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刀侠战姬血风录 第一章 拔刀

  “你!是不是处男?”

  “哈咿?”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美丽少女,一头绮丽的金发,绢丝般细滑柔顺,光线般熠熠生辉。然而从她口中吐露出的言语,却令我一时无法理解。不,话是听懂了,只不过这种话从一个如此可爱外加还是初次见面的的女孩口中冒出来,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不对不对,打住打住。消停点吧思春期妄想大暴走!诚然我是个正值青春的十五岁高一男生。但任何一个正常男性,被当面问及对这类事情有没有兴趣时,会撇开视线红着脸回答“没有”才是人之常情吧。虽然一天内总免不了有几次会想到这方面上去,却也不至于到整天念念不忘的程度,最多也只是在上课啊、课间啊、放学后啊、洗澡啊、睡前啊……呃,这样算来……

  闲话休提。总之,从一介健全的高中男生的角度出发,考虑到时间地点场合,少女所说的”どうてい”未必就说的是”处男”。要是有人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处男不处男的,必定会大加嘲笑。”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只不过在性学方面”——诸如此类。

  先冷静一下。这种场合下的”どうてい”肯定是指的类似国语课时上过的文章的标题的那种东西。之所以会误听成”处男”,多半只是因为明天就要转到这所学校而感到极度不安的精神状态所致吧。

  再说像同定啊同邸啊同艇(日语中三个词的发音都是どうてい,与处男相同)这类同音异义词也挺常见的,对吧?我用带着困惑的视线注视少女,寻求她的反应。

  “啊啊,该死!来不及了。我也会觉得丢脸啊,别让我说第三次啊!问你呢!跟女人上过床没有?”(注:原文自称”俺”,日语中的男性第一人称)

  少女竖起眉毛,口气急促地问道。一丝红晕却悄悄爬上她上脸颊。

  ……看来我没有听错。どうてい,说的似乎就是处男。

  “呃……这、这个啊,我是处……”

  在”男”脱口而出前,我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错,我的确是处男。即将年满十六,却从未和女孩子交往过。不过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是蛮常见的,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女朋友的人也不过十之一二。再者,即便是在有女朋友的人中,停留在纯洁关系的也不少啊!

  不对,问题根本不在这里。为什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少女会问我这种事情啊!别告诉我这是哪门子的惩罚游戏?

  我懂了。看她口气粗鲁,还带点流氓味儿……也许只是因为因为长得可爱而被宠坏了而已。既然如此,我也该表现地强硬一点。嗯。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在这世界上混,可不光是一个漂亮脸蛋就能搞定的!

  “我没义务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我、觉得?”

  ……。我觉得……?说得那么强硬,结果还是用了敬语。好窝囊。

  也罢,好歹该说的都说了,这下她也应该明白了。

  “你说啥?”

  “没说什么。我是处男。”

  ……

  说、说出来了。我就这样乖乖地交代出来了!

  即使是美少女,当她歪起头用一边睁大一边眯起的眼睛瞪人时,还是十分吓人的。

  除了这点,她手上还握着极其危险的物体。其前端正停在我喉咙前几毫米处。从脖子传来刺刺痒痒的感觉,提醒我那冰冷锋利的物体正抵在那里的事实。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被她拿在手上指着我的,分明是一把凶器。剑。

  大约一米的细长刀身,配以弯曲的剑锷以保护握刀的手。我在书上见到过,记得是叫西洋军刀。

  直到刚才,我都把它当玩具。

  原因就出在她那身不同寻常的打扮。金发碧眼,日语却说得十分流利,偶尔还冒出几句脏话,手上再拿一柄这种剑……怎么看都只是有点奇怪的女生在耍着玩儿而已。

  不对,最成问题的问题是竟然有女生在这里出没。

  尤其是在参观完校舍和课堂之后,充分感受到校内气氛的现在。

  因为,火群棚学园,我从明天开始就读的学校,是所如假包换的男校。

  ***

  今天下午,我被未来的班主任叫到了学校。老老实实听他讲完一通关于手续校训制度之类的说明之后,我又在他的带领下在校舍内稍作游览。学校的设施以及上课的情景,都给以我身在男校的真实感。由于之前上的是男女混读的学校,有种十分不可思议的感觉。班会铃响后,老师就和我分别了,走前告诉我可以在校内待到五点。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继续在学校里四处溜达。途中陆续遇到了不少准备回家的学生,身穿别校制服的我自然受到了异样视线的洗礼。最后终于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躲进了附近的情报处理室。里面还有几个人留着,上网的上网,打游戏的打游戏,没有一个看向这边。我随处找了个位子坐下,也不打开电脑,只是愣愣地盯着窗外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其实就是睡着了。猛地醒来时,五点已过大半,人也都走光了。我暗叫不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这时,事情发生了。

  房门被猛地撞开,飞奔进来一个金发少女,然后又被猛地摔上。

  少女身着一袭造型如同军队式礼服的无袖白色服装,右手握着一把细长的西洋刀,一边死盯着门一边调整呼吸。看样子似乎刚从某种危险中逃离成功。随即,她像是稍微安心了一点,作了个饱满的深呼吸,之后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一角的我。大大的杏眼变得愈发大了,看来吃惊不小的样子。

  “怎、怎么还有普通学生留着啊!?还偏偏是在这里?”

  我无言以对。一方面是不清楚她是在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另一方面,更为主要的原因是少女的容貌远远……超越了我以往见过的任何美少女,令我一时看得出神。

  “你干嘛还不回家……?嗯?制服不一样啊。原来如此,你是转学生啊!”

  少女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后,没拿剑的那只手按住脑袋,一脸有苦难言的样子。手上戴的手套一直包覆到手肘以上,金色的发丝柔顺地滑过其上。

  “顾不得了。喂,小子!”

  少女支着下颚沉思了几秒钟后,快步朝我起来,举剑抵住我的喉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不对,是瞪着我。

  宛如宝石的一对碧眼,近距离内能看见有晶莹光泽在流溢。

  “听不见啊,你这死小鬼?愣你个大头鬼啊愣!”

  与外貌不符的粗鲁措辞,让沉迷于她的美貌的我回归现实。不等我作出反应,少女

  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处男?”

  ***

  “是么。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就是了。”

  得到我的回答后,少女垂下脸,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从裙子上一个类似于口袋一样的地方掏出一件东西,朝我丢来。

  “接着。”

  “咦?什、什么,这个?”

  我赶在它掉落之前双手接住。

  是一本学生手册。黑色的薄薄的,巴掌大小。皮革的封面上刻印有某种标志。

  “听好了死小鬼。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少女仍然是一副长不出象牙的口吻。

  诶,不想死的话?

  比刚才的”处男”更耸人听闻,我又被搞混乱了。

  什么意思啊,不想死的话……啊,这样啊。我正被眼前的少女拿剑指着。所谓剑,即为武器,当然拥有杀伤力。不想死的话,换言之,不要刺激她动手!呜哇!那么这学生手册又是……啊—……不、不行了,脑子乱成一团了。

  虽然搞不懂学生手册的意思,不过这个女人很危险,正打算对我下手这点应该错不了!?

  啊!难不成这头金发是染的?瞳色也是因为隐形眼镜?这样的话,这个人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太妹!?然后她的目的就是……

  “您、您、您要钱是吗?”

  混混来找碴的话只能是勒索一个选项了。我赶紧开始回忆钱包里带了多少钱。不妙,刚拿到零花钱,里面有五千元大钞!

  “啥?啧,白痴啊!我像找人要钱的人吗?”

  少女不爽地怒骂,脸上的表情整一个儿勒索犯。

  “噫!”

  我不由得尖叫着缩起身子。

  “啧。听清楚了啊,你呢现在就……”少女咂着舌,准备继续往下说。正在这时。

  咚!又钝又沉的轰击声令整栋建筑为之晃动,随即又响起刺耳的破裂声。

  有一些什么东西从我们两个身边飞过,好像还有几片砸到了我身上。

  亮晶晶的,多半是玻璃吧。声源的方向是入口那边。

  往那个方向看去,入口旁边就是走廊,一边窗户被砸出了个大洞。窗框扭曲,窗玻璃已化为碎片。此外,窗户对面,也就是走廊里面,卷起滚滚尘埃。

  “啧。来得这么快!?喂,小子,没受伤吧?”

  带着透明感的嗓音。面前注视着我的金发少女。不知何时,她已经挡在我与入口之间。

  “脸和手上挨了几下……啊啊不过剩下的只是衣服有点破掉而已。还好,看来其他没什么显眼的伤势了。这点小伤死不了啦。”

  少女匆匆地把我的全身诊断了一遍,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关切。

  脸?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望向自己的右手。裸露在外的手背有红色液体流过。什么啊这个?想起她还提到了脸,我又抬起被染成红色的手,摸摸自己的脸。飞舞灰尘和铁锈的气味涌入鼻中。黏黏滑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拿开手后一看,指尖上也残留着与手背上一样的鲜红液体。

  血。

  “啊、咦、诶……”

  我反应过来了。血液汩汩流淌,将我的手染成鲜红一片。

  再次摸摸脸颊,能感觉到一道狭长的凹痕。伤。指尖探入皮肤内部,却因伤口的抗议而却步。

  “到、呃、了、唉……”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想这样大喊出来,然而从我口中挤出的却是不构成任何意义的声音。

  “喂,振作点啊!没事的!这种小伤只是看起来吓人,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给我清醒点!”

  血。伤。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刚才的爆炸声又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蠢货!这点小状况有什么好慌的?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

  少女女的声音。能听到,能理解。但是身体、内心和大脑已经完全乱套了。

  爆炸声再度袭来。略微的延时后地面开始剧烈地摇晃。身边的电脑桌随之摇摆,把主机箱和显示器都摔到了地上。

  爆炸的惊吓令我本能地抓紧身边的东西。柔软而温暖的物体,即使在这剧烈震荡中也纹丝不动,让我觉得好安心。

  “啧。情况糟到家了。喂,小子!到这地步我也没工夫照顾你了。所以呢,接下来你就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被我死死抓住的物体发出了声音。原来是刚才的少女。

  “诶、啊……”

  自己保护自己。

  说得轻巧。我根本是六神无主,对眼前的状况都是一头雾水,身体更是因恐怖而动弹不得。体内好像有什么关键的部件被抽走了,腿部开始已经没有知觉。

  “没事的!照我说的做,好歹先顶过这一阵。来,把手松开!然后再自己站好!”

  好不容易将再度服从大脑指令的视线移向她的手腕。如她所说,我正紧紧地箍住她的双手手腕。

  血从我的手掌渗进她的纯白手套,蜿蜒染出不规则的花纹。从指间能看见那白晰的手腕变形得十分厉害,如实地反映出我施加其上的力道。

  我试图松开手,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相反地握得更用力了。

  别丢下我。

  尽管理智上觉得必须放手,内心深处却还有另一个我在不停呐喊。一个大男人却赖着向一个女孩子求助,还要不要脸?类似的嘲笑声在脑海不停闪现。然而,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身体都毫无反应。不对,是我自己不想放开她。我不敢想像,松开了这双手,会有什么等待着我。

  “!?”

  想像中自己所恐惧的那”什么”仿佛快呼之欲出的瞬间,我的思考完全中断了。

  某个东西贴上了我脸上的某个部位。

  温柔丰满的触感占据了我的唇。

  如同从春天花田散发出来的香气撩拨着我的嗅觉,驱逐着尘土与血液的余臭。

  金发少女的脸庞距离我如此之近,不管我多使劲地汇聚视觉的焦点,眼前的景象仍然显得有点暧昧不清。她的眼眸,还有鼻子,就在离我不过几厘米的地方。由此推断,虽然看不见,贴在我唇上的就是她的……

  有种全身血液骤然逆流的感觉。当然并不因为伤口裂开的缘故。处于在这种状况下,想到少女的唇正贴在我的唇上,一瞬间竟然涌起一阵兴奋。

  “没事的。相信我。来,把手松开。”

  过了数秒……不,可能是仅仅一瞬之后,带着少女体温渐渐远去所带来的失落感,我慢慢把松开紧抓住她手腕的手。尽管失去了少女的支撑,我仍然设法保持着站姿。脚也几乎停止了颤抖。

  “做得好,乖孩子。”

  少女女粲然一笑,健康的笑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泛。她轻轻地牵起我的手拿离她的手腕,随后又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刚才手足无措之际掉在地上的学生手册。

  “听好了。详细的情况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总之现在你好好要握住这学生手册。”

  我下意识地轻轻点头。刚刚放开少女的那双手,现在又拼命地攥住学生手册,握得手心生疼。

  “然后把意识集中在学生手册上,像这样喊出来——拔刀!”

  “ばっ……とう?”

  “没错,喊拔刀……!?来了!”

  白衣少女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转身执剑。

  “噫!”

  映入眼帘的东西令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由于尘埃弥漫的缘故,对方的轮廓看不大真切。不过毫无疑问,尘埃对面那个黑色的东西正逐渐逼近情报处理室。

  可是,我的眼前有着比那更恐怖的情景。

  “那、那、那个,背,你的背!”

  “嗯?啊啊,好像刚才的爆风中被砸中了。好了,不用管我。”

  少女注意到我的惊慌,微微将脸转过来

  笑容依然不减,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脸色也不好看。

  骗人。她背上的伤比我手上的还要严重。

  白色礼服吸饱了新鲜血液,已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从衣服上被划开的细长破洞中,可以看到被染上红色的雪白肌肤。乌黑的伤口裂开狭长的大嘴,侵略着这片雪白。其中还有东西因为光的照射而若隐若现地闪烁着。伤口里还扎进了玻璃碎片。

  我终于明白了。那时,是她掩护了我,所以我才仅有手和脸受了伤。少女的个子比我小,破裂飞散的玻璃碎片击中了她没能覆盖的部位。

  “啊,对、对不起。”

  想对她说的话像山一样多,但出口的却就只有这样俗不可耐的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反而露出被激怒的神情。

  “我不是说过不用管我了么?我自己干的事,不用你鸡婆!管好你自己!快拔刀!不然这次就真的是死到临头了。”

  “可、可是……”

  哐啷!

  巨响传来,似乎有东西被打碎了。但是这次却看不到任何窗户被打破的迹象。是我的错觉吗?

  “呜!结界被破了!只靠我们几个,想守住这里还是不太现实吗?”

  金发少女自言自语道。

  然后,在黑影踏入出室内的那一刻。

  铛——!

  金属之间相互撞击的钝音响彻房间。少女一跃扑向烟尘中的黑影。

  她挥出的剑与黑影举起的巨大金槌交错,相持。

  “小子!别管那么多,快拔刀!我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烟尘中的少女大吼,听起来十分拼命。

  我看着手中握着的小本子。只是一本随处可见的学生手册。我不知道那个黑影是什么来头,可是刚才的摇晃和爆炸场都是货真价实;还有,我手上的血,她背上的伤,都不是一场荒唐梦。那么,如少女所说的,只要拿着这本子,再喊句话就能逃过这一劫也不是不可能。

  “喝!”

  少女使尽浑身力量把金槌打了回去,抓住黑影后退数步的空档,扭过头向我怒吼。

  “还磨蹭什么!拔刀!把你的男征拔出来——!”

  结束”吼的少女一蹬地板,再度冲黑影砍去。

  虽然听不懂她后半句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这金发少女应该是认真的。如此看来这本子里确实藏着什么机关。事已至此,不想死的话,也只有听她命令拔刀一途了。

  尽管还是搞不懂状况,但她为了保护我,都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又在为我争取时间。

  而且还用那么真诚的表情跟我说了,”相信我”。

  那我试试又何妨!

  我握紧手册,高举向天,照她说的将意识集中于本子上——或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手心中徐徐汇集了一股热度——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放声大喊。

  喊出来,那句话!

  “拔……刀——!”

  倾刻间,耀眼的光芒包围了我的身体和意识。

  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从全身往学生手册汇聚。仿佛体内能量被榨个精光一样。奇妙的感觉令我心生恐惧。宝贵的东西要离我而去了。

  带着不祥的预感,我的口中冒出近乎悲鸣的惨叫。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旋即,有什么东西崩开了。

  ……………………

  发、发生了什么?

  刚才感受到的能量涌流趋于安定。感觉心情变得分外地清爽。我缓缓张开眼睛(似乎是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睑无法完全遮挡那阵强烈的光芒,视界内显得模模糊糊。试着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终于能对上焦点了。

  睁眼再看。尘埃已经消散,地上零乱地躺着掉下来的机箱和显示器,情报处理室内一片狼藉。注意到入口附近有两人正盯着这边。一个是白衣少女。毫无疑问,就是刚才的金发女孩。还有另外一个,那个黑影。全身都包裹在小号的漆黑色铠甲中,让人联想到西洋风格的旅馆中陈列的那种盔甲。手上却拿着一把比身体巨大一倍的金槌。

  “呜!想不到还有帮手!情况有变!不得已,暂且撤退!算你捡了一条命,NameofJustice!”

  黑铠中的人说话了。因为隔了一层铠甲,声音有点失真,不过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性。黑铠将金槌大大往身后一拉,随后猛地一甩。金槌往我的正对面,也就是走廊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她一踩地板,依靠反冲力飞快地离开房内。真是来去匆匆。

  白衣少女向着黑影离开的方向注视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地吐了口气。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哎呀哎呀!总算把她赶跑了。形势变成二对一就把她唬住了。还好这白痴只会忠实地按计划行动。”

  少女把剑收回系在腰间的剑鞘,再度转向我,一边揉着脖子、肩膀和手腕等部位,伸展着关节,一边走近我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视线一点点地在我的全身游走,最后停在了我的头上。

  “……呵,日本刀吗?这玩意儿有点意思……你拔出来的说不定是宝贝哦!”

  日本刀?宝贝?她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喊出了拔刀,然后出现光芒把我包围了而已,为什么那个穿黑色铠甲的人就撤退了?是我做了什么吗?啊,这样说来,那阵光芒……是因为这个?

  一面思考着,我追逐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头上的东西。从刚才开始我的姿势就没变过,我头上的东西应该只有我的手,还有手中的学生手册啊……

  “咦?咦咦?”

  我不禁冒出傻傻的声音。手册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握在手中的一把日本刀。

  我小心翼翼地将刀拿到眼前。不管怎么看都是日本刀。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真品,至少外形在时代剧还是有见过的。或者是因为近在眼前的缘故,看起来要比电视剧中的刀锋利得多,仿佛无坚不摧的感觉。观察久了,又有种再看下去就会吸进去的感觉。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学生手册又去哪了?

  “话说回来,你变得相当可爱了嘛。”

  金发少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咦?”

  可爱?看刀看到入神的我一头雾水地回望向她。少女不知为何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也就是所谓的贼笑。怎、怎么了?

  “虽然本意是帮你逃过那家伙的攻击……不管怎么说,多亏有了你才能击退那家伙。姑且跟你道个谢。3Q。”

  “咦?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从我口中发出的声音像女孩子一样又尖又细。多半是走调了吧。

  “等下我再跟你解释,现在什么都别问,跟我过来。这里已经不能用了,暂且放弃。”

  少女说完就迅速离开情报处理室,迈步在走廊中。

  “咦?请、请等我一下啦!”

  又是走调的声音。是因为刚才的爆风影响到喉咙了吗?我不断地清着嗓子,一边用没拿刀的手摸着喉咙,追了上去。

  “呀!等等,那个……大姐!”

  如是称呼。由于一直被她呼来喝去,感觉比起用单纯的”你”来,称呼她为大姐应该要得体得多。

  “啊?怎么了?”

  少女停下步伐,不耐烦地转身。

  “你背上的伤,不要紧吗?喀。刚才你看起来就很勉强的样子,喀嗯。”

  声音总是走调,说话中途我不住地清着嗓子。可是,我更关心的是少女背上的伤势。虽然不至于致命,从她染成红色的白礼服,就能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快步赶路。

  “嗯?啊啊。因为是刚受的伤,一下子好不了。不过马上就会愈合,再过一会儿就能复元了。要是被砍断或者受致命伤就没辄了……这点程度的话还不成问题,不用放心上。”

  “什么叫没问题啊!一定要好好治疗啊!我想想,对了,保健室!去保健室吧。喀呵。”

  “啊?就跟你说没事了!アンシー都这样啦。”

  “アンシー?咦,骗人……”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染在少女背上的红色逐渐变得稀薄。简直跟录像带倒放一样。与此同时,从衣服的破洞处看到的无数疮痍也都开始愈合。短短数秒之后,那里就只剩下雪白光滑的肌肤了,让人根本无法想像曾经受过伤。随即,洋服的破洞也开始闭合,一切复原如初。

  “看。没骗你吧?”

  少女微笑着,像个淘气的孩子。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吃惊到连点头都忘记了。怎么可能。

  “另外呢,所谓アンシー,是像我们一样能拔出‘刀’(音译。可理解为具体的刀,也可理解为刀剑类武器的通称。具体解释请看后面)的人的总称。也有人把我们叫作拔刀者啦。因为unsheathe(注:发音同日语中的アンシー)在英语中就是拔刀的意思,似乎这样发展而成的。”

  “KA、KATANA?拔刀?アンシース?”

  我望向手中的日本刀。

  “没空扯闲话了。快走吧。天晓得那些家伙什么时候会回来。”

  啪嗒啪嗒地甩着手,金发少女继续迈出步伐。

  “啊、等、等等我啦,大姐!”

  我慌忙朝那个变得洁白无瑕的背景追上去。

  “啊,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少女忽然略略转过身来。

  “别叫大姐,叫我光。……你……啊,这么说来还没问你名字呢。”

  原来她的名字叫光啊。那叫她光姐比较合适吧。

  “啊,我叫朋。木之崎朋。从明天开始转入这里的一年级C班。”

  “哦~朋啊。我是……姑且算三年级的。嗯,幸会。”

  不知道算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她念叨了两三次我的名字,往校舍深处进发。

  光姐是三年级,那敬语是用对了。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

  美丽的金发少女不再管我,头也不回地径直前进。速度快得像疾走,但不可思议的是看上去却像在闲庭信步一般。我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一个不注意就落后大约一个教室了。

  走廊内的灯不知在什么时候灭了,外面也已是夕阳渐沉,视野变得很暗,一不留神就可能跟丢。不甘落后的我开始加快脚步,但是不太顺利。感觉身体的平衡感与往常相比有微妙的不同。脚下也是上半身也是,怎么说呢,就好像重心发生偏移那样的感觉。是因为这把刀吗?或是有什么部位在那阵疑似爆炸的事故受了伤吗?

  出于疑虑我不禁想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移开注意力的话她就会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认识到当务之急是跟上光姐的我暂且将身体的状况抛诸脑后,全神贯注地追赶她的背影。

  忽然,光姐转过走廊下的一个拐角,我急忙跟上。小跑。其实已经接近全力奔跑了。

  “呜嘎!”

  冲得太快的缘故,理所当然地撞到了伫立在拐角另一边的人身上。亦即撞到了光姐身上。

  “对、对、对、对不起。”

  但是,对于我的撞击,光姐不仅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注意到的样子,只顾注视着眼前的人物。

  “可恶,家光……竟然在这儿守株待兔。亏我还特意绕了这么一大圈。”

  这里是职员玄关,我的鞋子就放在这里。门是玻璃制的,采光很好。

  我向光姐的视线前方看去,玻璃门处站着一名女性。身材修长而纤细,红色的西服上带有小型坠饰,发出叮叮铛铛的响声。因为背向玄关处透进来的光照,面容不太看得真切。

  “哼哼哼,你的那点小伎俩早就被我看透了,NameofJustice。”(原文自称”私”,在年轻人中使用时一般作为女性第一人称)

  女性看上去莫名地快乐。

  光姐从腰间的鞘中拔出西洋刀,将正面转向女性。我也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从光堂姐散发出的气氛判断,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善类。

  “……我把情报处理室让给你们。”

  光姐的声音低沉,透出显而易见的敌意,换成我的话可能早就被吓到噤若寒蝉了。

  “啊哈哈,让给我们?你在说什么呐?归根究底,那片领地一开始就是由我们学生会管理的。夺走它的不正是你们吗……也罢,争夺领地……本来就是我们战斗中的基本。”

  然而,被称为家光的女性丝毫不见被光姐的气势压倒的模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踱了过来,最后在近到能够清楚看见彼此面容的距离停下。

  “你还有什么借口想说的吗?身为干部的我们学生会五守居然全体出动,对你们这样一个弱小的‘小队’(circle)发动奇袭,你想说这个?该不会想说这种做法卑鄙吧?”

  女性用手抵住下颚,呼呼地笑着。及肩的直发带有些许茶色,配上端正的五官,称为美人也不为过。只是眼神却极为冰冷。即便是现在,她的眼中也不见一丝丝的笑意,就好像眼珠是用冰做成的一般。

  啊,她提到了学生会?也就是说这名女性是学生会的人。这里是男校,那么应该是顾问那一类角色了?可争夺领地是怎么回事?还有奇袭又是……

  “……你的对手应该是力王丸才对。他怎么了?”

  “啧啧啧,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可真够无礼呢。哼哼哼,也罢,就告诉你吧。”

  家光的语气与光姐呈对比性的愉快。

  “俵屋同学他……已经由本人亲自下手,将他折刀了哦。”

  用如跳着华尔兹一般优雅的口吻,红发的少女说道。

  “你说什么!?混蛋,怎么可能?”

  听到回答的光姐,更加用力地握紧手上的西洋刀。

  “……我本来是想这么说啦。”

  家光接了下去,攥起拳头抵到上扬的嘴角,似乎对光姐的反应感到有些发笑。

  “即便是我,和他正面一战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只不过稍微用了一下这里。”

  红发女性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抓了你姐姐当人质……这样一说,他就放弃战斗跑掉了。”

  人质?

  “什……混帐!你竟敢对他的家人动手!?”

  光姐踏出半步。然而红衣少女,家光两手往胸前一摊,让她冷静下来。

  “啧啧,稍安毋躁。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动了一下这里而已。实际并没有抓什么人质。本人怎么可能做那种又麻烦又有风险的事情嘛?”

  家光吃吃发笑,纤细的指尖再度点了点太阳穴。

  “只是没想到……能从我们学生会手中夺走领地的‘小队’,竟然会被这种单纯的假消息骗到啊……老实说,我好失望。果然成立不过数月的新兴‘小队’也就这点本事了么。”

  “闭嘴。力王丸他只是重视家人而已。不对啊,你们是明知道这点,才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吧!一群不要脸的家伙!”

  “哼哼哼。你猜呢?不过,胜利才是我们战斗的唯一目的。为了胜利而使用策略何错之有?这是对胜利的执着心衍生而来的、努力的产物,有什么不要脸的?再说还不是俵屋同学的”刃”太强力的缘故……柔弱如我的アンシー才不得不多运用智慧啊。”

  “柔弱?单枪匹马放倒十个アンシー的家伙!亏你说得出口。”

  光姐愤愤地说。家光则是喃喃地说着“说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儿呢”,微微眯起眼睛。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NameofJustice。”

  她的语调发生了些许变化。

  “老实告诉你吧。你们的‘小队’虽然弱小,却是会长的眼中钉。放任你们发展的话,迟早会成为威胁。我啊,NameofJustice,可不愿看到会长忧虑的模样。我希望他能够一直威风凛凛、昂首挺胸地君临天下——因为是我们组织的王嘛。所以,为了他,我必须全力扑灭这点星星之火,为了组织的胜利。”

  “你能理解的吧。”家光舔了舔嘴唇,然后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高高举起右手,喊道。

  “现身,土龙枪!”(注:土竜,即鼹鼠)

  紧接着,走廊地面上的漆布裂开,细长锥形的物体一跃而出,简直像海豚跃出水面一样!家光张开右手,握住物体上较细的一端。

  赤紫色的锥形物体,在红色的头发上彰显出凛凛的存在感。从形状判断多半是长枪,中世纪时欧洲的骑兵所用、叫作标枪(lance)的那种武器。可是我只见过金属制的标枪;而家光的枪,表面上像爬虫类的皮肤一样粗糙不平,还有鼓动着的筋脉绵亘其上。简直跟血管一样,光是看了就让叫人反感。

  还有,刚才枪跃出时,地面像水波一样被撕裂了。可家光跟前的地板并没有特别起遭受破坏的痕迹,一如往常。一瞬前的光景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把长枪这种危险的东西拿了出来啊?今天怎么总是跟武器搅和到一起啊。光姐的西洋刀,我的日本刀,家光的长枪……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来吧,NameofJustice。今天看我用土龙枪将你做成标本。”

  与外形怪诞的长枪正相反,举止优雅的家光徐徐沉下腰,架起土龙枪。枪尖正对着光姐。

  “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没有俵屋同学来当你的后盾了哦。就让我好好享受一会儿吧……嗯?啊~原来这边还有一位在嘛……”

  突然,家光用机械般的动作将视线投向我,无机质的、如同俯视地面上的垃圾一样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然后开口断言。

  “不过反正也多半只是个杂碎罢了。”

  脊柱中流窜起一股战栗。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居然如此恐怖。

  “跟这家伙没关系。要打就冲我来。”

  光姐站到我向前。

  “哼哼哼。真是美妙的场景。太棒了!这才是你的风格啊。不过呢,很遗憾,我这个人啊,NameofJustice,一旦发现有人妨碍我……”

  家光停顿了一下,再次用不泛一点血气的冷冽眼神看着我。

  “即便那只是杂碎,我也会一个不留的全部打倒而后快。出来吧,各位!”

  她一提高嗓门,就有为数众多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

  眨眼之间,我们就被十几个手持剑、矛或斧子的女孩子们包围了。有穿制服的,武道服的,体操服的,便服的,还有哥特萝莉装的,应有尽有。

  搞什么啊这群人?学生?不可能,这里可是男校耶。

  “光、光姐!这是什么情况啊?”

  再也沉不住气的我问道。光姐保持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家光的姿势,开口了——但出口的并不是答案。

  “……朋,找到机会就跑吧。你是局外人。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他们应该不会追你的。”

  “咦,可、可是……”

  “别问了,听我的。不然的话,可真的会……没命哟?”

  有那么一刹那,光姐望了我一眼,眼神极其严肃。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家光插了进来。

  “哼哼哼哼,密谈结束了吗?那么,各位,动手吧。”

  家光飒爽地挥手发令。话音刚落,周围的女孩全部端起手中武器,向我和光姐扑来。

  “啧!朋!你在干嘛。快逃啊,你个笨蛋!我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光姐一边喊着,一边用西洋刀挡住数名女孩的攻击,然后奋力逼退。

  “呃、说得容易,根本没有能逃跑的机会嘛。”

  另外几名女孩挥舞武器攻向我,但被我险险地躲过了。不等我恢复平衡,又有别一把剑刺来,幸好光姐用西洋刀化解了危机。

  “可恶!喂,朋!你倒是用一下那把刀啊!拿来好看的啊?”

  “啊?用、用武器攻击人……攻击女孩子,我下不了手啦!”

  “蠢货!都死到临头了还说什么傻话呢!”

  “可、可是……”

  我没能继续说下去,只顾拼命地在女孩们的武器中间回来躲避,闪躲腾挪,能用的全用上了。反观光姐,击退了一个又一个用刀背(注:原文是剣の柄,但我无法想像用剑柄攻击是怎样一副景象)或拳脚向她攻击的少女。招呼在我身上的又是刀又是剑的,对付光姐时却几乎不用刃部。

  终于,屡败屡战却都无功而返,反而被光姐痛打的女孩们露出疲态,呈波浪势的攻击节奏也开始变缓。

  “朋!趁现在!”

  光姐的声音提醒了我。一个足够让我逃跑的空隙正暴露在我前方。尽管方向与职员玄关的玻璃门正相反,亦即通往建筑深处,但至少没有敌人挡路。

  如果真如光姐所说的话,只要躲过这一阵应该就不会被追究了。而且至今为止,光姐都是一边战斗一边还分心掩护我。如果少了我这个拖累,她一定也能脱身的。

  “是!”

  我立即朝着那个空隙狂奔。

  站住!几名女孩齐声喊道,但并没有追过来。想必是被光姐一个不落地拦下了。

  我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跑开了。

  老实说,我还是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发展成这副局面,但当前无暇细想,最重要的是逃离战场。

  然而。

  “哦呀哦呀。居然临阵脱逃?不乖哦。”

  分辨出拦在前方的人物后,我慌忙刹车,滑过走廊下的一小段距离后停住。

  “怎、怎么会?”

  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挡在昏暗走廊正中央的,正是本应一直留在职员玄关处红衣女性,家光。

  究竟是什么时候绕到我前面去了?我完全没有被她超越的记忆。

  再说,有光姐拦着,她不可能从我身后赶上来的啊?莫非是光姐发生了什么不测?

  一阵寒意在背上游走,我立即决定掉头。

  “哼哼哼哼哼。我刚才就说过了吧——即便是杂碎,也必定会一个不留全部打倒而后快。因为不把敢跟学生会对立的アンシー消灭干净的话,我们就没法安心赢得大会的胜利呐。再加上,面对那么多对手竟然还能毫发无伤……想必你也很有一手吧……”

  家光支起下巴,像鉴赏古董似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唔。而且KATANA是日本刀……看来也不仅仅是个杂碎的样子。暂且由身为学生会五守的我亲自来测试一下你的实力吧。”

  话音刚落,家光脚下已经起动,手中土龙枪的枪尖笔直地对着我。红色的人影以猛烈的势头逼近,眨眼间就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还差几步。那把不祥的突击枪就快碰到我了。

  啊啊,我,就要命丧枪下了。

  正在我感慨的时候。

  嚓唧。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声音从我的手中传来。右手。

  大概是握在手上的日本刀发出了声响。

  ……这么说来,我还有日本刀啊?

  好歹也是把武器,对吧?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做点什么。说不定我也能学光姐那样,把敌人的攻击全部招架住。

  横竖都是死,再做会儿困兽之斗,又有何不可呢?

  “哇啊啊啊啊啊!”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地左右挥舞着刀,只不过因为恐怖连眼都不敢睁开,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到处乱冲。

  “真天真呐。你以为凭这点三脚猫工夫就能唬住我和我的土龙枪吗?”

  家光的气息。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恐怕她的长枪和我胡乱砍出的刀即将闯入彼此的轨道,然后就……

  交错。

  时间流逝。数秒过去了。

  我被长枪刺中……理应是这样的。可是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或变化。

  难道是死得太快了,连感受痛楚的时间都没有吗?

  但我的推测在下一个瞬间就遭到了否定。

  “岂、岂有此理!”

  背后响起女性的嗓音,多半是家光的。

  我被她吓一跳,睁开眼睛,往传来声音的方向转去。身后数米处,红衣女性呆立当场。忽然,我注意到有什么陌生的东西掉在我俩之间的地面上。红黑色的锥形物体……

  “我的……我的……我的土龙枪被……我的男征竟然被砍断了?”

  家光无力地跪坐当场。看到她手中握着的土龙枪后,我终于明白落在地上的物体是什么了——那是半截土龙枪。家光握在手中的土龙枪的锥形部分,有一半已经不见踪影了。

  如同被锋利的刃物一般平整。是被我的刀砍的吗?

  “讨、讨厌——”

  家光发出了至今为止最有女人味的哭喊。

  远处,袭击我们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地停止攻击,开始撤退。

  最后,只有一脸铁青的光姐向我走来。

  “……朋……你……这能力……”

  “好了……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好呢?”

  我和光姐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张桌子,有点脏,上面放着一盏小型台灯——小归小,用来照亮这个房间已经足够了。

  这里是露天运动场最角落里的一间小屋。与刚才发生激战的职员玄关正好分处操场对角线的两端。估计就是俗称的体育仓库了。

  原来是这么想的啦。

  这间沐浴在温暖的橙色灯光下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和体育有关的物品。取而代之的是不太干净的桌子椅子、破旧的书架和快报废的白板。地上铺有木板,很有点休息室的感觉。啊,再仔细一看,房间一端还有流理台。搞什么啊这个体育仓库。

  与家光的战斗结束后,我被光姐带到这个体育仓库。不知道之后家光的情况怎样了——当时光姐告诉我会连这点一起跟我解释清楚,然后强行拉着我离开了那里。

  ……她身上到底发什么了啊?是因为我的缘故吗?从枪断掉的截面来看,可能是被我的日本刀砍断的。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反作用力。

  “总之呢……对我们アンシー来说,战斗就像家常便饭啦。”

  一直抱着脑袋,苦恼地沉吟着的光姐终于开口了。她眼帘低垂,脸也没抬起来;一只手托着头,藏在手套中的指尖时不时地挠动头发,另一只手则放在桌上,节奏性地敲着桌面。

  “我们这些アンシー……参加了一个叫刀竞大武会的比赛……各自的‘小队’……互相争夺学校里的设施啊教室啊这些东西……”

  零碎的只言片语从面前的白衣少女口中冒出。

  生僻的单词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老实说,几乎都被我左耳进右耳出了。

  白色的少女。光姐。躲在和衣服同样是白色的、长及肘部的手套下面的纤细手指。从指缝间流泻而出的美丽的黄金色头发。

  我不禁再次感慨,这个人……光姐,果然是个不得了的美人。不,不知道该形容为美丽好呢,还是可爱与美丽的折衷好呢?说像大人却又带点稚气,比起女人,应该还是用少女来形容更合适吧?然而比普通的女孩子却显得更成熟。如果和我同班的话,我必定会喜欢上她。嗯,就是这种类型。……我相当中意的类型。

  “啊、所谓‘小队’呢……呃,啊!说明起来这么麻烦!”

  突然,光姐狠狠地抓了抓头,又把手放下,看向我。接着立即皱起眉头,从“看”变为“瞪”。

  “……看什么呢?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听到抱怨,我才回过神——自己一直凝视着光姐。正确来说应该是沉醉。

  “呀、啊、诶、啊、呃……那个、这个……关于アンシー、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大会……呃、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光、光姐是老师吗?啊、这里、这所学校里习惯把老师叫成アンシー吗?咦?可好像又说过自己是三年级?呃、那样的话,就是?呜……”

  我手足无措,拼命地想转移光姐的怒气。

  “……哈?”

  “不、那个,虽然我是、明天才开始就读这里,对老师啊社团活动啊校规啊这些、都不太了解,不过、像这种男校里、竟然会有像光姐这样漂亮的年轻女性,老实说让我吓了一跳。还有家光,刚才的女高中生?那个集团又是……”

  听到我的问题,光姐不住地眨着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

  “你说学生会么,那是以学生会为母体的‘小队’,对于我们来说算是敌人之一吧;至于全部都是女的这个问题,因为是アンシー不是理所……”

  光姐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她的脸上开始发生变化,露出十分下流的表情。她探出身子,把头伸到我面前,眯起眼睛打量着我,嘴角也开始上扬。一副十分适合用”奸笑”这个词来形容的模样。

  “嗯哼……原来如此。嗯嗯。这也难怪。今天的事儿也确实乱七八糟,你不明白也是自然嘛。也罢,也许不正常的正是习以为常的我们也说不定。好吧,要依次解释起来的话就得从那里开始了……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朋,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咦?”

  “……别问了,闭上就对了。要我动手啊?”

  呜呜。这人,长得那么漂亮,嗓音却跟恐吓一样,感觉比刚才跟家光对峙时还要可怕。我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闭……闭上啦。”

  “好乖好乖。”

  光姐的声音近在咫尺。似乎不知何时已经绕到我身后了。在这间破破烂烂的小屋里都没发出一点声音……难道不是流氓是忍者?

  “那么,朋。就这样闭着眼睛听我说哦?刚才你啊,拔刀了对吧?”

  “拔刀……”

  对了。刚才我确实是喊出“拔刀”了。接着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漫遍全身,还有光姐给我的学生手册也变成了日本刀。

  “是、是的。我喊出来了。拔刀。然后你给我的学生手册就变成日本刀了。”

  “没错。我们アンシー呢,在一种叫做拔刀空间的特殊场所,比如这所学校里面,就能成功拔刀。然后呢,拔刀也就意味着那本学生手册……嗯……总之先叫学生手册吧,配合持有人而变成武器,我们把这种武器叫做‘刀’(KATANA)。不过你的本来就是日本刀,算是一语双关啦。”

  耳畔传来银铃般的悦耳声音。而且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是,说话口吻和嗓音都显得十分撩人。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了,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吐息吹拂在耳边,声音的变化也出于这个原因吧?低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色情。

  不过,学生手册竟然会变成武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啊,持有者本人的身体也会发生变化。”

  不等我完全消化掉话的内容,光姐又径自说下去了。

  “身、身体发生变化?”

  “哼哼,没错。会变身哦。”

  “变身……”

  一群人身穿五颜六色的紧身衣,手持枪械在采石场跟怪兽搏斗的情景浮现在我脑海里。

  “你该不会一听到变身就想到特摄片去了吧?这个跟那个可是两码事儿哦?”

  光姐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提醒我道。

  经她这么一说,我想起刚才的战斗中不经意地扫视过自己的手臂和腿部,仍然是天然纯正的本色皮肤来着……印象中也不曾有过全身包裹在紧身衣中的那种不适感……!

  慢着慢着慢着。我今天穿的应该是之前的学校的制服,带黑色长袖的立领上装配上长裤的那种。怎么可能会露得那么多……!?

  我赶紧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以浅蓝色的布料做成的从来没见过的洋装。

  “拔刀呢,指的就是拔出‘刀’。”

  答案即将浮出水面时,光姐在我耳边这样说着,语调与氛围不甚相符,听起来很奇妙。

  “所谓‘刀’呢,是自己作为男人的力量象征。”

  作为男人的力量。作为男人?还加了限定。

  “换句话说,拔刀的意思就是把自己的男征现实化——变成‘刀’。”

  男征变成“刀”。我手中的“刀”是……我的……男征……?

  “其结果就是,被拔去男征的身体……”

  不妙的预感。

  跟男人有关的话题。身为女性,说话语气却跟像男人一样的光姐!还有变身!这一切所引导出来的结论!

  我慌忙张开眼睛的那一刻。

  “会变成女人啦!”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向我袭来。

  “咿、咿呀!”

  胸部正被人从背后抓着!

  而且被抓的还不是男人应有的平坦胸膛,从感觉判断,被攫住的地方明显有块疙瘩。经由神经跟我连为一体的疙瘩。肉。

  “哇喔~这胸部还真是柔软得恰到好处啊,朋妹妹。”

  睁眼往胸口一看,浅蓝色的布料从那里开始优雅地耸起,上面还有一双包覆在白手套中的手不停地用掌心揉摸挤压,布料下的柔软物体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发生变形。和着那手掌的节奏,一阵阵的刺激汹涌而来。

  这是胸部……我的胸部像女孩子一样鼓起来了?我的身体,真的如光姐所说的变成了女孩子?所以才会来揉这对女孩子的胸部?

  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缓急、强弱、上下左右。动作好娴熟!

  “呀!”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部腾涌而上。我不觉发出了叫唤。

  又尖又细的嗓音,简直像女孩子一样。

  “住、慌、慌写、住手、住手!”

  宛如被人挠胳肢窝一般的刺激令我六神无主,手脚啪哒啪哒乱动。

  “慌写?这谁啊,名字这么怪。这房间里可没有人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哟,客官?呼呼呼。”

  “哈呼!”

  你不是已经听出来那名字了吗!我试图向她抗议,然而力不从心,从口中发出的净是清音(清音,不振动声带发出的声音)。

  “住、光……接……”

  刺激汇聚成波浪,从胸部出发,缓缓流经肚脐一带,最后终于在小腹部沉淀下来。

  “女人的身体感觉如何啊,朋?”

  “女、女人的身体?”

  “对啊。和男人比起来另有一番滋味吧?”

  正如光姐所说,这副身体与男性的大相径庭。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同的可不只是胸部哦?”

  光姐在耳畔低语。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胸部?也就是说……

  我自然而然地把视线往下移。越过隆起的胸部,继续向下。

  难道说……那个……现在……就长在自己身上?

  我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呼呼呼。兴趣十足的样子嘛。果然是男孩子啊,朋。”

  光姐的耳语声。听起来无端地感觉很遥远。

  女孩子的身体……我毕竟也是个健全的男生,对男女间的身体差异这种常识还是知道的。不过,从未交过女朋友的我,自然不可能亲眼验证过。

  传说中的那个……现在就近在眼前,而且还长在自己身上?

  说起来,以前在那种书上有看到、朋友间也曾聊起,女性能从那里得到远远超越男性想像的快感。会感到兴奋也不能算是我的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奇的话,不如自己确认一下?”

  在光姐的怂恿下,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向那个部位探去。

  “啊,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先跟你说清楚了。”

  光姐用认真的口吻提醒道。对象是对女性秘密的求知欲被完全点燃的我,

  另一方面,我的手一点一点地接近目的地。只差一点了。

  “刚才我说过了吧——拔刀也就意味把自己的男征变成刀。”

  还有五厘米。

  “换句话说,变成刀是身为男性的志气啊尊严啊这类象征着男性特征的东西。”

  胜利就在眼前。

  “这就意味着,一个人的刀被折断就相当于他的男征被折断;这个时候,他将会失去男征。”

  失去男征?什么意思呀?还有三厘米。

  “失去男征的人呢,再也无法变成回男儿身,剩下的一辈子都只能当女人了。”

  哦~这个意思啊。无法变回男儿身。好神奇哦。还有二厘米。

  “你有在听我说吗?不只是刀,持有人——处在拔刀状态下的本人,连自己的男征都会失去,再也变不回男人了哦?”

  莲字几的南征都会师趣?最后、最后一厘米。

  “说得再明白一点,一旦做出不像男人的行为——比如像尝过身为女人的快感——就再也变不回男人啰!”

  咦?做出不像男人的行为,就变不回男人?那、也就是!?

  “永別了,朋弟弟。然后,你好,朋妹妹!”

  “咿呀——!”

  萧条的体育仓库,温暖的橙色灯光,还有这淫靡的一幕——三者营造出来的气氛被少女一声尖锐的惨叫一扫而空。在光姐的怂恿下,我摸到了那个刚刚出现在身体上的神秘部位……惨叫就发生在悲剧即将化为现实的瞬间。

  刚、刚才的声音是我发出的?是我、我碰到了那里,还发出了声音?呃?也就是说、我已经变成……啊啊,事已至此,我再也没法变回男儿身了……

  “光!你干什么呢?”

  同样的嗓音再次喊道。咦?不是我的声音啊。手指也还停留在肚子上面。

  这一声怒吼,令我身后的人而全身僵硬。光姐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我将视线移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声音的主人正双手叉腰屹立在门口。

  是个娇小的少女。一身带有荷叶边、裙摆部分撑得蓬蓬松松的连衣裙,及肩的卷发上随处点缀着小小的缎带,丹凤眼加樱桃嘴——这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可爱女孩,现在正狠狠瞪着这边。泪眼汪汪地。咬牙切齿地。

  “你又在干这种勾当了!”

  握住裙子的拳头上浮现出青筋。

  “切……!又坏我好事…”

  光姐十分扫兴地在我耳朵嘀咕着,然后离开我身边。

  失去倚靠后,浑身脱力的我当场瘫倒。地板好凉啊。

  看来我总算是没越过最后那一条线。心脏扑嗵扑嗵地跳个不停。

  在我还心有余悸的当儿,光姐已经转过身去,避开少女从桌子对面投来的怒视。

  “力王丸!难得我正玩到兴头上!你出来搅和什么啊?”

  光姐粗暴地挠着头,粗鲁地说道,但侧脸看起来却像个跟母亲恶作剧的小孩。

  “你、你还敢说!”

  光姐的态度令少女更加怒不可遏,感觉她的毛发都快噼哩噼哩竖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节操!因为担心你有个万一,我可是一确认家里安然无恙后就立马冲回来帮你呢。你倒好,又在跟不知道从哪拐回来的小白快活了!”

  “不、不是的……那个,力王丸大人……那个……”

  难道是被少女的语气吓到了?光姐缩起身子,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我也顺着她的视线向少女望去……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光景太过出人意料——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刚才的少女。

  “……w、喂,力王……不、梨花小姐?这个,你、你先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那个……”

  不知为何,原来应该是那名少女站着的位置,已经被另外一名嘴角露出笑意,拳头却捏得喀啦喀啦响的女性占据。她有着媲美模特的身材,华丽长裙下的玲珑身段尽显无遗,亮丽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轮廓分明的五官,令外国女明星都要自惭形秽;象征着坚毅意志的英挺柳眉,比起美丽更适合形容为帅气。

  “哼。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说这种台词了呐……怎么说呢,我已经……”

  少女冷冷地说道。声音宛如男生般嘶哑而高亢,不带丝毫抑扬顿挫。不像是成熟女性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稍稍缓和了现场的紧张气氛。我心下纳闷;另一方面女性轻轻叹了口气,然后……

  “早就听腻了!”

  一气说完,右手朝光姐劈过去。

  “住、住手、住手,我错了,梨花小……呀——”

  刚才的从容不迫已经不见踪影,光姐发出叫人不忍卒闻的惨叫,紧接着就没了动静。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外伤,但却保持着僵硬而不自然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昏过去了?

  那女性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啊?还有,那女孩呢?那个轻飘飘的小女孩跑哪去了?

  “喂,还有你!”

  女性现在正面向我,该不会打算连我一起下手吧?

  我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合起手掌。

  “那……那个……我……呃……很……很高兴见烙里……”

  不管三七二十三总之先赔罪吧。

  “那个……这个……对……对不……”

  “你还好吧?”

  对不起——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地板吱呀吱呀作响。

  “这笨蛋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人的气息渐渐接近。

  “所以呢……”

  所以呢——从这句开始声调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刚才那样嘶哑的声音,感觉一开始站那里的少女要是用普通的语气开口的话应该就是这种声音了吧。

  过了一会儿,肌肤的感觉告诉我有人站在眼前。我惴惴不安地张开眼睛。

  “哎……哎?”

  “我是问你,嗯……那个啦。光有没有对你毛手毛脚……还有……你感、感受到快感了没?”

  卷发上绑着缎带,穿着轻飘飘的少女露出严肃的表情凝视着我的脸。她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

  咦?这次换那名女性不见了。跑哪儿去了?

  “请问……”

  “嗯?说吧。”

  “刚才那个……不男不女的姐姐她怎……”

  么不见了?——话还未出口,一阵冲击从天而降,我眼前变成一片空白。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我坐在椅子上,头上还顶着冰袋。面前的连衣裙少女一个劲地在道歉。

  “都是因为光的事让我一时上火,不知不觉就动手了。”

  “不,没关系。不用道歉啦,我也是,该说是肚子藏不住话呢……还是说一慌神就口不择言呢。该道歉的反而应该是我。明明就不知就里,还……”

  我慌慌张张地伸出没扶冰袋的那只手制止低头认错的梨花。

  “嘛,初次见到你的话谁都会吓一跳。アンシー里的人虽说也是五花八门,不过你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要你多嘴,你个色情魔王。闭嘴啦!”

  “呜哈!”

  力王丸扔出的带心形的坐垫正中光姐的脸。她醒得比我要早一些,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没错,这位力王丸似乎也是一名アンシー。

  而且现在这样穿着轻飘飘的连衣裙的可爱系少女的状态是拔刀前,刚才的第三性姐姐……订正,帅气的成熟女性才是拔刀状态下的他。

  “虽然很不甘心,我是不折不扣的男生喔。”

  力王丸双目低垂,温顺地说道。这个人,也就是所谓的女装少年吧。做梦也不曾想过会在高中见识到这样的人物,让我吃惊不小;但更让我惊讶的是,经过打扮后,这个人活脱脱就是个真正的女孩子。在班上抛头露面的话,追求的人想必会趋之若鹜。这样可爱的人,叫我如何相信他是男人。

  另外,要从拔刀状态回到男儿身,只要想像把拔出来的刀收回自己体内就行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拔刀状态下在精神或体力上处于濒死状态时也会变回去。等会试试吧。老实说我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想变回男儿身了,但身不由己,现在已经完全错过变回去的时机了。我的刀正搁在离我有点距离的地方。不再是一开始裸露的白刃状态,而是收纳在被我想像出来的刀鞘中。当アンシー还真是挺方便的。

  “听说只要拔刀就能变成女孩子后,本来我是想速战速决,速速折刀,好尽情享受当女孩子的生活。谁知道……我拔刀后的模样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怎么说呢……怎么说呢……你懂我的意思吧?就算身体机能完全成为女性,长着那张脸的话,根本就没机会穿可爱的衣服留可爱的发型了嘛!讨厌,上帝好欺负人!为什么光和你就能变得这么可爱……!”

  力王丸叹着气。手托粉腮,秋波低垂——略带忧郁的一举一动,犹如怀春少女般,散发出少女特有的迷人气息。这竟然还算是男人,根本是欺诈嘛。

  “我就说!朋很可爱吧!对不对,力王丸?”

  “因为可爱就该被你袭胸吗!你个流氓!”

  “噗嘎!”

  又是一个坐垫过去。这次是带着镶花的。

  “不过呢……好吧,的确是非常可爱啦。只要成为アンシー的话,不管再怎么不起眼的男生,基本都能变成十里挑一的水平;不过你的话,该怎么说呢……”

  刹那间,力王丸眼中掠过一道可疑的光芒,视线舔舐过我全身上下每一寸。

  “漂亮的鹅蛋脸,黑溜溜的眸子,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眼鼻,柔软丰润的嘴唇,再加上比肩稍微长一点、柔顺而不带卷曲的一刀切(一刀切,配合插图的话应该能看懂吧。原文キューテイクル,这方面的术语不熟,有更合适的译法还请指出)直发。一言以蔽之,就是天生的治愈系美少女了吧?还有身材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恰到好处。真是太美了。对了。如果是萝莉装的话,不管是穿哥特系还是甜蜜系的看来都会十分相衬呢,像个人偶一样,一定非常可爱。啊啊,要换成一般的制服的话,无论是水手服或者西装还是别的都一样会非常合身呢。再配上那种能让上衣底下的毛衣若隐若现的低腰裙;又或者穿上过膝长裙,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那种大小姐风格好像也不错啊。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缺了眼镜呢,嗯——气质挺阳光的,网球装也应该试一下;要试体操服的话,旧式的那种自然是唯一选择了。上身运动衣,下身短裤!要是能再进一步,全身只穿一件上衣,来一句‘这是前辈的衣服哦’——这种玩法太棒了!唔呼呼,说不定搭配那些格调很高的和系服装也不错呢。和服当然不用说;不过身为男人还是巫女服更让人向往吧。巫女!虽然有点歪门邪道,不过更煽情了!啊啊,还有各种各样的日常系衣服也是,真是值得期待……话说回来,好狡猾啊,这副身体,这张脸蛋!真狡猾,太狡猾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人家的专用模特了!”

  力王丸一边打量着我的周身,一边一口气不换地从头说到尾,最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呼吸急促。这个人……说不定有点危险。

  “啊——阿朋……这样叫你可以吗?你刚才在想我这个又危险又糟糕加外还可能嗑药了吧?”

  还没有想到这么恶劣的程度啦。

  “啊哈哈。那个啊,我是手工部的部长,制作洋服是我的兴趣啦。虽然我自己也想穿,不过毕竟有些款式还是希望能让更合适的人穿嘛。尽管一直都在寻找模特,但从来没找到过万能的活动衣架。所以看到像你这样类型的女孩(注:这里要说明一下,原文用的是”娘”,一般念musume,,为女孩或女儿之意;但日语中常有为现有汉字注上新的发音以构成新意义的现象。如此处,若注为ko(子)的话,就是轻小说常出现的”这孩子”之意。根据本书背景推测此处应该念为ko,作者利用日语的特殊习惯设了一个双关——字面意思是”女孩”,念出来就变成了”孩子”),就觉得非你不可了。”

  “哈、哈啊……”

  “好了,乖乖投降当她的模特吧,这样一来我的负担也能轻点。”

  “光,你那份还是不会少的,放心好了。”

  “呜、凭什么啊!还打算让我穿那些麻烦得要死的衣服啊!?”

  光姐和力王丸两人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如果只听声音的话,会让人产生在那吵架的是女生的错觉;然而这里却是男校。不仅如此,我明明是个如假包换的男生,现在就成了力王丸口中穿什么都十分合适的美少女。

  “话说回来,光。你怎么会有备用的拔刀芯的?原则上应该是一人一支吧?”

  “嗯?啊啊,这个嘛。以前随手多顺了一支,还好派上了用场。”

  “哼……也罢,反正结果上是OK了。如果伤到的是普通学生,还不知道老师会对我们施加什么样的惩罚呢。”

  我一面将他俩的对话收入耳中,一面低着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女孩子。胸前的双峰撑起蓝色布料,强调着这个事实;仔细感受一下,脖子后面的头发摩挲着皮肤的感觉也与平时迥异。轻轻地把手覆上胸部,得到的是温软的触感。碰触和被碰触的感觉一同传来。毋庸置疑,是我自己的胸部。女孩子的胸部。女孩子的身体。就是这个部位,刚才被光姐……

  毫无预兆地,小腹忽地开始悸动。刚才被光姐抚摸时候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身体开始渐渐升温……

  “喂,朋。虽然我是不介意欣赏这种场景啦……”

  “诶,啊!你在做什么啊?难道……你该不会想变成真的女生吧?”

  眼前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女装少年——惊愕的声音令我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我的一只手按住胸部,另一只手的手指正朝小腹匍匐前进。

  “哇、哇!”

  我慌慌张张地拿开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一样的姿势。不妙,脑袋完全被身体媚惑了。万一刚才没人提醒我的话,一旦尝过那种滋味……

  “嘛,如果你执意要选择主动折刀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那个,我是个人情况特殊,所以折刀对我来说没什么好犹豫的。不过你一个正常的男孩子,至少在折刀前再多考虑一下比较好喔?”

  这两人好像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关心着我。

  “请、请问……折刀是指……”

  其实从事情的前后关系,就隐约能猜到几分。不过为了把自己注意力从火热的身体上转移走,我还是把从刚才就藏在肚子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刚才力王丸也说过,“速速折刀,尽情享受女孩子的生活”,折刀这个词的意思是……

  听到我的疑问后,光姐轻轻叹口气,随即换上认真的表情直视着我。

  “我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自己的刀被折断,又或者做出不像男人的行为,就会被困在女人的状态,再也变不回原本的身体。在我们アンシー之间,折刀就专指无法变回男人这件事。”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刚才只差一步,我就会折刀,然后变成女人了……咦?光、光姐,你刚才、你刚才该不会是打算骗我折刀吧?”

  千钧一发。要是力王丸没出现的话,我就被光姐骗得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啊啊,没错啊。我是想把你折掉来着……你感觉如何啊?”

  光姐露出坏笑。看到她的表情,我的怒火越发上涌。

  “为、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可是差点就变不回男人了啊!”

  “啊,那样不挺好吗?”

  光姐扭向一边,对我的愤怒满不在乎。一旁的力王丸不知道为何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说嘛,感觉如何?”

  又在催我了。我转动着因为怒气而变得不太灵光的脑袋。

  “哪有什么如何的……”

  这叫我怎么回答啊。变不回男人。我从来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更不必说作更进一步的想像了。脑中有过的,最多只有由男变女的抽象概念罢了。

  现在来设想一下——我不是暂时性地变身,而是名符其实地变成女孩子的话……有一种会失去许多许多东西的预感。大概很多事情需要从头学起吧。至今的人生或许也将化为乌有。最重要的是,我周围的人——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朋友,我又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呢?

  “好怕……我好怕……”

  没错,这一刻支配我全身的,毫无疑问是恐怖。

  “这样啊。怕……是吗?”

  我说光,你什么意思啊?——力王丸的话遭到了无视。光姐继续说下去。声音冷彻刺骨。

  “那样的话,被你打倒的家光又如何呢?象征自己男性身份的‘刀’,就这样被毫不犹豫地、不由分说地一刀两断——你有想过吗?”

  家光。刚才持突击枪和我战斗的西装姐姐。那个人也是アンシー。那么,虽然外表是女性,其真实身份却是男人。那把土龙枪就是他的“刀”,虽然后来被我乱舞的日本刀砍断了……砍断了?也就是说折刀了?折刀的人再也无法变回男性……

  “啊……”

  我把……我的刀把家光的枪一刀两断了。换句话说,是我把家光他……

  “因为我、我、我把家光……把那个人的‘刀’砍断了……所以他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当女、女人了……是吗?”

  事到如今,我终于开始理解了——我所做的行为,以及我的行为带来的后果。

  而这,恰恰是我极力避讳的行为。

  我现在生活在由我、母亲和姐姐组成的三口之家。父亲已在一年前故去了。

  父亲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属于笑口常开的那种。即便发现我搞恶作剧,他也会耐心地问我这样做的原因,而不会对我严加呵斥。有时甚至会提出更有意思的方案,让母亲头痛不已。

  除了那一回,唯一的一回,和气的、温柔的父亲对我发了火。

  那还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那天,从学校回来后,我把书包往玄关一扔,就直接奔着附近的公园去了。那里本来是一块按照土地规划而在住宅区之间留出的细长空地。后来有人对这块空地加以改造,就成了现在这个小小的公园。里面的设施很少,只有滑梯、沙坑和两个并排着的秋千而已。也因为这个缘故,会来这里玩的人少之又少。对于没有同龄玩伴,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我来说,这个公园不啻是个小小的王国。尤其是滑梯顶端的平台。那是公园中的最高点,坐在那上面眺望街道、仰望天空,是我的乐趣所在,也是我每天的必修课。然而在那天,那里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占领了。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留着齐肩的头发。那个小孩就这样坐在我的特等席上,出神地眺望着天空。本以为这人迟早会回去的吧,就边荡秋千边等。但是,那个孩子一直怔怔地望着天空瞧个不停,完全不见要走人的迹象。我继续等。可随着天色一点一点地被染红,我开始焦躁起来。然后门限时间一点一点地逼近,这份焦躁又开始加速。其实最令我不满的,是自己一贯的居所被人鸠占鹊巢这一点。我下定决心,向那个小孩走去,沿着台阶登上滑梯。即使距离近到我的鼻息快要吹到眼前的背部了,小孩也没注意到我,继续望着天。这种态度让我越发生气,然后——

  下一个瞬间,我看到的是那个小孩从滑梯的平台笔直地往地面摔下去的情景——就这样头下脚上地栽到了地上。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连那孩子是否平安都想不起来。不过多少还留存着去医院探病的印象,想来还是活着的吧。事后我才听说,那孩子只是到亲戚来玩的,并不是附近的人。到那天为止都没见过,应该是确有其事吧。

  不过,那时候父亲说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狠狠扇了我一耳光,父亲自己忍不住热泪盈眶,接着紧紧地按住我的肩膀,说道——

  “不管做了什么,至少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我受到了震动。不仅是因为父亲对我发火而害怕,更是因为自己惹父亲生气而羞愧——现如今,当时的感受已经不是那么鲜明,不过我猜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自那以后,我尽可能不去影响到他人,努力做一个平均的平凡的人类。我没有那个自信去承担责任,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什么都不要做。因为这个缘故,也曾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不过我并不后悔,反而已经习以为常了。尽管如此,偶尔还是有对他人造成伤害然后对方找上门来的情况。这种时候,我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责任,一直到对方说出”不必了”、”够了”、”我原谅你”为止。开始的时候,纵然对方已经不追究了,我仍然会感到过意不去而缠着对方补偿他们。不过后来发现追得太紧了反而会惹出另外的事端,就不再这么做了。

  然而。然而,我却用这双手把一个男生变成了女生,永远地剥夺了他作为男性的权利。

  这不是父亲所说的“做了什么”又是什么呢?既然如此,我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去扛下这份责任了。然后具体来说,要在这种情况——男生变为女生——下负责……果、果然只能是结、结、结婚了吧。

  “我倒觉得重点不在结不结婚这种简单的问题上面啦……?”

  这声提醒让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原来是光姐说的。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着半边脸颊,她看着我,一副哑口无言的神情。不知何时坐到她旁边的力王丸也是,泪水涟涟的,手上还拿着手帕。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过去啊,阿朋……呜呜呜……”

  咦?感觉有点不对劲。

  “……请问……难道、我刚才、全部都、说出口了?”

  我轮流看着两人,确认着当前的状况。光姐保持着托腮的姿势,一只眼睛眯着另外一只略微张大一些,开口了。

  “是啊。从公园开始,到你想当个平均的平凡的人为止,一字不漏全部说出来了。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这种属性的啊?”

  咦、咦!说出来了?至今为止从来没对人提过的、微不足道的秘密,我可是把这当作自己的圣域、当作男人的勋章来珍惜的,怎么就、怎么就说出来了啊!呜哇,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这副身体的错,错不了!话说回来,属性又算什么啊,问题在这里吗?

  我开始坐立不安,绕着桌子团团转。手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交叉抱胸。怎么说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自己的妄想被人发现更丢脸啊。

  “好啦,你也不用想太多。”

  咔嗒。光姐站了起来,发出不小的声响。

  我保持着抱头的姿势,把脸转向光姐。

  “关键是,你的‘刀’拥有这种能力,要是你一时兴起到处乱砍,可是会闹出大乱子的。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点……不过你都奉行非暴力不抵抗主义了,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光?啊,都这么晚啦。等一下,今天我跟你一起去。”

  光姐背对着我们,把手伸向房门。力王丸瞅了眼墙上的时钟后也站起身。我也跟着看向时针。已经六点四十分了。

  “别,今天也是我一个人就够了。你陪朋一块儿回去吧。一路上也好跟他解释下‘刃’(ヤイバ,念作Yaiba)啊刀竞大武会啊这些事,还有我们的目的也是。”

  “这样啊……好吧!我明白了,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这样的‘刃’要是被学生会抢到手了,对我们可是个大威胁哦?就算用上武力,也应该趁今天把他拉拢进来比较有利吧?”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话中的‘ヤイバ’,是指刃?那也就是刀锋的意思啰。待会力王丸——虽然可爱,但毕竟还是男生——要跟我谈这种带着危险味道的事情吗?还有,目的又是?不过这样说来,不惜将自己的男征变化成武器,自身也变成女性也要战斗的理由……我只听过争夺领地啊刀竞大武会啊这些零碎的信息,对于目的这最关键的那部分,依然一无所知。

  “我也是非常想要他啊。只不过,我让朋拔刀的初衷只是为了帮他从那个金槌白痴那里脱身,属于非常情况下的一时之计。要不要作为アンシー继续战斗下去——这才是他首先应该决定的事情。假如最后的结果是朋将成为我们的敌人……”

  光姐顿了顿,把脸转向我。

  “只要那是你的选择,你的意志……我也会加以尊重。”

  不知为何,她的口吻显得毅然决然,听起来好帅气。处于男性状态的时候必定也是个大好人吧。话说回来,身上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勉强要形容的话,就是……胸口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力王丸,发现他也红着脸,简直跟坠入爱河的少女一样……啊、该、该不会他们两个正在交往吧?咦?不过,光姐和力王丸都是アンシー,那不就是两个男人吗?不过力王丸长得这么可爱,好像又不成问题。嗯,这种状态下性别也不是距离了……?唔——脑子越转越糊涂了。

  “啊啊,对了。朋,过来过来。”

  光姐忽然转过身来,拍了下手心,向我招了招手。是怎么了?

  “呜哇!”

  踩着小心翼翼地步子走近光姐身边后,我的脑袋忽然被一条手臂箍住了,整个人被揪着转到背对力王丸的方向。紧接着,保持着身体紧贴的状态,光姐把脸凑了过来。

  “我先跟你把话说清楚了啊。刚才的那件事只是紧急事态下的无奈之举罢了,明白了吗?”

  “哈咿?刚才的?”

  “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看见点血就变得歇斯底里,我根本就没必要干那档子丢脸的事啊!”

  “看见点血?歇斯底里?你、你在说什么啊?”

  “!?该、该不会你已经忘光光了吧?不不,忘记了反而更好;虽然这样的结果让我有点受伤……不对不对,没这回事喔!?”

  在说什么哪?刚才?看见血后变得歇斯底里?让我想想。在情报处理室被卷入那场疑似爆炸的骚乱,手上和脸上都受伤了,那时倒是出过血来着……

  然后就是我被血和伤以及爆炸声吓得脑子乱成一团,身体不由自主地死死抓着眼前的救命稻草。再然后,为了安抚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的我,少女她……

  “啊!”

  想起来了。霎时间,我的脸红到了耳根。柔软的触感在心头苏醒了。

  这么说来,刚才我被光姐……

  “想、想起来了吗?不对,忘掉它!给我忘掉!我、我可不需要你来负责喔!真的!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说会不定会这对这件事念念不忘而已!”

  连珠炮般的话语,从那两片丰润柔软的可爱嘴唇间飞涌而出。刚才就是这对唇貼在了我的唇上……那不就等于、我跟光姐……

  “接、接吻!?”

  “哇——!白痴!别说出来啊!笨蛋!去死吧!那种情况怎么能算接吻啊!”

  “是、是吗?我……还是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啊!啊、笨蛋!不对啦!瞧你都让我说了些什么!就说不是那么回事了!”

  “光姐也是第一次吗!?怎么办呢……我听说女孩子的第一次可是非常珍贵的啊?既然这样,这份责任果然还是应该由我来……”

  “不用你负责!你别给我负责!”

  “啊……不过是光姐也是アンシー,真身是男人啰?这样算来我的初吻是给了男人!?”

  “我这副样子哪里像男人啊!唔……不过アンシー的话,这种说法好像也成立。啊啊,真是,够了!别说了!真该死。是我自己笨,就不该问的啊可恶!”

  “嗯?怎么了?你们聊什么呢?我好像听见有人提到接吻了?”

  力王丸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不出声地观察着我们。一听到这种能激起少女情怀的单词,他就飞也似地朝这边跑来。

  光姐二话不说,一把甩开我,拉开了门。

  “明白了吗,朋?给我忘掉它!绝对不许来负责哦!这件事归根究底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想做才……呃、这种说法也不对!啊——!!”

  连耳根都红透的光姐一脸吓人的表情,朝我大喊大叫,最后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体育仓库。身后一头金发随风飘舞。

  “讨厌,什么嘛!两个男生背着我说悄悄话,真过分!”

  你自己不也是男人啊!——我沉醉于光姐残留下来的香气,连像这样反驳都顾不上。

  初吻吗……看来这下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光姐是个大美人,本来这是件值得欢喜的事儿,可偏偏是男人。哈啊,心情好复杂。

  到了七点整,钟声响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据说这是通告アンシー们最终放学时间到了的信号。声音一响,アンシー们的拔刀状态就会被解除,不得不踏上回家之路。

  钟声消散,我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变回了原来的制服。这意味着身体也变回了男儿身。

  手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在皮肤上留下轻微的小红点。估计脸上也是一样。看来,拔刀后,连拔刀前受的伤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回复。

  由背上长着翅膀的青铜狮子像镇守的正门前,一个娇小的女孩正背倚着门柱站着那里。用双手提着的书包挡在裙子前面,只用视线在四下张望。包上挂着满身是血的走可爱路线的熊、即便是客套话也算不上可爱的出处不明的某部落的诅咒人偶,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物品,看起来包里的东西还没外面挂的重。这个女孩,正确来说是女装的男孩,与刚才分别时一样,全身包裹在袖口领子和钮扣周边全部绣着花边的粉色系连衣裙里。

  在宣告最终离校时间到来的钟声时被解除拔刀状态后,我又回了一趟职员玄关去拿鞋子。力王丸也说他还有点事要办,便约好在正门前汇合。

  “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全力冲刺,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跑去。听到我的声音后,力王丸朝我转了过来,表情忽地变得明亮,但立刻又笼上阴霾。

  “朋、阿朋?”

  力王丸有点不安地向我确认,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自然而然摆出由下往上仰望的姿势。不妙。好可爱。不过他可是男人啊。虽然我没亲眼确认过,不过本人都表示肯定了,应该差不离。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力王丸看起来是发现了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不由得害起羞来,移开了视线。时值六月,白昼的时间已经开始变长,天色仍然是亮的。

  是怎么了?他没有回我的话,一直保持沉默。唯有几名学生从我们背后经过的脚步声和黄昏时刻的独特气氛支配着四周。

  我偷偷地把视线移回到少女身上。那双大大的眼睛一下子飞入了我的眼帘,视线里面仿佛充满惊讶。该不会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难道是钮扣扣错了?又或者是上衣前后穿反了?我慌慌张张地把全身上下确认个遍,但并没有发现与平时有什么不同之处。

  “请、请问,力、力王丸?我怎么了?”

  “你、你的制服……”

  轻轻的,少女开口了。眼睛中倒映着我……不,应该是我的制服,我直到上周还在就读的前一所学校的制服。

  “这件制服……难道莫非该不会……刚才因为隔太远所以看不见……”

  力王丸说出了我之前所上高中的名字。之前的学校,几乎包含了我中学时代的所有回忆。那是所初高中连读的学校,因为”三高”而出名——偏差值、学费、声誉都极其的高。那里的学生差不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包括我家。父亲仍健在的时候,我家也是比较富有了。

  “呃……嗯,算是吧。”

  我暧昧的肯定,让少女双目生辉……不对,应该说闪烁起欲望的光芒。

  “阿朋!竟然瞒着我不说,好过份!那所学校可是云集了前途无量、收入丰厚、风度翩翩、养尊处优、天真漫烂的少爷,只要能傍上一个就能让人麻雀变凤凰了。对女性来说,那可是酒池肉林的后宫乐园啊!为什么?为什么之前都不肯告诉我啊!”

  我被一步步逼近而来的少女吓到了。他的鼻息很急促。

  他的话其实很成问题,但我却无端地觉得错的是我。

  “对、对不起。可是哪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我跟你不是才相遇没多久嘛!”

  “才相遇没多久?你竟然说这种话!?这种高高在上的视线算什么意思?啊是了。对嘛。先观察我估量我,然后再决定是否要对我说实话,你一直打着这种主意对不对?你是在试探我对不对?过份!好过份!太过份了啦!”

  力王丸用瞪着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我,号啕大哭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有几名学生在远处围观着我们,而且还叽叽咕咕地交头接耳。

  “喂喂,那个男的把手工部的梨花妹妹惹哭了!””唔哇,那身制服……是那所名校的?”

  “男人跟男人的纠纷么……””不能这么说,就算性别错乱,梨花也算是为数不多能为我们带来心灵慰藉的存在啊!””说得也对。那就把那个男的……””饶不了他。””上不上?”

  我当真感觉到有杀气混杂在冰冷的视线中,向我的后背刺来。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当务之急是堵住这位搞错状况的姑奶奶的嘴……不对,是让他冷静下来。

  “等、等等啊,力王丸。你别这样。呃……求求你别哭了好吗。你想一想,刚才的事情经过,我什么时候有机会提起这种事情?”

  “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啊!”

  “呃……呃……我想说什么来着?要不这样,我、我给你介绍对象好不好?”

  朋友们的面孔一个个地在我脑海中闪过。美型系的有几个,阔少爷也有几个。至于是不是天真漫烂就不清楚了。

  少女的呜咽应声而止。

  “真的会给我介绍吗……没骗我?”

  由于脸埋得很低,他的表情我不得而知,但隐约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狡黠的味道。

  上当了!?话才出口我就后悔了。介绍对象……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吗?可是,眼前有个披着女生外皮的人在哭泣,袖手旁观实在有违我的一贯原则。背后投刺而来的杀气也已让我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呃……嗯,不错,如果我的朋友同意的话。”

  我刻意强调了”我的朋友”,表示主动权并不是掌握在我的手上。

  旋即,就好像刚才的哭泣不曾发生一样,少女满脸生辉,绽放出甜美的笑容。脸上看不出泪痕……果然是在装哭啊。

  小恶魔啊这个女装男!?

  “不骗人?好棒!梨花好高兴!但、但是一上来就是两人独处的话我会害羞的……改联谊吧。我,和阿朋,还有阿朋的两位朋友一起出去吃饭!”

  “哦、哦……”

  我不禁开始想像这幅光景。两个朋友加上我还有力王丸,一共三男一女坐在一起吃着东西聊着天。这能叫联谊吗?最关键的是,实际上不是四个男人嘛!

  “这话听起来可真有趣呐。”

  正当我打算提醒重新变得活泼而拜金的力王丸时,冷不防地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我。

  是我听过的声音,只是想不起来那是谁的。

  反射性地转过身。那里站着一名女性。看见她的脸后,我陷入了错愕之中。事情太过突然,我一时失去了言语,嘴巴像只缺氧的金鱼一样无声地一开一阖。

  “不过我可不准。联谊这样肮脏的事情,我是决计不会让我的达令参与的。因为达令可得好好负起对我的责任呐。啊,不错!负起责任,只爱我一个!一辈子都只为了我一人而活!”

  是一辈子喔——像个普通女高中生一样穿着女式衬衣和裙子的女性冷酷地说道。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却决没有在笑。那双眸子,仿佛由寒冰雕成一般,用冰冷而深不见底的目光凝视着我。

  力王丸代替我叫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家光……”

  “……看来你真的是被折刀了呢,连在拔刀空间外面还保持着女人的模样。”

  力王丸一面替铁板上滋滋作响并发出诱人香味的圆形什锦烧涂上酱,一边轻声确认道。他点了猪肉味的。

  “拔刀空间?”

  我鹦鹉学舌地跟着重复了遍。这么说来好像光姐也提到过来着。

  “アンシー只有在被称作拔刀空间的特殊场所才能拔刀。拔刀空间本身分散在火群棚市内各处,火群棚学园是其中最大的。其他的拔刀空间还包括以火村棚车站为首的若干商业设施和公共设施。可能还有几个未公开的,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不过,是アンシー的话,一旦到了拔刀空间,或多或少总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家光细心地解答了我的疑问

  “啊!不过呢,阿朋,在学校外面还是不要随意拔刀比较好哦。因为超出了老师们的管辖范围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无法地带了,而且要是变身的时候被普通人瞧见了也很麻烦的。”

  力王丸接过话题。原来如此,还不能被普通人发现啊。

  “但其实,有的アンシー家住在拔刀空间内,而他本人又好死不死偏偏拔出刀来——这种情况才是最糟糕的。”

  “这又是为什么?”

  要是家在拔刀空间的话,不正好方便作变身的练习吗?也不必担心被别人发现。啊,是因为有被父母撞见的风险吗?

  “据说啊,凡是住在拔刀空间内的アンシー,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折刀了。”

  “咦?”

  “这不明摆着嘛……”

  霎时间,凝重的气氛支配周围的空间。然后力王丸像是下定决心,开口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思春期的男孩面前有一副女孩子的身体,而且想摸就摸,为所欲为哦?如果是我的话大概还经受得住诱惑啦……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绝大部分都没有性经验,尤其是アンシー的话更是毫无疑问的铁杆处男,想也知道……”

  “会折刀也是无可厚非了。”力王丸说完,抬起眼皮偷偷瞄了我一眼。

  我的心突然猛烈一跳。刚才我不就是……

  一想起那件事,我的脸便开始发红变烫;明白了力王丸话中的警告意味后,又开始变得铁青。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我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算了……不提这个了。倒是家光,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力王丸把视线移向铁板上的猪肉馅,换了个话题。

  “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失礼呐……你这人……罢,告诉你也无妨。自从我被达令的那一发征服之后,思慕之情就一发不可收呐。”

  家光面对力王丸,坐在我的左侧,左手操纵着锅铲灵巧地翻动煎饼。她点了海鲜馅的。有虾、乌贼和扇贝。顺便说一下,她闲着的右手正挽在我的左臂上,而且还顺势依偎在我身上。

  “什、家光,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有点那啥……好像会招来误会啊……呜哇!”

  右手操纵着锅铲把自己的饼酪馅料拍平再翻过来,我用眼神向家光作出无言的抗议。但由于她衬衣衣襟开得大大的,雪白的胸脯一下子飞入我的眼帘。吓得我慌慌张张地扭过头去。老实说……还挺有料的。

  “的、的确,把你变成女孩子是我没错。可是,那个……刚才我也说过好几遍了,我完全不知道我的‘刃’会有那样的能力啊。当然,责任我还是会承担的。”

  为了摒除杂念,我开始扫视墙上的菜单,一边重复着从学校到这家店的路上就解释过好几次的话。

  导致家光无法变回男性的原因,除了我的刀的特殊能力——统称“刃”——再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刚才在体育馆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从光姐口中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力王丸也表示了肯定。

  “嗯?达令,你还想要些什么吗?……啊……”

  家光对我突然转开视线的举动产生了好奇,询问道。不过看到我通红的脸后,立刻就明白了我别过头去的原因。

  “达令,我原本也是男生,这种心理我也不是不懂。我的胸部,让你很在意吧?不要客气,尽管看不要紧。因为这是我故意露出来的喔。而且啊……”

  里面没穿哟——家光故意凑到我的耳畔低语道。声音甜甜的。

  经她一说,我充血的地方已经不仅止于脸了,连那里都开始遭到波及。给我忍住啊!

  “喂!我说也贴太紧了吧你!好歹在今天傍晚之前都还是个男人,怎么变性比变脸还快。真教人不舒服。”

  冷眼旁观的力王丸大口咬着什锦烧,不满地抱怨道。说到让人不舒服,扮女生能扮到你这份上的男生我觉得也有得一拼了——这种话我当然只好在脑中想想,决不敢说出口。

  尽管遭到这种侮辱性的指责,家光仍旧不以为意,反而变本加厉地双手掴住我的左臂,使劲地往她那边拉过去。

  我感觉到一团柔软的物体正贴在了我的肘部。那份柔软得几近凶恶的触感,证实了我方才的感想。

  好大!虽然之前自己身上也不是没有,但毕竟这山不如那山高。能够一面体验厮磨着这个冰美人的胸部的触感,一面心跳加速,可谓男人至高的幸福。事实上,从刚才开始,确切地说从从学校出来直到现在,我俩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我的心脏也一直不听使唤地保持着高频振荡的模式。

  “啊,怎么啦?你在妒忌我吗?真讨厌呐。你要是觉得羡慕的话,自己也大可以去试一试嘛。像这样用胸部磨蹭自己喜欢的男性的手臂,对于女生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吧?”

  力王丸咬紧嘴唇。最后那句话好像说到了他的痛处。

  “啊……真是抱歉。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到现在还是男生来着?明明有拔刀的能力,真是可惜呐。”

  家光将这无可动摇的、并且让对方最为在意的事实化为语言的攻势,步步紧逼。她好像也知道力王丸讨厌自己变身后的模样,毕竟他们好像已经有过几次交手了。

  “伦、伦家才不是男人啦!伦家是女孩子啦!胸、胸、胸部也是,虽然现在看不出来,总有一天会大起来的啦!”

  伦家……泪眼汪汪的力王丸的口气已经完全退化成闹脾气的幼童了。看到他阵脚大乱,坐在我身边的冷酷军师乘胜追击。

  “呵,那可真是蔚为奇观呐。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达令分你一半好了。不过……这种身体上会长出胸部来……那是病,得治啊。”

  力王丸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两只拳头握得死紧,肩头簌簌地颤抖着。

  “呜……呜呜呜……该死该死该死!你这、你这、阴险的人妖!”

  最后的垂死挣扎。

  也遭到了镇压。

  “哼哼哼,很遗憾。从今天开始就是阴险的女人——如假包换的女人喔。日后还能替达令生小孩呢。”

  致命的一击。啪叽一声,力王丸像是遭受迎面重创,瞬间石化了,像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我转过去看家光,正好与她的目光碰个正着。她好像已经对面前的敌人失去了兴趣,开始凝视着这边,而且身体黏得越发紧了。

  力王丸这次流下了真正的眼泪,口中可恶可恶地咒骂着,开始扫荡自己的那份猪肉什锦烧。泪中还掺有血色,想必不单单是我的错觉。

  怎么办好呢……我同时琢磨着左边的少女的心思,同情着眼前的少女的惨状,盯视着把饼酪煎得发焦的铁板,叹了一口气。

  在校门相遇后,我和力王丸跟家光三人决定边吃晚饭边谈。本来我是想早点回家的,但力王丸又使出了装可怜的本事,家光更是说出”不肯负起责任的话,我只能一死以谢天下”这种耸人听闻的话,吓得我不敢不跟着过来。不能怪我呀,当时家光都从包里掏出刀子,毫不犹豫地拿刀锋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还一副目光冷峻,神情残忍的模样!我的天!

  谈话的地点选在了火群棚商业街的什锦烧连锁店,而理由只是因为力王丸有这里的半价劵。

  “呃……那家光明天开始有什么打算?火群棚可是男校啊。”

  短暂的沉默后,我一边把已经完全焦掉的饼酪什锦烧盛到盘子里,一边丢出了改变话题的引子。加上调味酱与蛋黄酱和青海苔跟木鱼还有红姜,完成!

  “‘家光’这个志士名已经在今天作古——刚才我说过了吧,达令?请叫我的本名,光羽。”

  志士名是拔刀状态下使用的化名。据说所有的アンシー在拔刀时都会使用自己中意的志士名。使用志士名的理由分为好几种,其中最单纯的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本名。大概算是为了避免拔刀状态以外发生争端的一种心照不宣吧。

  家光本名松平光羽(MatusdairaMitsuu),志士名是根据松平这个姓和光羽的光联想出来的。

  顺便说一下,力王丸用的则是本名。“我用这副模样参加的战斗的时候比较多,很容易就暴露了,就算隐藏姓名也没意义啦。”这是他本人的说法,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过还是请你叫我梨花,尽可能的话。”

  “呃……那么,光羽?光羽打算怎么办呢?那个……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男人突然变成女人之后,像户籍呀家庭呀这方面会变成怎样呢?”

  我把化成焦炭的饼咔嚓咔嚓地塞进嘴里,问出了触及核心部分的问题。怎么说呢,男人变成女人的过程和原因我是不大清楚,不过之前自己都变身过一回了,也由不得我不信了。更重要的是,因折刀而无法变回男儿身之后,究竟会造成怎样的不便呢?虽然拿这种事来问被折刀的当事人显得很不近人情,但好奇心以及对即将展开却前途未卜的新学校生活的不安驱使着我不得不开口。

  “啊,我也想知道。这方面的传闻虽然听过不少,但像这样跟真正折刀的人交谈还是第一次呢。被折刀的学生们都不来学校了,等到我察觉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搬走了。连用发邮件之类的手段都完全无法联络上。记得是……被改写成生来就是女生的事实来着。不对呀?我听到的说是连他们本人都会把自己当成女生的啊……?”

  力王丸一边喝着乌龙茶一边跟在我后面问道。铁板上他的那份已经一扫而空,脸上也不见了哭泣的痕迹。

  “哼哼哼,问得好。难得有机会,我就坦白告诉你们吧。”

  光羽干脆地松开纠缠着我的那条胳臂,正襟危坐。她灵巧地把铁板上剩下的海鲜什锦烧盛到自己的盘子上,接着放回锅铲,然后平静地开始讲述。

  “从头说起吧。那时,我的土龙枪被达令……被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木之崎阿朋砍断后,我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最后还失去了意识。等到醒过来时,人已经在保健室了。”

  ***

  光羽的回忆——

  火群棚学园的保健室。乍看之下,这个只是个平凡无奇的保健室,面积大约是一个普通教室的一半。里面有三张用帘幕隔起来的床,几个钢制的架子,还有一顶上面摆放有书本的办公桌。

  家光正抱着头坐在其中一张床上,嘴里不停地嘀咕着。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性。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吊带背心,下身则是一条皱巴巴的牛仔裤,最外面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白大衣。略带红色的头发梳成三七分,自然而然左右分开。年纪大约在25至30之间;但因为整体吊儿郎当的形象以及黑眼圈的关系,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这位有着一对如猫一般锐利的瞳孔的女性名叫穂积,正是这所学校的常任保健医生。

  “那么,你就是那个被折刀的学生了?”

  穗积打着呵欠向面前的红装少女发向。但家光仿佛没注意到她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事实上就是没听见。

  “喂——小伙子,啊……现在已经成姑娘了啊。喂——大姑娘——?”

  穗积用没什么精神气儿的腔调又唤了家光一次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伸向她的肩膀。家光立即有了反应,她嚷嚷着意义不明的话,打掉穗积的伸出的手。然后上半身开始焦躁不安的乱动。

  “好了好了,别乱动啊。麻烦死了,怎么我老摊上这种事啊!喝!”

  穗积不耐烦地用指尖戳了戳像犯癫痫似的少女。家光的暴动随之嘎然而止了。

  “很好很乖,清醒些了没?大姑娘——说错了,贪睡鬼早上好啊。”

  “穗积……医生……”

  家光恢复了正常,证据就是她瞳孔的焦点正确实地停留在穗积身上。

  这种“刃”的能力,即使是在允许拔刀的空间——亦即拔刀空间——内,也只有穗积一人能使用。通俗来讲就是精神操控,属于催眠术的一中。由于这种能力相当的危险,纵使在学校内部也只能在这个保健室内发动。

  “承认了自己折刀的事实,却依然无可避免地遭到精神上的冲击。另外对于穗积所说的话,则要不加怀疑的全盘接受。”——刚才穗积就把家光调整为这样一种极为方便的状态。要安抚原本一直生活在温室里,却突然面临不得不拔刀战斗并且性别转换这种异常处境的学生,这种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那么,我要开始问啰?这关系到你今后的人生,劝你什么都别隐瞒,老老实实地全部回答出来。呼哇——啊,昨天不该上色情网站上到那么晚的。困死了困死了。”

  换成平时,家光多半会大加指责:“身为教师,这种生活态度成何体统?”但现在的他——不对是她,已经没有余力来督促她了,眼神空洞洞的,整个人一动不动。

  穗积依次确认了家光的姓名、年级、家庭成员、个人经历等学校档案中的个人情报,又询问了折刀的原因和当时的情况,最后还向她打听可曾有将别人断刀的经历。据说曾经有一名被折刀的学生在拔刀空间内部失去了行踪,而有传闻说那个学生至今仍然在这片邪恶的拔刀空间内彷徨不去。

  事务性的盘问结束之后,穗积的口吻忽然一变,不再像刚才那样懒洋洋的口气,带着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应有的威严。

  “好了。拔刀,战斗,然后悲惨地被人折刀,失去变回男儿身的机会——对于这种アンシー,他只有两个选择。不,说得更确切一点,如果是普通的アンシー的话,一旦被折刀,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信息就会立即遭到改编,连选择的余地都不会有。只是也会出现像你一样,对自己曾为男性的事实念念不忘的人。只有这种人才会到我这儿来。”

  “两个选择……我还能……变回男人吗?”

  “这个你还是死心吧。”

  满面憔悴的家光抱着些微的希望开口问道,却遭到穗积毫不留情地否定。家光发出失望的叹息,阖上眼皮,牙齿微微吃进唇肉里。

  “虽说是两个,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是否要消除记忆,只有这点差别而已。”

  “消除记忆……是吗?”

  “不错。说不定你自己也知道,在你折刀的那一刻,蕴藏在刀中的能量就发散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使得整个世界都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女生’这一点为前提进行了修正。事到如今,不管这个世界之后如何改变,也不能动摇你已身为女人的事实。”

  “世界已经修改过了?骗人……你骗人!”

  家光从床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逼近穗积。

  “没骗你。”

  穗积温柔把手搁在家光的双肩上,把她按回床边。

  “从呱呱坠地时就被判断为女婴,幼儿期时作为女儿而受到养育,作为女孩而度过小学生活,作为女生而从初中毕业,作为高中女生而生活至今,这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过去。在小学时代说不定对同班的男生有过淡淡的初恋情愫;升上初中后说不定有为第二性征的出现而烦恼过;在高中时说不定对年轻的男老师着过迷——留给你的,就是这种跟普通女性无异的人生。”

  “骗、骗人……那样的话,我的……我作为男人而经营至今的人生已经……”

  “……很遗憾,不复存在。不对,事到如今应该说是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

  “那么……也就是说……至今为止的我,坐在这里的我,我的存在已经全部化作泡影。作为男人的松平光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对吗?也就是说,我已经……”

  家光试图用最简洁的字眼来总结这场飞来横祸。

  然而这话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得出口的——自己已经……

  “死了喔。男性的松平光羽,已经在今天成为历史。”

  保健医生丝毫不顾及她的心情,直截了当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

  这句话,经由”刃”的力量,令处于催眠状态下的前少年全盘理解了这个事实。

  “哇啊啊啊啊——”

  家光爆发出一声叫喊,最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低声抽泣。

  穗积在光羽身边坐了下来,揽过那因为哭泣而使得肩膀不停颤抖的纤细身体,将她的头捂在自己的胸前。

  “别难过了。是男是女并没什么大不了。活着就是一种福气。你的人生还长得很呢。”

  “呜……呜呜……”

  女性安慰着少女,口吻犹如圣母一般充满了慈爱。

  “要这样想——你并不是失去了男性的身份,而是得到了女性的人生呀。”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保健老师仍然承受着少女的体重,仿佛要分担刚刚降临到她身上的重量似的。

  “人生要向前看。”一会儿,确认呜咽声已经渐渐轻了下去,穗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补上一句。

  光羽变得冷静了些。她对着穗积的背景发出疑问。

  “……医生……那选项这种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都成这样了,谁还会想要保留曾为男人的记忆啊……提供这种选择,不觉得反而更加残酷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背对着光羽回答道。

  “嗯,你说得没错。这种选择对人往后的人生带来非常大的负担,我并不赞成这么做。只不过根据契约上的规定,我有义务给予你选择的余地。唯有这一点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还请你谅解。”

  双臂抱着胸前的她转过身来,方才犹如圣母一般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眼神如猫一般锐利,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简直与恶魔无异。

  光羽感到一股寒意。拔刀时的自己的表情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但眼前这个女人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却是另一种不同次元上的恐怖。

  “世界的修正,对那些与你在同一个拔刀空间内并与有过联系的拔刀者是不起作用的。换句话说,他们仍然记得你曾经是个男人的事实。他们之中,可能有人会表示同情,当然也有人会幸灾乐祸吧。”

  言下之意就是身为男性的自己仍然活在他们的心中。光羽的身体忽然晃了一晃,原本失去血气的掌心开始发热、冒汗。她紧紧地抓住床单。

  “你都被折刀了,而砍断你的‘刀’的人,却依然逍遥自在地继续战斗着吧。”

  喉咙发出空气进出的声音。说不出话来。当下的自己唯一力所能及的行为在光羽的脑海里闪过。她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人——保健医生的弦外之音。

  “不觉得可恨吗?不觉得不甘心吗?不觉得嫉妒吗?”

  光羽仿佛感觉到残留在体内的那最后一丝男性的矜持,正在这副女人的身体中蔓延。开始变质、扩散,像蛇一样在全身蜿蜒。逐渐变得阴湿,变得媚惑。

  “所以如果记忆能保留下来的话,就能成为报仇的手段。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将反过来将他们的刀也折断。我想想啊,举例来说……拔刀的条件之一不就是处男吗?”

  保健医生像蛇一样地舔着嘴唇。

  家光,又名松平光羽,当即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我还有复仇的机会,对吧?就凭这副身体。”

  “……不错。事实上,针对这种情况,还有一种专门的刀。”

  ***

  “复仇。”

  这个词从光羽口中一出,周围的气氛立时为之一变。感到背后有冷冷的东西流下,我稍稍挺了挺上身,尽量与复仇者保持一点距离。

  与我们隔桌而坐的女装少年也浮起腰来,以便随时能站起来。虽然不清楚他的真意,但十有八九是为了防止我有个万一。

  而身为我左侧身为当事人的复仇者,则是用那寒冰雕成的双眸轮番注视着我与力王丸,最后垂下视线,莞尔一笑。

  “不错,我要复仇——用这个力量。”

  光羽的右臂猛地抬起,就如同刚才战斗时她唤出她的刀——土龙枪时的动作一样。不对,正是那个动作。

  力王丸立即对这个动作有了反应。几经沙场的她,在感觉上要比我敏锐得多。

  “不可能!这里又不是拔刀空间!?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再说你的刀不是早就在被折断后消灭掉了吗!”

  然而仿佛是在否定她的疑问,光羽继续说下去。

  “哼哼哼。你猜呢?你以前没跟折刀后的アンシー交谈过吧?那你当然就不会知道,、丧失体内几乎所有的男性要素后变成柔弱无力的小女子的アンシー,为了复仇而获得的刀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呐。”

  “为了复仇的刀?少骗人了。像这种与拔刀理论相悖的刀怎么可能……”

  光羽抬起头。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与刚才达令达令地叫个不管时判若两人。

  嵌在眼窝中的冰珠,挂上脸庞上的浅笑——那完全就是操使长枪时的家光的表情。

  “诶、光、光羽?你在开玩笑吧?怎、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拿出武器来呢?”

  脑海中浮现起那把受家光召唤而从地底下出现的令人联想到生物的赤黑色突击枪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威力和能力,但显而易见,要在这种光天化日下造成惨案绝不是什么难事。

  “玩笑?”

  光羽以利剑般的眼神瞪着我。

  “你可是把身为男人的我杀掉了喔?你把它付诸一笑就觉得一了百了了?我,已再不可能得回男性的身体了。不仅如此,连我作为男性的过去也成了黄粱一梦。而亲手把我变得成这副德性的那个人,却一无所知、毫不内疚,依然在逍遥快活。你要我把这当成一个玩笑,你觉得可能吗?”

  “这、这个,我……”

  我无话可说。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而且已经不是能够笑笑就过去的问题。

  “说什么呢你?阿朋他是怎么想的暂且不管。既然你愿意拔刀作战,就早该有会落得这个下场的觉悟嘛。”

  力王丸出来替我辩护道。但光羽不为所动。

  “说得漂亮呐。我想大家也一定都是跟你一个想法吧。但用头脑去理解跟亲身去体验,根本是两码事啊!”

  将自己的男征化为刀而参战。刀折,则男亡。规则就是这么简单,理解起来是十分容易的。但当这种现象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时,它所带来的具体后果,对于拔刀者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也许,真的就与死无异了吧。

  那么,我就必须来承担这份责任了。

  “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

  “……力王丸。别说了。”

  我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发动反击。

  “咦?阿、朋?”

  “谢谢你,力王丸。不过是我杀了作为男人的光羽,这已是事实,那么由我来承担相应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责任啊!在我们アンシー之间这可是常识啊?说不定哪天这种事情就会发生到自己头上,这点我们都知道,我跟光都是带着这样的觉悟来战斗的。责任并不在你身上啊?”

  力王丸眼中泛起泪花,拼命地试图说服我。她的话完全合理。但这毕竟只是空谈罢了。换做是我,要是刚才在体育仓库被光姐顺势折刀了的话,说不定也会愤恨到想杀掉她。

  那么,在当前这种情况下,负责的形式就只有一种了。

  “光羽,要是这样能让你消气的话,我愿意负起责任,死在你的手下。”

  没错。只要这样做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的话,只要这样做能获得她的原谅的话。我只有一死,别无他法。这是我罪有应得——不,我曾经犯下的罪比我将要受到的罚更重。

  有那么一瞬间,光羽像是感到困惑似的张大眼睛,然后又咬紧了牙齿。一会儿,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口道。

  “说得好。这正是男人应有的高尚觉悟。哼哼,说不定你确实配当我的达令呐。”

  “笨蛋。你们两个凑一对,笨到家啦!家光,要是你今天杀了阿朋的话,以后这辈子都是杀人犯喔!?阿朋,你也是的,别这么轻易就放弃生命啊!要是每次遭人忌恨都要死上一回的话,你得几条命才够死啊!”

  力王丸站了起来,对着我和光羽开骂。这个人似乎也在关心着本应是敌人的光羽。真的,是个大好人。可是,对不起。这是我的决意。我当被光羽杀死,以此来平息她的怒气。

  “过来。”

  光羽的气息很平静。

  “危险啊,笨蛋阿朋!你要是现在死了,又该么对喜欢上你的我负责啊!”

  力王丸一边喊着让人有点心动的告白,一边冲过来扑到我身上。差不多同一时刻,像水面一样平静的复仇者高声叫道。

  “服务员——”

  ……………………

  啥?

  我越过力王丸、力王丸扭过头,一齐望向光羽。一名头上包着印花布、穿着印有店名的围裙的年轻男子跑到光羽的身边。拿着订单,端着货物。是这家店的店员。

  “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家达令说他想挑战你们店里的特色菜谱。给他上一份好吗?”

  “没问题——!临死体验一份——!”

  这什么菜啊,名字这么奇怪。啊,不管这个,重要的是——

  “那、那个,光、光羽,你、你不是要拿土龙枪杀、杀掉我吗?”

  我战战兢兢地隔着力王丸询问她。

  “讨厌,这里又不是拔刀空间,不可能拔得出刀吧?再说,我的刀不是早被你折断了嘛,达令!”

  光羽淘气地一笑。满是恶意的、恶质的、恶趣味的、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的笑脸。唔哇,可以说是出人意料地可爱啊,这个人还能做出这种表情啊。

  “打扰几位一下……”

  光羽那天真漫烂的笑容令我看得出神。这时,店员那不好意思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好像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圆珠笔的一头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那个,这种行为,在我们店里还请稍微注意一下好吗?”

  “啥?”

  我开始冷静下来,确认着目前的处境。就在刚才,力王丸误以为光羽要攻击我,扑过来准备保护我,现在还骑在我上面。而力王丸在外貌上是无懈可击的可爱美少女。再加上我俩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玩家家酒的年纪,那么现在的状况就是——

  “真是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前,穿着裙子正面用骑乘式坐在男人上面,寡廉鲜耻也请你有个限度呐。而且骑的竟然还是我家达令!”

  噼叽。力王丸的额头冒起青筋——我似乎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你、你、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做了那种奇怪的事情啊!”

  身体的感觉告诉我,力王丸的身体正震颤个不停。她捏紧拳头,瞪着光羽。

  “奇怪?抬个手把服务员叫过来,这很奇怪吗?用世界通用的常识来看,现在的你才要奇怪得多吧。说起来,刚才你还趁乱向人家的达令告白了吧?居然插进来当第三者,这是哪里来的不要脸的狐狸精呀?”

  “那、那、那个又……呜……又不能当真的,也、也、也可以说是将计就计……姆、姆、姆咿————!”

  女装美少年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经她们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印象受到了告白……不会的,那话多半……那个……只是作为朋友而喜欢的意思吧。嗯。仔细一想,力王丸再怎么可爱,毕竟还是个真真正正的男生啊?而且还是今天刚认识的!

  我尽可能地用事务性的方式向她作出恳求。

  “力王丸,那个……这种怎样都好,请你快点从我身上下去啦。”

  ……力王丸的臀部和大腿都跟真正的女孩子一样柔软,让我的心情都变得微妙起来。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好说出口的。

  “那么,只赋予选择复仇的人的刀,到底是什么啊?”

  开口发问的力王丸全身散发出仿佛肉眼可见的不快气氛,而且视线决不愿与光羽相交,一直凝视着铁板上的物体。

  “哼哼哼,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现在我更关心这个,请你不要打扰你。”

  另一方面,光羽敷衍着力王丸的疑问,眼睛则是盯着我看。正确来说,是盯着我的吃相。

  好不容易回来原来位置上后,为了确认光羽的行动背后的真相——应该说是真意,我们三人的谈话又继续了。然后,只有我一个在云里雾里的情况下再次吃起了什锦烧。

  铁板上摊了整整一面的什锦烧,简直要让人以为铁板的颜色就是什锦烧色的。这就是这家家的挑战菜谱——”特性Special什锦烧大集结~生死之境等你来跨越~”,简称”临死体验”。这家店的菜谱是在基础菜色上加上各色前缀而成的,其种类多得夸张。换句话说,这个挑战菜谱——“特性Special什锦烧大集结~生死之境等你来跨越~”把菜谱上的所有品种一个不落地全部包含了进去。要是能在三十分钟内吃完的话,包括之前吃掉的那些东西在内,全部免费,而且据说还有奖金;就算三十分钟不行,只要不超过两小时,特性(以下省略)的费用也不必支付。但如果吃不完的话,必须付清全部的金额。那是能让我这个高中生倾家荡产的数目。

  单单因为光羽说出“达令,既然你打算负起责任的话,就请您把这些全部吃掉来证明给我看吧”这种强人所难的话,我就自然而然地开始了手和嘴的机械式运动。

  不行了,吃不完的啊。怎么想都不可能吃完啊。这跟铁板等面积的什锦烧算什么意思啊!成用来盛食材的容器不是盘子,而是盆子。而里面竟然还剩下一半以上!

  “这是复仇的第一阶段哟,达令。你不全部吃掉的我就自杀。父亲,母亲,我被男人强行玷污了,已经无颜苟活于世。请原谅这个先你们而去的不肖女儿……”

  光羽一边嘴里喃喃地说着这种话,一边悉悉索索地掏出刀子,天经地义一般地在自己手腕上比划着。那冰冷的眸子在呵斥著我——快,给我吃。不吃的话你就一辈子都要背负强奸犯的恶名了哟。

  “咿——!”我忙不迭地开始咀嚼。牛肉松鸡胸肉山上的海里的公的母的。不管三七二十五,我在赎罪的名义下把所有的食材都塞进口中。什么味道都顾不得了,连调味酱或蛋黄酱都不加。可是,原本就吃过一份饼酪什锦烧了,我的胃口所剩无几。没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就停下来了。

  “哎呀?达令,你怎么停下来啦?食物不合你口味吗?这样的话,不如我替你加点特制的香料吧?”

  光羽说着,又打算朝手腕切下去。给我慢着,香料是你的血?这不是要我的命嘛,饶了我吧!我驱使着因为呕吐感和过剩的满腹感而发抖的手指,勉勉强强地握住筷子,继续往早就突破极限的肚子里塞东西。

  然而,我始料未及的是,从铁板上直接挟来放进嘴时带来的伤害相当的大。

  口腔粘膜已经被烫得溃烂。舌头开始失去感觉。牙齿咬不下去。咽下去的感觉也很奇怪。我不得不流着泪往嘴里倒乌龙茶。

  到后来终于连嘴巴的感觉也开始消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视野都变得狭窄起来。不妙。盆子里还有东西没吃光啊。要是现在倒下的话……要是不把这些吃完的话,光羽她就要自……杀……

  最后,我晕了过去。醒来时,人还在店内。之后,这事那事吵个不停的两位美少女——只不过其中一位是男的,另一位原本是男的——帮我叫来了出租车,总算是回到家里。车钱当然是自掏腰包了。好肉痛。唯一该感谢的就是光羽带了足够付什锦烧费用的的钱。只是一想到不知道以后又会被她怎样捉弄,我又开始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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