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吞噬狮子龙转生 第三章 战火余烬

  “请等一下”

  一人改变语调来到了希克的跟前。他全副武装,毫无疑问是陶利亚的士兵。

  “您要去哪里,希克大人?大人所在小队今晚未被下达任何命令。”

  对方有七八人,一齐点着火把。沐浴在火把光亮中的希克极力压制内心的动摇。

  特别熄灭火光隐藏踪迹,就是为了防止陶利亚士兵追来。也就是说他们事先就埋伏好了。看起来对方对欧鲁巴监视比想象得要严密的多。

  要是在这里被抓住,怀里的密信被发现的话,事态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欧鲁巴必然脱不了关系。希克便故作镇静露出笑容。

  “咿呀,大家工作辛苦了。不过你们不觉得做得有点过火了吗?我可是你们的伙伴,尽管我是梅菲乌斯人。”

  “只要你跟我们走,这点很快就能得到证明。”

  包围希克的是第六兵团长纳托克手下的士兵。而下命令监视欧鲁巴正是阿克斯·巴兹甘,陶利亚的领主。阿克斯早就在欧鲁巴快速离开艾门的时候怀疑他的身份了。他倒不是真的认为欧鲁巴会叛变。只是现在的佣兵欧鲁巴无法舍弃罢了。所以阿克斯命令纳托克追上欧鲁巴,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许选择这个人监视不是偶然,当纳托克接到命令的时候,他莫名地想起了往事。

  那时正好纳托克的部下中有一个传言,传言的主人公正是英雄欧鲁巴。

  纳托克队曾经担任佯攻部队,在陶利亚的别动队突袭敌军背后时候,他的任务就是尽力吸引敌军注意。然而佯攻的部队却中了梅菲乌斯的陷阱,漂亮地被伏击了。率领那支伏击部队的正是铁假面的剑士。他并没有报上“欧鲁巴”名号。只是与梅菲乌斯缔结和约后,不论远近的邻国情报都一口气涌了过来。放过阿克斯,缔结和平协议的基尔·梅菲乌斯王子在这半年里十分活跃。情报里也包含了基尔的部下、谜一般假面剑士的逸闻。他讨伐了加贝拉猛将纽卡奥,在之后梅菲乌斯剑斗大会上漂亮地取得胜利。

  他的名字是欧鲁巴。

  这个传闻在纳托克的部下中广泛传扬,就在格尔达被讨伐之后不久,这个传言传到了纳托克的耳朵里。同名的假面剑士。在纳托克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二人的背影相同。

  这难道是偶然吗?

  就在自己抱有这样的疑问时候,阿克斯的监视命令来了。

  无论他人如何下达命令,纳托克都决定彻底强化对欧鲁巴的监视。于是,希克也成了监视对象。

  “怎么搞得我就好像是敌人一样”希克一边意识到自己留冷汗,一边装出闹变扭的样子,“我可是讨伐了格尔达的小队一员。难道你们把我当成了格尔达或者梅菲乌斯派来的奸细吗?”

  “那请您证明自身的清白。要是你是清白的,我等定宴请您赔罪。这深夜时分,互相坦率交杯不是一件快事吗?”

  “鬼才信你。要是不来这臭地方就好了。我该劝说欧鲁巴离开才对。”

  把头撇向一边,希克的视线环视了周围情况。

  ——要暂时返回吗?

  虽然这么想,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估计刚回去就会遭到调查吧。不如……

  “可恶,真是愚不可及。早知道不要当陶利亚的佣兵了。我要回梅菲乌斯去了。告诉那个假面混蛋,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咱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再见面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虽然看到空隙但还未蹴马疾驰。既然张开包围圈,自然是打算不能让欧鲁巴跑掉,要是发现这封密信的话还不知道会怎样。无论如何要和拯救西方的欧鲁巴撇清关系才行。之后再让欧鲁巴按照“逃兵”来处理便好了。

  对希克包围圈正越收越紧。先头的一人架起长枪,骑马飞驰的几率不过五成。正当希克准备用力踢马侧腹时。

  “哇”

  “疼,疼,干什么啊”

  士兵们一下子乱了,有人正朝着他们扔石头。

  “喂喂,泽尔德的士兵大人啊,我们队人想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啊。”

  当士兵们将火光照向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

  “基里亚姆”

  应着希克喊声出现的巨汉佣兵正是基里亚姆。长着粗重的头发与胡须,露出了粗犷的笑容。

  “在我们内斗的时候,梅菲乌斯又会看准时机攻过来。这种胆小的家伙让他走好了。这种在紧要关头派不上用场的人留着也没用。”

  “等等,基里亚姆大人。我们还没——啊,好疼”

  基里亚姆扔出的石头击中了正想反对的士兵鼻子。醉酒的梅菲乌斯人呶呶不休地说道。

  “喂,希克,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很长,不过现在该是说再见了。要去哪就快点滚去吧。但是下次战场上见绝不会手下留情——这该我们说才对。以前就觉得你小子不可爱,要是让我在看见你,我第一个就要了你脑袋。”

  “我等着。”

  希克爽朗地笑着。

  “等,你别任意妄为——”

  数名士兵冲向基里亚姆。面对投来的石头,士兵打算一口气缩短距离冲上去。但是基里亚姆却轻松将冲过来的士兵举起扔到了地上。

  ——就是现在

  趁着士兵们被吸引注意力的空隙,希克猛地踢了马的侧腹狂奔起来。

  “停,停下”

  一个士兵慌忙从马背跃起想要抓住希克脚,可是扑了个空。很快,希克和马一起消失在火光无法照到的黑暗之中。

  “切”

  士兵们接到纳托克的严命,要是有人逃跑就可以开枪。本来想要瞄准马射击的,但是目标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枪就这样瞄准前方,扣下扳机。

  嘭——

  同时,一瞬间马上的背影好像晃动了一下。究竟只是被子弹擦到了点,还是说仅仅被枪声吓到了,希克里克调整好姿势,很快在视线内消失了。剩下的基里亚姆在那里快活的大笑。士兵们全员出动,连那个现在无法动弹的士兵也成了他大笑的对象。

  (嗯)

  基里亚姆内心也对自己大笑。在当立功的时候,基里亚姆想自己会得到比作为剑斗士时更好的待遇。基里亚姆并不知道有人冲着希克或者欧鲁巴来的而采取行动的。只是希克与欧欧鲁巴在医疗室内独处之后,二人却被这自己悄悄行动这点很不爽。本来“你小子不可爱”是留给那个不为人知假面小子的。

  但是——

  那小子一直为了胜利而行动。关于这点基里亚姆能确认。他认为只要有必要自己便会不遗余力。在那个小子身边挥动巨斧战斗,总觉得能够看到更多更广大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梅菲乌斯的皇太子,西方的英雄。这样有趣的人不会有第二个。

  基里亚姆曾经作为一方的士兵战斗,战败后成了奴隶。作为奴隶,作为剑斗士挥动斧头战斗。现如今作为一名佣兵,而佣兵是怎样的身份呢?不过是只会挥舞刀剑的无聊人罢了,要是有更加有趣的人生选择就好了。

  基里亚姆继续发酒疯,朝那些过来绑自己的士兵吐痰。一看到士兵被痰吓到,便大笑起来。尽管自己腹部遭受了强烈的殴打,但自己却不感觉疼痛。

  没过多久,纳托克手下的士兵便闯进了欧鲁巴所在的第五兵团宿舍。

  士兵强硬地冲破房门,欧鲁巴从床上起身,已戴好假面。但是并未佩戴剑或者枪等装备,手中只是拿着书本。

  “三更半夜的干什么?”

  欧鲁巴问道。虽然看不到欧鲁巴表情,但假面背后的目光却十分强烈。

  身强力壮的泽尔德士兵咽了口唾沫。对方没有武器,明明能徒手将其抓住,但是欧鲁巴的恐怖气场让他们动弹不得。

  此时的欧鲁巴确实饱含怒火,正因为那一瞬间枪声,虽说着怒火的对象不似乎这些士兵。

  “对不起,请您和我们同行。身边要是有什么必要的东西,请现在就准备好。”一个士兵取回气势。

  士兵们装备了枪剑,但是没人敢将它们对准欧鲁巴。

  “不必了”欧鲁巴不屑一顾,“没什么必要的东西,跟你走好了。对了,只是——”

  “只是?”

  在夜晚里欧鲁巴双眼发出危险目光,一瞬间让士兵们不敢动弹。

  “不许碰我的假面。这是艾斯梅娜公主赠送的礼物。不许你们碰一下。”欧鲁巴如此说道。

  海利奥北部驱马两日的距离地方,有一个比较大的村庄。

  这个村庄因当地游牧民贸易而繁荣。本来居民的先祖是把克鲁安湖作为圣地,为了保护这个圣地才在这里开拓村落的。阿克斯与当地牧民长老会面,然后向东前往了距离此地十几公里的地方。

  阿克斯率领大批人马一出现,整个村子都活跃起来。

  一路上,阿克斯受到了热烈欢迎。只要走近都市或者村落,在街道小路两边为瞻仰阿克斯仪容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

  阿克斯的名号被千呼万唤,他被当成一个稀世明主受人崇拜。马背上的阿克斯是得意洋洋,他深深感慨正是自己取回了巴兹甘家的荣光。

  ——这还得感谢格尔达才是。

  阿克斯轻佻地这么想着。

  正是那个魔道士大施淫威成了整个西方的公敌,自己才有机会作为英雄充分发挥自己力量。神话或者物语中描写凶恶的“敌人”,正是为了夸张英雄的壮举,树立英雄的伟大形象。这也许会成为新泽鲁·陶乌拉建国神话也说不定。——阿克斯·巴兹甘此时正陷入孩童式的幻想中。

  这个村子也是迫不及待就举行了欢迎宴会。村里的名人争先恐后地想阿克斯问好。曾经这个村子很多年轻人加入了格尔达的讨伐军。如今那个仅存的年轻士兵, 成为了整个村子的英雄,受到了阿克斯亲自接见表彰。

  年轻士兵激动无比,热泪盈眶。要是现在阿克斯命令他立刻去死,那个士兵也会马上刎颈自尽吧。

  怪不得拉班·道比警戒敌人更担心阿克斯的名声日益壮大,现在的阿克斯是满脸微笑地看着感到无比骄傲的年轻人。

  在村长的家中,舞女们正翩翩起舞。不过这些舞女毕竟是这个农村的人,她们的容貌、舞姿不免有些土气。

  ——真是怀念洁依娜的舞蹈啊。

  阿克斯一边表现出十分满意的样子,内心里却又想起了原是舞女的妻子。

  当笛声变换曲调,新的一批舞女出现献舞。她们中大多数人的舞姿并未给阿克斯留下印象。

  ——嗯,这个不错。

  其中一个美女吸引了阿克斯的目光。他轻盈舞动,从盘发方式到指尖,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妩媚。阿克斯看得入神,直到全员舞蹈结束散去,还只剩下那名美女在其面前舞动身姿。喝完献上的美酒,那个对自己酒量很有自信的阿克斯觉得有些醉了。

  ——果然累过头了

  从陶利亚出发讨伐格尔达,再到艾门的会议,自己一直都未休息过奔波至此地。虽说身为万众瞩目的西方英雄,但必须要注意自己一言一行,难免神经过于紧张。

  没想到这美女与酒竟然自己陶醉了。

  半夜,阿克斯在自己下榻的房间内临幸这位女子。虽说阿克斯是个精力旺盛的男人,但是倒没听说过他野外留情的传闻。当然没有其他侧室。阿克斯对自己这么做都感到惊讶。

  “你的名字是什么?”

  如此问后,斟酒的手被女子抚住。

  “我叫库菲”

  黑色的眼眸在灯光映衬下熠熠夺目。

  阿克斯让女子再跳一曲。女子仅穿着一件薄透肌肤的羽织,她的舞蹈如幻如梦让一旁欣赏的阿克斯陷入幻境。就这样,二人十分自然地缠倒到了地板上。阿克斯看上去完全处于梦境一般。

  库菲炙热的肌肤,柔软的嘴唇,轻柔的四肢,宛如锁链一般将阿克斯的身心束缚住。阿克斯不可思议地觉得十分束缚,仿佛将自己一切都交给对方都心甘情愿,萌生出一种与性欲不同,而是想要这样一直呆下去的欲望。

  不知何时,女子骑到了阿克斯的胸上,从怀中拿出了匕首。然而在阿克斯看来这正是某舞台剧的一幕,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遭到生命威胁。

  库菲厚唇露出微笑,匕首宛如旋风一般快速落向阿克斯的胸部。

  突然,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像是数千双军靴踩地的响声,或者是附近落雷声,但那其实是响彻不断的龙的咆哮声。

  接着阿克斯的身心摆脱了看不见的锁链束缚。下个瞬间,眼见沐浴着灯光的橙色光芒的刀刃落下时候,慌忙地转过身体。

  “混蛋——”

  想要伸手拿剑,但是那把一直放在枕边的剑却不见了。

  ——魅惑于女色!

  阿克斯强烈悔恨、充满愤怒,女子也是不禁咂嘴。但很快对方将举剑摆好架势突刺过去。第二次躲过攻击的阿克斯感到身体沉重,脑袋像是进了什么异物感到迟钝。

  “来人,来人”

  虽是这么喊出来的,但是声音却十分沙哑和年迈的老人一般。库菲第三次跳起冲上来,阿克斯因自己脚没撑住而倒在了地上。

  西方的王者,为各地称道的男人,居然在驿站被临幸的女子给杀了——

  正这么想的时候,刀刃即将刺进阿克斯的心脏中心部位。就在此刻,龙的咆哮声传来了,而且比刚才更近。同时,库菲像是被无形的箭射中东倒西歪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龙?”

  如此喊叫的不是库菲,而是门外的士兵。

  “把他赶出去”

  “你这个混蛋怎么会在这里,哇哇——”

  刚打开门的士兵们看到里头的情况,并不觉得他是库菲找来的新的刺客。他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矮小男人。阿克斯也好,库菲也好,还是那些追在他身后士兵们也好,眼睛里都充满了惊讶与动摇。

  “被格尔达的残余诱惑了吗?果然——”

  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点点头。

  “妨碍我的就是你这个混蛋啊!”

  库菲恶骂道。被憎恨扭曲的表情仿佛和那个在阿克斯面前舞蹈的女子不是同一人。

  “才不是我,是我可爱的孩子们才对。”

  阿克斯不认识他,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带着龙一起与部队前进的商人,他那为孩子们变戏法时候的笑颜还有些印象。

  “这个孩子的声音可以搅乱魔素。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可不能放任了你这家伙。”

  “没想到居然能识破我库菲。”

  库菲说着蹬起而且,迫近商人。龙第三次发出咆哮声,回音残留在了庭院中。

  库菲摇晃着压低身体。商人就像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绳子,利落地扔了出去。当初商人表演戏法,是站在很远的地方用绳套住龙的脖子,而这次不仅仅是把人套住,连女子性感的躯体也一起绑住了。

  真是难得一见的手段,只是——

  “哎”

  只听到库菲发出一声,绳子便被凭空切断,然后她高高跃起跳到商人身后的位置,从那些看傻了士兵身边逃去。

  嗯——商人看着女子逃去的方向笑着发出赞叹声,“这真是让人吃惊啊,如果只是魔道士的话,不会不使用扰乱魔素的法术啊。难道说和我们没什么关联?”

  这时,终于清醒过来的士兵们把商人包围了。

  “你,你这家伙!”

  “不要乱动”

  阿克斯打出“等等”的手势。要是平时,只要有可疑的人近身的话,那些士兵肯定会被骂个半死,不过这次引狼入窝是阿克斯自己。

  阿克斯用手压了压还有些昏沉的脑袋。

  “你刚说了格尔达是吧,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别一脸死气沉沉的,阿克斯·巴兹甘”

  商人无视阿克斯的提问,拉下羽毛编制的头巾,这大概也是变戏法的某种习惯动作吧。

  “因为魔道士没法无视你的存在啊。只要在西方,我等就不会贸然出手。毕竟失去你对我们来说并不明智,至少目前是这样。至于一年之后是否如此,或者明天我们就改变想法也说不定,我没法给你保证。”

  “居然是魔道士。那女人果然是格尔达的余孽?”

  “一半对一半吧。格尔达可没死绝哦。”

  “什么?”

  “不好,上头命令我不得透露多余的信息的。所谓人有人道,魔有魔道,我们双方互不干涉,不要打乱命运的黄金率为好。我先在此失礼了,阿克斯殿下,西方的王者大人。”

  “等等,你是——”

  阿克斯这次想命令士兵抓住这个商人,但却发现双手不听使唤,陶利亚太守应该是中了魔法陷阱。

  “你只要记好这点就行了。”

  商人已经远去,可是这次还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你问我是谁,告诉你我的名字并无意义,你谨记我是从巴鲁巴洛而来就好。” 阿克斯和士兵们四处查看,但是商人早已消失。

  在发动很多士兵搜索周边后,那个中年男子,他那奇妙的龙,还有那个名叫库菲的舞女都未能发现。

  终于太阳升起了。

  阿克斯站在山顶沐浴着闪耀的阳光,它将着一夜的阴暗全部驱散,仿佛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全都是梦幻。

  ——格尔达,还有巴鲁巴洛

  阿克斯握着从不离身的军配。格尔达就不必多说,但要谈谈巴鲁巴洛。巴鲁巴洛原本是圣地克鲁安的村落名字。传说那些曾经被人们驱逐,这个星球的原住民的龙人族就住在那里。也许格尔达的横行,梅菲乌斯的突然进攻,其中有某种不知面目的力量在作祟。可是——

  “呃”

  阿克斯吐着粗重的鼻息。

  “在这西方,无论有谁在暗地里打什么算盘,全部都由我阿克斯摆平,就像打倒格尔达那样。我要让巴兹甘家的荣耀照亮整个西方大地,一寸土地都不漏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死,这点必须谨记。”

  这之后的阿克斯——

  还好拉班不在——阿克斯不禁这么想到。

  找女人被刺杀,这不是耻辱是什么?要只是被他骂两句倒还好,他肯定极尽所能地挖苦讽刺,对我厌恶。可阿克斯转念一想,不过,要是拉班在的话,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思绪万千的阿克斯一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些其他理由被谋害而感到怏怏不快。

  采集完野菜归来的隆,看到自家周围人山人海的情景不禁苦笑。

  但,这并不会让他生气。

  “喂,你们”他大声喊道。

  这些聚集的人群立刻四散逃去,他们大多是十几岁的年轻人。

  “是喜欢“捡人”的梅菲乌斯人啊”

  一个人这样叫道,又有人接着重复喊。

  “又从大山里捡回人了”

  “你这回该给我哥哥捡回一个媳妇才行啊”

  褐色肌肤的他们发出“哇哇”嘘声骚动起来,看起来有些害羞的样子。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这个国境边界上的村子算是比较大了,人口也有上千人。但村子的周围不是山就是荒野,难怪这些年轻人有些饥渴。

  隆挺喜欢这个村子的,不到三个月前,他从尤纳斯河的西部,也就是梅菲乌斯的领地而来,作为梅菲乌斯人的他受到了村民的欢迎。此前,妻子也是怀念在首都生活的日子,但近来已经与这里妇人们打成一片,连耕地也有模有样了。

  “看,手上的水泡终于变硬了,看来不会磨破了。” 妻子骄傲地向隆展示她的手掌。

  过惯富足生活的妻子居然习惯目前的生活,隆不禁想感谢神明。生活虽然没什么乐趣可言,但也算是十分安定。

  然后就是——

  隆剩下的心事就是女儿了。半年前,生活环境剧烈变化,以往的生活被彻底颠覆了。在女儿看来,她无法像母亲那样适应现在生活,那宛如噩梦一般的日子和之前毫无改变。

  就在那个时候,隆有了奇妙的遭遇。

  正是那件事让孩子们称他为“捡人的隆”。半个月前,隆和往常一样采完野菜回家,他突然在意起未曾踏足的一条山道。在那条路的周围有些箭矢。隆带着好奇心决定一探究竟。

  完全没收获。没有野菜,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正想着是不是该转身回去的时候,隆发现了一个倒在树旁的男人。

  男人全身受了重伤。虽然经过了一定的治疗,但是胡乱包扎的绷带下能看到被烧焦的肌肉,满脸都是凝固的黑色血斑。他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他就像是在某条大街上偷到的小偷,被追得走投无路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男子仍一息尚存。本在犹豫的隆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在家乡被逼迫,他决定将这个和自己命运相似的男子扛回村子。给付少量的粮食,隆请来了村子里有医疗知识的老人为男子治疗。话虽如此,这位医生不过是给伤口涂上药草压榨的汁液,换上新的绷带罢了。

  男子终于醒来了,但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即使是入了夜情况也未好转。不过,数天的日子过去,男子慢慢恢复平静。他渐渐亲近隆的家人,不久后他带着一些粮食离去,表示将来一定会报答隆的救命之恩。

  谢天谢地,隆为当初发现那支箭矢而感到欣慰。

  “这是——”

  就在昨天早上,在山上小路的隆又一次被吓了一跳。在距离那个男人昏倒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他又发现一个昏倒的人。这次是个女孩,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不像男子一样受重伤,头皮磕破,脸色青白。

  少女有两处异常的地方,一是少女穿着驾驶飞空艇专用的工作服,二是这个少女不是泽尔德人也不是梅菲乌斯人。呼吸紧张的隆,这次还是没有放着不管,将这个女孩带回了村子里。

  村长是一半惊讶,一半默认了。

  这个少女一下子成了村子的话题。要是男人的话,隆肯定会觉得他是流浪者或是逃跑的奴隶,但她只是少女。因此,谣言四起。有人说她是某地国王强娶的他国少女,少女不忍国王蛮横逃了出去。也有人说她是沿岸某国的公主,在乘坐飞空艇的过程中遭遇空难流落至此。

  不过, 众多的年轻人为这位美貌的少女所吸引,想要到隆家一睹女孩容貌的男人们,把隆家堵得水泄不通。

  隆一边忙着赶这群人回去,一边与医生谈话。

  “没大碍了。”

  医生离开躺在床上的少女,点点头说道。

  “头上的伤没什么大不了。应该是消耗了大量体力,过分衰弱所致。只要休息个两三天,然后在吃点食物就没事了。”

  “是吗?”

  “只是”

  “只是?”

  不,没什么——老人摇了摇头,离开屋子。隆很轻易地就明白了医生想要说什么。不像那个男的,这个少女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医生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会给村子招来麻烦。

  就在这段时间,听说离村子不远处的梅菲乌斯边境两国已经掀起了军事竞赛,年轻人正血气沸腾地看着情势发展。

  形势又变得恶劣了。在这复杂的情势下,虽然她只是个少女,但是将这样一个谜一般的存在留在村子里,连隆自己都感觉到不安。

  在隆刚进入房间的时候,女儿正从少女的房间里走出来。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我现在要去帮母亲做早饭,父亲你稍等片刻。”

  哎——

  隆看到女儿慢慢的变化不禁惊讶。虽然在将那个男人搬回家的时候,她总是带着恐惧抱着警戒心,而如今面对比自己年纪小的少女则表现出了怜爱之情,还积极帮忙照顾她。

  “父亲”女儿一边戴上围裙一边说道,“不要深挖那个孩子的身份。她看上去不怎么想说的样子。”

  “啊啊”

  “我们也是——”

  女儿打断要说的话,帮忙准备早饭去了。

  隆明白女儿想要说什么。

  我们也有秘密。

  ——隆·杰斯。半年之前,他是一名在首都索隆的军人,而且是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的近卫兵。

  女儿名叫莱拉。在父亲的庇护和严格管教下长大。刚十八岁的时候,她就嫁给一个同是军人家世的男子。将本来幸福美满的莱拉,以及隆一家带向灭亡的正是隆·杰斯尽心守护的皇帝亲儿子,基尔·梅菲乌斯。

  基尔行使任何皇族成员都未曾行使过的初夜权,强迫莱拉与其同眠。更过分的是,将莱拉带到舒适房间的护卫工作不是别人,正是父亲隆·杰斯本人。

  砸开房门的他,阻止了皇子基尔·梅菲乌斯的暴行。当然,他明白自己的行为将会招致灭亡。直到今天,那震耳欲聋的枪声仍不绝于耳。

  仅仅回想起那一声枪响,隆浑身震颤。

  隆扣下了扳机。就这样下任梅菲乌斯王朝的继承者便成了一具尸体,躺在了污垢不堪的地板上,血流满地。

  隆与女儿相拥而泣,做好了赴死的觉悟。要是为了保护家人,就算被五马分尸,与成百上千的剑斗士厮杀,或者是被活生生地喂龙,自己都心甘情愿。而且费德姆这个大贵族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他们已经无法逃脱了。

  然而事情却向奇妙的方向发展了。

  费德姆说,“皇子还活着。但是这件事对皇家来说太耻辱了,你们不可泄露。相对的,这件事情全部交给我处理就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只是这么说的。

  他的话过于牵强。不过他说的没错,没有人找隆一家的麻烦,王室也没有发布皇子的死讯。而且令人意外的是,本来已经死的基尔·梅菲乌斯皇子,居然与邻国加贝拉的公主举行婚礼而前往了“圣临之谷”。

  隆一家在基尔的英雄事迹在索隆广为流传之前,就早早地逃出了帝都。他深感处境危险,不可过分深究,这个国家肯定在酝酿一个大阴谋。而且基尔行使初夜权的事情也被那些婚礼在场的宾客所知晓,离开帝都也有避嫌的意思。而且不久之前,男方家也来人说要结束这门亲事。辗转于梅菲乌斯各地,曾暂时在阿普塔附近的村子呆过。

  但却听说基尔皇子将作为阿普塔的守将而奔赴此地。这是女儿最不能听到的名字。就在之前刚刚在另一个村子里呆满一个月,他收到一个亲戚来的信。信上说,这个亲戚将会不久前来拜访,但是隆对这个人却没什么印象。

  ——费德姆的手下。

  隆一想到这里立刻紧张起来,对方是想抓到我们然后将我们杀掉封口。

  他赶紧和妻子收拾行李出逃。从贝鲁刚纳山脉北部地区,穿过山道,翻过国境。南下约二十日。这是一趟异国他乡的履行。隆头一次看到妻子疲惫不堪。

  就在那时,隆来到了这个村子。这个村子是泽尔德人的聚集地。这个时期正值梅菲乌斯与陶利亚缔结友好条约,而且达成和平协议的不是别人正是基尔·梅菲乌斯。隆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管怎么说,村里人把隆一家当成异国的旅行者来欢迎。在停留的数日后,村长知道隆一家没有生活的设施,便将屋子与田地分给了他。

  女儿莱拉在从索隆出发的时候,就已经陷入绝望的深渊,作为父亲隆得一刻不能放松监视女儿生怕她自行了断。不过旅行结束,在这个村子生活以来,女儿的精神慢慢得到恢复。

  但就在两个月前,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不,应该说是一个迟来的消息传到这个村子。

  “基尔皇子去世了。” 如此报告。

  隆·杰斯有种不可思议的冲击感。不管怎样,当初把一切交给费德姆,自己只是从索隆逃走罢了,没有必要在烦恼多余的事情。但听到这个消息的莱拉,仿佛回到以前那样痛不欲生的状态中去。是想起了那段自己被强迫的往事,还是憎恨的对象突然死去便怅然若失,这点就不得而知了。看来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行。

  正如隆刚才担心女儿一样,莱拉在女孩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对这个与自己遭遇相似的少女同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稍微和她聊会” 隆对莱拉说道,“没关系的,不过是聊些家常”。

  “说话要注意哦”

  “我可是自负能独自一人将女儿抚养长大的人,我会注意分寸的” 说着隆朝女儿露出了微笑。

  打开门的时候,少女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矮树篱笆。方才那么一大群人正是站在那拼命地朝里头张望。

  “刚真是好大一阵骚动”

  隆尽量以平稳的语气提问。少女的视线逐渐转过来,她除了头上包着绷带,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再看便发现,她是个皮肤雪白,容貌端庄的少女。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那是莱拉以前穿过的。虽然衣服比较宽大,但是那沐浴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少女睡姿,就宛如一幅画。

  “您是莱拉的父亲吧,少女轻缓地说道,感谢您救了我”

  “不用谢,我不过是刚好路过罢了”

  隆收拾在房间里这里收拾一下那里收拾一下,两人并没有特别的话语。她的脸上还有疲惫的神态,不过这不像是受伤留下的后遗症。按医生所说,应该是极度消耗体力所致。

  “你不问我些什么吗?”

  “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便可。这是个十分闲适的村子,感觉住在这里的人都会慢慢享受生活。”

  少女轻合眼睛致意表达谢意。

  过一会,女儿就会端上食物。

  “她也是悠闲生活的女孩,在这村子里年纪相近的朋友很少,要是你能与她谈心交流,就实在太好了。”

  “我求之不得”少女露出笑容。

  走出房间后,隆看着刚刚关上的房门,仿佛看到了门后的东西。

  ——果然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隆作为首都索隆的近卫兵,皇帝本人自然不用说,贵族、军人、学者、商人等各种各样的人他都见过。

  这个女孩相当有“心得”。

  隆这么想的,在异国他乡,面对初次见面的人,采取合适的态度,使用恰当的词语十分重要。在隆看来,这个少女在这方面有不少心得,很可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

  ——还是稍微观察一下为好。而且,可以的话,他想再收集一些梅菲乌斯与西方军事竞争的情报。也许有些关联也说不定。

  隆是个敢作敢为的男人,无论是受伤的男人或者少女他都会守护。但是一旦威胁到家人的安全,他会毫不犹豫地用这双手结束那捡回来的生命。

  隆·杰斯又一次想起了那晚的枪声。

  隆离开后,少女又一次的望向窗台。

  白金的头发沐浴着晨光,璀璨夺目。不是别人,她正是加贝拉的第三公主碧莉娜·阿维尔·特雷吉娅。

  碧莉娜在山间迷路昏倒,最终被路过的隆搭救。

  其实,碧莉娜想知道更多事情。梅菲乌斯与陶利亚的战况如何?两国有什么重大的举动?是否作为王女的碧莉娜的有关消息?不知道梅菲乌斯或者加贝拉有没有自己公开声明等。但是要是自己的身份暴露,隆大概会想阿普塔报告吧,那时候自己就会被带回梅菲乌斯首都索隆,然后被遣返回国。

  那样的话……

  自己抱着玷污名誉逃出阿普塔,想陶利亚告密的举动就完全没意义了。

  碧莉娜紧紧握住毛毯的一端。

  不管怎样都要阻止梅菲乌斯与西方的战争。正因如此,才把克拉乌和凤·蓝卷了进来,登上了飞空艇。在阿普塔那里,皇子的近卫兵被拘留起来。皇帝格鲁·梅菲乌斯进攻西方的口实是,皇子乃是被西方所杀。这样的话,近卫兵的“杀害皇子的是奥巴里将军”的证言必然成为其发动战争的障碍。为了保证皇帝发动战争的大义,他们很有可能被处死。

  在这种情况下,自已一个人逃到安全地方,碧莉娜可做不出来。话虽如此,现如今落魄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企图阻止战争的下场是,自己受伤昏倒,然后被陌生的好心人搭救。

  ——明明身为王族。

  在陌生的土地上王族一点影响力都没有。实际上,自己也是偶然遇到了隆。要是遇到野狼,总不能说一句“我是加贝拉的公主”,野狼就会乖乖离开了吧。不管是不是王族,人饿了就要吃东西。纵使我能在夜晚驾驶飞空艇急速翱翔,但是终究是抵抗不过现实,要不是遇到好心人自己估计早就死去。

  自己的无能、无奈随着泪水流了出来。

  王族的权利、义务还有力量究竟是什么?

  “王族有为国家尽力的义务”

  这是以前祖父说过的话。也是以前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候自己没什么实感。

  再一次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命题,碧莉娜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知何时,碧莉娜手放开了毛毯,摸着挂在脖子上的金属纪念章。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了,莱拉端着面包和肉汤走了进来。

  “那是护身符吗?”

  莱拉一边将饭菜端到枕边一边问道。她那爽朗的声音与表情得到父亲的遗传,他们的笑容也十分相似。

  “或者这是恋人赠送的物品?”

  “不是的”

  碧莉娜隐隐有些难言的神色,她故意翻过刻画加贝拉国旗的表面,将内部展现给莱拉。

  “这本是我送出的礼物”

  “哎?那就是对方退回来不要了?”

  要是直接表现不满就好了,可碧莉娜只是笑了笑。莱拉一脸十分抱歉的神情说道。

  “对不起,我太口无遮拦了”

  “没事。但是也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吧。”

  “能从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那里得到礼物,那个男人还真不知风情。早早地忘掉他吧。他啊一定会是喜欢男人。你知道巴登尹教吗?那里的信徒都有这种恶习的……”

  刚说到这,莱拉突然向窗外探出身体。

  “喂,你们”大声喊道。

  矮树篱笆那里又有几个少年,他们喊着“哇”声慌张地逃去。

  “啊”莱拉突然提高了音调。

  “那不是隔壁的莱纳斯吗?他以前还送过我花,看上去挺轻浮的。” 碧莉娜露出淡淡地微笑。肉汤飘来的热气让她感到暖意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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