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愚者们的挽歌,传达于龙 第一章 梅菲乌斯的忧愁

  1

  前皇后拉娜、因病去世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皇族的葬礼通常都是由龙神教的长老负责举行的。但是,在那时皇帝格鲁还未将长老们请到索隆。那时既有正与加贝拉开战中这个原因,国葬自然不用说,当时索隆的全体百姓全部穿丧服一周,而格鲁自己,则立即返回战场进行军事指挥了。

  那并非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皇后本身就不是个墨守梅菲乌斯的传统的人,况且格鲁本人也不是那种会遵循历史陈规

  皇帝。

  但是。

  大约是三年前。突然这一切就产生了变化。

  与加贝拉的战争仍未看到结束的迹象,在一直处于国境线附近相持不下而陷入泥沼化的时期。格鲁为了激起国民的战意、

  “在加贝拉的王的首级送到吾面前之前,绝不将拔出的剑收回”

  就这样下达了龙神庙的托宣。

  在举行葬礼之时,格鲁不知为何故意拘泥于旧的惯例。在进行托宣的一个月前就将长老众们召集起来进行葬礼流程的确认,并埋头阅读历史书和古书。总之为了使这场仪式不出任何一点差错而疲于奔波。

  然后现在。

  象征着皇帝和龙神教是何种关系的建筑物,在这帝都索隆建立起来了。

  在西方陶琅——目前龙神教也已经充分渗透到人们的生活当中——也有着不逊于任何地方的神殿的宏伟的大寺院。

  这一天,很早就立刻举行了纪念建成典礼。

  参列者包括贵族以及军人。从昨晚凌晨开始,手持长枪和铳的士兵将神殿周围的各个入口牢牢把守,一般人别说想要进去,就连看一眼也无法做到。

  在中央的柱子上镂着的雕刻,从入口开始到里面纵向形成列队,在那前面,神殿里长台阶的左右,站着梅菲乌斯的廷臣们。全员,从头到脚都被连着兜帽的斗篷包裹着。这是在七日之前就送到他们各自家里的服装。这些和长老众们平时所穿的长衣类似的服装,大概就是进入神殿之时要穿的正装吧。

  相互看到对方的穿着之时,他们自己在一瞬间也感到十分地滑稽,都“扑哧”地笑了出来,之后的超过一小时也是蜷着背站到了最后。

  格鲁·梅菲乌斯朝着从台阶的另一侧,黑之塔的地下向神殿内部移动的龙神庙行进,那里正在和长老众一起在进行仪式中。

  等待着回去的梅菲乌斯的贵族们,不管哪一个都一脸坑爹的表情。从数年前突然开始执着于仪式和葬礼的皇帝,如果在这场祭典中做出稍有有损皇帝威严的行为的话,谁也不敢想象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在神殿近处,有着皇后梅丽莎和她的女儿们——伊奈莉和芙萝拉姐妹的身影。也是离皇帝最近的位置的人。可不能让她们听到和看到多余的东西。

  话虽如此,在长时间保持如此高强度的紧张的精神的状态下,为了缓解这种压力,底下的人也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听说仪式典礼结束后,说不准会进行基尔大人的葬礼,恐怕又得延迟回去了”

  “作为神殿里举办的最初的葬礼,的确也符合皇族男子的葬礼的规格”

  “什么符合,这种鲁莽的发言你还是少说为妙。要是被对你有敌意的人听到了的话,不知道会把曲解成什么意思”

  “不,不是啊。大公,我可没有那种意思”

  这位年老的贵族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摇头道。不想被人从这种算不上失言的话中抓到把柄,身为梅菲乌斯的老臣露出这种狼狈之相后,谁也没有取笑他。这就是目前索隆的状况。

  “为什么要延迟到这个时候才举行葬礼呢”

  “而且本来,在举行葬礼之前应该进行奥巴里的处刑。可连处刑日期到现在都还没决定。”

  将皇子基尔暗杀了的奥巴里,现在索隆地牢里关押着。他的族人和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大部分被抓了起来。

  不论是他们的处刑,还是皇子基尔的葬礼都没有要进行的迹象,反而神殿建立的纪念式典礼先举行了。

  如果是平时,会提出反驳意见的大臣出现一两个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目前却连一个向皇帝提出意见的人也没有。而列座的重臣中,作为领头人的西蒙·罗德鲁姆现在正在家中被关禁闭,而且,在场的贵族中充分了解情况的人到底有没有这还是个疑问,对皇帝抱有不满的人们现在也几乎全部集中在南方的基鲁罗。

  “对陛下来说,他对这最近皇子的活跃不可能感到愉悦。这次对目标的暗杀。或许他并不想承认才是他的本意吧。”

  “嗯嗯。如果对龙神教的信仰,能多少缓解陛下的心痛之情的话,我们也就应该支持的啊”

  这些话,姑且说是表达了他们的态度,对皇帝的行为表示理解——更不如说是,对于不能向皇帝提出意见的自己的一种辩护。

  在那儿,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的现出了身影。途中的贵族和军人都保持着沉默,毕恭毕敬的脸上掩盖不住他们的紧张之色。

  “各位,辛苦了”

  格鲁手持长杖说道。

  这根从刚才就拿到手上的长杖,顶端由水晶球装饰着。象征着全知全能的龙神之眼。上面巧夺天工的雕刻连旁观的人也无法察觉,若从下往上看去,投下的光线被细微沟痕处的弯曲部分折射,看上去感觉就像是所有的东西都被火焰包裹着一般。

  手持着杖的格鲁,一起和人们念诵了祷告之后,立即向着神殿走去。这之后,索隆的主宫殿里预定要举行庆祝的宴会。

  格鲁的左右,由打扮成仪仗兵的近卫兵护卫着,他的背后,跟着褐色皮肤的老人们——长老众。大臣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和想法低垂着头,目送着这支队列。

  这个时候、

  “陛下!”

  皇帝的面前,突然扑进了一人向他跪了下来。是离神殿最远处的一名年轻的贵族。

  “雷蒙,你放肆!”

  还没等谁反应过来,仪仗兵就将这位被称为雷蒙的贵族用枪逼退了下去。变成了好像抱住了士兵的脚一般的囧状,雷蒙没有在意,向放慢步伐的皇帝开始控述。

  雷蒙平常是在位于比拉克和索隆中间的涅达因的城寨里任职。侍奉涅达因的领主,并管理周边的村落。

  在那里发生了事故。

  服侍某位商人家的奴隶,将主人杀死后逃跑了。此人还是位少年,时间上是在基鲁罗爆发奴隶暴乱之后。他本想就这样加入基鲁罗的战乱,然而商人为了和贵族联手,对他穷追不舍。

  脚受了伤的他,逃进了附近的村落。因可怜他如此年纪就成了奴隶的村人们,并未向涅达因密告他的行踪,给了他食物,将他藏了起来。

  只过了不到三日,这个消息便被涅达因的领主知道了,一个中队的军队被派往这个村庄,连让村民解释的机会也不给。雷蒙喊道。士兵们放火烧了村庄,没有放过村里的任何人。

  “雷蒙、住口。还不闭嘴!”

  粗暴地吼出声的,是和刚才喊出“放肆”的是同一人——当值的涅达因领主杰拉士·艾比格鲁。

  看着眼前发生了骚动的各诸侯们相互交换着眼神。也都意识到了杰拉士的心情了。自己管辖的领地上出了事,当然追究的就是领主的责任了。在这种时期被皇帝按下“无能者”、“废物”的烙印是多么可怕的后果谁也不敢想象。

  杰拉士恐怕也是不想重蹈基鲁罗的覆辙吧。所以才为了收拾一个奴隶动用了过剩的手段……但这种行为对于平时经常去村庄,和百姓们相当亲近的雷蒙来说是无法原谅的。

  “这明显违反了梅菲乌斯的法律啊。陛下,请您听我说啊——陛下!”

  对着不停地磕着头的雷蒙,脸涨得通红的杰拉士走了过来,一脚踢向他的下巴。

  “就你种这家伙,还敢在皇帝面前提到梅菲乌斯的法律。你这无礼之徒”

  杰拉士狠狠地用脚踹着雷蒙的脑袋和脊背。

  而这幅在打通广众之下被人打骂踢踹的场景,也充分反映了雷蒙的家世的问题。

  他原本是加贝拉统治下土地的豪族出身。土地是从梅菲乌斯的十年战争之前从加贝拉那里竞拍得到的,大约三十年前,此地落入梅菲乌斯手中。

  不用说那自然是在现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的初阵之时。

  而土地在十年后由当时的加贝拉国王吉奥尔古·阿维尔亲手夺回,雷蒙家在这之后就归顺梅菲乌斯,获得了贵族的地位。

  但是梅菲乌斯毕竟是历史悠久的国家,年轻人自然没有上一代的这种遭遇,再加上,雷蒙家里代代人都是巴达因教徒。

  “竟敢玷污这重大的日子,你这瞧不起龙神教徒的大胆狂徒简直是找死”

  利用各自处境的不同而占得上风的是杰拉士。雷蒙不要说抵抗了,只能不停地喊着“陛下”来控诉。

  格鲁·梅菲乌斯,只是朝这位被士兵和杰拉士押着的年轻贵族憋了一眼,立即转过视线,狠狠地盯着杰拉士。

  杰拉士瘦小的身躯猛地一震。立马站直身子道、

  “剩下的事情就请您交给我吧。这种小事不用劳烦陛下您来处理”

  果然声音还是带着颤抖。

  就这样结束了。不管怎么说,皇帝格鲁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留着雪白的美髯的皇帝连头也不点,丝毫没有在意地举动,继续向前走去。

  “请留步——陛下,请您务必留步啊!”

  剩下的只有雷蒙那悲痛的哭喊在回响着。

  手持着长杖的皇帝身后,当然跟着的就是长老众们。所有人,都低着脸等着他们经过。为了这种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向下的状况发生,因此此时,谁也没有察觉到龙神教的老人们,和皇后梅丽莎在那一瞬间相互交换了的眼神。

  虽然在纪念式典礼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之后的宴会却没有取消。

  主宫殿里开放了谒见时的大厅举办宴会,最能让人疯狂的就属剑斗了。被选上献给神殿最初的贡品就是人的死亡和鲜活的血液。

  毫不吝啬地投入有名的剑斗士,在剑枪的相互交击下互相夺取对方的性命。格鲁只看了几组后,便从提前离席了。向着并排站着目送他的大臣们招手道、

  "让吾看这些的话太不够分量了。剩下的就随你们喜欢吧“

  他咧嘴笑道。

  格鲁·梅菲乌斯在总人面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家臣们回应的笑脸是那么地难看。

  皇后梅丽莎终于在这之后也退席之时,一人才用拳头将脸上滴下汗水抹去。他是位于十二将之一的以后脸皮著称的佛尔卡·巴琅。

  “他的视线简直就像古代帝王巴鲁萨一样要把人给石化一般。”

  他脱口道。

  之后,虽说宴会进入高潮,但数名贵族的表情却像被暗云笼罩一般,纵览着大厅。剑斗之时飞散的血肉,已经被奴隶们清扫干净了。现在,正用钩子将被打倒的战死者陆续拖了出去。

  远望着在宫殿地面上拖出的血迹、

  “罗德鲁姆大公要是也来的话,恐怕又会争吵了”

  某人低语道。

  这被血沾污了的谒见大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位老臣询问的声音响起。

  不论是剑斗,还是梅菲乌斯的另一项名物剑舞,虽然在别的厅室里有过多次举行,但是在谒见的大厅里举办还是在历史上的头一回。

  (不明白)

  恐怕,大部分的家臣都抱有同样的疑问。

  (陛下他,一方面在恢复古时的规矩,另一方面却践踏着史上流传下来的的习惯。简直是陛下在斥责着不知基准在何处的自己,而故意像个孩子一样在胡闹一般)

  夜,更深了。

  “请下决断,陛下”

  皇帝的寝宫内,格鲁挨在裸身披着一层薄纱的梅丽莎身上。

  枕边的灯旁,金色的卷发散发着光芒。脸上浮现着少女一般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皇帝的胸口,究竟会说些什么样的枕边话语呢。

  “只要加贝拉的那个小丫头还在这里,我们就不能对那个国家出手。恩德那边国内的对立已经浮现在表面了”

  枕边私语的内容,已经接触到了国家大事。格鲁,手持着梅丽莎递过来的杯子,盯着杯中仍在不断晃动的琥珀色的液体。

  本来,女性是不能向皇帝对政治谏言的。可是,格鲁的眼中并没有一丝怒意,有的只是无精打采的迟钝的目光。

  “这是难得的机会。殿下,您也就是对这种状况抱有期待,才饶了那个大罪人一命的吧?”

  梅丽莎小声地笑了起来。瞳孔中闪耀着光芒。

  “不。某种意义上,皇太子殿下被杀害,才是”

  嘟哝声戛然而止,格鲁斜眼望着自己的妻子。对着被这一动作,肩膀就忍不住颤抖起来的梅丽莎道:

  “你说的是好像自己想出来的策略一样、这也全是、靠着长老众的【卦】而得到的吧”

  “当、当然的啦”

  梅丽莎赶紧陪笑道。

  格鲁用阴暗的眼神倾倒着酒杯。突然在第三次后停住了手,再一次看着在液体中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2

  大约位于多米克平原中央位置的都市基鲁罗,目前产生了大骚动。话虽如此,这次却和曾经发生在索隆的那场严重的骚乱完全不同。

  当地的人们仍平静地生活着,产生骚动的是位于城寨官邸里的人们。而且,全都担任着梅菲乌斯要职。

  费德姆·奥林从早上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急匆匆地给侍从和奴隶们下达指示,做出行的准备。

  “给我快点!”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是不会在人前如此喝骂的,看来这次完全不同了。为了加紧完成作业他甚至对奴隶们拳打脚踢起来。

  这的确也不能怪他。

  在基鲁罗,正聚集着所谓的反格鲁派的要员。遵循费德姆的号召而来。这股拥立基尔皇子,共同反抗皇帝格鲁暴政的势力,然而随着皇子的死,目前几乎土崩瓦解,计划也付之东流。

  正当他们都想找个借口离开基鲁罗之时。

  索隆的使者却抵达了。

  而且,派来的是皇帝直属的青紫色飞空艇。自费德姆以下的反格鲁派要员看到船时,脸上仅存的血色也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我太多心了么)

  对于这个计划,费德姆可谓是进行地无比谨慎。甚至连家里的人都没有透露过一点儿消息。当然,知道这个计划的人越多,那么就越有可能被泄露出去,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此时的费德姆除了不停地颤抖着手之外毫无办法。

  然而之后降落的使者,即没有和基鲁罗的领主因德鲁夫·约克会面,也没有宣告费德姆·奥林命运的终结,只是独自去见了纳巴尔·梅特。

  纳巴尔是率领着500人的部队的军人。不属于十二将,平时负责都市的防卫任务,属于进攻军队的后备部队。作用和佣兵部队差不多,但是梅特家本身却是佣兵部队中最发迹的家族,三代之前,因其功绩被皇帝直接表彰,全部的士兵都被划入正规部队,这也让他们在平时得到了足够的俸禄。

  纳巴尔以因基鲁罗刚起了骚乱,需要进行治安维持这一名义来到了这里,而其实,却是来此和费德姆他们秘密碰头。因为他也是因皇子之死而垂头丧气人之一。

  纳巴尔貌似是收到了皇帝亲自下达的旨意要返回索隆。在补给完成后就要立即乘飞空艇回去。

  “纳巴尔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纳巴尔大人!”

  当然,反格鲁派的人们,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了。

  “抱歉,陛下急着招我回去”

  纳巴尔到最后也没有透露皇帝要他回去的原因,就乘着飞空艇走了。

  “这,这下可不妙了”

  留下的反格鲁派的一人,元帝朝评议会议员马罗库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平常看上去本来就病怏怏、脸色极差且瘦小的他,此时仿佛就快要断气似地脸色变得铁青。

  “纳巴尔那个家伙,不会出卖我们而向陛下密告吧”

  聚集在索隆的7名反格鲁派联盟。除去纳巴尔以外的六人脑中都这么怀疑道。

  最终,除了一人外剩下的五人都急着进行去索隆的准备。并非去追赶纳巴尔,而是想赶紧尽快地跪到皇帝面前,向皇帝澄清自己绝无谋反的意图。

  基鲁罗有着庞大的飞空艇基地。当然这也不是说每人都可以弄到船,贵族们现在已经不能顾惜钱,必须尽可能地购船。

  就这样,费德姆也紧张地进行着返回索隆的准备。纳巴尔万一向皇帝告了密,那么集合反格鲁派的费德姆自己就是万死不辞了。

  (干脆就这样)

  索隆也别回去了,直接去比拉克将家人接上船,不管是去东方还是西方,只要能够远离梅菲乌斯的话就行。——费德姆这样想到。

  (不过)

  就算是现在费德姆,脑子多少还有点清醒。他始终也觉得纳巴尔要告密的话还是有不自然之处。

  就在他仍在犹豫,而行李已经整理完毕之时,因德鲁夫·约克进了房间。他是十二将之一,统治基鲁罗城的人,因此,

  “奥林公。连您也要离开这里吗”

  盯着费德姆的眼神,交替着焦虑和责难的神色。唯一一个不准备返回索隆的人就是他了。因为他除非遇到了非常特殊的事态,否则是不会离开基鲁罗的。奴隶的叛乱只过了不到两个月,先尽力治理,皇帝亲自对他下达了命令。

  “我们全体都像被父亲叫来的孩子们一样。奥林公可是被我们视作唯一靠山的人”

  因德鲁夫讽刺地说道。

  (想扔下我不管么)

  言外之意就是如此。费德姆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

  “冷静点嘛,将军。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定下来么。大家现在只是想亲自去确定一下真实的情况罢了,在这基鲁罗发过誓的我们,是绝对不会违背誓言的。”

  “那么,那个又怎么说”将军并没有停止他讽刺的语调。“我当然愿意相信大家不会违背我们的誓言,可实际上,纳巴尔那家伙不是和皇帝串通一气了么”

  “关于这一点”

  想要赶紧完成准备的费德姆,自然地迅速接口说。只想着这一点的费德姆不容分说地道,

  “我对这一点抱有疑问”

  “疑问?”

  如果纳巴尔想要出卖我们的话,那就没必要还让陛下的使者亲自到基鲁罗来。纳巴尔自己,恐怕有着回索隆更加有利的理由在吧。而且,将军也应该看到了吧。虽然马罗库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是和使者会面的纳巴尔那苍白的脸色也不输给他。他也怕是我们的计划泄露的。现在就判断他背叛,还太早了。“

  “可是”

  因德鲁姆仍在动摇着。“这也不是一回事么。陛下亲自召唤纳巴尔回去可是相当的不自然。一定是陛下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就把最年轻的纳巴尔给笼络过去让他招供。‘因为你还年轻,所以被他们所蒙蔽了。你和你家人的安全由我来保证,把你们的主谋和全盘计划都告诉我’如果陛下这么说,让他招出我们的话”

  “就是因为这样!”

  终于费德姆也大声吼了出来,打断了因德鲁姆的话。

  “就是因为这些事情现在并不能下定论,我们才要返回索隆去确认啊”

  “但,但是,我自己不能离开基鲁罗的。您能理解我心中的不安就好了。”

  费德姆强迫自己不让心中的不耐烦表现在脸上。现在的因德鲁姆才是,就像害怕父亲责罚的孩子一样。但是,

  (也就是因为这样)

  因时间紧迫而焦虑的心中,费德姆心里,浮现出了另一种感情

  (就是因为这样,这个男人,才不会出卖我们)

  因为不知道急着回索隆的五人,是否会因为想守住自己的性命和财产而急着率先去告密,由于没法知道他们和皇帝会面的内容的因德鲁姆露出了惶恐之态,说不定会想要提前进行计划。

  “呼”

  虽然费德姆·奥林急不可耐,却不得已再次露出亲切的笑容。只因为这样做的话,才能让这个男人不继续追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他这么想到。

  “不用担心,将军。我绝对不会弃你不顾的。你忘了我们那一晚发的一莲托生的誓言了吗。

  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就算用卑劣的策略将我等套入陷阱,也是白费力气。那个老家伙的眼中已经看不到真实了。”

  “哦哦”

  因德鲁姆感激道。在这个时期,被皇帝惩戒的危险性他们相当清楚。在这种时候硬被承担这之后黑暗的费德姆心中,仿佛被重击了胸口一般。

  “的确皇帝害怕了。同时,觉得现在的皇帝举止异常的人们也是相当多。我现在去索隆大量召集这些人。这在另一种层面上皇帝是自己掐紧了自己的脖子,将军。这样反而同伴可以增加了啊。”

  “真,真不愧。真不愧是奥林公啊”

  因德鲁姆脸上露出了赞叹之色。

  之后再适当安慰他几句,就成功地将这个单纯又烦人的男人从房间里赶了出去。

  费德姆松了一口气。

  对因德鲁姆说的那些话,也并非全部都是胡扯。实际上,从他来到基鲁罗之时就多次派人前往索隆了解动向。当然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确认皇帝那边是否了解到这边的意图,在看到没有得知下面任何汇报就到来的飞空艇之时,费德姆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感到如坠冰窖也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索隆比以前更加戒备森严也是事实)

  排除掉在全身游走的畏惧感,费德姆自己的准备也完成了,接着他把锐利的目光投向在窗边的飞空船发射场的高塔。

  据他得知的最新的消息,是龙神神殿建立的仪式典礼开始的前几天,在索隆发生了火灾。

  着火的地方是奥巴里·比朗曾经作为住所使用的屋子。大火着了一晚,屋子被烧了个精光。因为现在没有人使用,因此没有死者出现,附近也没有遭到火烧,

  (这莫非是死去的皇子在作祟)

  也有这样的传闻。

  这种传闻,同时也增强了被称为龙神梅菲乌斯的末裔的皇族的威光,这种传闻让人们增加对其的畏惧是再好不过了,能证明皇帝格鲁利用了这一点的就是,周围的长老众开始服侍他。

  “不,这说不定是奥巴里·比朗的生灵,在诉说他的冤屈吧,虽然还活着却诅咒着索隆”

  送回了这样的报告。(“诉说着他的冤屈”?)

  费德姆疑惑了。对于杀害了皇子的奥巴里,为什么还要专门散播支持他的言论呢?

  (这个是——)

  虽说可能并不是值得注意的事情。但是,现在的皇帝,也确实不可能放任这些言论不管的。

  (莫非,这火是皇帝亲自下令放的也说不定呢。难道是从长老众那边得到了什么讯息,来以此利用么)

  这个时候,侍从进来向他汇报准备已经完毕了。费德姆迅速披上斗篷急急地向飞空场出发了。

  起飞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仍有很多,关于索隆起火的事情就暂时先撇到了一边。

  身为一介凡人的费德姆,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知道。

  他的推断,已经猜对了一半。

  的确有人在奥巴里的住所放了火,但是纵火者,至少,不是梅菲乌斯这边手下的人。

  3

  尽管被关在家中,然而封住人们的嘴巴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在纪念仪式典礼上发生的事情,马上就传到了西蒙·罗德鲁姆大公耳里了。

  虽然自己未见过雷蒙这个人,但却和他的父亲见过多次面。那还是在评议会仍然运作的时候。

  雷蒙因玷污仪式而被投入了监狱。但并未关押在索隆,却偏偏移送到了涅塔因去。这听说是涅塔因的领主杰拉士的独断。这也表明了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对此事毫不关心。

  西蒙看向了摊在桌面上的信件。直到刚才他还在写着打算呈交给皇帝的请愿书,到中途却放弃了。

  (对于我这封谨慎地写出的信,陛下是不会去看的。)

  如果是能听进大臣们的谏言的皇帝的话,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态的。

  西蒙·罗德鲁姆交错起双手靠向椅背。

  在加贝拉和恩德交火之时,西蒙掩护了向加贝拉输送援军的基尔皇子,而这明显是对抗皇帝意志的行为。

  当然自己也承认话说得有些过头了,但是如果不强硬一些的话格鲁是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的。

  而结果,西蒙就被软禁在了家中。不过对于即使想要下令“给我滚出梅菲乌斯”的皇帝,也没敢把这位长年侍奉梅菲乌斯的老臣给流放出去。

  (话虽如此)

  同样赞成皇太子输送援军行为的奥达因·洛尔高和罗古·赛昂两位将军却被远调出了索隆。出现了所有反对皇帝的人,没有被给予任何辩解的机会,就被皇帝独断处置了的现状。

  或许是害怕触碰到皇帝的逆鳞,来探望西蒙的贵族们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

  从西蒙的女儿和女婿那边,收到了对他的慰问信。

  话虽如此,这也是因为西蒙对家里人严令“不准牵扯进来”的缘故。

  (扎德·考克)

  叫来侍从,喝着茶的西蒙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那是数个月前,发生在梅菲乌斯建国祭时候的事,西蒙那时去拜访了可以说处于谨慎状态的扎德。

  扎德,是曾经策划发动军变意图夺取梅菲乌斯的男子,那个时候皇帝多少还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虽说如此,本身应该被认为是谨慎言行的扎德,却对来访的西蒙当面直述了对皇帝的不满。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西蒙既没有安慰扎德,也并未告诫他,恐怕当时也下意识预料到总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的吧。

  (扎德的行动是正确的么)

  即使是侍奉了梅菲乌斯皇家一生的西蒙,此时也在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但这也是对自身生存方式的否定,这对于年迈的西蒙来说可谓是无比辛酸。

  (不行)

  郁闷地叹了口气,西蒙抿了一口热茶。

  窗外的景色已被黑暗笼罩了。

  原本早起后的计划,是打算在写完信后在阅读两三本书的,然而在中断了写信后,也不想再干其他事情了。

  (扎德他并没有支配着的器量。那么除了陛下以外谁还有呢——这样的话)

  皇族的血脉并未断绝。头戴皇冠,手握大权的皇帝是连接整个梅菲乌斯皇族的血脉之人。如果谋反和叛乱使其血脉断绝的话,那么无论是谁坐上皇座,都会使巨大的骚乱席卷全国。

  经历了十年战争,伤口仍未愈合的梅菲乌斯,不可避免地国力被削弱了。与加贝拉,恩德之间的三国关系,目前也是充满着火药味。

  虽然和加贝拉构建了同盟关系,本应已经嫁入梅菲乌斯皇家的加贝拉公主碧莉娜的立场现在也是极度地不安定。不用说自然是因为婚约者基尔皇子的死去。

  在基尔皇子已经死去两个月的现在,她却仍留在梅菲乌斯。

  虽然有同情碧莉娜的一部分人说她大概是打算至少要参加完葬礼再回国,但目前听说大多数人都已经认为她是一个相当麻烦的存在了。

  现在梅菲乌斯皇族里面,和碧莉娜年龄相仿的男子已经没有了。即然这样的话,她也就只有回归加贝拉这一条路可走了。另外,考虑让伊奈莉皇女和加贝拉王族的某人联姻,或者再谋求别的手段,让其成为新的关系纽带,各种尝试方法恐怕也已经开始了。

  最近,恩德公国的使者也频繁地和皇帝会面,

  (与其沉浸在少女一般的感伤中,也差不多该对自己的之后的道路做决定了。)

  就算再怎么对周围的人伪装,也总会被皇帝那边的人察觉到的。

  西蒙自己,也不禁多多少少地同情起加贝拉的公主来。讨伐留卡奥之时,扎德谋反之时亲自驾驶飞空艇活跃在其中的那位王女,自从知道基尔皇子被暗杀的消息以来,就再也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了,听到过的只有加贝拉的使者来访在讨论公主去留的话题之时,也只是仅仅传达了自己要留在梅菲乌斯的旨意。

  就算是多么坚强勇敢的公主,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

  然而,越是身份高贵的女性就越会被命运所玩弄,这在战国时期也是经常的事。西蒙并未对碧莉娜公主产生必要以上的关心。不过和加贝拉的同盟究竟会如何,联系到这个大前提的事也会成为今后梅菲乌斯的重要的事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西蒙将杯中剩下的最后一口茶饮尽。

  (哎呀,在中途时间要是被喝茶所浪费的话那就可惜了啊)

  就快到晚餐时间了。厨房里,今天的晚餐稍微迟了些啊。正当西蒙这么想着,侍从走了过来。带着一脸惊慌。西蒙赶紧站了起来。

  “有客人么”

  西蒙从侍从口中得知了这一报告。

  西蒙的话,已经警告过家人不要来看望他了。

  侍从点了点头应道。

  (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心里在这么说道。然而之后,在听到客人的名字之时,西蒙却露出了和他这位梅菲乌斯的重臣不相符的困惑之色。

  “这真是......欢迎您的到来,微臣这么说可以么”

  西蒙一边让侍从重新准备好茶,一边搬来客厅里的椅子让来客坐下。

  实际上,他对来客是谁是知道的,也曾考虑过是否要去拜访她。虽未曾和她交谈过,然而对方的性格却是多有耳闻。

  因此,就暂时先放弃,直到接二连三的拜访之后,到那时应该就不会对周围的情况产生担心了,因此西蒙决定还是先暂时在家里不露面为好。

  “对老朽来说的确是这样,但对公主来说,您也处于微妙的立场。没想到您在这种时候竟然还会到老朽的宅邸来呢”

  “就因为处于微妙的立场,我们双方才会都感到困扰呢”

  露出嫣然一笑的,正是直到刚才西蒙还想到的加贝拉第三王女,碧莉娜·阿维尔。

  “所以,并没有人直接来拦我。想出去散心的话就请便好了,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

  碧莉娜接过茶后对侍者道了谢。虽然并不寒冷,少女用双手将杯子捧了起来,

  (传闻听得越多,就越被绝望所打击——看来也不尽然啊)

  在西蒙眼中看来是这样。

  不过无可否认的是,以前曾和少女一样的柔和的脸庞的轮廓渐渐变得纤细了。虽然容貌要长成和大人一样还为时尚早。

  只是睁大着的双眼中,一点也看不出是抱有心病的人的面容。

  而且,碧莉娜的声音也十分地爽朗,直率地用她的那双大眼睛看着对方。这一切都和以往完全一样。

  (好了)

  自从听到碧莉娜之名以来,西蒙仍未抛掉这种疑惑。

  “那么,公主。您到老朽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呢?”

  虽说这样不懂风趣地直截了当切入话题和平时西蒙的作风完全不同,但是毕竟时间紧迫。窗外也渐渐黑了起来。

  “恩”

  碧莉娜放下茶杯,再一次莞尔道。

  “想和您喝茶聊天”

  “诶?”

  “只是想来和身为梅菲乌斯重臣的罗德鲁姆大公喝喝茶罢了”

  “这个”

  “我没有别的意思哦。自从我来到梅菲乌斯以来,从未和皇太子殿下以外的男性交谈过。人们常说:要知晓家中的内情,就要逮住管理财务的女性。那么要了解一个国家,和男性的对话就是相当重要的咯。”

  沉浸在热气中的碧莉娜的面容,飘忽不定。西蒙苦笑道,

  “老朽的话,可是个无力的男人啊,公主。也没有被陛下赐予土地和士兵。嘛,如果是作为消遣来代替茶果的话,老朽所经历的岁月的故事或许可以和王女您谈谈”

  (这种类型的公主大人,在梅菲乌斯里的确没有呢)

  一边笑眯眯地应对着公主的西蒙这样感叹道。从这位十四岁少女的身上她感到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种过于成熟的特点,究竟和哪位身份高贵的少女相似呢,比如说梅菲乌斯的伊奈莉公主——打个比方,在立场上,那位公主会情不自禁地利用自己的年龄和立场去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擅长依靠自己拥有的可爱属性的这种交际方式在碧莉娜身上却看不到。

  “要谈些什么呢”

  “那么”碧莉娜想也没想,立即答道。“那么就谈谈皇帝陛下的事情怎么样?”

  “陛下的?”

  “是的”

  虽然提出这种不礼貌的话题,碧莉娜的表情仍旧十分地自然。

  一时间西蒙也愣住了,不过立即缓过神来。他开始对皇女的古怪发言多少感到了有些高兴。

  “老朽明白了。不过老人的话恐怕会有些枯燥也说不定呢”

  西蒙谦逊了一下,就开始诉说起皇帝以及陪伴了皇帝大半生的自己的故事。

  “老朽自己,是继承罗德鲁姆家族的家业,年少之时就开始侍奉陛下了。和皇族的男子一起接受教育是罗德鲁姆家的惯例”

  那个时候,梅菲乌斯皇家中除了格鲁以外还有两位候补继承者。虽然身为长男,但是格鲁却拥有容易感染腺病的体制,还有其他少数地方让别人觉得无法忍受,在宫廷里也被孤立着。

  据西蒙的回忆,那是在当时全国举办的狩龙之日,恐怕是以母亲在眼前去世了为起因。那时的格鲁还不到十岁。

  而伺候那个样子的格鲁,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辛苦的,对方向当地难伺候,稍有不顺心就大声喝斥。猜疑心也十分旺盛,西蒙花了近五年的时间才让格鲁相信自己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同伴。

  “那位大人,年轻的时候开始就非常感情用事。但是——也因此,就是因为这样——实际上,条理分明的意见他一般是很难听得进去的。尽管那样,要是再继续晓之以理的话,就会被他训斥。所以就会这样和你说[你的意见我已经知道了,作为参考放到日后再说]”

  这些话,如果在公众的面前说的话会更好。这样在他人的眼里看来,平时专横暴虐的格鲁,也是个能够倾听臣下意见的人。这种“符合皇帝身份”的言行,是格鲁从某段时期开始注意的。西蒙竭尽全力辅佐格鲁,利用巧妙地方式让其接受自己提出的意见,一点一点地接近了格鲁的内心。

  “正因为陛下一直独自封闭着自己的内心,因此,一旦获得了同伴,就能形成强力的羁绊。而有时,陛下看着他的同伴而露出的腼腆的笑容,我一直很欣赏。”

  在西蒙的努力下,格鲁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此前一直抱有的猜疑心,转变成了对周围的洞察力,获得了广阔的视野。

  之后十七岁那年,他在和加贝拉领主的一场局部战斗中大放光彩。在这场战斗中,他带领着不到五十人的部队,成功斩杀了对方的将领立下了大功。

  或许也因此而获得了强大的自信,几年后,积累了相当的经验的格鲁成为了梅菲乌斯的皇帝并巩固了国内不稳定的区域。

  话虽如此,留下的问题还是不少。在成为皇帝前就被要求娶妻的格鲁,却仿佛故意消遣周围的人似的,长期一直保持着独身。

  西蒙虽也多次向他苦劝,得到的回答却是,

  “我可不是种马。反正都是担心朕死了以后的继位问题吧,到那个时候西蒙,一切就拜托你了。”

  就这样被半开玩笑地应付过去。

  最后,皇帝娶了在拉娜这位女性时,已经年近50了。拉娜是谱代家的女儿,名门出身,且之前家族里并未和皇族联姻过。

  “而且拉娜殿下并未受到梅菲乌斯风俗习惯的多少影响。因此不仅在背后受到其他皇族的指责,当面也曾被直接非难过,全靠陛下保护着她。”

  “或许是得到了想要保护的人吧,陛下从未向那时一样像一个真正的执政者。”

  “但某种意义上,陛下才是被拉娜殿下保护着,她对陛下的引导作用比我大得多。我是这么认为的。”

  充分了解格鲁的素质的拉娜,轻易地就完成了曾经西蒙对格鲁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到的事情。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必要时却勇敢地给格鲁提出意见——让格鲁时刻充分地把握好分寸,掌握着主导权。

  因格鲁的怒火而遭殃的大臣们,拉娜也以她的方法救下了很多人。同时,始终也让格鲁掌握着决定权,以另一种处理方式,充分保住了皇帝的自尊心和颜面——。

  说到这里,西蒙仿佛回到了现实,眨了眨眼。

  “与其说这是关于陛下的故事,不如说是我这个老头子的往事呢。”

  “那可不能这么说啊。”面对着苦笑的老人,碧莉娜摇头道。茶已经凉了,西蒙正要准备换上新的。

  “不用了”

  说完。王女轻轻垂下目光。

  “多谢款待。毕竟,身为从他国来的我,频繁地会面这种事是很难的,今天能得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衷心地感激罗德鲁姆大公。”

  说完站了起来。

  直到最后的最后,西蒙和碧莉娜也未提及死去的皇太子之名。

  说不定是已经从皇帝那里谈过了关于基尔·梅菲乌斯的话题了吧。此时的西蒙意外地这么想到。

  而且,西蒙仍旧摸不着头脑。

  (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摸不清她在想什么。那煞有其事地,像大人物似的举止,看上去貌似挺高兴。

  总之,西蒙将她送出门后,就看着她和呆在别的房间里等待的侍女一起离开了。

  (我今天看来话说得有点太多了呢)

  回到房间里回想起和碧莉娜的对话,西蒙直到现在心里仍旧郁闷不已。得意洋洋地诉说着皇帝的事情的自己现在却成了这副惨状。若是能把自己向王女夸耀的十分之一的手段用在皇帝身上的话,西蒙也不回落到如今这种状况了。

  (啊)

  突然脑中浮现的一个念头,让西蒙猛地一惊。

  之后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不,但是,不可能吧)

  就因为碧莉娜的性格,就算是正确的东西,现在的皇帝也是不可能接受的。因为不管怎么说,皇帝阻止了对王女的母国、加贝拉的援军。

  西蒙在此时,开始怀疑王女可能为了对抗格鲁,在收集其作为她的“敌人”的情报。

  (也即是,这一切恐怕是准备以身殉国的她的意志的体现。)

  西蒙紧张地喘息着。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违背了他的猜测。离开西蒙家的第二天,碧莉娜做出了让西蒙以及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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