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风叹息之龙雌伏 第三章 旧血

  一支七百人的部队从比拉克出发了。其中,步兵三百人,骑兵一百五十人,配置行动迅速的小型龙特贡的骑龙兵五十人,枪兵二百人,总计七百人。率领这支部队的是银斧团将军奥丁。队伍中还能看到现已是好几人小队队长的基里亚姆的身影。

  为了以防万一,由罗格将军编成的部队正在比拉克的郊外待机。

  欧鲁巴深夜目送己方部队出发后,并没有回到寝室,而是跑到了执务室。这一来,他已经不能到战斗的最前线进行指挥了。要是考虑到打赢皇帝之后的情况,像这样独自一个人在执务室内,环抱双腕坐着消磨时间恐怕得不得不习惯才行。

  (以后……以后啊)

  执务室内的桌上摊开着地图,欧鲁巴从刚才就一直闭着眼睛思索着。他对伏路卡突然提出的问题还没有明确的答案。

  室内还有欧鲁巴和帕席尔强硬安排的警卫兵三名。

  虽然与雷蒙会谈的时候,加贝拉的公主也在场,但是之后关于战争的事情却未提一字。

  “这次全都交给殿下了,我做个贤妻良母就行了。”

  虽然以前听过这话,但欧鲁巴却不得其意。

  (这次能拿下涅达因吗?要是拿下的话,以后会怎么样?梅菲乌斯剩下的主要城市还有索隆、克鲁洛、伊德隆。按照费德姆的说法,克鲁洛的领主尹德尔夫会加入我方。那就是说,梅菲乌斯的皇帝格鲁不得不下令全军守卫索隆了。)

  实际上,有情报说全国各地分散的十二将军的部队正在移动。本来索隆规定除了帝都守卫的军事部队之外,其他的部队飞船都不得入内。看样子,全军防卫帝都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嘛,算了)

  当欧鲁巴睁开眼睛的时候,对未来驰想暂且中断。

  窗外一片漆黑,风从刚才就一直刮个不停。就在这风中,奥丁将军的七百人部队正彻夜行军。

  在分断比拉克和涅达因的泽伊姆河的桥上,自然是有士兵把守。和当初雷蒙到比拉克来时一样,部队选择绕过街道北上。

  担任向导的是雷蒙。他也算是个武人,腰上佩着剑,背上背着枪。胸口上别着妹妹亲手折的白色纸花。

  奥丁派出斥候调查周边,边确认街道没有伏兵边前进。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黎明。

  离约定的期限还不到半天,这时候路上已经看不到士兵的影子了。化装成小贩的斥候到街道、店铺调查收集情报,据说是涅达因突然发生了骚乱,士兵们都慌慌张张地撤退了。

  听到这个消息,骑在马上的奥丁和雷蒙互相使了眼色。

  “好”

  奥丁决定穿过街道,向涅达因的背部进军。

  ——又到傍晚时候。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到达了采石场。奥丁暂时让部队停止前进,派出了三名侦查骑兵去前方侦查。不一会儿,侦察兵回来了,他们报告说采石场的周边挂着许多盏灯。那应该是阿比高鲁的部队。按照计划,引诱成功了。

  马背上的雷蒙热血沸腾。原来如此,这就是战场的气氛啊。雷蒙没有战斗的经验,现在全身热血奔流、意识高度集中,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能砍掉十人,不,定能砍倒上百人吧。

  奥丁再次下令部队前进。

  枪兵走在前头,以前方的敌人为目标进行第一轮的扫射。射击结束后,部队没必要这样躲躲藏藏了。一口气冲上去,从背后突袭敌军。

  雷蒙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拔出的剑。实际上,他从两小时前就紧紧的握住了剑,估计是太紧张了。

  (波伊斯这货,会在这包围圈里吗?)

  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的话,雷蒙希望起手杀了他。一直过着与战争无缘生活的雷蒙,他思想中那些危险的某种东西,正潜伏在这看似必胜的战斗中。

  他轻轻地挥动马鞭,驱驰马前进。

  突然,头顶猛地落下一阵雷。

  由于发生太过急促,雷蒙将这猛烈的冲击看成了落雷。轰轰轰,落雷持续着,马上的武者应声倒下。打破静谧一瞬间,周围已经染满了鲜血,布满怒吼的士兵。左手边的树林里藏着枪兵。方才部队一直注意着灯的方向,而没有注意周边的敌人。本该是奇袭一方的奥丁部队,现在遭受敌人一轮扫射攻击。

  一名骑兵倒向了雷蒙。他头部中弹,嘴巴张大,舌头就那么伸着。见此,雷蒙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慌忙地推开他,士兵就这么倒了下去,他的脚还挂在镫上,尸体被跑出去的马拖着。

  此时,士兵们被枪打中一个个倒了下去。

  刚还在想落雷终于结束了,这次前方又传来了轰鸣声。

  那是波伊斯·阿比高鲁率领的骑兵部队。冲到枪兵面前的奥丁部队,还没坚持一会便阵势崩坏。

  “将军!”屈身的基里亚姆话都还没说完。

  “撤退,撤退,撤退” 骑在马上的奥丁一次又一次地喊道。

  一个接一个调转马头,按以前来的路返回。雷蒙一瞬还留在原地。

  “你在干什么,快点跑”

  队伍最后的基里亚姆冲了上来,强硬地拉着雷蒙。无意识的雷蒙顺着他的后撤,满脸都是汗水、眼泪、鼻涕。浅薄的胸膛下,心脏高速跳动仿佛要裂开一般。刚才还想着要杀多少多少敌人的武人心境到哪去了?现在自己就想逃到听不到枪声、喊杀声的安静地方。

  “雷蒙在那里吗!” 背后传来了波伊斯的声音。

  “逃吧,胆小鬼,你的妹妹我收下了” 那究竟是因恐惧而萌生的幻听,还是真实的喊声,此时此刻的雷蒙根本无法判断。

  奥丁率领的部队终于到达了通向比拉克的道路。不少步兵为了阻止追击部队而与他们决一死战。雷蒙背后回荡着的尖叫,还有他们愤怒的吼声,恰如临死的丧钟一般。

  ——从未遭受如此败仗。

  涅达因往南数十公里处,部队暂且在泽伊姆河边休息。勉强甩开了追击部队,不过超过大半的人都脱离了队伍,剩下人已经不到一半。剩下的人立刻被重新编制。

  “向殿下派出使者” 奥丁说道。

  雷蒙自愿担任这个任务。他脱离逃跑时候那种恐慌状态,但越发得恢复正常,雷能内心强烈的悔恨、自责,就是越发让自己痛心疾首。

  (振作起来啊)

  自己明明是想小心行事的。可是没有经验的我,一定是大意而犯下了这等重大的错误,以致于掉进敌人的陷阱之中。

  奥丁沉默地看了雷蒙一会。将军的脸上同样是泥土和血迹。

  “好了,出发” 奥丁简短地下达出发许可。

  骑在马上的雷蒙振作起来,驱马前往比拉克。

  三天后,雷蒙跪在基尔面前,报告战败消息。

  “对不起,因为我太蠢……” 像洪水一般的悔恨、痛苦让他说不住话来。

  放在地板上的腕甲,反弹起雷蒙的眼泪。那些还没发动暴动的劳动者们大半都死了吧,不,全都被杀光了吧。

  “我的住所肯定被袭击了。那里还有领民的孩子们,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而且我的妹妹还在那里,波伊斯这混蛋,以前就对妹妹不安好心。”

  这些并不是对皇子说的话,一句句地说了出来。露易丝作为巴登尹的教徒,自杀是违背教义的。看到妹妹遭遇这般祸事,这究竟是算幸运呢,还是不幸?巴登尹的女性教徒有着向结婚对象奉上纯洁的义务。被这般暴力袭击,想到面对教义与绝望的妹妹,雷蒙无比痛苦。

  雷蒙流着泪叙述着,在场的碧莉娜也十分痛苦。

  “殿,殿下”雷蒙·比斯朗紧紧地抓住基尔的披风。

  “请您借我两百,不,一百的士兵。我一定,一定,一定会讨伐了那吉恩伊拿斯、波伊斯狗贼,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殿下,求您——”

  “殿下”突然,碧莉娜突然喊了出来。

  基尔弯下腰,抓紧雷蒙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同时从侧面给了他一拳,将他打飞。飞出去的雷蒙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把兵借给你,这一百两百的士兵都会白白送死”

  “殿,殿下”

  “这次战败的责任在你,雷蒙。但你要记住,下决断的是我,让士兵白白送死的也是我!”

  “——”

  “叫罗格来” 欧鲁巴命令侍从叫来罗格,并快速地将事态说明。

  “要出发了。”

  “是”老将军并足站直,他早已做好接到命令出发的准备。

  “敌人不只是阿比高鲁家的士兵,还有从索隆来的援军。立刻出发,与奥丁的部队合流。将那些街道上的敌兵扫清。”

  “是”

  “但是,敌人进入涅达因都市就不要追击了。在附近地区布阵,场所在——” 欧鲁巴指向在桌上摊开的地图一处。

  “用飞船运送大炮和飞空艇,士兵从地面前进。切记不要深入追击。”

  欧鲁巴自然觉得这次战败给了自己不小的打击。原本他就是憎恨权力者,憎恨篡位者,这样一路走过修罗道的。对于吉恩伊拿斯、波伊斯他也是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正因如此,自己才更要冷静地,准确地搭好这两只箭。

  (要只是单纯的战败就好了。)

  这次战败有损皇太子军的威名。当初一下去夺取比拉克的辛苦算是白费了,周边的名声也会变差。同时这也会对诸侯将军产生不小哦影响。在这里白白的消耗时间也没什么意义了。

  “雷蒙”

  “在,在在”

  刚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没从地板上爬起来的雷蒙慌忙地趴下。

  “你与罗格将军同行。你对周围环境熟悉,为了构筑阵地好好带路吧。”

  “是,是是”

  “暴动被吉恩伊拿斯知晓后,他一定会对村民下手吧。罗格,你注意保护好村民,同时招募他们加入我军。顺利的话,这也能从内部威胁到涅达因。” 罗格深深地低下头。

  不管怎么说,皇太子以涅达因为目标的话,索隆和涅达因肯定都会知晓。这一定会造成影响,特别是那些对吉恩伊拿斯横征暴敛不满的民众。

  没过多久,罗格带领五百士兵,还有装有物资的飞空船出发了。

  此时,波伊斯·阿比高鲁大肆宣扬独自击败伪皇子军,以狩猎暴徒残余为名,开始入侵周边的村庄,搜捕那些敌军奸细。编出各种理由,抢夺金银,杀死男性,袭击女人。波伊斯·阿比高鲁觉得,涅达因这个小地方根本与自己不相称,将来他可是要擢升为十二将之一。因此,当听到罗格和奥丁将军合编部队响着炮声前进的时候,他慌慌张张地从女人的身上爬起来,冲出村子的仓库。

  “哨兵在搞什么啊” 他大喊道,不过为时已晚。和经常踏足村子,对周边地形熟悉的雷蒙不同,波伊斯也只会把哨兵安排在洞窟这些鬼地方。而且,要说带兵打仗,罗格、奥丁更是在他之上。结果还没怎么交兵,波伊斯·阿比高鲁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拿就匆忙地退回涅达因。

  和欧鲁巴预想的一样,皇太子军队的到来对周边村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我也要当兵”

  志愿当兵的年轻人大约五百。当兵的理由不全是出于对吉恩伊拿斯的憎恨。他们也担心哪天存在会被吉恩伊拿斯烧掉,强烈希望将他们赶走。

  按照基尔的命令,罗格和奥丁在涅达因以西三公里处构筑阵地。雷蒙·比斯朗为两位将军带路,将士兵安排在他熟知的重要位置上。那天傍晚,他和一些士兵一道前往了北部的采石场。惨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多鲁夫也在其中,他万念俱灰地睁着眼睛。雷蒙呜咽着将他们埋葬。

  踏入工人们休息洞窟的雷蒙,注意到了石壁上的那夺纸花。原本洁白闪耀的纸花,现如今被染成赤黑色。雷蒙从石壁上将它取下,和自己身上的那多纸花一道,留在了那座掩埋大家尸体的山丘顶上。

  (我发誓)

  雷蒙在内心告诉自己。现在他像是要说话一样张开了嘴巴,但听到的只是浅浅的呜咽声。

  (今天我能献上的只有这纸花,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献上吉恩伊拿斯和波伊斯的头颅,一定会!)

  2、

  就在索隆派出一千援军前往涅达因的时候,外部传来了涅达因初战战况。皇帝决定增派一千五百名士兵。但是和交易发达的比拉克不同,涅达因根本无力承担这庞大军队的开支。索隆不仅要运送大量的物资,还要给更多的钱。

  不过,索隆同样力不从心。在首都构筑防卫线,也就意味着各地的部队都要集结到这里。现在还算撑得住,可是失去经济重镇的比拉克,索隆究竟还能承载这些士兵多久呢?

  时机一到,定会选择尽早决战。

  (或者说——)

  在梅菲乌斯的老百姓、军人、贵族中有个谣言悄悄地流传着。这次战斗,皇帝陛下可能亲自上阵,貌似要向涅达因移动。不管怎么说,涅达因的军队会不断增多。这么一来,皇太子那边,也会将阿普塔、比拉克的驻守部队调集来的。这就是说——在那个全身农村的涅达因,给梅菲乌斯内乱画上句号的最终决战将会上演。

  就在吉恩伊拿斯·阿比高鲁带着援军回到涅达因不久,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做了一个决定。这次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十分重要。因此,必须要保证后方安全。这里所指的后方,不是邻国加贝拉或者恩德,而是那些爱国的家臣、将军。为了不让国内再出现叛变的情况,格鲁必须紧紧控制住他们才行。

  “明天,中央竞技场的剑斗会中止。将罗格、奥丁的家属处刑。”

  竞技场免费开放,而且目前在索隆的无紧急军务的贵族将军都必须参加。这纯粹是杀鸡儆猴。

  这一天终究会到来,虽然和预计的一样,但是人们仍十分动摇。长期位于将军职位的罗格自然不必说,严于律己很有才干的奥丁将军也是为众人所知,仰慕他们的人很多。而且两位将军的儿子、女儿才刚刚完成成人仪式。

  “我亲眼看到了”

  那是没有铺石子的街道拐角处的一家酒馆。一个矮小的男子震颤地说道。他就在在将军、贵族宅子附近开店。他所说的看到了是指,在假皇子占领比拉克之后,士兵们冲到了罗格、奥丁将军的家里,将他们的女儿、儿子从房子里带出来的情景。

  “奥丁将军的女儿脸色发青,一副马上就要昏倒的样子。而那个罗格将军的,年纪更小些儿子则大声的喊道,不要紧,我的父亲对苍天没做任何羞耻的事情。所以,不要紧,父亲一定会就我们,一定会——”

  罗格将军儿子罗姆斯,还有奥丁将军的女儿兰妮,都参加了今年建国跨龙背的仪式,他们的名字早已家喻户晓。

  “抓他们为了杀鸡儆猴吧”

  “不会真的要杀了他们吧”

  “啊啊,皇子殿下一定会在最后时刻赶到的。那位英雄物语的主人公的殿下,这次一定会再次带来奇迹的!”

  “笨蛋,别乱说啊。小心被杀头”

  “这说起来,还不是拜那位皇子所赐,将军们的命运才会如此剧烈变化。”

  喝着酒,客人们的脸上一片阴云。这天晚上,梅菲乌斯各地都是同样的光景,大家都在谈论这同样的话题。

  当然,除了百姓,那些侍奉皇族的家臣也是如此。但是他们尽量不一起开会啊吃饭啊。就算是悄悄地聚集起一帮人,也可能会遭到皇帝搜查。

  有一个贵族、军人敢直接劝说皇帝中止处刑。但是那些长期侍奉将军家的佣人们含着泪前往地牢看望被关押的主子,却立刻被看守的士兵轰跑了。

  那晚,对索隆的居民来说十分漫长,对西蒙·罗德鲁姆也是一样。

  他很早开始便侍奉皇帝。但在关于“生前”的皇太子事情进言的时候,被皇帝软禁了。

  宅邸静悄悄的。这深夜虽说理所当然的没有他人气息才是。

  西蒙在书房的桌边静静地读着书,桌上的一盏烛台为他提供光亮。无言地读着书,没多久,他叹了口气合上书。回过头,那里的书堆积如山。虽说有些在意,不过这都怪自己当初忙得没有时间好好读书。现在成了这样子都是自己命侍从收集书来的结果。

  那些书现在终于读完了。

  西蒙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他站到窗边,望着夜空。从星星的方位来看,还有三小时天亮。

  这夜好长啊。

  在集中精神追文逐字的时候,那些妨碍读书的回忆一个接着一个想起来,为了赶跑它们可费了番功夫。

  (自己还不行呢)

  西蒙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所以,当他读完这三本书的时候,居然还剩了不少时间。西蒙离开窗边,回到了房间中央。西蒙不知是在嘟囔着什么从桌上取下烛台。他将烛台斜着靠近堆放着的书,根本不介意融化的蜡滴到书上,将烛台移得更近。西蒙在房间各处的书堆出做出同样的举动,像是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到了房间中央,松开手,烛台顺势落到地板上。

  西蒙闭上眼睛。呛人的烟充满了口鼻。即使闭上眼睛,但隔着眼皮也能看到一片火红。

  都这个时候了,我现在就进在想些什么,考虑些什么呢?

  以前,西蒙对此抱有以为你,这是他十分有兴趣的一个问题。

  可是到了万一时刻,脑子却浮现不出任何的言语来。西蒙不禁笑了起来。从当初决定好计划直到今天实施,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想起了过去种种纠葛、迷茫的记忆。这些记忆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述。

  (好想看看)

  西蒙唐突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基尔·梅菲乌斯)

  他是站在反对现在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势力顶点的皇太子。世人说他是冒牌货,不过是罗格、奥丁还有其他势力容貌相似的人假扮的。

  但要是这么说,生前的那位基尔皇子,不也是表现地完全不同吗?圣临之谷拯救公主,泽伊姆要塞讨伐纽卡奥,索隆看破泽多谋反防范于未然,甚至在阿普塔打败突袭的陶利亚。做到这些的正是那位,不只是被皇帝,也为众多家臣暗地叫做“蠢货”的皇子。

  西蒙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和其他的家臣相比,西蒙作为皇子的监护人,站在与他更为亲近的立场上。按理说,自己该抱有更多的疑惑与不解才是,不过这对现在的西蒙来说——

  (你们真像啊)

  这一句话,便是西蒙的答案。

  西蒙觉得皇子在改变,变得和某个人很相似。这是当然的了,父子哪有不相似的呢。这次本该死去的皇子复活,并且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

  (是你的话,不也是会这么做吗?)

  西蒙回想起来。当时年轻的皇太子格鲁·梅菲乌斯本人,要是看到现在皇帝的行径,肯定也会率领军队刀兵相向。西蒙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一瞬间,西蒙强烈的希望能见上那位基尔·梅菲乌斯一面。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侍候在基尔皇子身边,为他分忧解难。

  记得曾经和老友秉烛夜谈,理想的国家、理想的未来或许就在他身上。

  (但是)

  西蒙没有那种权利,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没能支撑那位朋友。他或许是年纪大了,年轻的理想早就丢在了一遍。或者丢掉的理想的正是西蒙自己。如果基尔·梅菲乌斯肩负着这个国家新的未来,那么那个未来里并不需要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在这间已经充满热量与浓烟的房间里,西蒙想起那位曾经造访的加贝拉公主碧莉娜。

  基尔与碧莉娜——西蒙眼里,他们两个就像刚发的嫩芽。

  (既然如此,这以后——)

  自己不必再思考、在筹划、在担心。

  西蒙全身放松。瞬间,浑身肌肉感到了粗暴的气流。

  (啊啊)

  明明现在已经没有值得自己回想的事情了。他忽然想起,迎着大风,驱驰爱马,向荒凉的峡谷地带奔去。想起小时候的玩伴,西蒙一边在他旁边骑着马,他一边露出羡慕的表情。

  “卖给我吧,西蒙。”

  “我该怎么办呢~~”

  “我给你的不只是钱,还有你执着的那位伊乌伊的小姐。就让我来代替笨拙你的写情书给她好了。不,等等,我使用皇族的权利,命令她跟你结婚吧。”

  “可我听说你早就对她伸出魔掌了。”

  “你说啥鬼话呢”

  “啊,看到那个没有,就是那个谷底旁边的像龙角一样的山岩。要是你比我先到那里我就考虑看看。”

  “我就是想要你马的速度啊。你这不是本末颠倒了吗?”

  “凡是都要尝试啊,来吧,上啦!”

  “等等,你这无礼的家伙。我当上皇帝那天早上就把你关进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你做好觉悟吧。可恶,都叫你等等了” 两人大笑着骑马向前冲。

  现在西蒙也是闭着眼睛微笑着。因为嘴巴张大,很多浓烟涌进口腔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不过就算如此,西蒙还是在微笑着。

  第二天一早。

  格鲁·梅菲乌斯突然从床上醒了过来。这些天皇帝都没怎么睡过。刚一躺下,却又立刻爬了起来,不是去书斋就是去执务室。因此,身边的那些侍从也是一样睡眠不足。

  梅丽莎也是如此,她最近都没来过皇帝寝室了。她觉得格鲁正独自一人,一脸呆然地擦拭额头的汗水。

  刚才,换完衣服准备外出的皇帝,注意到一个近臣脸色发青地站在那里。

  “什么事”格鲁突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陛,陛下,刚才帝都警卫兵前来报告说,罗,罗德鲁姆公宅邸发生了大火。”

  “什么?”

  皇帝眼睛瞪得比平常更大盯着他,那眼神简直就像要把自己送上黄泉路一般。

  “西蒙怎么样?”

  “负责监视的士兵发现着火就立刻前去救火,大火周围早就……火被扑灭之后,终于发现了。”近臣顿了顿咽下大量唾液,然后低下头继续说道,“已经发现西蒙大人的遗、遗体。”

  格鲁闭着嘴巴半天没说话。

  近臣是哭着说完的。最近,西蒙和自己的家臣常常闹腾到半夜。太吵闹的时候,监视的士兵不小心偷窥时和西蒙对上了眼。

  “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这么好酒呢” 西蒙笑着说道。

  就格鲁的了解,西蒙的酒量根本不行。那晚,喝得大醉的西蒙突然大声地斥责侍从。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接着,他们就被赶了出来。侍奉西蒙的人对主人的变化有些困惑,不过他们清楚主人不胜酒量,到了第二天肯定会变回平常的那个西蒙,于是大家就四散回家了。

  然后,火灾发生了。

  难道是西蒙喝醉了不小心烧着了?

  “怎么可能!”

  长时间的沉默后,皇帝左右环顾,然后嘴角露出让人不舒服的冷笑。

  “这西蒙,年纪都这么大了,难道还学那个最近闹出乱子的假冒皇太子吗?故意装死,然后找个机会在我面前现身?给我去搜,他一定在附近!”

  这么命令的皇帝,没人知道他神智还是否清晰。

  这时,传来新的报告。侍奉西蒙的一个家臣,要求面见皇帝。此事已经在宫中传扬开来,产生了骚动。

  “宣他进来”

  得到面见许可的家臣,是一个看起来一脸诚实的少年。刚看他第一眼,格鲁就觉得他跟西蒙有点像。他的家世应该不错,在知道西蒙死后,皇帝的跟前,他脸色发青,但却像是要精神饱满完成责任一般地说道。

  “前天晚上,罗德鲁姆大人传唤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了我。他嘱咐说,第二天的一早,将这个交给皇帝陛下。”

  那是个单手就能拿住的木箱。家臣要是以自己立场,自然是无法见到皇帝。所以家臣一开始没有接受。本来和西蒙关系亲近的人在远离皇宫的地方住着。但西蒙却露出了谜一般的笑容。

  “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第二天的夜晚天亮时候,一定会,陛下一定会召见你的。”

  西蒙好像是十分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他的笑嘻嘻态度让家臣觉得像是在开玩笑一半,结果呢,家臣还是接过了木箱。家臣根本没想到西蒙口中的妙计,居然是自己的死。

  “果然是这样啊”皇帝声音一半充满了愤怒,“西蒙这混蛋,果然是自己放火的。让我看看。”

  按理说,皇帝是不会亲手从对方那里拿东西,一定会经由第三人,这也是出于安全起见。不过这次,皇帝自己夺过了木箱。

  打开盖子,皇帝面无表情。

  没了刚才的冷笑,也没愤怒或者悲伤。

  皇帝赶走侍从,拿着木箱回到寝室。格鲁·梅菲乌斯从木箱里取出那个东西,举了起来。朝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反射出黑光,那是把旧式手枪。它看起来跟新的一样。虽然这是西蒙护身使用的手枪,恐怕连试射一次都没有吧。

  木箱里并没有放进书信之类的东西,只是,只是放着这把手枪。

  确认过弹夹,里面已经放了一发子弹。手指拨动回转式的弹夹,缓缓扣动扳机。手指慢慢扣下,扳机向后移动,弹夹空转了一回。

  “这——”格鲁用室内就算有人在都无法听清的声音低吟到。

  “对着我的脑袋开枪,看起来是相当开心呢。” 格鲁像是读懂西蒙的心一样,他恐怕会有这样的胆量来这么做吧。

  (一开始,西蒙就明白这究竟是用来了结自己的性命,还是用来对格鲁开枪的。)

  西蒙曾经说过。

  格鲁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不用说就是皇太子身边两位将军的家属。下达处刑命令后,格鲁还在想西蒙会采取什么举动,但是事实上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这就是你的回答啊”

  要是出于这样的理由,西蒙就该拿着这把枪,壮烈地自杀。那样做的效果肯定更好。要是再附加上一封书信就更不错了。留下劝诫皇帝的话语举枪自尽,那些仰慕西蒙的众多贵族、军人一定会无比震惊。西蒙肯定被封为狭义之人,流传梅菲乌斯的历史吧。可偏偏你却什么都没说,还弄出了酒后失火的丑事来!

  皇帝清楚他的意图。他只是想以自己的死,唤醒旧友而已。仅仅是为了向皇帝传达这一个信息,他便自己放火烧了自己。

  “蠢货!”皇帝大声怒吼。一步,两步,大步走着。就像要当场扇西蒙耳光一样挥起手。

  “太让我意外了。你这种程度的男人,怎么就不懂呢,怎么就不懂呢!” 格鲁眼睛瞪大,脸颊剧烈震动。嘴巴飞溅出的唾液连成丝线,他不断发出怒吼。

  “你这个傻瓜!蠢货!大笨蛋!你这么做就满足了啊!没有我的允许,你居然敢随便处置自己性命?想高高在上地俯视我,啊,这就满足了啊!” 皇帝高举起手枪,扣下扳机。一阵枪响,房间内高价的家具被打穿。

  “陛下”

  门外侍奉的卫兵听到枪响大声地喊出来。“无妨”皇帝看着冒烟的枪口回应着。

  “这是给你送别的枪声,你就看着吧,西蒙。” 格鲁重重地叫道。

  ——之后,皇帝将西蒙的尸体运进龙神神殿。

  原评议会议长西蒙·罗德鲁姆的葬礼优先举行,所以罗格、奥丁家人处刑暂时中止。但西蒙的死影响远远不止如此。比如,前往索隆参加防卫作战的各地部队速度变慢了。克鲁洛和伊德隆的领主不知是出于什么理由延迟派兵。因为物资运送出现延迟,原本追加增援涅达因的部队还未编成结束。各地出现了比以前更多支持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的呼声。感到风声不对的大臣们,逐渐找机会见面,认真商讨将来自己究竟该怎么选择。

  是的,起了一阵风。这阵风毫无疑问地吹向了基尔·梅菲乌斯。直到西蒙死后,加贝拉和恩德开始出现某种举动为止。

  3、

  加贝拉的第二王子泽诺·阿维尔现在正在飞空船的舰桥处。他从首都菲奥索出发,前往北部国境地带的泽伊姆要塞。执行军务,至少泽诺是这么预定的。

  虽然父王阿尹,兄长拉泽挞担心国内发生动乱希望把自己叫回身边,不过,泽诺却确信萨拉姆多的行动一定会给加贝拉带来灾难。

  萨拉姆多·菲奥盖尔,是穴熊骑士団副団长,以勇猛而闻名的男人,而且是纽卡奥的信徒,主张继续与梅菲乌斯打仗。

  他常说,“守护骑士道的荣耀”

  曾经泽诺王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不同了,这倒不是说他失去了“骑士道的荣耀”。只是说,人与人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教条。

  萨拉姆多试图说服国王,要夺回被梅菲乌斯抹上反叛者污名的碧莉娜公主。而且那个碧莉娜·阿维尔公主还下落不明。要是让民众知道这个消息,大家对梅菲乌斯的感情立马就会恶化。有时,民众情绪有时左右执政者,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态。国王阿尹·阿维尔被其他的家臣说服,答应向梅菲乌斯递交书信。而担任向帝都索隆递交书信任务的正是萨拉姆多。

  “让他们看看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萨拉姆多这么宣称,带着骑士团的数个中队前往了泽伊姆,这连国王都默认了。派出部队是为了宣扬国威,让梅菲乌斯服软些的一种手段。

  但据莉萝娅·高忠小姐、友人诺维情报说,泽伊姆要塞已经聚集很多和萨拉姆多相似的人,而且大量的武器被搬运进去。很可能要塞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

  (萨拉姆多这货不会——)

  他不会没有国王允许就杀进梅菲乌斯吧。

  这么考虑的泽诺穿着盔甲就去面见了国王,请求国王下达讨伐萨拉姆多的命令。可是无法知悉萨拉姆多真意的国王和兄长都不敢贸然行事。于是——

  “我首先带些人前去泽伊姆。”

  泽诺斟酌语言,打算先取得前往泽伊姆的许可。他乘坐着莉萝娅准备的飞船,二十名的骑士特意从加贝拉的草原出发北上。在泽诺说出“首先”这个词的时候,他手下的猛虎骑士团已经从各地出发了。而且远送他们的船只也是莉萝娅小姐准备的。

  在补给基地时候,另一艘飞空船与他们汇合,来人正是诺维·萨乌扎迪斯。

  船内泽诺专用的房间里,他们二人出现了。

  “先说个消息” 莉萝娅算是打过招呼了,切入主题。

  “什么嘛,萨拉姆多已经到了泽伊姆了啊。”

  “确实是”

  “父王当初该早下决断的,现在说这个没用了啊。那么,更加坏的消息是什么?” 泽诺毫不在意地使了个眼色,将在房间内准备茶水的是从赶了出去。

  没有他人在场后,莉萝娅拨弄起披肩的黑发,说起些奇妙的话来。

  “在梅菲乌斯,一个叫基尔·梅菲乌斯打着皇太子旗号的男人出现了。他的身旁的正是我加贝拉的公主碧莉娜·阿维尔殿下。”

  “啊?”

  “啊!”一脸奇怪的泽诺突然叫道,泽诺突然迸出的声音十分尖锐。然后脸上又露出某种复杂的表情。

  “等一下,这哪里是坏消息啊。我的妹妹还活着,这不是挺好的吗?不,打着皇太子旗号的男人?那个男人不是被家臣叛变杀死了吗?就是说他是假的喽。这么说来,他身边的那个我的妹妹也是假的喽。扯淡!说点我听得懂的话来。”

  泽诺是一口气说完。莉萝娅微微点着头,将她知道的关于梅菲乌斯的情报做了说明。泽诺沉默地听着。

  “有趣!”这么说道。

  “这马上就要到国境了,虽然不怎么想关注别国的事情。莉萝娅你怎么看?皇太子,还有那个碧莉娜都是真人吗?”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我认为可能性很高。在阿普塔起义的罗格、奥丁将军,二人都是率直的武人。虽然他们反对皇帝的独裁统治,但是他们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取得起兵大义而故意拥护假冒皇太子的人。撇开皇太子不谈,将公主放在一边,或者说是让她卷入与西方战争中死去要更好些。这样一来,皇帝阴险毒辣的一面也会昭然若揭,而且为了给公主报仇,梅菲乌斯与我国的关系势必发生重大变化。”

  “原来如此” 泽诺点点头,还是一脸复杂的表情。碧莉娜还活着,做哥哥的没有不高兴的道理。而且泽诺与那个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基尔也认识。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给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以前听说他是个蠢货,但他事实上是个很有能力、绝不能大意的对手。)

  泽诺是这么认为的。没过多久,泽诺在宫中就收到了基尔·梅菲乌斯被暗杀的消息。

  那个基尔,现在还活着。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基尔就是自己假死。国家的大阴谋,这次在皇帝与皇太子正面冲突之间暴露无遗。这肯定是基尔还有一部分人共同筹划的计策。不过这一部分人是不是有妹妹参与其中呢?

  总之,梅菲乌斯面临分裂危机。不,听起来,战端已开,内战爆发了。

  “那么”泽诺带着试探的眼神朝莉萝娅看去,“我在重复一边,这话那里是坏消息了?”

  “萨拉姆多也听到这个消息。不用想这肯定会给宫中带来不小的震动吧。” 原来如此,趁梅菲乌斯内乱,想要攻进去的大臣肯定不少。而且对抗现体制的皇太子那边,还有加贝拉的公主。加贝拉介入梅菲乌斯内乱的理由十分充足。

  “大家都想着在这大火烧得一塌糊涂的梅菲乌斯抢夺土地啊财产啊。”

  “您想想看”明明没有别人在场莉萝娅的声音放得很低,“可不只是如此,要是梅菲乌斯的内乱暂时平息,我国想要荡平梅菲乌斯最大的阻碍是谁?”

  “基尔皇太子?”

  “是碧莉娜公主”

  听到她这么一说,泽诺的脖子都伸直了,不经意发出的吃惊声都被自己咽了下去。

  “无论是皇太子胜利,还是皇帝胜利,梅菲乌斯因为内乱不可避免的会被弱化。接下来只要象征和平的碧莉娜公主消失,那么和梅菲乌斯战争就不可避免。主战派的政治影响力会日益壮大,而国王却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抑制他们。说句失礼的话,他们会蹬鼻子上脸,那么军队也会来真格的对梅菲乌斯下手吧。”

  “——”

  这样一来,加贝拉确实能获得利益。但是加贝拉的主战派,虽谈不上敌人,但确实是泽诺的政敌,他们会获得更多的好处。泽诺考虑了一会。

  “他们不会想牺牲王族来消灭他国,就是为了实现加贝拉的骑士道、构建那样的未来?”

  “您说的是” 莉萝娅点着纤细的下颚。

  再怎么说那些忧国忧民的壮士也不会……如果那些知道萨拉姆多过去的人聚集到了一起的话。

  (老狐狸)

  泽诺这么想着,毕竟莉萝娅和萨乌扎迪斯都已经把碧莉娜当做死人来谈论这个话题了。

  “先不说碧莉娜”泽诺握拳放在胸口的位置,“萨拉姆多毫无疑问是个不择手段,轻视王族的家伙。他居然用那点小聪明动摇父王,不管怎么说我都要阻止这个混蛋。”

  等打赢了这场仗——

  (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基尔·梅菲乌斯到底是不是冒牌货。)

  泽诺一行人,十分顺利地到达了能看到泽伊姆要塞的位置。飞空船特地停在了哨兵能看到的显眼位置上。明明看到挂有王族成员乘坐的飞空船旗帜,泽伊姆要塞却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取而代之的是看到一群持枪待机的士兵。

  泽诺·阿维尔下了飞空船,在仅有数名随从的陪同下,走到要塞门前。

  “请等一下,殿下”

  持枪的士兵们交换眼神,泽诺用一种看到十分稀奇事物的眼神看着他们。

  “看来你们知道自己的枪对着的是谁啊”

  没有回答。士兵们脸色发青,但他们的眼中却燃烧着赤红的战斗火焰。

  (泽伊姆又一次落到了反叛者手中了啊。)

  王子胸中涌出些往事,当初纽卡奥在这里叛变,也是在这里被诛杀。

  “萨拉姆多不出来迎接?”

  “出来的话,殿下就会讨伐他吧”

  “奥,原来是害怕我啊。那就再会吧。” 泽诺不喜欢浪费唇舌。翻动着披风,泽诺再次回到了飞空船上。

  士兵们目送着飞空船消失在远方,一想到自己终于反抗王族,表情都变得僵硬了。

  (这样一来就能争取时间了。)

  他们都在为实现当前目的而感到安心。

  (但是——)

  “敌袭、敌袭!”

  派出侦查的飞空艇发出大叫,按字面意思返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门前守卫的士兵没多久便看到了。土烟翻腾,一支骑兵团接近中。泽诺率领的猛虎骑士团的旗帜,在这黄昏色的时间里勇猛地飘扬着。泽诺部队冲到要塞门前。他打破了与国王的“带一些部队前往”的约定。而且他第二手准备也是国王、萨拉姆多没有预测到的。但这对泽诺来说完全没有问题。(泽诺向莉萝娅借了五艘飞空船,运送了大约一千的士兵到这里。剩下的一艘武装旗舰被安置在后方。

  要塞内部立刻产生了大骚动。

  “猛虎骑士团!”

  “怎么会,太快了吧。难道殿下一开始就打算讨伐我们吗?”

  “那种事待会再说。现在敌人打过来了!”

  泽伊姆要塞自纽卡奥叛乱以来,将再次迎来战火。

  “泽诺王子打了过来?

  萨拉姆多·菲奥盖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刚好做完武装、粮食的准备工作正骑马奔驰准准确的说他这是在要塞的西门,泽诺王子的进攻比他预想的要早得多。

  萨拉姆多本来打算自己带领八百士兵趁天黑从要塞往西出发。接着,要塞内剩下的部队立刻使用飞空船向梅菲乌斯守备部队炮击。趁守备部队混乱的时候,自己率部队越过普路拿山丘,攻下敌军阵地。也就是说,萨拉姆多根本没打算按国王意思正式地向梅菲乌斯递交书信。

  泽诺果然会碍事。

  与梅菲乌斯战争以来,他是王族里唯一一位让萨拉姆多衷心认同的男人。

  “怎么办,萨拉姆多大人” 穴熊骑士団的手下紧张地问道。

  “要是打下去,梅菲乌斯肯定会注意到泽伊姆的动向,增加守备部队吧。不如提早计划,让我方飞空船先发起攻击吧。”

  “不,那么以来要塞人员便会不足。泽诺王子会趁机夺取要塞的,后方太危险了。”

  看到属下们声音都紧张起来,萨拉姆多从刚才还在飞奔的马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所谓将军,在这种时候就该让部下看到坚如磐石的一面,这是他从纽卡奥那学来的。萨拉姆多暂时闭上了眼睛。

  “首先做好要塞防备”锐利的双眼忽然睁开,“这个泽伊姆要塞,就算敌兵多上一倍、两倍,都不是一两次就能轻易攻下。” 而且要是对方知道加贝拉发生内乱,国境守备队会更加活跃吧。但是在增援部队到来之前,他们一定会露出比平时更多的破绽。

  萨拉姆多身穿加贝拉骑士传统重装甲,轻松地从地上快速站了起来。

  “战斗配置!”

  泽诺·阿维尔发出宣战通告后,舰载炮开始向远方射击。

  炮击的地点是北临恩德,西接梅菲乌斯的泽伊姆要塞。炮击的目的不是破坏要塞,主要是为了吓唬他们。轰轰的炮声炸的地面大量灰尘滚滚。炮击结束,泽诺下令猛虎骑士团突击。

  但如上文提到过得,泽伊姆是加贝拉里一座十分坚固的要塞。道路都是往南方向的,而且前方平坦开阔的地方构筑了大量的哨塔、炮塔。大量的子弹、炮弹都飞了过来。不要说步兵、骑兵没法接近了,它那密集的空中打击能力,让飞空艇编队都望而却步。

  “真不愧是泽伊姆,一千士兵地面作战都显得这么无谋啊” 坐在飞空艇后方的诺维·萨乌扎迪斯用望远镜看着战场。士兵连大门都没出,就将骑士团的突击打退了。见此情形,诺维命令地面的传令兵放出狼烟,交战时间还不到两小时,便下令撤退。很快猛虎骑士团撤退了。泽伊姆要塞那边,都传来斗志高昂士兵们的怒吼声。

  全军退到了旗舰的位置,诺维仍旧望着要塞那边情况。

  “果然没有打算追击啊”

  他回到旗舰舰桥,向泽诺王子报告战况。

  “萨拉姆多这混蛋打算笼城?” 泽诺都不屑说这个国贼的名字。

  “这也是一种考虑” 诺维用手指顶住自己下颚,“要是他真的想跟王族作对的话,那么将殿下引到要塞里,毫不犹豫地杀掉,或者绑住,这样的手段还是有的。现在他已经将剑指向了王族,恐怕也没得选了。但是他却没有趁我方撤退出兵追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泽伊姆不过是弃子,他是想争取时间越过国境吧。”

  听到越过国境,泽诺的脸色变了。这正是诺维所看透的,莉萝娅最担心的事情。萨拉姆多不畏生死也要将钉子钉入梅菲乌斯,促使加贝拉做出开战的觉悟。

  “那么,我们也得不择手段了。” 泽诺下了决心。

  “敌人并没有多少飞空船。让我们飞空船轰倒大门,一口气冲进去。”

  “不” 诺维的长发摇晃着表示否定,“我们就在这等着吧,殿下。”

  “等着?”

  “是的,要是殿下您这么早就冲上去,萨拉姆多说不定会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在焦急的对手主动出击之前,我们就悠闲地静观其变好了。” 诺维一脸从容地说道。

  明明是你指出对方打算争取时间,可却让我在这等。一脸傻样的泽诺,听到诺维娓娓将计划道来,逐渐明白了他的意图。

  实际上,萨拉姆多·菲奥盖尔真的很着急。本来他还以为对方会两次、三次发动突击,而做好防御准备的。可是泽诺自从最开始的那次袭击以来就再也没动静了。梅菲乌斯的守备军也是在观察事态,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事实上,梅菲乌斯那边早先就发生了内乱。守备军也明白就算要想本国请求支援,得到回应的时间也会比预想的要迟不少。所以他们暂时还是按兵不动。

  (明明眼前有这么好的时机。)

  萨拉姆多本人真的跟他们骑士团的名字一样,像只熊一样地咬牙切齿。派出飞空船吸引梅菲乌斯守备军注意力,是他最初的计划。可是派出飞空船,要塞的防守就会变弱。后方的泽诺就会趁机啃掉要塞,自己越过国境的意义也就没了。

  “可恶的泽诺”

  两天过去了,萨拉姆多知道自己再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和当初得到北方恩德提供补给的纽卡奥不同,萨拉姆多孤立无援。没粮食吃、没水喝,骑士道也就无从谈起了。

  (那样的话)

  萨拉姆多·菲奥盖尔不得不做出觉悟。深夜里,萨拉姆多拿出飞空船上所有的酒杯分发给士兵们。

  喝吧,喝吧” 萨拉姆多鼓动着大家。

  “那些提前回到纽卡奥将军身边的勇士们啊,举起你们的剑,勇猛无畏地冲上死地吧!”

  萨拉姆多将原本跟随自己越过国境的部下里,选出三百名编入了敢死队。

  泽诺布阵的第三天。

  刚好是三天前,泽诺造访泽伊姆的同一时间,要塞大门打开了。要塞的士兵就像雪崩一般冲了出来。这支突入敌军腹地的部队正是萨拉姆多军。

  但,瞬间,王子的军阵左右分开。往中间望去,能看到在稍高的斜坡上正在滑动的泽诺军的旗舰。就在他们突袭的时候,看到敌方旗舰正缓缓升起,萨拉姆多军都吓傻了。飞空船越过猛虎骑士团和萨拉姆多步兵的头顶,向泽伊姆要塞飞去。为了掩护地面部队突击,外部的哨塔、大炮早就固定好目标,现在连调整目标的时间都没有。

  旗舰下部的炮塔回转,立刻发出炮击。轰轰,地面剧烈震动,大气仿佛被撕裂一般。炮击结束后,担心遭到对空炮攻击的飞空船飞离要塞。泽伊姆南门,还有要塞墙壁都炸的粉碎。

  飞空船放出小型飞空艇。这些飞空艇不是要一口气冲进要塞,而是为了保护飞空船顺利降落。等到飞空船着陆后,飞空船又冲出了大量人马。

  这支新的骑兵部队是为了从后方夹击萨拉姆多的地面部队。飞空艇部队则不断靠近要塞,攻击炮台使其无效化。

  守卫国境的己方部队居然将要塞破坏,简直是太乱来了。

  (这座要塞,只要北边的防御牢固就行了。)

  泽诺这么说道。他下定决心就算是破坏要塞南侧也在所不惜。

  看到萨拉姆多阵势崩坏——

  “冲啊!”

  泽诺王子骑着战马,率领三百亲卫队,正面冲向了要塞。

  “可恶”

  看到自己的部队被傻乎乎地诱出,萨拉姆多不禁咒骂起来。不过即使如此。

  “不管了,上马突击!要塞墙壁都被打烂了,梅菲乌斯的守备队不可能没注意到。做好牺牲觉悟,冲啊!” 当机立断,不愧是不逊泽诺的军人。这果断的处置,给一直不幸的萨拉姆多带来了些许好运。

  要是这个决定再迟上一会,梅菲乌斯国境守备部队就会堵住泽伊姆的出口,抵挡住萨拉姆多五百人的突袭吧。看到泽伊姆要塞被炸的粉碎的,梅菲乌斯国境守备部队一时间傻眼了。于是,保持着被突破的阵型,遭到了萨拉姆多侧面攻击。

  萨拉姆多没必要将守备队歼灭,而且不久后,泽诺的部队就会追上来。虽然说越过国境追击行为有些不妥,不过放掉剩下的敌人不管,将会给双方带来更大的混乱。

  “小的们,冲啊”

  队伍前头,萨拉姆多·菲奥盖尔是扯开嗓子大声喊着,同时猛烈地踢马腹。萨拉姆多闪过地上刺过来的长枪,轻易地用剑割下梅菲乌斯兵的脑袋。

  (为了纽卡奥将军,为了未来的加贝拉!)

  萨拉姆多不在乎身上染了多少血,一个劲地骑马往前冲,他的胸中反复吟唱这个咒文。萨拉姆多唯一的期望就是,即使是一步也好,他都要接近索隆,带着自己部下与梅菲乌斯军战斗到底,然后死去。当初宣扬说是为了夺取碧莉娜公主冒死行动,有这大义的名分,加贝拉国内一定会掀起对碧莉娜对战的热潮。

  另一边,泽诺·阿维尔率军歼灭萨拉姆多的地面部队。可是,比想象还难缠,毕竟对手也是拼命抵抗。一个个士兵,看起来就像是纽卡奥的亡灵一般。

  (你明明是这种程度的男人,为何——)

  全身铠甲染满了鲜血,泽诺最终进入了泽伊姆要塞。正如担心的那样,萨拉姆多的部队越过了国境。对方因为萨拉姆多突击已经遭到不小损害,向梅菲乌斯国境守备队派出使者已经行不通。他们半数追赶萨拉姆多部队而去,半数则留下来监视加贝拉的动静。

  泽诺激烈地咂嘴。

  只能绕过国境,向帝都直接派送使者才行。

  泽诺挑选了数名勇猛的战士,让他们从不同的地方前往梅菲乌斯首都索隆。

  泽诺注意到,从刚开下达命令时候开始,自己就一直拿着这么染满血的剑。很快,他将剑插回腰间。要是萨拉姆多的计划真的得逞,那么加贝拉就会一分为二。

  (父皇的话)

  可能为了防止国家分裂,而趁梅菲乌斯内乱出兵。执政者虽然会做出正确的判断,一旦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煽动者得势,王族的微信也就完蛋了。那么一来,不只是梅菲乌斯,连加贝拉都会爆发争夺下任王位的内战。

  (纽卡奥)

  要塞内依旧翻腾着粉尘、硝烟。泽诺仿佛看见了那个在硝烟弥漫中,身着盔甲,依旧威风凛凛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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