有一种非常细微的偏差。并不是绘画本身如何如何,而是有一种不合逻辑的印象。

  「总之你先帮我照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好吧唔~~~我这边倒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看来玖渚是在调查佳奈美小姐的尸体。我转向玖渚,「是吗?」一面问,一面贴近佳奈美小姐的身体。

  「唔~~咿~~~人家也不是专家嘛。死因不明,死亡时间也没办法确定,没有验尸官还是没辙吧?如果伊梨亚小姐是医术天才就好了。万岁!怪医黑杰克!那多方便呀。不过,没有首级也很难确定死因吧。」

  「结论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唔咿。」玖渚抱起佳奈美小姐的身体,她从以前就对碰触尸体没什么反感。「总觉得好怀念这种事耶。五年前老是在做这些嘛,阿伊。」

  「话是没错但我实在没有那种感觉。好象第一次看见尸体,从刚才就上下不安。」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不安感,那种感觉就像在自己身上发现没有印象的伤口。

  「是未视感(jamaisvu)。」

  「那是什么?」

  「似曾相识(dejavu)的相反呀。明明经历过好多次的事情,却有初次发生的感觉,感觉麻痹时发生的一种情况呦。」

  喔~~那样的话,我的感觉早就麻痹了吧。

  在海洋对面也发生过许多事情。

  「总之。」玖渚说。

  「可以确定没有刺伤,所以应该是绞杀吧,然后为了隐藏勒痕才砍头。」

  「听起来还是很奇怪。虽然不知道砍头的凶器是刀啦?斧头啦?柴刀啦?可是既然有带那种工具,为什么不直接用它杀人?」

  「说不定就是用它杀的喔。没有刺伤的部位仅限于身体,说不定是从头部刺的。」

  「对!对啦!」我说:「这么说来,头部到哪去了?是犯人带走的吧?可是,究竟带到哪去了?」

  「岛上有一半是森林,应该是埋在那里吧?或者是丢在海里?反正应该不难处理。」

  「这样话题又兜回为什么要砍下头颅」

  可是,话题一转回来,就钻入了一个死胡同。

  「还有一个疑问唷,阿伊。唷,你看这里,尸体的头颅是从根部砍下来的吧?为什么要那样砍呢?一般砍头的时候,不是应该瞄准中央的部分吗?」

  玖渚这么一说,砍头的位置确实很不自然。可是,我也不觉得那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

  我沉默不语,双手叉胸。尽管已经完成现场勘验,但结果似乎一无所获,知道的也只有这条油漆河无法跳越的事实。这是进步?还是退步?

  玖渚走近窗边的电话柜,拿起话筒。

  「唔~~~这里也没有异常。」

  「你以为会有什么?」

  「嗯~~~想说也许是修改内线的电路,把打进来的电话转到其它房间的那种圈套咩。可是这只电话还是可以打出去,应该没有那种可能性,外观看起来也不像被人动过手脚。」

  「电话啊呃?对了!深夜先生打电话的时候,佳奈美小姐说了什么?」

  「油漆倒了啊!别来打扰她工作啊!唔咿,不过,就算对方要他别去,人家觉得深夜还是应该去房间确认一下。这样说有点严厉,但那是看护的责任吧?」

  「你说得没有错,可是已经结束的事情再说什么也不能改变。」

  总之,深夜先生从今尔后都必须背负那个责任与懊悔,我们没有理由再去苛责他,也没有那个必要。尽管这个世界是由不合理所建构,但另一方面,我们对于自己做的事情,也必须自己负责;只不过,即使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有时也必须承担责任。

  「有没有可能事后再将内线复原?」

  「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是人家觉得很难,那并不像插头『拔下来插进去』那么简单唷。」

  「是吗那么,能够考虑的可能性或许就是那个方向,可是那个方向就等于密室哪。」

  「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深夜先生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冒出,我慌慌张张地回头。一看之下,深夜先生提着橘色的袋子站在门口附近。

  「但是我的确听见佳奈美的声音,我没有骗人。」

  他的声音很憔悴,不过,那也很正常吧。

  「我并没有说深夜先生在说谎,并没有那种必然性。可是,深夜先生,虽然只是假设,电话对象难道不可能是其它人吗?」

  「不可能!」他立即回答。「我跟佳奈美也不是两三天的交情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可能会听错佳奈美的声音,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深夜先生好象也没有非杀佳奈美小姐不可的理由。」

  「那可未必,搞不好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

  深夜先生虚弱地笑了,接着从干涸的油漆上缓缓走来。因为间距缩短,于是看出深夜先生手里的橘色袋子是什么那是一个睡袋。深夜先生看着我说:「总不能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吧?」

  「我已经取得伊梨亚小姐的许可,决定埋在后山。伊梨亚小姐似乎不打算通知警方,这里毕竟是伊梨亚小姐的宅第,我也不便置喙。所以,我可以做的事情,也只有帮佳奈美埋葬了。」

  「我来帮你。」

  我说道。深夜先生似乎有话想说,或许是判断三个人比一个人轻松,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我跟深夜先生抱起佳奈美小姐的身体,默默装入睡袋。肉体感觉不到任何体温,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深夜先生,你有什么挖掘的工具吗?」

  「她们在玄关前面帮我准备了一个大型铁锹。既然如此,就请玖渚帮忙拿吧。咦那是数字相机?」

  「嗯」玖渚点点头。「为了让名侦探抵达时可以知道现场情况,也必须记录起来,反正尸体也不会要求肖像权吧?」

  那句笑话有一点过头。

  「是吗?」不过深夜先生只是领首苦笑。

  「那么,我们走吧?」

  「那个深夜先生,这幅画」

  「呃?啊啊,嗯,是佳奈美的画。真是杰作,可惜变成了遗作她好象打算送你,你就收下吧。」

  「可以吗?」

  「我想尊重那家伙的遗志。」

  遗志。

  对!她死了。志未竟而身先死

  「你可以帮我抱脚的方向吗?我来抱头」

  话没说完,深夜先生含糊其辞,是想起头部已经不见了吧。我一语不发,依照他的吩咐抓住脚。

  对深夜先生而言,他应该希望能将佳奈美小姐的头也一起埋葬吧。可是,那个头部目前行踪不明。或许被犯人藏匿在某处,倘若不是,那就像玖渚所言,已经遗落在深山或海底。

  我抱住了脚。尸体很重,没有意识的人类,停止支撑自己的人类,比想象中更重。虽然也不是一个人不能抬,但毕竟还是两个人一起抬比较好吧。

  三个人接着还是沉默不语,抬着沉默的佳奈美小姐,离开宅第,走到后山,沉默地挖洞。

  装着佳奈美小姐身体的睡袋,作为棺材也太过廉价的橘色睡袋,果然还是很滑稽。说不定人类的死亡也很滑稽,不过滑稽而己,我心里如此想着。

  人终究要死我对这件事可说是极度厌恶、极度反胃地明白,玖渚也是再清楚不过。深夜先生也是一个大男人,不可能从来没有经历他人死亡吧。

  或许正因为如此,三个人才沉默不语。

  「你们先走吧。」最后深夜先生说道:「我要在这里待一会。」

  我虽然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着玖渚的手,离开了那里。说不定深夜先生之后会哭泣,说不定不会哭。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待在那里吧。

  毕竟,我们也只是陌生人。

  「这样草草埋葬真的没关系吗?」玖渚此刻才说。

  「无所谓吧记得唯一的亲人就是深夜先生,既然那是深夜先生的意愿,更何况也不可能搁在那间画室一个星期。」

  「是呀,那倒也是。」

  「喂,小友,弃尸要判多少年?」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吧?另外还有许多罪状。反正一定会缓刑,人家跟阿伊都未成年,不用担心唷。不行的话,付一点钱,两个人还不成问题的。」

  真是低级的对话。不过,我也并没打算谈什么高级的对话。

  「真是戏言啊」

  听见我的低语,玖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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