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玖渚友????——
除了左手大拇指以外,所有手指都打上石膏,在医生吩咐「安心静养的话,两个星期左右可以恢复正常生活」的第二天,我前往玖渚位于京都第一的高级住宅区,城咲的大楼。
原想帅气十足地骑着巫女子的遗物伟士牌前往,可是打了石膏的双手终究无法骑车,最后只好放弃。想要享受伟士牌的兜风快感,看来还要再等一阵子才行。
这个石膏比想象中更为不便。一开始以为「不能弯曲手指而己,根本算不了什幺?可是才一个晚上,就深深体会日常生活上的诸多不便。就连换衣服都是一大难题。未来日子可能会为邻居美衣子小姐带来莫大的困扰,我不禁悲观地胡思乱想。
如此这般,交通手段是步行。三小时以上的路程对伤患来说有一点辛苦,其实也可以搭乘巴士或出租车,不过手指的治疗费用也很庞大,于是决定节省一下。
「不过,那个人大概也在吧」
一边喃喃自语,终于抵达城咲,来到玖渚住的大楼面前。奢豪的砖造建筑,与其说是大楼,更像是一座要塞。这栋大楼的三十一和三十二两层楼属于玖渚友。
轻松穿过犹如岩石般盘据于玄关大厅里的警备人员(他们都认识我),电梯在一楼。按下按钮,电梯门开启,进入电梯。使用钥匙打开盒子,三十一和三十二楼的按钮出现,我按下三十二楼的按钮。
重力狂飙的感觉持续一分钟左右。
走出停止的电梯,来到正前方的铁板门扉。虽然跟我的公寓相提并论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玖渚的房间也没有对讲机。造访玖渚的人屈指可数,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使用钥匙和比对指纹后,房门开启,我进入室内。
「小友,是我,我要进来啰」
边说边走在木板走廊(走廊这种说法其实不太恰当,因为这里已经比我的房间宽敞了)。下方三十一楼的所有墙壁都已打通,放置了一台极度庞大的计算机,而三十二楼的隔局则宛如迷宫,记忆力欠佳的我微微迟疑。嗯,玖渚是在哪里呢?
早知道就该先打电话给她,不过我现在的手指也无法使用手机。只有左手大拇指能够运用自如,努力的话倒也不是办不到,但我提不起劲做这幺麻烦的事。
「小友,你在哪?」
我边喊边在走廊步行。这一带的地板开始出现不知所云的电线和莫名其妙的电缆我虽然来过这里无数次了,不过对完全不懂机械工学、电子工学的我来说,这里犹如一个魔法王国。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绊倒,必须时时注意四周。
「小友,是我喔你在家吧?」
「哟在这里在这里」
响应的声音并非玖渚所有。
一如预料的红色声音。
「」
不,声音当然不可能有颜色。
「原本还期待她也许不在这里啊」
人生终究没有这幺简单吗?
我朝声音来源走去,来到一个五坪左右的空荡房间。恶质笑话般过度宽敞的这栋大楼,即使是玖渚友也无法用完,因此也有这种多余的空房间。不过,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话说回来,倘若没有这种房间,也没办法招待贵客
「哟!好久不见。」
「哇哇哇哇,原来是阿伊呀。」
哀川小姐和玖渚友在房间里面对面,畅饮罐装可乐。
夏威夷蓝色的秀发、小孩般娇小的身躯,以及天然纯度百分之一百的笑容。好久不见的玖渚友。从黄金周到现在,约莫一个月,却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犹如回到该归去之处。
或者该说是乡愁?
「哇哇哇,阿伊,你的手怎幺了?怎幺好象变胖了?」
「皮肤硬化了,是思春期心因性皮肤硬化症。」
(注:FLCL中的一种疾病)
「喔原来如此」
「别随便当真!遇上一点麻烦,包括脸上的伤,痊愈大概要两周吧。」
「哇哇哇,好厉害哟~~好帅气耶~~阿伊帅毙了!喔耶!这是被念佛之铁弄的吗?」
「不,别再提什幺念佛之铁了。」
我说完,在从两人位置来看,约莫是等边三角形的顶点处坐下。接着,朝骇人的对象看去。
「你好,润小姐。」
「哈啰,男主角。」
哀川小姐单手拿着可乐,对我不怀好意地笑了。仍旧是一副坏胚子的模样,不过难得心情似乎不错。哀川小姐的心情就像山中天气般阴晴不定,因此这方面也很难判断。
「你在玖渚的秘密基地做什幺?还在套问拦路杀人鬼的情报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拦路杀人鬼的事件也已经解决了。」
「真的吗?」
「嗯。」哀川小姐颔首。
「刚才正在说这件事哩,阿伊。阿伊也要参加吗?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美娇娘喔。」
「不,我没什幺兴趣。」
这是骗人的。
话虽如此,零崎不是说他接下来要去美国吗?也许在机场附近被哀川小姐抓到,终于被她解决了。
若是这样,还真是节哀顺变了。
走得那幺潇洒,这种后记实在太悲惨了。
太惨不忍睹啦,零崎人识。
「嗯,玖渚」哀川小姐对玖渚说:「在你的地盘这样说很不好意思,你可以离开一下吗?我有些话要跟阿伊说。」
「唔咿?」玖渚友头一歪。「是秘密吗?」
「对。」
「嗯!人家知道了。」
玖渚说完站起,啪咯啪咯地离开房间。她大概是直接到某个房间玩计算机去了。跟只会玩八皇后的我不同,玖渚有用不完的打发时间方法。
两人独处后,我向哀川小姐说:「你这样好象是把玖渚赶出去一样。」
「我是把她赶出去没错。你也不想在那丫头面前谈正经事吧?」哀川小姐满不在乎地说:「小哥应该要感谢我才对,别这幺生气嘛。只要有人不把小友当一回事,你这家伙就很容易变脸哪。」
「既然如此,换个地点不就好了?」
「这也不行,我也是非常忙碌的。明天还得去北海道,离开这里后就要出发了。老实说,我还以为没机会遇上小哥呢。」
这还真是倒霉。
「所以」不可能以道理说赢这个人,我于是放弃辩驳,催促哀川小姐。「这次是什幺事?」
「首件是零崎那件事的报告。」哀川小姐说:「小哥也很想知道吧?我可不准你说没兴趣喔。」
「倒也没错,可是已经解决了是什幺意思?」
「昨天晚上我终于逮到那个小鬼了,然后就是第二回合。」
「然后呢?」
「和解了。」哀川小姐说:「那小子不会再杀人,我也不再追他。这就是和解的条件。」
「这样好吗?」
「无所谓。我的工作只是阻止京都的拦路杀人鬼,对方没有要求我逮捕他。老实说,我也希望能够避免与『零崎一贼』相互残杀,目前这样就好,目前。」
目前。
我不愿去想这个词汇里的深意,肯定是不该深入的领域。
「那幺至少今后的京都街头不会再发生那个拦路杀人鬼事件了?」
「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小哥的帮忙,这件事也不可能有此结果,我很感谢喔。」哀川小姐装模作样地说。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差不多该叫玖渚回」
「然后昨晚,」哀川小姐打断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的我。「我那时问了人识君很多事情」
「他告诉你的吗?」
「是我问他的。」哀川小姐用膝盖蹭到我的旁边。「例如:你的事情、你的事情、你的事情等等。」
「不太好的感觉哪」
那个臭小子,偏偏就对哀川小姐叽哩呱啦说了一堆呃,唉,我也干过相同的事。他之所以说什幺「我也有很多考量」,原来如此,就是这幺一回事吗
「不,虽然如此,」哀川小姐故作钦佩地说:「真是了不起的推理哪哎呀呀,哀川大师很吃惊喔。没想到江本智惠在你离开公寓时被杀,巫女子又自杀了,完全出乎意料。」
「你看起来很假喔,润小姐。」
「别这幺认真嘛。我也不是什幺都要跟你作对的,真的很想跟小哥好好相处喔可是呀,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什幺事?」
哀川小姐并未立刻回答。彷佛窥探我的反应般地沉默半响才道:「就是关于这件事。」
「总之润小姐又对我的推理有所不满吗?」
「不是,我对小哥的推理没有任何不满。可是,对小哥这个人有一堆不满。」
「」
「你好象把零崎唬得圆圆转的不过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明吧?」
「当然有。可是全部都是琐碎小事。细微末节,怎幺说明都可以,反过来说,就是我甚至无法听任想象的部份,所以」
「举例来说,葵井巫女子杀死江本智惠子的理由啦。」
「这是」
这是没有跟零崎说的事。
「还有举例来说,犯人从现场偷走手机颈绳的理由啦。」
「谁知道」
「另外,就算说有遗书像你这种任性妄为的懒散小哥,怎幺可能煞费周章地将女生的自杀布置成他杀呢?不,基本上呀,我最在意的一件事是小哥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发现的?」
「」我未置一词。
「根据你的说法,听起来就像是看见葵井巫女子的遗书才初次察觉真相不过,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哀川小姐笑盈盈地说:「所以说,是从什幺时候?」
哀川小姐见我不发一语,于是说:「我不是随便赞美别人的人,不过我认为你相当了不起。因此实在很难相信你是直到看了葵井巫女子的遗书,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是润小姐高佑我了,我没有那幺了不」
「那幺,要我提出具体的证据吗?对了,例如小哥好象对零崎说『我不可能因为看见朋友的绞杀尸体,就感到身体不适』,可是我发现比这更奇怪的事喔。这种『不像你的行为』其它还有喔。」
「什幺事。」虽然知道哀川小姐会如何回答,我却毅然反问「我一点都没有感觉。」
「你最早被沙咲问话的时候。沙咲问你关于江本的那通电话,你说了什幺?『绝对是江本』、『我不可能忘记听过一次的声音』之类有的没的
不是吗你至今露了这幺多手差劲记忆力,怎幺可能有这种事?」哀川小姐戏谑似的拍了两下我的肩膀。「小哥那毁灭性的记忆凭什幺做这种保证。透过手机听见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声音,不可能保证这种事。正因为如此,巫女子才想到使用这种诡计,不是吗。她期待的正是你的差劲记忆力。既然如此,至少你不可能说出『绝对』这种话。」
「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对沙咲说谎。这个理由是什幺呢?我是这幺想的不知道的事情没办法说谎,但知道的事情就可以胡诌沙咲告诉你江本被杀的时候,你就已经察觉事件的真相葵井使用的诡计和绞杀江本智惠的犯人不是吗?」
不容置喙的口吻。
缄默根本没有意义。面对这个朱色的全能者,这种行为与其说是无价值,根本就是无意义。
「我并非在那时察觉所有答案。」我较为老实地回答。
「那时完全没有证据,只不过是猜测。只不过是暗自猜想,如果使用这种手法应该可行。称不上是推断但是润小姐,假如真的是这样,假如我那时真的发现了又有什幺问题吗?」
「当然有了,问题可大了。如果你只是『为了包庇朋友』而说谎,我也不打算插手。每个人都会为了朋友说谎,想要帮助朋友。可是问题是你跟葵井巫女子并不是朋友哪。姑且不管葵井是怎幺想的,你并不把她当朋友。只不过是认识,只不过是同班同学。换言之你不是包庇她,只不过是单纯地保留。」
保留。
为了什幺时间?
这是为了完成决断的必要时间。
要给予?还是掠夺?
「然后你在那一天,弹劾了葵井巫女子。『你能否容许自己的存在?』之类有的没有的。」
「简直就像是亲眼目睹一切,难不成你真的在场?」
这幺说来,哀川小姐好象看见我和巫女子在一起?倘若在那之后,被哀川小姐尾随的话
杀气满分的零崎和超级外行的无伊实也就算了,要是被哀川小姐跟踪,就连我亦无从察觉。
然而,哀川小姐却否定了。
「我没看见,不过可以推测出你大概会这幺说我跟零崎的意见相同,彻头彻尾不相信杀人的家伙会因为良心谴责而自杀。会后悔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不会杀人。」
「可是根据统计,有数成的杀人犯会自杀喔。」
「统计?小哥活了二十年,找到的借口竟然是统计?」哀川小姐嘲讽似的眯起单眼,以纤鼻对我嗤笑。「我才不相信这种白痴的东西咧因为机率只有十万分之一的事,往往在第一次发生。因为最早遇见的对手,就是一百万分之一的天才。命中率越低,就越容易发生。统计?无聊透顶、无聊透顶奇迹这玩意是一钱不值的次级品。」
「」
乱七八糟的论点。然而,既然是出自于哀川小姐之口,就无法反驳。就我个人的人生经验来说,完全不是哀川小姐的敌手。
「话题扯远了吗?总之葵井巫女子不是因为罪恶感而自杀的。是因为被你纠弹不,是因为被你追问,才不得不选择死亡。」
你能否容许,自己的存在?
我明天再来。十二点左右。那时给我答案。
那时给我答案。
「只不过被我纠弹。若是这点程度就可以刺激的良心,一开始就不会杀人了。」我套用哀川小姐的台词说:「怎幺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自杀」
「因为呀,葵井是为了你才杀死江本的。」
「」
「啊啊,『为了你』说得太过分了吗?因为是葵井自作主张。你没有任何责任。总之就是单纯的嫉妒,简单来说。」
我未置可否。
哀川小姐续道:「不对任何人敞开心灵,向来保持最低限度的距离,绝对不肯接近他人的江本智惠可是,对你却是相当亲昵嘛,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致命伤。不良制品。
似是而非的东西。
如果巫女子是假装沉睡,偷听我们那时的对话?就像我跟美衣子小姐对话的时候,如果巫女子那时是清醒的话?
「这样一想,手机颈绳不见的理由也就昭然若揭了。葵井为什幺需要那种东西呢?宇佐美秋春送的礼物。可是你说溜嘴了嘛,『很适合』之类的。很少称赞别人的你,竟然说出这种台词,因此她才抢走了。根本不需要,只是单纯地想要掠夺,才从现场拿走那种东西。这也是嫉妒吗?反正葵井巫女子就是看不惯你跟江本智惠好。」
「所以就杀了她?就这点程度的动机?愚蠢至极。被这种理由杀死,被杀的人怎幺咽得下这口气?」
「正是这样,怎幺咽得下这口气。正因如此,你才无法原谅她吧?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残杀另一个人类的葵井巫女子。所以你才要她负责。」
「你认为我会做这种事吗?」
「不认为,假使这只是临时起意的犯行,假使是『无技可施』的犯行,你大概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大概会原谅她吧;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是计画性犯罪,绝对不是『酒喝多了一时冲动』。因为凶器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哀川小姐轻轻娇笑。「你当然不可能认为她是使用丝带杀人。你好象对零崎说字佐美用来包礼物的丝带是凶器,但实则不然。」
「这可不一定喔。别看丝带这样,当成绞首的凶器也」
「因为现在遗失的东西就只有刚才也提到的手机颈绳吧?警方的资料里是这幺写的。既然如此,丝带并没有不见换言之凶器是其它东西。而葵井用来自杀的布条跟杀死江本时的布条是同一件东西,这是怎幺一回事呢?葵井造访江本的公寓以前,就已经准备好凶器了。」
「所以呢?」
「所以说葵井预测到了,她感到你跟江本之间有类似的气味氛分。因此她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假使自己的预测没错,就要杀死江本。说得也是嘛,这种诡计岂可能是一介平凡大学生所能临时想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笑死人了。」我一点也没有笑。「说什幺朋友朋友的结果只为了区区这点理由就痛下杀手,而且还是真心把对方当成朋友。这是真的喔,润小姐,巫女子真的很喜欢智惠。」
然而,没有喜欢到杀不了她的地步。
阻挠的话,就义无反顾地杀死。
杀死。
请为我而死吧。
发自内心如是想,这还真是了不起的神经。
「你虽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葵井定罪了。」
「定罪吗为免误解润小姐,我并没有劝她自杀。为了不让巫女子『一时冲动』自杀,我还一直等到她可以冷静讨论这件事为止我至少向她提了三个可能性:一是自杀,一是自首,另一个则是假装什幺事都没发生,再也不要跟我有所牵扯。或者也可以选择杀死我。」
「我看你大概是希望她选择杀死你吧?」
「怎幺可能?」我耸耸肩。
「我原本预测她会自首可是她没有。我进入房间时,她已经自尽了。所以我」
「所以你才布置成他杀的样子吗果然根本没有什幺遗书啊?在现场留下『X/Y』的也是你吧?」
正是如此。巫女子根本就没有拜托我做这种事。那个「吞食」全是我个人的决定。之所以没有选择自首,是不想被他人发现罪行。既然如此,至少帮她一点忙吧这只是我的心血来潮。
老实说,也是因为感到责任。
「责任啊我认为这是在完全没有预测到事情发展时所用的字眼。」
「确实是出乎预料喔,出乎预料事实上完全没想到。嗯,我也跟零崎和润小姐一样,其实完全不认为杀人犯会因为良心谴责而自杀。因此,看见巫女子自杀真的很吃惊。身体不适究竟是因为肚子装了无法消化的东西,还是其它原因,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润小姐。」
「可是,葵井也许不是因为罪恶感而死的喔。搞不好是被你逼到绝境、真的被你厌恶、变成你的敌人,才丧失希望选择死亡。」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更加生气了。明明杀死了一个人,却因为这点程度就烦恼寻死,她甚至没有当犯人的资格。」
「啊啊,感到责任是这个意思吗?不是对葵井,而是对江本是这个意思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种概念呀可是,你对他人的好意没有任何感觉吗?尽管方向异常扭曲,不过葵井喜欢你是千真万确」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喜欢我,这只不过是单纯的胁迫。可惜我并非公平主义者也很讨厌基于个人情欲杀人的家伙。」
「你也对贵宫说了相同的话吗?」哀川小姐略显钦佩地说:「我最感到佩服的,是你一开始就对这个结果就已经设想到这样的结局了。因此才故意对贵宫输入『那是死亡讯息』的错误情报。你跟零崎说是『贵宫误会了』,但其实是你让她误会的哪。这样一来,只要贵宫在葵井自杀之后继续发展事件,你就可以立刻察觉。就连潜入江本的公寓一事,其实只是为了取得『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情报』,而不是为了推理。」
「只不过是一点保险我没有这幺精明。这种『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的说法,实在消受不起。」
毕竟杀人的是她,被杀的是他,自杀的是她。我最后什幺也没做,甚至没有操弄。完全不了解他人心情的我,又怎能操纵他人呢?
这真是戏言。
「沙咲和数一啊,听说昨天保护了贵宫无伊实了贵宫好象正准备自杀。正要从屋顶一跃而下时被警方拦住了。听说她整个人完全错乱,目前呈现语无伦次的状态喔。能否恢复原状也很难说。」
「是吗?」
「你跟她说了什幺吗?」
「没说什幺。」我立刻回答。「我不是说了?我对基于个人情欲杀人的家伙没兴趣。」
「你刚才好象是说讨厌哪。」
「你听错了吧?」
「」哀川小姐默不作声地瞪视我,良久后「唉」地叹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这就是你将分别只杀一个人的她们定罪,却又放过男女老幼通杀的零崎的理由吗给予?或者掠夺吗?喂你果然很残酷哪。」
「经常有人这幺说。」
哀川小姐喝完最后一滴可乐,接着「嘿咻」一声站起,俯视坐在地上的我。
「尘归尘、土归土嗯,也罢。不管说什幺、做什幺,你的罪与罚都是你自己的。虽然不晓得你自己怎幺想,不过你没有错。倘若你有什幺不是,就只有你是你这件事而已。你是你这件事是罪,你是你这件事是罚。我完全不打算发表意见喔。只不过是有一点兴趣罢了那幺,最后一个问题。」
语气骤然变得非常轻悦,哀川小姐开玩笑似的说。可是我早已明白,这个人就是这种时候才开始发挥本领。
「什幺事?」
我略显紧张地问。
「葵井的遗书里究竟写了什幺?」
「」
我沉默一会儿后说:
「只有一句话。」
「哟,是哪句话?」
「我忘了,因为记忆力不好。」
「」
「原本希望你可以救我。」
「这真是讨厌的话哪。」哀川小姐噗嗤一笑。「不论多幺厌恶都会留在心上。如果告白是最后的记忆,那就很美丽了,最后一句话竟是怨言啊?我看你一生都忘不了葵井啰。或许这正是葵井的期望吧?」
「没什幺反正不出三天就忘了吧。」
尽管听来像在闹憋扭,不过这是真心话,结果多半亦是如此。我内心的讨厌记忆已达饱和状态。增加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必须背负的十字架,也不用多久就埋没了。只不过如此而己。
「我想也是。」哀川小姐说。接着眺望我一会儿,神情讥讽地一歪,说道:「你啊其实哪种都无所谓吧?」
「」
她是在说什幺跟什幺呢?
因为想得太多,我已经分不清是哪个了。
但无论那是什幺。
无论是何种意图的质问。
答案都只有一个。
「对。」
我静静点头。
「我想也是。」哀川小姐说。
「沙咲那里由我处理小哥不必担心被责怪。」
「责怪?什幺事?」
「责怪你对江本的事件谎报事实、建议葵井自杀还湮灭证据,加上隐瞒真相对贵宫多嘴。正常来说绝对不可能放过你,你可能也没有被放过的打算,不过就让我替你擦屁股吧。我不做的话,玖渚大概也会做不过还是让小哥欠我一个人情比较妥当。」
「沙咲小姐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想也是,因为是我教她的台词。」
「是吗」
总觉得我在各种地方欠了许多人的人惰,简直快被债务压得抬不起头来回日本不到五个月就这样,究竟能不能在死前还清呢
不过对方大概会主动追讨吧。
「那下次再见啰。」
「应该没机会再见了吧?」
「没这回事,我觉得马上就能再见喔。」
「你这样说,该不会打算明天又来玩吧?」
「我就说明天要去北海道嘛好象是不太妙的工作。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清楚。所以相当兴奋呢。」
「你就算被杀也死不了的。」
「你也是哪。」
哀川小姐最后留下一句:「那掰了。」就离开房间。非常简单,彷佛明天见面也不奇怪的告白
「」
而且大概还会再见。
而且我大概又会懔于她的气势,吐露真言吧。她想必又会伴随讽刺的招牌微笑,将既已结束的故事重新完结一次吧。
解决业已完结的事实,
完结早已解件的事件。
因为这正是那个红色承包人的职责。
真是的,这真是。
这真的是。
「最后结束一切的人是你喔,哀川小姐。」
若是死在那个人手里,倒也不坏啊,我不由得如是想。
「接下来」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就算我伸手跳跃,还高了一倍的天花板。从空间容积来说,这个房间恐怕是我房间的五倍到十倍大。
这先姑且不提。
「差不多可以出来了吧,小友?」
「啊唔。」
虽然不慎泄漏声音,可是,玖渚并未现身。似乎是打算这样装傻到底。这丫头脑筋这幺好,为何却又如此少根筋呢?唉,至少比少根筋兼脑筋差的我好多了。
「」
「现在不出来的话,就真的没有出场的机会啰这样好吗?」
「唔咿;这种时机真的很难拿捏呢。」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片天花板突然掀了开来。那里蹦出一张蓝发少女的脸孔。接着「嘿嘿嘿嘿嘿」羞怯怯地笑了。
「发现了吗?」
「早就发现了,我想哀川小姐也发现了。」
「唔人家好不容易发现的秘密信道耶,这样不就没有意义了?」
接着不知她在想什幺,彷佛跃下游泳池般,从那个位置对着我一潜而下。我再说一次,天花板的高度是我伸手跳跃的一倍长。话虽如此,我也不能闪避,只好用肚子承受玖渚的攻击。
「阿伊,没事吗?」
「怎幺可能没事」因为手指骨折,甚至没办法防御。根本就是人体肉垫。「小友拜托你让开。我的肋骨可能断了」
「这个要求否决哟。」
小友就这样抱着被推倒在地的我。上次哀川小姐也做过相同的事,可是不同于上次,这次是堪称为全心拥抱的温柔感触。
紧密贴合。
「嘿嘿嘿~~~好久没这样了!人家最喜欢阿伊了!」
「幸好是好久没这样」
一派天真无邪的玖渚。
听过刚才的所有对话,
然而还拥抱我的玖渚。
对于残酷地将两个人类逼至绝境,
却置杀人鬼不顾的我。
没有任何责难的感情。
「」
哀川小姐只弄错了一件事。
不过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她恐怕并未彻底理解我的本质。我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精明之人,可是我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到无法看透。要看穿这个底端,纵使是承包人亦不可能。
我之所以不想在玖渚面前说那种事,绝对不是害怕被玖渚轻蔑。正因为绝对不可能被轻蔑,我才不想对玖渚展露自己的丑陋、自大。
宛如包容一切的爱情。
永远无法撼动的绝对密度的好意。
玖渚或许,
就连我直接杀人都可以容许。
不论我做什幺都可以爱我。
这种,
爱情,
对我来说有一点。
太过沉重。
彷佛即将被挤碎。
开放、解放的情意。
我并非无法对他人产生好感,只不过无法忍受他人对我真有好感。
不管巫女子对我投注多少爱情,我能够回报她的,也只有对杀人者的怨恨。即使巫女子的行动都是为了我,我也只能将之视为杀人行为。
因此才是不良制品。
因此才是人间失格。
「真是戏言。」
「嗯?」玖渚微微抬起身体,一脸不可思议。「阿伊,你说了什幺?」
「没什幺,什幺都没说。」
「嗯啊,对了,阿伊,要不要一起去旅行?」
「旅行?真难得,家里蹲的你要去旅行。」
「嗯人家其实也觉得很麻烦呢,不过既然是为了救人,就没办法啰。」
「原来如此好,去吧。而且最近都没来看你。」
「嗯!」玖渚喜不自胜地笑了。
玖渚不知道其它表情。
可是我连这种表情都不知道。
无法以笑容响应他人笑容
这的确是自卑感哪,智惠。
我有些自嘲地想着。
「什幺时候出发?」
「要准备很多东西因为卿壹郎博士的地方很远喔~~~不过是为了救小兔嘛。等阿伊伤势痊愈比较好,人家想七月初左右出发。」
「是吗?知道了。」
「要在月历上画圈圈喔。」
玖渚「嘻嘻嘻」地笑了。
我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嗯,玖渚。」于是说道。
「你知道『X/Y』是什幺吗?」
「嗯?」玖渚脖子一歪。「那是什幺?算式?」
「不是死亡讯息不过也可以这样想。」
「嗯」玖渚想了一秒钟左右。「啊,莫非是草书?」
「对。」
「那就很简单啰。就是对着镜子嘛,然后回转处理!」
草写的X/Y
对着镜子
翻转180度
玖渚说得非常简单。
「没错。」我回答。
巫女子是以这种心情留下这个记号的?宛如死亡讯息,在智惠的身体旁边留下这个记号吗?
这件事真的只能猜测,但也猜得出来。
巫女子大概是,
不想杀智惠吧。
而无伊实也是,
不想杀秋春吧。
「可是我」
可是我或许真的想要杀死,
巫女子和无伊实也未可知。
毕竟镜子彼端的我是杀人鬼。
「」
无论如何,她所留下的这个充满矛盾的记号,我确实收到了。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吧?
可惜这个记号必须透过镜子彼端,然而就连那面镜子都已破碎。
一个世界崩塌了。
若然
我看着玖渚。
若然,我又何时会毁灭呢?
那个可恨的超越者说过「再两年」,可是比我更爱说谎的那个人,实在难以相信她会说实话。纵使她并未说谎,我也不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可以撑那幺久。
姑且不管精神,我根本就没有心灵。
无论如何,时刻终将到来。
应该比喻为最终审判的时刻。
「唔~~阿伊怎幺了~~~」
玖渚杏眼大睁。
纯真的大眼睛。
蓝色秀发。
跟五年前完全一样。
而今是那时的五年后。
时刻终将到来。
无法忍受多个重担
这名少女寻求毁灭的时刻。
那个冲动。
即使如此,玖渚依旧会原谅我吧。
不论是被杀死,或者被毁灭,她都会原谅我吧。就像五年前一般,若无其事地,对我展露天真无邪的笑容吧。
原谅不等于救赎。
尽管充满了戏言。
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
不是基于个人情欲,而是基于极端原始的私利私欲,犹如将一切导向正轨般。
将我。
快点将我
「小友。」
「嗯?」
「我喜欢你。」
只是随口说说。
这是
没有内容,
非常空洞的话语。
谁都说得出来,
对谁都说得出来。
没有质量,
纯粹的单字。
玖渚友。
「人家也最喜欢阿伊了。」
笑着响应。
仅只如此。
结局仅只如此
「我最喜欢这样的伊君」。
是故,「原本希望你可以救我」。
我对此抱持的答案只有一个。
想送给巫女子的话语只有一句。
这大概,
跟智惠对我说的话一样。
而这句话,
确实非常适合我。
「别撒娇了」
[Easylove,Easyno]isBAD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