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Gakaxy Battle Field

  “给她,还是不给她……”

  阿尔特在挂有“Vector Promotion”牌子的混合大楼入口徘徊不决。

  “真是的,雪露那家伙,多余的关心……”

  雪露送来的“告别演唱会”票子是连号的两张。有点狡诈的男人的话,大概会把另一张票放到网上拍卖小赚一笔吧,但梨园的自尊是不允许他这么做的。

  可是,要邀请兰华吗,还是不邀请?烦恼不出答案,脚却自己往她的制作公司方向走去,

  “喂,小弟,有何贵干吗?”

  “唔哇!”

  从头顶传来声音,低沉带着回声,很好听的男中音。

  抬头看,小山一样高大,晒得黝黑,穿着和服的中年杰特拉帝人,半跪下,低头看着阿尔特。

  “啊、啊……那个,我,找这里的兰华有事……”

  “噢噢,兰华的客人啊!她在三楼。嘿。”

  好象鬼抓起一寸法师一样,杰特拉人把阿尔特提了起来,灵巧地把他托到三楼的窗前。

  “兰—华,有客人哟—”

  “谢谢,德川先生。”

  喀拉,窗户打开,穿着轻飘飘舞台用薄裙子的兰华出现了。

  “咦、阿、阿尔特君!?”

  看到护着胸口满脸通红的兰华,阿尔特明白到,现在已经不能说,没什么事了。

  “……我可以,进去吗?”

  “……那大叔是怎么回事?”

  “德川先生?是我们的大前辈,演歌歌手,说演歌和日本文化,有普罗托文化的心,要建立杰特拉演歌。”

  “杰特拉演歌……算了,埃塞俄比亚演歌也是有的……”

  “埃塞俄比亚?”

  “从前地球上的一个国家。大约一百年前的战争时,他们的军队来到日本,被演歌感动后就回去了。因此,行星的另一边的那个国家,演歌就大流行了的样子。”

  “好厉害。那个时候,语言和习惯,比现在差异还大吧?”

  “对啊。埃塞俄比亚人也好日本人也好,连对方国家在哪都不知道吧。就好象折叠空间断层对面一样。”

  “即使这样,好歌还是会感动人心啊。好厉害。对了,我啊,喜欢德川先生的歌哦。”

  Vector Promotion这个公司,看不出有关系也看不出有钱,似乎全凭一股意气。事务所整理得很干净,墙上贴着的一张张无名演员、歌手的海报里,能够感到爱。

  如果能在星际网络大卖,成为大手公司还不用说,只在移民船队争胜负的话,很难超越人口的界限获得市场份额。这也是这公司虽然正派,但没有发展的理由吧。阿尔特是这么分析的,但他还是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打击到兰华的。

  “生命短暂,艺术永恒吗…”

  “谁说的话?”

  “小塞内加,罗马帝国的剧作家。”

  是老爸喜欢的…阿尔特说着,有点烦躁地摇头。不对,我不是老爸的复制品。我不只是为了继承、传递早乙女家的艺而生的遗传因子容器。

  “怎么了,阿尔特君?”

  “啊、不、没什么。对了,这个……”

  为了改变话题,阿尔特把票交到兰华手里。

  “咦?这是、雪露小姐的演唱会门票!?为什么!?”

  “雪露那家伙给我的。我说一张就够了,她说把兰华也叫来……”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好朋友了啊。”

  阿尔特发现兰华像小狗看主人一样,视线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感到很狼狈。

  (怎、怎么!?我做什么了?)

  “困、困扰吗?”

  “没有,没有那种事啦!谢谢你,阿尔特君!”

  一下露出笑容,兰华很高兴地把票塞进口袋。

  “对了我听松浦说,你转学到美星学院了?”

  “恩。我跟哥哥商量过了,就算开始艺能活动,也还是把高中念完比较好,所以转去美星了。他说,美星的话,SMS的尼克有办法……”

  “那大叔,人脉真广啊……”

  “不、不要叫大叔啦!拜托你!……哥哥啊,自己快要三十了、快要三十了,一直很在意呢!”

  “那好。”下次要找机会嘲笑他,阿尔特在心里决定了。这点程度的反击还是可以允许的。

  “所以,今后就可以跟阿尔特君还有七濑,大家在一起了!请多关照!”

  “啊啊……”

  阿尔特想发表感想的时候,放在接待间角落里,样子老旧的液晶电视亮了。

  “……紧急播放?”

  “是什么呢……?”

  电视画面上,别着“大总统辅佐官雷昂·三岛”的名牌,面无表情的男人,拿着文件坐着。

  “大总统府的紧急发表。”

  “……?”

  缓慢地,三岛辅佐官开始说明。他的说话方式,让阿尔特感到有点别扭。

  (……什么啊?)

  “移民船队Macross·

  Galaxy,遭到与先前袭击我Frontier同样的宇宙生物的袭击。”

  “!!”

  Galaxy是目前离Frontier航线最近的大规模移民船队。他们被袭击了,下一个是谁不言自明。而且,Galaxy还是那个雪露的故乡。

  “大总统府将宇宙生物命名为‘Vajra’。基于大总统权限宣告进入非常事态。现在开始,本船队进入战时统治的同时,也要率领舰队救出目前仍处于交战中的Galaxy船队。诸位市民不要惊慌动摇,期待各位对义务的履行。”

  (对了。)

  这个男人的说话方式,不像是直面紧急事态的有能辅佐官,而只是扮演这个角色的演员。

  (能让人看透他内心的,低劣的表演。)

  雷昂·三岛这个男人知道,他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他知道,还想利用什么。利用什么?是什么?

  思考着的阿尔特的口袋里,SMS的紧急呼叫响起了。

  “兰华,我去去就来!演唱会场见!”

  不管不安的兰华有什么回答,阿尔特奔下楼梯。

  电视里,雷昂辅佐官还在滔滔不绝,语气陶醉地喋喋不休。

  “……好了,非常事态宣言哪。”

  进入休息室,米歇尔和路卡也没了开朗的表情。

  “哟,阿尔特。入队这么快运气就变差了哪。”

  “什么?”

  坐在椅子上,喝着机器人泡出来的咖啡,药水一样的苦味,和滚烫的温度刺激着舌头和鼻子,让阿尔特从心底后悔入队。

  “入队契约特例B项。‘与SMS签定主契约的政府,进入战争后,以及战争准备状态的场合,队员丧失拒绝命令的权利以及契约终止前的离队自由’。”

  “……就是说,辞不了了吗?”

  “脱队就是枪杀,违反命令会遭到相当严重的惩罚。虽然我也有了觉悟,老实说,还是敬谢不敏啊。”

  米歇尔夸张地耸了耸肩,把看完的写真杂志丢进垃圾箱。

  “别了,我们夏日的灿烂辉煌哟。剩下的只是沉没到宇宙的深渊……”

  路卡也把波德莱尔的诗集合上,仰望天花板。

  “啊,前辈,遗书写好了吗?不好好写是违背内部规则的哦。”

  “不要满不在乎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咚,阿尔特的拳头打在桌子上。

  这些家伙在做什么?不是为了战斗而加入SMS的吗?

  “上了战争的舞台后,长命百岁也好死在宇宙也好,都是出生就被赋予的宿命,不要胆怯地假借他人之手,在对手面前没有弱点,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不要头脑发热,公主。虽然我知道你初阵后活下来的欢欣心情。”

  米歇尔扶正眼镜,冷冷地盯着阿尔特的瞳孔。

  “这么下去,你会死。”

  “可恶!”

  丢下一句话,阿尔特再次起身,按下门的开关。

  “喂,你去哪,公主!?”

  “杂事!办完了就回来!”

  “跟商量的时候不一样是怎么有一回事!器材不能按计划云做,你也算专业人士吗!?还有十五分钟怎么也要想个办法出来!”

  “告别演唱会”会场的后台里,卷起混乱和热气的旋涡。雪露强行要求按计划开始。人们为了干自己应该干的事,四处奔走,汗水和荷尔蒙的气味在后台休息室里弥漫。

  (好怀念啊……)

  上次的演唱会时,没进后台,也就是说,阿尔特已经一年没有闻过舞台的味道了。就像对医院的小孩来说是甲酚消毒水,对咖喱店的儿子来说是咖喱粉的味道一样,这舞台的气味,是阿尔特出生的那个家的气味。

  “哎……阿尔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雪露因为心思全集中在舞台上,完全把自己招待阿尔特来后台的事忘了。阿尔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能苦笑。演员和艺人总是会这样。

  “是你招待我来的吧。”

  “嘻嘻……抱歉,格雷丝!休息五分钟!”

  说着,雪露把阿尔特拉到器材的阴影处。

  “给,这下好了吧,耳环。”

  “谢谢……”

  看到阿尔特从口袋里拿出的闪光的石头,雪露的脸上漾起笑容。

  “是你妈妈的遗物啊……下次别再丢了。”

  “恩……妈妈的东西,虽然我不记得她的脸……这对耳环啊,一直看着我哦。不管成功,还是艰难的时候……呐,阿尔特。”

  “什么?”

  为了不去看紧身的舞台服里露出的身体,阿尔特稍微直了直身子回答。

  “你喜欢都市宇宙船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没有天空。”

  “啊啊……”

  “只有一次也好,我一直想着,能在没有高度限制的天空尽情飞翔。在数万公尺,没有头顶的天空飞舞,用手够到星星的世界……我做梦都想梦见。”

  “不错啊。”

  雪露用没有说服力的笑脸肯定了阿尔特小孩子一样的梦想。

  “我喜欢哦,你的这个部分。”

  “是、是吗?”

  “不、不是对你个人的喜欢,别搞错了。”

  哼,雪露装作生气地嘟起嘴唇。

  “不过,人类就是这样的吧。我在那讨厌的Galaxy,只能看到穹顶的时候,也这么想过。”

  “……你担心吗?”

  “不知道。那里……那里只有让人厌恶的回忆……但是,我不知道出生的地方变成什么样了,好不安。”

  “雪露……”

  阿尔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像在演戏那般,抱住了雪露。这样的行为,就算是演技,也能让人安心,这是阿尔特亲身的体验。

  “啊……”

  “我……会打倒Vajra。打倒它,保护Galaxy和Frontier。Galaxy也一定能挺过去的。先遣部队派过去,就有得救的希望。”

  “什么啊,区区阿尔特……居然说这种耍帅的台词……”

  雪录的手在阿尔特胸口像是在摸找什么东西。

  “那,先存在你那里,我的护身符。一定要还给我哦。”

  “可以吗……?”

  “我就跟我的礼服一样,不会回嘴。”

  说着,她纤细的手指,把耳环塞进阿尔特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里。

  “因为约定啊……没了就不能再有了。”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演悲剧,我会回来的。”

  无法从心中发出微笑,隐藏着两腿的微颤,阿尔特努力向她投去轻车熟路的伪装笑容。这是曾经迷住全城观众的,温柔的微笑。

  “不用担心啦!我走了!”

  所以,阿尔特对雪露明显刻意的微笑,以及她瞳孔深处透出的不安,都假装成没有注意到。

  舞台,就是这种样子。

  离开人声嘈杂的后台来到走廊,一片机警。

  胸口的手机里反复响着SMS的紧急呼叫,集合比想象的要早的样子。

  正要跑进电梯时,一个熟悉的,并显然是不想见到的,穿着和服的冷峻的壮年男性的身姿,进入他的视野。

  (老爸……?)

  绝不可能认错,那是岚藏。

  磐石般的男人。

  从战后动乱期直到宇宙大航海时代,一心投在艺术上,身体力行地让银河的人们承认了歌舞伎,以及难以理解的女形的价值的男人。人生的年轮,艺术的严酷,自然而然地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

  可是,阿尔特知道。这个男人瘦削的身躯,一旦化装站上舞台,就能成为无比妖艳的女人。比父亲扮演的女人还要美丽的女性,只有母亲。这是他离家至今,无法否定的现实。

  “您前来观看雪露·诺姆的演唱会,非常感谢。”

  “没什么,大家同样都是身处艺术……”

  看似政府高级官员的男人的奉承,岚藏面无表情地敷衍过去。他的眼睛在说,雪露·诺姆能成为我的对手,我才来看的。

  阿尔特僵硬地站定不动。

  岚藏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看’到了他。

  心跳停止了。

  ——歌舞伎的本质,是“看”。

  定视、舞台、瞪视,一切动作,都是让对手、让观众,使整个舞台的气氛能看到众神的基础。

  所以,“看”的姿势,是歌舞伎凌驾一切的演技的根本所在,充分锻炼过的演员的视力,能超越语言打动人心。

  早乙女岚藏的视线,就是艺术。

  保持着女性的优美,同时暗中透出男人的强健的杨柳般的站姿。雷鸣般的视线,嘴角缓和的曲线。瞬间计算好面部表情、身体角度、任一方面都让阿尔特看到完美。

  (怎样,看吧,有人。这就是“艺”,早乙女家的“艺”。)

  被压倒了。

  膝盖自己软了下去。

  (你那廉价的反抗,做了也全无意义。)

  父亲的姿态,看上去就像杰特拉帝人一样巨大。

  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父亲,在那瞬间气势上不能反击的自己输了。没有集中心神,就会这样。

  “怎么了,早乙女老师?”

  官僚略带不安地询问岚藏。这是“气”离开了。

  仿佛咒缚解开一样,阿尔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不……没什么。我认错人了。走吧。”

  说完,岚藏消失在电梯里。

  从他的背影,阿尔特已经感受不到向自己传来的任何“气”。对屈服了的对手不屑一顾。在那个父亲眼里,自己只是需要被打倒的艺人。

  感到口干舌燥,阿尔特恼火地踢开椅子,跑下楼梯,奔向SMS。

  空间折叠(Fold)航空法。

  如字面意思,这是根据时空制御原理,折叠空家,跨越相对论的障壁,是宇宙船瞬间转移的技术。

  先史外星人普罗托恶魔开发的该项技术,使Macross Frontier船队级别的大型船搭载型以一百光年为单位,瓦尔基里级别的小型搭载型也能以二十光年为单位的空间跳跃成为可能。

  如果没有可以消除浦岛效应,光速障碍等妨碍宇宙旅行的现象的航法,地球人类的银河大航海时代,以及杰特拉帝的银河战争都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空间折叠也并非万能。如同相对论的解释,重力是空间的歪曲。也就是,大重力,比如行星或恒星的附近,空间会扭曲,从扭曲的空间向正常的空间折叠伴随着莫大的危险。

  危险度与折叠对象物的体积成正比,即使能将瓦尔基里在行星之间折叠传送,如果将同样的做法使用在Island 1上的话,就有可能遭到空间扭曲,被迫到未知的宙域,最怀的情况,就是在这个次元的宇宙消灭。

  然后,根据这几十年的调查得知,被空间折叠影响的空间歪曲不仅在重力场,而是在银河全境普遍存在。这种现象被称为折叠断层,在此断层内,或者将此断层再次折叠是不可能的。将宇宙看作平原的话,断层就像无法跨越的鸿沟。

  因折叠断层造成的联络困难,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也呈几何倍数不断增加,到如今,与地球本星的联络需要一周以上,办得不好的话还可能超过一个月。物理上的移动,则更需要时间。

  更有些人担心,这距离与时间的差别,会不会像古罗马或美索不达米亚那样,让人类文明崩溃。

  “……就是这样。收到来自Galaxy的求救信号,政府说是十二小时前。但是,折叠通信之间隔着断层,技术部推测,发信恐怕已经是五天之前了。”

  “五天……”

  听完站在会议室中央的奥兹玛的说明,阿尔特摇摇头。这情势不是绝望吗?

  “我们的船队向最近的Macross 11送出折叠通信,恐怕要两个星期。即使等援军到来,最少也要一个月。所以,我们处在圣诞老人和Fire Bomber都指望不了的立场。

  “又开始了,队长的Fire Bomber说。“

  坐在旁边的米歇尔小声在耳边说。看来这是队长的口头禅。

  “米歇尔,少罗嗦。我让你去走廊罚站哦。我门要作为特务第三战斗航空团,为正规军开路。我们先去援助从Galaxy撤退的舰队,扰乱敌阵。”

  “正规军的武装能对付Vajra吗?”

  “路卡问得很好,看这个。”

  随着队长的指挥棒,屏幕的影象变化了。

  “前几天,我们从赞助人,比尔拉先生那里收到了新型空间折叠同步式感应元件。已经开始在RVF-25和VF-22S上安装。依靠这个元件可以辅助飞弹诱导,把那些家伙一口气打飞。编队是钻石。各小队分别编入一装备同调元件的机体做出调整。团队合作是关键,不允许出风头。”

  肾上腺素的气味骤然充满房间。紧张的战士的气味,战斗集团的气味。

  “弹头是新型对能源转换装甲弹头,已经在机枪和飞弹上装备完毕。镭射、光束加农预想为牵制作用。对手的装甲是未知数,不过VF-25发动全力的情况应该更厚。”

  “队长,预测敌人的战力是?”

  “第一次遭遇战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身经百战的飞行员之间,掀起一阵骚动。

  不过几头Vajra就造成了那样的损害…数倍到数百倍呢?!

  “正确资料由于Vajra的电波妨碍和折叠断层不能判明。但是,Galaxy和Frontier一样,拥有开发设备和常备军,是有行星国家级战力的船队。连那样的船队都被逼向毁灭,之前那样的先遣队就不用考虑了。”

  摸着胡渣显眼的下巴,奥兹玛露出无谓的微笑。

  “——也就是,尽情去赚临时奖金吧。”

  阿尔特不觉都感到了那笑容的,可靠安心。

  “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别嘲笑我,卡纳丽亚。这也是精神安抚的一环嘛。”

  奥兹玛走出走廊,身兼可变爆击机机师和军医二职的卡纳丽亚·贝伦斯坦跟他搭话。有着加勒比和德意志混血的巧克力色肌肤,健康的女性。总是穿着白大褂,要说这也是特征之一。

  “能量转换弹头和空间折叠元件,某种程度上有胜算。可是,SMS再怎么是精英集团,有大规模舰队战经验的人还是不多啊。”

  “……是啊。”

  “所以,麻烦的时候就指望你了,医生。”

  “那之前不要被炸了哦,击坠王。”

  卡纳丽亚微微一笑,消失在医务室里。奥兹玛目送她走开后,乘上了去舰桥的电梯。

  “胜算吗?”

  必须胜利,这种精神主义,与军事供应商几乎是无缘的。战争是工作。做没有胜算的生意,是外行人的行为。专业人士必须同时考虑客户和自己,以及社员的家族的利益。

  (如果基里亚姆还在的话。)

  已经死亡的基里亚姆绝不是突出的飞行员,但他老练,而且能准确读取奥兹玛的意图,作为部队的润滑油、援助员,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对军队也是珍贵的人才,扮演永远的鬼军曹角色。不要说尚不成熟的路卡和阿尔特,就算是才气过盛的米歇尔也做不到。

  理想的情况是,那个叫阿尔特的嚣张小子慢慢积累经验。虽然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阿尔特有天生的磁场,他有种让人觉得,为了他什么都肯做的力量。

  让阿尔特和电子战天才路卡,以及观察力和冷静度无人能比的米歇尔相互配合,奥兹玛那突出的伎俩就不用分心援助他人,而是综观航空中队全局。

  当然,这样的话不能对年轻的部属说。知道的也只有舰长和波比,以及卡纳丽亚这几个人而已。上升志愿具现化般的阿尔特的入队,给米歇尔的竞争心点燃火花,结果造成部队整体水准上升的话,就好了。

  (问题是,在那之前还没被干掉才好……)

  俗话说,工作狂的士官寿命一般只有三个月。无能而被己方干掉,有能而被敌方杀掉的人另当别论,上升志愿过强的军人就是这样。但是也不能说去死吧这样的话。

  (我是高中辅导员吗!?)

  觉得自己还年轻的飞行队长,想象起自己穿着朴素的西装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不由抖了一下。有所谓就算是实情,也不想承认的事实存在。

  叮,电梯短促地响了一声,打开了门。

  “………………!?”

  奥兹玛发现站在舰桥中央,穿着白色军服的人影是自己认识的女人时,从内心感到了不满。虽然军人的事务本来就令人不快,不过这只是让他更加不快的佐因而已。

  “大总统特命,令下官同乘SMS舰。下官是凯瑟琳·格拉斯中尉。”

  这位女性,带着和当年与奥兹玛相爱时一样的,能看透远方的眼瞳,和清澈干净的声音,华丽地敬礼。

  “好晚啊,阿尔特君……还是他已经进去会场了呢?”

  天空门演唱大厅前广场,涌动着比雪露初次来访时还要高涨的热气。

  歌迷们为了激励故乡陷入危机的雪露,扯起各色各样的横幅和海报,高喊着爱的口号。这景象,让兰华不得不再次感受到“银河的妖精”的影响力。

  “也不打电话来……”

  翡翠色的头发不安地摇动着,兰华仰望天空。

  以巨大的气体状行星为背景,有四百米长的宇宙船离开了Island 1。巨大的船体放射出光粒子,蓝色的光芒,最后与船体一起消失了。

  “……空间折叠?”

  除了客船和货船,船队所属的船不会单独折叠航行。

  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战时。

  不可名状的不安在心中扩散,兰华决定,还是先到会场等阿尔特前来。

  “Macross Quarter,Fold Out!”

  “折叠通信舱展开!越断层即时通信频道打开!”

  “僚舰,‘亥珀利翁(Hyperion)’以及‘克莱特斯(Clritus)’也离开折叠空间了!”

  两艘提坦级空母就是我们命的价钱吗,瓦尔德舰长自言自语。

  是要感谢没有只把SMS送入死地,还是要愤慨只给了两艘轻型空母呢。

  好想抽烟哪,但是他想起了与亡妻作的禁烟的约定,轻轻摇了摇头。

  “舰长!通路上有一艘Galaxy舰、天鹅座α级重型巡洋舰,‘凯托斯(Kaitos)’和‘达尔菲姆(Dulfim)’!“

  “周边有Vajra!数量众多!”

  综合Quarter战舰机能的只有三名操作员。每一个都是年轻美丽,年龄上可以当瓦尔德女儿的女性士官,但是要论自如操控全长数百的巨大宇宙战舰的能力,新统合军的纸面精英是没得比的。

  “舰长。”

  舰桥的旁观席上,传出清晰的声音。

  问题是她,大总统的爱女,作为眼线被送来的美女,凯瑟琳·格拉斯中尉。

  “我们的任务手下是救助残存舰艇,但是同样,或者说更重要的,对Vajra的资料收集,也请不要忘记。”

  “了解。”

  因为不能违抗赞助人啊,之所以还没说出这句话,是因为自己是大人,也就是上了年纪了,瓦尔德在内心苦笑。

  “各炮座、安全装置解除。全对空指挥所、准备对空战斗。Ghost和长距离飞弹发射120秒后,奥兹玛上尉,以及僚舰飞行队出发!”

  战斗开始了。

  与十五岁第一次乘坐宇宙船开始的习以为常不同,是高昂和恐怖,身体沉浸在接近陶醉的战斗预感中。

  瓦尔德已经不想抽烟了。

  特意为阿尔特准备的特等席上,只有那个名叫兰华的少女怯生生地坐着。

  SMS的出动,她从经纪人格雷斯丝那里听到了。少年,履行了义务。

  对,那小子很温柔。

  就像那时,为了不安得发抖的自己和兰华,表演不想表演的戏剧一样。

  雪露记得她听说阿尔特成为军人时,只感到一点点惊讶。

  不努力就被约定好地位的公子哥只会变成浪荡儿,如此轻蔑说着的少年,又说,决定了要为某人奔赴死地。

  雪露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在Galaxy,大家都精打细算地生活。资本主义就是这艘船的圣经。就算有着显著才能的格雷丝,也是凭银河的妖精而获得莫大财富的一员。

  “让大家担心了。”

  吼叫般的欢呼,像海啸一样涌向舞台。

  所有人都望着雪露,所有人都只感觉到雪露。

  “不过我没事。Galaxy一定也会没事……”

  咝,吸了一口气,雪露毫不犹豫地举起话筒。

  “听我的歌!!”

  战场简直就是光的海洋。

  满身疮痍的“凯托斯”和“达尔菲姆”到处冒着烟。奋力射出的对空炮炸裂的光芒,干扰片和电磁波,以及光束扰乱雾的光芒,给垂死挣扎蒙上一层五彩缤纷的面纱。

  当然,Galaxy的舰艇也不是只会被动挨打。

  舰身周围,瓦尔基里铺开,各自殊死与Vajra抵抗。

  然而,到了这种战况,几乎无济于事。快速的VF-14“吸血鬼(Vampire)”身边,飞着腿脚迟缓的爆击型VA-3M“侵入者(Invader)”。跟擅长急转弯的VF-9“短刀(Cutlass)”配合行动的,是奉行打一下就撤的VF-17F“梦魇(Nightmare)”。

  这恐怕是倾尽仓库中全部瓦尔基里紧急编制了吧,但这实在是没有章法,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

  “骷髅小队队长呼叫各机!战况正如所见,首先援助伤害较大的‘凯托斯‘。阿尔特,你在后方支援米歇尔。”

  “什么!”

  阿尔特的表情因屈辱而扭曲。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要我眼睁睁把超级背包的机动能力丢进水沟吗!队长,我也要当前锋!”

  “嘴巴倒是厉害……那么,跟紧我屁股后头不要离开!各机,允许使用全部火器,Planer Dance!”

  与号令同时,奥兹玛的VF-25S急速加速。阿尔特紧随其后。Vajra注意到他们,发动光弹和飞弹攻击,但奥兹玛不以为意。

  (……只靠速度和位置的调整就能回避吗……!?)

  如果因害怕而偏移飞行路线,就会失去运动能量,变成攻击靶子。阿尔特一心一意紧跟在奥兹玛的喷射焰后面。

  荷电粒子在身侧通过,差一点就能烧到驾驶舱盖。

  就算这样立刻死去,知道见了阎王的面才会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吧。

  “攻——击!”

  伴随着叫声,回旋激动,全体则是直线行动,灰色的装甲瓦尔基里在呐喊。

  一边躲避着来袭的光蛋,两翼荷电粒子光束同时发射,横在眼前的Vajra从头到身体被打得四散,在奥兹玛和阿尔特右下方狙击的另一头Vajra,在米歇尔的攻击下四肢痉挛,瞬间毙命。

  (这就是……骷髅小队吗!)

  诅咒着跟上奥兹玛就要竭尽全力的自己,阿尔特拼命地开火攻击,发射飞弹。

  这是音乐的奔流。现场的所有人,在雪露的歌声下合为一体。感人的做法,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快。

  “要看吗?可以投射全息影象哦。”

  格雷丝的脑内,具有将电脑网络的情报直接图象化播放出来的功能,肉体之身的雪露则不具备。所以,通过格雷丝,什么播放影象的装置都不需要。

  “好啊。而且——”

  “而且?”

  “飞行员的工作是战斗的话。”

  银河的妖精站起身,露出大胆的笑容。

  “我的工作,就是唱歌——!”

  “好,很好……新统合军那些人配合得很好……”

  环绕在路卡·安杰罗尼四周的全天周屏幕上映着无数资料,闪着虹色光芒。坐在中央,手指和视线不间断下着指示的路卡的样子,宛如向天使们作出最高指示的圣人。

  他所驾驶的RVF-25,装有被称作“神盾背包(Aegis Pack)”的巨大贝雷型雷达和复合天线,外表看来,不像人形,更像是传感器的复杂集合体。

  RVF-25能在Vajra的电波干扰中准确诱导辅助飞弹以及索敌行动,不单不用跟单靠管制元件负担那管制能力的VF-22S和旧式RVF-171相比,它甚至能匹敌一艘正规的神盾(Aegis)战舰。也就是说,它是瓦尔基里队巨大的耳目。

  Frontier、Galaxy船队与Vajra发生激烈冲突的宙域,是折叠断层与折叠断层相挟形成的沟壑。沟壑中部与断层过于接近,无法进行空间折叠。Galaxy脱离至沟壑的这一侧便是我方的胜利,舰队被干掉就微是我方的失败。可说是简单的游戏规则吧。

  “蓝(Blue)、青(Indigo)、朱红(Vermillion)小队集中到探戈地点。林妖小队请继续牵制小型Vajra。瓦尔基里队有Quarter的炮击支援,向203方向转进。”

  仓促做成的作战方案,不过非常顺利。

  瓦尔德舰长老练的作战指挥和路卡本身确切的现场判断,以及奥兹玛率领的以一敌百的战士们扎实的攻击,确实地削弱了Vajra的战斗力。让人类同胞撤退造成的伤害值也有可能降低百分之二十。

  (从Frontier宙域一出,以及断层两翼实行空间折叠是不可能的。如果从Galaxy一侧折叠送出增援,抵达战场需要300秒。这个时间差,对我们有利。)

  路卡的思考,不是为了Galaxy着想。平时温柔宽厚的他,一旦进入战术层面的计算,就能抛弃一切与胜利条件无关的因素,变得冷酷无比。

  在雅典娜的神盾之名下被操纵着的瓦尔基里们,在宇宙里描画出巨大的漏斗形。被捉到其中的Vajra们,就像进了蛛网的虫子,被火焰之箭烧死一头、又一头。

  “‘凯托斯‘脱离后130!骷髅小队,请前去援助‘达尔菲姆’!”

  “了解!”

  (能赢!)

  好象要回答路卡的意识一样,跟随他的指示而动的一架无人战斗机,像忠实的猎犬一般开动了探头。

  刹那间。

  RVF-25的全天周屏幕,被宣告紧急事态的鲜红文字填满。

  “怎么可能!大质量的Fold Out!?”

  那意味着战舰级别的巨大物体的Fold Out。

  “不可能……明明就在断层边上!”

  如果在折叠断层几千米开外的地方进行Fold Out的话,会消失在断层扭曲破碎的亚空间中。这是无论地球人还是杰特拉帝人都明白的乘船常识。

  然而,像是在嘲笑这常识一样,一个巨大的物体,从暗黑的虚空中出现。

  鲜红的巨体,小鸟一般大的眼珠,能吞下巡洋舰的嘴,长大的脚爪。

  它就像是对人类的恶意的形状,路卡心想。

  “……‘凯托斯’!?回避!”

  恢复自我的路卡发出警告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巨大的Vajra背后射出的光束,把“凯托斯”和护卫连防御层一并吞没。

  “怎、怎么会……”

  呆然的路卡耳中,响起焦虑的声音。

  “路卡!快逃!路卡!”

  “咦……阿尔特前辈!?”

  “路卡————!!”

  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越过折叠断层出现的巨大Vajra击沉“凯托斯”后,只是顺带着又张开巨大的嘴,把神盾背包连同RVF-25一起,“吞下”了。

  “混蛋!你杀了路卡!”

  “住手、阿尔特!”

  “同伴被杀了啊!怎么可能默不作声!”

  不管奥兹玛的制止声,阿尔特半回旋反转的VF-25F,在袭来的生体飞弹中左闪右避,迫近巨大的Vajra。

  失去主人路卡的巨大战斗机,耗尽所有镭射和飞弹后,被巨大的Vajra的光束燃烧殆尽,令人想起为主人徇死的猎犬。

  路卡·安杰罗尼。

  进入飞行员培养系后交上的第一个后辈朋友。

  总是小狗一样跟在自己和米歇尔后面,淘气小狗一样的少年。

  咖啡泡得很好,爱粘人,不喜欢苦的食物……

  这样的路卡已经看不到明天了,永远看不到了。

  这个事实,让阿尔特怒上心头。

  飞行器形态的VF-25F贴紧Vajra表面,伸出两腿,靠惯性让减速和转向同时进行,以中间形态从Vajra的腹部跑向头部,横向飞行同时变形,侧转后从Vajra的鼻子底下出现。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

  装备在头部的镭射炮以每秒两千发的速度吐出对能源转换装甲弹的暴风。

  全身装备的微型飞弹将Vajra的面部染成红莲色。

  “得手了?”

  这大意让机体的动作变为单纯的直线。

  爆炸的火光中,伸出白银色的光辉。

  触手的一击,把超级背包打飞了。

  意识,变得不明。

  “——舰长。”

  凯西·格拉斯脸色发青。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实战;‘凯托斯“上的数百名船员以及数倍于这个数字的避难民;从薄弱的侧面突击的飞行队的飞行员们;并不只是单纯的数字的战死者,化为有实感的重量压在她背上。

  为了压制住呕吐感,需要以冷静来支撑。

  “什么?”

  “要撤退——我作为观察人员进言。敌我战力比,自从断层出现母舰级敌人起就完全逆转了。我方舰队到达之前,我们的舰队与‘达尔菲姆’会被分断,毁灭。”

  “原来如此。确实,我方舰队的防空战里大部分被限制在了‘达尔菲姆’的空域,联络线也被Vajra压制着。没有母舰的瓦尔基里,没有护卫队的机动舰队——任何一种都是绝好的猎物。不愧是士官学校的秀才,准确的判断。”

  他的话语,异常沉重。

  “那么——”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事态恶化?这样下去就是全灭啊。就算抛弃廉价的人道主义,也要让飞行队,让奥兹玛回来。没必要再增加无谓的牺牲了。凯西的眼睛这么说。

  他能理解她的判断。

  但是,正因为能理解,舰长才在心中决定了如何回答。

  “可是,我们不能对友军见死不救!”

  “什……!?”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救助身为人类同胞的Galaxy舰队!带回具有未知威胁的Vajra样本,为安全保障作出贡献!因此吝惜一命的人,不存在于我们舰队!”

  瓦尔德从指挥座站起身。

  “机关,全速!”

  全身像灌了铅一样重。

  神经和关节,被刺痛、激痛和钝痛交替侵袭。

  一瞬间,视野的角落出现了鸟一样的黑影,死神吗?不是。

  “唔……”

  阿尔特呻吟着在驾驶舱里醒来。

  脚、肚子、手腕、头都在痛。

  也就是,每一个都好好地连在身体上,他安心了。

  模糊不清的意识中,路卡的机体闪着空间折叠波放出来的电磁光芒,消失了。

  “路……卡……?”

  “混帐东西!居然在战场上作白日梦!”

  奥兹玛的怒吼猛击鼓膜,同时,视野充满爆炸的光芒。

  在向着阿尔特机飞来的生体飞弹群面前,奥兹玛的VF-25S的强化背包成为了盾牌。

  “路卡死了你要陪葬吗!拉开距离!”

  灰色的瓦尔基里张卡手腕,抱起阿尔特的机体,靠推进器的喷射力后退。

  “……就算是同伴被杀,那样乱来的接近……”

  “队长……路卡他……”

  “……别再想了。”

  “不对……那家伙的反应……还在敌舰内……”

  “什么?”

  反应已经没有了,但记录还在。一定能够证明。

  如果是幻觉,不管来多少都会赶走,但是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

  “详细说明。扼要。”

  “舰长!骷髅小队来电!说路卡·安杰罗尼尚在敌舰体内存活。”

  “舰首针点护壁,主力70增大到80!”

  “各部准备转化成强攻型态!”

  “很好。”

  一脸不满坐在椅子里的凯瑟琳已经完全被无视,瓦尔德舰长打开了接同各飞行队的开放回路。

  在最后的最后,发下通牒是提督的工作。如果自己不能站在前线作出战斗者之姿,他人是不会听令而战的。瓦尔德深知这一嗲你。

  “飞行队诸位,继续护卫‘达尔菲姆’!骷髅和林妖两小队直接支援本舰!最大的猎物为我们奉上了!全舰,转换阵形!”

  “全舰,转换阵形!”

  “全舰,转换阵形!”

  即使在早已看惯的奥兹玛眼中,那也是个壮丽的光景。

  构成超过四百米的Macross Quarter巨体的各部分开始分离,重组,形成巨大的人形。

  “Macross强攻型”——

  从初代Macross继承而来的这个形态,初见之下会觉得毫无意义。

  宇宙战舰,除小天体级别大小的机动要塞外,一定会被舰体大小、重量、武装制约。从各个方面综合考虑,球形才是最理想的。

  但如果这样,对向四面八方的炮口和推进装置,往一个方向集中时就只能发挥数十分之一的效率。以舰船尺寸一样来比较,炮口越能集中在一点的越强,推进量越能集中在一点的越好。这是自贩奴船时代以来未曾有变的海战真理。

  因此,无论在地球还是杰特拉帝,宇宙战舰的舰体,要么用巨大的炮筒强化正面火力,要么把炮集中在侧面,提高侧舷火力的齐射能力。

  但是,战舰变成人形的话怎样?腿能够360度自由旋转,手能取代炮台,获得回旋炮台以上的火力控制领域的话?

  面临对绝对多数的巨人族的生存战争,地球人得出了这个问题的解答。

  耸立于宇宙这片黑暗的海洋,永不沉没的黑铁之城——

  “Mac……ross……”

  阿尔特在这巨大物体前屏息。

  自古以来,人们就会把巨大的东西看作具有神性。像恒星和行星一样,人们从Macross的伟岸英姿,可以看到自己的希望。

  “你在发什么呆,阿尔特!打倒他们的头头,把路卡救出来!别磨蹭!”

  “……米歇尔!”

  对,我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该做的事情。

  舞台终于要迎来最后的时刻了。

  沐浴在聚光灯下,穿着暴露服装的雪露,好象女王一般,让满场观众一脸满足。

  安可的声音、踩着节拍的脚步,都让Frontier的航路偏移了零点几毫米。

  “大家——今天为了我聚集在这里,谢谢!”

  欢呼声宛如山崩地裂。

  不仅是在现场的人,Frontier的人们,通过街头放松网络,都在为这演唱会而疯狂。

  “最后,能听我一个任性的请求吗?接下来我想唱歌,不只是为了大家。”

  雪露温情地抚摩着只有一只的耳环。

  “是为了遥远的宇宙那边,为我们战斗的人们而唱。”

  哦哦哦哦哦,人们回应。

  他们都知道,有人为了守护他们的安宁而战斗。战士们是他们的家人、恋人、友人、邻人。

  这并非军国主义之爱,而是为了守护共同体,只是为了守护共同体的,最原始朴实的爱。否定这种爱的人,一定是不存在的。

  “而且——我还希望你也唱。”

  刷,雪露 向坐在全场唯一的空位边上的,翡翠色头发的少女伸出手。

  “跟我拥有同样回忆的,你——!”

  “……是!”

  兰华跑了上去。

  恐怕,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她吧。

  可是,这场节目中的人们就像理所当然一样接受了她。得天时后便是人和,只有这个解释。

  没有一丝迷惘地,拉住雪露伸出的手,登上舞台。

  脸贴着脸,同握一支麦克风,黄金和翡翠的歌姬,开始为了不在这里的少年歌唱。

  “这首歌是——‘Macross’——!”

  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歌声/

  温柔,怀念,让心中充满了暖意的歌声。

  如果阿尔特有机会冷静观察自己,就会注意到藏在胸前的雪露的耳环忽地闪现了空间折叠的光芒。

  战场就像一场管弦乐。

  以Macross为中心,VF-25和林妖小队的夸德伦拖着光带切入。

  支援它们的,是从“朱红”和“克莱特斯”出发的VF-171攻击队。悬架在机体上的大型对舰飞弹和对雷达飞弹能将相当于母舰Vajra对空炮的器官摧毁。

  “达尔菲姆”还健在,从Quarer出发的SMS飞行队,一丝不乱地相互配合,以自己为盾,守护着他们背后的难民和友军。

  每个人都心无杂念地做着自己该做的。

  阿尔特有点明白。

  这是舞台,舞台造成的一体感。演员也好助手也好观众也好,全部融为一体。只有融为一体时,这个“舞台”才会发生奇迹。

  先行的奥兹玛的VF-25变形,打开所有的飞弹舱,飞弹形成焰火一样的弹幕,立刻命中的飞弹火力得到解放,在宇宙放出彩虹色的爆炸火焰。巨大的火壁停止住了迫近Macross的小型Vajra的脚步。行动被制的Vajra,一头接着一头,被受到米歇尔援助的林妖小队逐个歼灭。

  “卡纳丽亚!花道!”

  转身变形为战斗机模式中的奥兹玛的号令响起。

  靠近Macross,比瓦尔基里大上几倍的穿梭机。

  Quarter加班上的增幅喷口变成巨大四门主炮,主翼变成腿部,放开收纳的手,变形成异形的巨体。

  VB-6“凯尼希怪兽”。

  被富裕曾经在统合战争和第一次星际大战间大显雄风的战略爆破Death Toroid“怪兽”的可变能力,使只能作为机动炮运用的怪物兵器。

  “去死吧,怪物们!”

  与卡纳丽亚的喊声一起,四门32厘米轨道加弄炮同时吐出自我诱导锻造弹。装备于双腕,共计六门的重对舰飞弹紧随其后。

  子弹的运动能量是质量和速度的平方比例。将初始火药式速度以数倍加速的磁力加速型弹头的威力,堪比旧时代的原子弹。

  巨炮的集中炮击集中在Vajra的腹部,路卡产生反应的地点。爆炸和冲击波打碎了能源转换装甲,露出其脆弱的内壁。

  “趁现在!快上!阿尔特!”

  “……咦?”

  “我的子弹用光了!米歇尔和林妖要进行直接支援!你去挥手路卡!”

  “………………啊、啊啊……”

  “这是给你这个冒失鬼的专卖特许!别抖抖索索的,该怎么回答!”

  “Yes,Sir!阿尔特准尉,在敌舰内呐喊!”

  踩下脚踏,迷惑也好不安也好,不可思议地从内心消失了。

  VF-25F化为一支白银的箭飞翔。

  背后逼近的飞弹,被米歇尔的蓝色VF-25G悉数击落。

  Vajra舰内,一片寂静。

  相当于通路的器官里,遍布Vajra的尸体。

  “真奇怪……不是自然死……”

  VF-25以人形状态走着,用传感器扫描尸体上残留的弹痕。

  结果很快出来了。

  “强化55mm对能源转换装甲弹”。

  不会错。只是这次的攻击舰队才配备的最新型弹头。

  这就是说,内部已经有其他瓦尔基里侵入了。但是,这种反应是飞行队的谁,则无法扫描。

  (……到底……是谁?)

  没有时间困惑。VF-25变形为中间形态,走向感知到路卡反应的方向。

  发现路卡,并没花很久。

  打听一样的宽敞器官内部,路卡的RVF-25还握着枪,被黏液缠住,好象受难的圣人一样被吊了起来。天花板上,比瓦尔基里还要巨大的水晶闪闪发亮。看来是从水晶里伸出的缆线状器官,监禁住了路卡的机体。

  不可思议的是只有神盾背包被完好地卸下,但没有闲暇来研究这个。

  (生命反应……有了!)

  也没有敌影。

  “路卡!没事吗!我来救你了!”

  阿尔特喜形于色,将机体变为人形状态跑了过去。

  端起枪,准备将缆线根部的水晶打飞时。

  雷达突然闪起红光,机体受到猛烈冲击,也在同一时间。

  “身……!?”

  手脚岁列,头部被打飞,瓦尔基里的身体整个向前倒下。

  转动脖子,在倒下的视野中搜索敌人。

  (红色的……瓦尔基里……!?)

  确实,那是鲜红色的瓦尔基里。

  虽然在感应器捕捉到的目标前头部就被打飞而无法对照机种,但那身影的确是人形战斗机。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连责备这无谋作战的余地都没有,进言的时间也没有。

  凯瑟琳·格拉斯能做的,只有拼命抓紧安全带,忍耐着恐惧。

  好象暴风雨中的船只,又仿佛停不了的云霄飞车一样,舰桥摇晃、摇晃、摇晃。

  “还早得很!这才只是开始!“

  抛弃了平常的大姐预期的波比·马克,竖起拇指向她眨眼。

  “达尔马辛高中的黑色恶魔,就是我哟!“

  针点护壁集中在双腕,挥开迎面而来的袭击,双脚喷着的火焰像彗尾一样,Macross以无规律折线轨迹前进,逼近Vajra。

  “捉到了!“

  Macross的双臂抓住了母舰Vajra的颚部。

  “代~达洛——斯——“

  紧紧掰住那张想要合上的嘴,针点护壁集中于双拳,巨大的手臂就这么塞进了母舰内部。

  “以及普罗米修斯!攻——击!“

  鲜红的瓦尔基里端起枪。

  它瞄准的不是VF-25F,而是驾驶舱里的阿尔特本人。

  “会死……吗……?“

  对此还是没有实感。

  又听到歌声了。温暖的歌声。生命之歌。

  歌声对阿尔特说,不要死。

  活下来。活着回来。

  (不……)

  不愿放弃。

  放弃的话,就是屈服于父亲那冷酷的视线下了。

  开始Ex Gear脱离模式。

  与飞翔同时,冲击来了。

  “!!!!”

  是Macross Quarter突击带来的冲击。

  Vajra舰大幅度晃动。

  大约是不愿与增援对抗,鲜红的瓦尔基里变形为中间模式离开了。

  “我们来接你了!公主殿下!”

  Macross 的“手”部伸了过来,传来通信。

  “Quarter!我现在去救出路卡!”

  用Ex Gear移开路卡机的驾驶舱。

  从背后抱起昏迷的路卡,控制他的机体用手里的枪和镭射烧断缆线。

  嘎嘎,新一波震动,背后的天花板开始崩裂。

  此时,RVF-25已经像风一样,移动进Macross内部了。

  巨大的Vajra,缓缓地崩坏。

  “辛苦了,兰华。”

  雪露微笑着,向在休息室里喘着大气的兰华递去冷饮。

  “谢谢……你……呼……太……太棒了……”

  “我也同感。真好……的舞台呢……灵魂像要飞向宇宙彼方一样……”

  “那个……不知为何,有种在阿尔特君身边的感觉……”

  “呵呵呵……是吗,是呢……”

  两人像姐妹一样,倒在椅子里,靠在一起。

  “……雪露。”

  格雷丝双手插着腰,低头看着两人。

  “啊——抱歉,格雷丝。我擅自行动……”

  “我已经跟Vector Promotion打过招呼了。比起那个……”

  眼镜背后,格雷丝浮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二位,请透过天窗看天空。”

  “看天?”

  “咦……啊……”

  两人的脸颊染上喜色。

  那是Fold Out的光芒,和Macross Quarter的蓝色,蓝色的光芒。

  “回来……了啊……”

  “区区……区区阿尔特,居然让我担心、啊……”

  公元2059年,春。

  早乙女阿尔特,不再是孤独的少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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