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住院后,永远不仅对她奉献似的百般照料,还不忘打理早晚餐点。而且现在她不只是为我做饭,还得准备她的室友兼女子摔角手东加的份。
更令人赞叹的是,永远还为了东加精心准备了一套餐表。东加为了保持体力,必须摄取同年女性两倍以上热量(若再细分,还得补充构筑肌肉的蛋白质以及会随汗水流失的盐分)。
这阵子,我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她站在厨房拿着汤杓,参阅「运动员膳食」或是「格斗家体雕之路~营养篇~」等书籍的模样。
就当我是一人份好了。
永远算是O·七。
东加则是两人份。
大概就是这样吧。若有需要,她还会为东加另外准备一盘小菜,均衡一下。
「替东加这样的运动员想菜单很伤脑筋吧?」
听我这么说,永远睁圆了眼。
「因为,她教了我很多事。」
她歪歪头。
「不算什么。」
她的意思是她从东加身上吸收了不少知识,所以那只是一点相应的回馈吧。东加的确很用心地教导她许多我实在不太能理解的东西。
总归来说,就是……
「女人味」。
一开始,大家是希望东加能成为给予永远「坚强的心」的一盏明灯。
可是,曾几何时……
女人味?
无论如何,既然撮合永远和东加的老姐都一笑置之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和永远探视老姐返家后,就和即将出门自训的东加一起坐到餐桌前。
墙上的钟指着六点半。
向东加描述老姐状况之余,永远的特制羊栖菜拌饭使我不禁咋舌。真好吃,她做的菜还是一样赞。
「唔呣。」
东加夹起一块卤芋头,塞进嘴里豪爽地咀嚼起来。
「能顺利恢复健康比什么都好。」
她重重地点了个头。
东加的威严还是那么惊人。如果小偷闯进这间她们合居的公寓,光是看到她就会惨叫一声拔腿开溜吧,因为根本没胜算。
「……」
永远吹凉味噌汤啜了一口,她其实还满怕烫的。
「对了。」
东加将筷子摆在碗上,拿起因不明原因放在餐桌上的麦克风,转头看向永远。
她「啪叽」地打开开关,吸了口气。
这瞬间,魔法涌现了。
「远远!小雪的试音初选好像就是明天了耶,抓到感觉了没?」
我受到轻微冲击,全身抖了一下。从那种重低音透过麦克风变成动画式娃娃音、从摔角手变成女性声优的瞬间,我怎么样都习惯不了。
东加这种规格的机型到底是用什么组成的啊?
我看看永远,结果又吓了一跳。
「!」
她保持筷子指向嘴边的姿势僵住不动,仿佛还能听见血液从脸上消退的声音。
整张脸都绿了。
她将碗筷用力摆在桌上,慌张地跳下椅子跑回自己房间。
(她该不会……)
「……太好了,幸好有问。」
东加叹息地呢喃。
基本上,就是因为老姐病倒了,才会造成讯息传递的断层,严格说来,永远是声优经纪公司「蒂塔妮亚」的旗下声优,而名古地先生是她的经纪人。
不过她身上有几个问题交杂在一起。
例如说,她患有极度的男性恐惧症(已经改善不少,算是过去式了),还有复杂的家庭背景,所以她的生活实际上是由老姐负责监督,并安排她的工作日程。附带一提,老姐正在「蒂塔妮亚」的姐妹公司「奥伯龙」里担任制片。
我虽不清楚「蒂塔妮亚」和「奥伯龙」这两间公司关系如何,但老姐和名古地先生之间的资讯联系似乎相当紧密。名古地先生虽然帮了永远不少忙,但照顾永远的责任还是多半落在老姐肩上,然而老姐却在这时病倒了。
永远参选的角色是动画「Sixteen」的「小雪」,可是试音日期更改后,却因为老姐住院而没有正确转达给永远。
唯一的讯息,就只有名古地先生传到永远家的一纸传真。
『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到你家接你,请先做好准备。』
内容就这么多,永远也没有将这句话和选秀会串联起来,还以为是其他单项工作。
「……」
跑回房间看那张传真的她正将传真纸握成一束,惶恐地看着餐桌,好像随时会掉泪。
「……怎么啦?何必那么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不管你有没有搞错日期,名古地先生都会来接你啊。」
「……」
她还是哭丧着脸,沉默了一会儿。
「心理准备……」
最后她终于小声回答,然后甩了甩头。
我和东加不约而同地叹气。「软弱的心」是永远成为专业声优的最大阻碍,也是老姐最担心的部分。刚才也说了,那也是强迫她和东加同居的主因。
敏感的永远似乎发现了我们为何无奈地叹气,连忙补充:
「因、因为我以为还有一个礼拜嘛!」
看到她的手啪哒啪哒地甩,我略带苦笑地说:
「可是啊,永远。不管是还有一个礼拜或是就在明天,都不会改变你要参加选秀会的事实啊。干脆就放手一博吧!赶快做好觉悟!」
永远立刻怨恨地吊起眼来。
「……要是学校考试比自己想的还早了一周,谁都会吓一大跳吧?」
她难得用了那么多字抗议,不过她举这个例子的确能稍稍软化我。
「唔。」
说真的,我虽不会像她那么慌,但仍会非常头大,我正为了准备期末考所苦呢。
「就算那样,还是有人一点也不担心啊。」
我点点头说:
「例如某些平时就很用功的人,或是根本不需要特别用功的天才。」
虽然不是什么必要的动作,我还是朝永远伸手一指。
「永远,你不就是那种人吗?靠你的实力和天赋,想通过初选简直易如反掌吧?」
「~~~」
永远又甩动她红通通的脸。
好像正在尽全力表达「没那种事!」一样。
「就我这样子!像我这样子!凭我这样子!」
基本上,就是缺乏自信吧。
我将表情含糊下来。也对,老姐也说过永远的确是个超级新人,但是跟当今众人气声优相比还差得远。说起来,永远和我也不能相提并论,她并不是像我这样,就某方面而言轻轻松松地和其他学生竞争暂时的成绩。
永远必须在这条路上用尽一切努力奋斗,而对手都是些一流人士,众多在这个领域赌上人生、冲劲十足的专业人士。
说得也是。
压力的确很重吧,的确很可怕吧,永远。
而且……
「你该不会,呃……」
我应该没间过她。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参加选秀吧?」
她先摇摇头,接着点头。
「我参加过一般的公开选秀。」
而且参赛者都几乎都不是职业声优呢。
「像这样针对角色的,还是第一次。」
「这样啊。」
就算还有一周好了,假如永远没露出半点动摇的样子,也许才是件怪事。而且现在她最大的精神支柱不在身边,更是雪上加霜。
(等等,搞不好……)
恐怕她会如此频繁地进出老姐的病房,只是为了打消心中莫名的不安。人生首度「职业级」选秀会、监护人住院、紧迫的时间,就算不是永远,情绪有所动摇也不足为奇。
「这、这个嘛,你也不必太紧张啦。我这个外行人实在没资格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不过那只是初选吧?我真的不觉得你会在那种门槛被刷掉。」
没错。
即便她可能会在最后一、两关遭到淘汰,但我还是不认为她会在这么简单的选拔中落败,毕竟她的声音和演技我已经听过不少次了,经过琢磨的她必定能发出钻石般的光辉。
我相信,永远绝不会轻易落败。
「可是——」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东加缓慢地摇摇头,接着打开麦克风,
「不要太乐观比较好,因为『sixteen』的选秀会不太一样。」
「咦?」
「!」
我和永远讶异地回头一看,东加正以空着的手拄着她鲜少紧揪的眉间。
「甚至到了怪异的地步,难度提升太多了。」
「那个……」永远说。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
东加稍有迟疑,接着开口:
「好像是因为真弓小姐不在造成的。啊,这件事先不要乱说哦?尤其是对真弓小姐。」
「跟老姐有关?先、先等等!这又是怎么回事?」
「某个有初选评审权的导演失控了,而且音响总监也不打算阻止,甚至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而这都是真弓小姐不在的缘故。」
「……导演?」
「对~早茂原导演虽然是个鬼才,不过也是业界中属一属二的奇人异士。」
冷汗不自觉地滑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想看。」
东加语带叹意地说:
「该在这部分做协调的真弓小姐一旦缺席,那个导演当然就像只脱缰野马般恣意妄为。搞不好啊,他就是怕真弓小姐出院回来插手,所以各角色的试音日才会突然提前呢……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东加轻吐舌尖,不过我更在意其他问题。
「奇怪,你怎么对初选的事情这么清楚啊?」
「这个嘛。」
东加一派轻松地答道:
「因为我参加的亚梅莉雅试音初选只是前几天的事。」
「咦?」
我哑口无言,永远也惊讶地捂着嘴。
真想不到!
竟然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这时东加关掉麦克风,回到往常面无表情的样子,望向远方。
「当然。」
她摆出挤压肌肉的姿势。
「我过关了!」
「哦哦!」我和永远忍不住大声惊叹。
真想不到啊。
就各种层面而言,这个叫法兰索瓦的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之后,东加说自己还有夜间训练要做,就开始准备出门。
「我大概明天中午才会回来。」
她回头对永远说:
「所以没办法看你表演了。」
接着将手重重地摆在永远肩上。
「永远,Goodluck!」
就这样,东加高举一条手臂大步走出玄关,没留下其他益于通过初选的资讯,只有——
「我想,每个角色的评分方式应该都不一样,别事先做任何不必要的猜想或许比较好。」
我不由得同意东加的想法。要是永远事前听闻了什么小道消息,可能会让她在试音现场陷入混乱,无法发挥实力。
因此,东加的判断应该没错。
于是她留下了我和永远。
「……」
永远不安地看着还留在她家的我,我则是回以爽朗的笑容。
「好!来锻炼一下肌肉吧!」
永远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老姐常问我,和永远独处时究竟都聊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啊?」我总是这么回答。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自认相当了解永远,和她也很相处得来。」
在语气转折前,老姐摆出严肃表情。
「可是我完全没办法和她聊天超过十分钟耶?」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不是不了解,永远的确就是这么木讷。我也常聊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言我不语。但我认为这绝对不是坏事,这样也有这样的好。与其用不着边际的对话填补,我宁愿选择沉默。为了让永远明白我的想法,我总会刻意保持笑容,永远也会放心地对我微微笑。
在我心中,那就像是个「OK」手势。
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我家老姐似乎不太能理解,不过那并不代表永远拒绝交谈。就是因为在意对方的感受,才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希望对方误解」的老实心态背后就是一颗纤细或是胆怯的心,而那就是形成永远「寡言」性格的主因。
想必东加也很了解这点,甚至是唯一了解这点的声优伙伴。
所以永远才会对东加敞开心房。
而我也能自豪地说,永远和我尚称亲近。换个角度,永远就某方面而言还算是个优秀的倾吐对象呢。
无论我聊什么,她都会热心地回复、思考,并且认真地附和。因此我和她聊天时,基本上还满开心的。
不过今天……
「来!伏地挺身预备!」
我选择和她一起运动来代替对话。
有种……
就是想这么做的感觉,我实在说不上来。
「快快快!撑好撐好!」
我拍手催促永远。说来可怜,她已经逐渐习惯陪我瞎搞,立刻七手八脚地跑到客厅趴下撑起身体。
「!」
这时,她才因为自己的反应讶异地睁大眼睛,但是我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机会。
「很好~!来吧,一~二!」
「等——」
「一~二!」
「那个——」
「一~二。」
「为什么……」
「永远!一~二。」
「一、一……」
永远照常被我牵着鼻子走,一边喊着「一~二」一边压弯手臂,乖乖做起伏地挺身。
现在一看,她的手真的很细。
不对,不只是手,衬衫下的腰间和伸出短裙的白皙美腿都好细好细。
啊、差点忘了说,永远一旦换上居家服,就又变回那个灰朴朴的小镇姑娘。
算了,这只是题外话。
「一、一、一~」
她用力到整张脸都歪了,让身体慢慢降下。
「一、一、一……」
可是降到最低点后却抬不上来。
而且——
「一……」
她还不断地喊着口令。
「一~二!」
当她如此大喊时肚子也贴上地板,害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一~二』啊,你根本没做起来嘛!」
「可、可是……」
永远气喘吁吁地抬眼望着我。
带着恨意。
「……」
她「唔~」地噘起嘴唇,看得我笑着说:
「仔细看哦,永远同学!所谓的伏地挺身啊——」
我做好预备动作。
「就是要这样子啦!」
我开始迅速确实地示范。
「看吧!一!二!三!四!五!很简单吧?六!七!八!」
永远先是吃惊地盯着我看,接着目光「咦~」地染上赞叹之色,最后站起身来。
「哦~」
她看得嘴都开了,还屈指计算我手臂打直弯折的次数,于是我只好让她继续数下去。
在永远面前总是要表现一下。
好歹我在上高中之前还是个体育性社团的成员啊。
伏、伏地挺身一、两百下只是小……
对、对不起。
我唬烂的。
才做到八十下,我的手就痛到要抽筋了,但是我还是勉强做足一百下。
「怎、怎么样,很、很简单吧?」
抖个不停的我站了起来。好、好痛哇。
痛到快死了啦!
还不断抽搐着。
真、真的太勉强了啦—我不玩田径已经很久了啦~可是表情依然定格在「微笑」上。
这就是男子汉的骨气。
「!」
幸好,永远毫不保留地露出尊敬的表情,小手拍呀拍的。这、这就算值得了吧?
一点点也好。
「你看。」
我尽力勾起永远的兴趣,跪着摆出伏地挺身的姿势。
「这样子就轻松多了吧?」
看过范例后,永远也认真地模仿我跪下,开始伏地挺身……
「哦哦!不错嘛,永远!」
想不到永远会这么努力,有膝盖辅助后连续做了十下。
「呼、哈!啊……」
永远看似心满意足地大口吐气,用手直接拭去滑顺额面上的汗珠。
「很好!接下来是仰卧起坐!你行吗,永远?」
我笑着问。
「……」
她竟毅然决然地点了头,好像斗志被点燃了似的。
很~好,就是这样。
说到仰卧起坐——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我还是想说。那是一种屈膝抱头、臀部贴地,慢慢抬起放下上半身的运动。至于我为什么会想说明这种事……
该说是老样子吗,她就只有这点完全没变,在该警戒的地方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她面对我躺下后,竟直接弯起膝盖,短裙底下的风光自然一览无遗。
正确来说,她那略红的脚跟、白嫩的小腿肚、细瘦却充满女性魅力的大腿曲线,还有浅蓝色的内裤,都被我看个精光。
粉红色的裙摆就像樱花飘落般轻轻晃动着。
「?」
永远保持仰卧起坐的姿势,不解地望着我,好像认为我一定会替她按住脚踝一样。
哪办得到啊!
这种角度——
「你就用脚勾住沙发吧。」
于是我向她发出指示,并坐在她身旁。
「我要陪你一起做。」
「嗯!」
她似乎接受了我的借口,兴高采烈地点点头。
就这样,我们开始做起仰卧起坐。
至少我也是个前短跑健将,还有机会参加县运会呢。所以我对仰卧起坐还有点自信,不过永远的表现也很惊人。
尽管她依然比我先用尽力气,却也连续做了五十二下。
和刚刚伏地挺身的成绩相比,这的确很了不起吧?
做不到那么多的男孩子还不少呢。
我的好友缣仓裕之助一定做不到二十下。
「~」
累得软趴趴的永远抱着肚子倚靠沙发,嫣红的双颊和直伸的双脚都有种奇特的魅力。
对了。
她是个声优。
演员。
要从腹部发声的职业。说不定……
「你是不是平常就有在做仰卧起坐啊?」我试问。
「……」
永远的眼撑出一条细缝,点点头后再度阖上。
「每天。」
我惊叹地「哦哦!」了一声。
「……只是没那么乡下。」
「真想不到。」
「刚起床和睡前。」
「……是哦。」
真是对不起永远。
虽然这一路上时常能感受到她对声优的热情与才能,却从未想过她私底下也会做这么费力的体能锻炼。
这方法虽然朴实,却也是让自己更上一层楼的必经之路。
「刮目相看啰。」
我自然而然地堆起笑容,忍不住伸手摸摸永远的头。
唔。
这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
想当然耳,永远表情极为震惊,满脸通红。
对不起!
肌力训练大致结束后,我提议来点有氧运动,便决定一边看动画一边上下踏台。
「来点背景影片吧。」
说完,我就开始播放永远的心灵支柱「转生少女射手座」动画DVD。一部让家境复杂的永远那时决心成为声优的关键动画作品。
现在画面上的,是较无爆点可言的日常搞笑桥段。
「……」
但永远眼中仍含有一丝强烈光芒。
「……」
她「呼、呼」地轻声吸吐、踩踏双脚并死盯着画面。那就像是一道能驱散她心头郁闷的光,而她正朝光奔去。
「射手座之箭必将贯穿一切!」
「我绝不放弃!」
一来到战斗场景,我不禁和永远一同说出重点台词,使她转头对我呵呵地笑。
那真是张美妙的笑容。
她似乎已冷静了不少。
「我该回去念书啦,还要准备考试呢。」
过瘾地流流汗之后,我准备打道回府,永远却一把拉住我的衣摆,不安地看着我。
她脸上的汗水和刚刚流的好像不太一样。
两眼还明显地游移不定。
喂!
还以为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叹了一声说:
「你明天还要早起吧?」
「可、可是……」
「都流了那么多汗,赶快去洗澡吧。」
「可、可是……」
「我也要回去冲凉啊。」
「那、那就在这里……」
「什么?真的可以吗?那我会趁你泡澡时跑进浴室哦?然后大剌剌地洗澡,完全不遮哦?还会叉着腰哈哈大笑哦?」
「可、可是那样!这个、那个!」
她以为我真的可能那样做吗?
别傻了!
「笨蛋,开玩笑的啦!」
「……」
「你、你为什么瞪我?」
我又叹了口气,两只手稳稳地按住永远肩头,直视她的双眼。
「你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失败的。」
「……」
「相信我嘛。我问你,刚刚那片射手座你看了多少次?」
永远的眼神瞬时旁徨了起来。她用一脸不知为何要这么问的表情回答道:
「数不清。」
「大概抓个数字呢?」
「两百次以上……吧,记不清了。」
我咧嘴一笑。
「像你这种人啊,这世上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了啦。你知道吗?我真的很佩服你耶!怎么会有你这么厉害的人啊。就算是完全没看过动画、不懂演戏的大外行也一定会被你吓到,你就是有这种实力,所以区区初选是绝对难不倒你的啦!」
「……」
永远沉默了一会儿,视线逐渐垂下。还以为她怎么突然丧了气,但其实不然。
她慢慢抬起头说:
「……我没办法相信自己。我认为,有我这点程度能力的人一定到处都是,像我这种对动画有特别情感的人也到处都是。像我这样扭捏又软弱的人,实力一定不强。」
「那个,永远啊——」
「可是。」她又说。
「既然……你都这样子说我了……」
她红着脸颊,两眼泽润。
「也许,我真的能稍微……」
真的能稍微相信自己也说不定。
她低声挤出最后一句话并补了声「谢谢!」后一个鞠躬后跑进房里。
这是怎样?
这也太可爱了吧……
翌晨,我一如往常地在上学前打开永远家大门,而她竟也奉上了她亲手做的便当。她脸色不太好,有点黑眼圈,恐怕是失眠了一整晚。
状况都那么差了,还为我……
「……不好意思。」
我不知该谢些什么,索性先道个歉。
「……没什么。」
永远则是回以微笑。
「这样我反而不会胡思乱想。」
并如此补充。
也许真是这样吧。
不过,她为我下的苦心也总是让我由衷地感佩。
「加油哦!」
我尽可能摆出毫不担心的样子,手搭上永远的肩膀。
「别担心~你一定能轻松过关的~」
「……」
永远只是自信缺缺地点了个头,眼神一直在觉悟与不安之间徘徊不定。
到这地步,我也只能先这么半开玩笑似的为她打气了。毕竟这次和丰国大哥的补考不同,无法全程陪伴。
其实我也不太放心,不过我相信她一定没问题。
只要她能全力以赴。
只要办得到这点,她就一定能过关。
问题就是……
即使踏进教室想专心上课,我的心还是会飘到今天就要试音的永远,以及跑来找我、拥有面临生死关头般冰冷眼神的神乐坂春香身上。
秋宫凉子害死她父亲是什么意思啊?
课堂上,我的耳朵不经意地捕捉到「我有着被神选中的恍惚与不安」这句话。现在上的是现代国文,不过老师似乎是稍微脱离了主线一下。那是太宰治引用法国诗人魏尔伦的诗句,据老师的讲解,那是指当一个人感到上天赋予的使命时,虽会感到自负,也会对自己是否合适而感到不安。
虽不知老师为何会提起这句话,不过这倒是让我联想到永远。
那家伙的确很不安啊。
我瞄了时钟一眼,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永远应该正为了准备而忙得不可开交。
「加油啊。」我呢喃着。
永远,加油。
午休到了。
打开手机,就看到小舞传来简讯,是一封比平时还简约许多的通知。
『「白银少女」初选过关!那种莫名其妙的评分方式实在超伤脑筋的,幸好没出差错。』
哦哦!
那么她就是继东加之后第二人了。这还算是挺理所当然的吧,到现在我的确不曾担心过东加和小舞。无论是局地战还是总体战,她们应该都能了无遗憾地发挥实力,我也无法想像她们示弱的样子。
话说回来,「莫名其妙的评分方式」指的又是什么啊?
原想回问,最后还是作罢,只是简短地回信。
『恭喜!虽然话说得有点早,不过等选秀会结束后就来办庆功宴吧!』
『些些你~』(插花:恶意卖萌啊…)
她的回复让我会心一笑。
整个上午的郁闷仿佛都在这瞬间消散了似的。没错,永远……和春香一定能通过初选的。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好,吃午餐吧。」
我「嗯」地点点头,在桌上打开永远为我做的便当,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唔哦!裕之助不见了!」
我现在才发觉,总是陪我吃中餐的裕之助不在座位上。
现在想想,今天他的位子一直都空着。
「咦?」
这时,我斜前方座位的女同学们朝我转过头来。那是美人胚子半村同学、带点傻劲的富波同学,以及有点难适应、一旦混熟后就把你当家人看的纪伊同学。
「这位老兄,我之前不是才跟你说过那个臭宅好像感冒请假了吗!」
纪伊同学似乎颇为不悦地半闭着眼说。
这位纪伊同学也是个奇人,也许是对裕之助有点同类相斥(她的宅度也不轻),时常缠着裕之助,若无其事地开一些刺耳的玩笑,因此裕之助还满受不了她的。
「咦?这样啊?抱歉,我没听到……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啊?」
「啊,用、用简讯问的啦!」
听我这么问,她竟红着脸这么回答,其实她还是很关心朋友的嘛。个子小、长相柔和(就像那种头圆圆的棒状木偶)的富波同学吃吃笑着说:
「因为缣仓同学几乎不会请假嘛,所以小纪才会那么担心吧。」
「谁、谁要担心他啊!」
其实裕之助对富波同学有点意思。我能隐约感觉到,像这种让人想保护的女生一定有很多地下仰慕者。话虽这么说,她的个性可比她的外观要可靠,也许还有更为坚强的一面。坦白说,她比纪伊同学还要稳重。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啊?」
五官端正的半村同学朝我的便当盒瞄了一眼,接着提议,我也跟着附和。
「可以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我立刻将便当抱进女孩子堆里,偶尔这样也不坏嘛。半村同学也对我微微笑。
面临期末考的我理应立刻回家用功念书,但我并不打算这么做。现在不太适合招朋引伴,所以我只身跑进闹区散心。
名古地先生接送永远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一时兴起,向裕之助发了封简讯。
『听说你感冒啦?还活着吗?』
没多久,回应就来了。
『……体温又升高了,我快不行了。』
『活下去。』
这次我简短地答复,却没有回音。
要考试了耶,不要紧吧?
看来他是出不了门了,就拿点课堂笔记去探望他吧。我不停想该怎么探病,并踏进电玩中心。
最近我迷上了网路对战型猜谜游戏和节奏游戏。猜谜游戏是以战国时代为背景,以并吞敌国为目的。国家内政会随成绩上升而改善,也能录用更优秀的人才。
当某个数值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能够攻打邻国(其他连线玩家)或采取其他动作,一旦战胜就能夺走对方领土,逐步扩大自己的版图。若有需要,还能和等级相近的玩家结盟,或是成为其他大国(正解率高)的附庸国。
这款游戏真的做得很棒。
另外,我通常都是和裕之助一起玩这款游戏。虽然没什么好自豪的,不过我的知识实在不怎么渊博,但裕之助不仅熟谙御宅系知识,对各种领域皆有「你怎么知道这种事啊?」层级的涉猎。
因此,各种刁问难题都是裕之助负责解决。当他破解难题时,就会「哼」地一声用手指顶起眼镜中央装酷。其实只要去掉这个滑稽的动作,他真是又帅又可靠。
那么我是负责些什么呢?答案就是「其他」。
游戏中不仅是比拼知识,还有瞬间记忆、立体图形理解、拼图、解码等题目,这时就轮到我小场啦,我对这些东西遗满拿于的呢。基本上,我得和裕之助一组才能发挥一人份的完整战力,我们也是一直如此慢慢扩张国土。
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所以我并不打算一个人玩那种游戏,直接无视机台,来到节奏游戏区块。
我玩的是吉他类的节奏游戏。
裕之助不太接触这类游戏,陪我玩的大多是赤泽和川口。我操纵吉他,赤泽打鼓,川口则是负责贝斯,只要让排在一起的三座机台连线,就能演奏出完整的乐曲。
这也是一款好游戏。
我站在「GuitarXGeek」的机台前投下一枚代币、背起吉他,「乒」地按下按钮。
嗯嗯,感觉不错。
荧幕立刻被选单填满,我选了中级。
我移动选框,卷动能演奏的乐曲列表。
「咦?」
有条曲子吸引了我的目光,让我拉回选框,那是——
「烙炎~乐园~秋宫凉子」
秋宫凉子?
就是那个秋宫凉子?
我毫不犹豫地选了它……
然后吓了一跳!
原来这首歌叫这个名字啊,在有线电视上打得很凶耶!
主旋律节奏很快,气势很强,是一首很容易留下印象的摇滚乐曲。才想说这位女歌手唱得真好,想不到她正是秋宫凉子……
这首歌听了那么多遍,现在还在游戏机台上弹奏,而主唱人竟是和我见过面,聊过天的人,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话说回来。
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弹了三遍!
秋宫凉子真是可怕!
不知听人说过多少次,秋宫凉广的影响力就要冲破声优的范畴,而现在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一层的体认。
「完美无暇的天使」。
当代最强声优。
我想起神乐坂春香,反射性地掏出手机一看,依然没有她的回音。
我长叹一声。
脑子里充满各种念头,乱糟糟地。接着,我的双脚几近无意识地走出了电玩中心。
就这样,我踏入平时鲜少涉足的中高价位连锁咖啡厅。在这里,顾客能携带自己的马克杯,还能对鲜奶油及各式装饰做细部要求。说起来,这里的咖啡平均价位比其他连锁店要高上一百日圆,但是我现在只想来一杯浓郁香甜的星冰乐。
希望糖分能让我的脑袋提振一下。
在颇具格调的收银台边点餐后,我接过从柜台递出的星冰乐,爬上人烟较少的二楼。
二楼排有许多大小样式各异的桌椅,一张软绵绵的沙发和沉重矮桌被摆在深处角落。
那儿给人一种书房的氛围。
「嗯?」
走近角落的我不禁停下脚步。
「……」
有个人正面对笔记型电脑。
「嗯~啊~」
手不时离开键盘搔头呻吟。
「嗯~」
之后再次凝视荧幕。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不过我对这名女性仍有印象。
只是——
「嗯~啊~」
那次见面太有冲击力了,所以印象很深。
泽村雾生。
她就是永远等人争取角色的动画「Sixteen」原着小说作者。
我突然感到一阵错愕。
这个人在这地方做什么啊?
很快地,我脑内的电路串联起来。
对了!
她正在工作!真服了她。
「……」
不对不对,那的确是只要有一台笔电,就能像这样在咖啡厅处理的工作,只是她和我想像中的小说家相差甚远。一想到小说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一个几乎足不出户、身穿和服、在堆满杂乱参考资料和稿纸的书桌前嗯嗯啊啊抱头苦思的人。嗯~
这种想像已经和时代脱节了吗?
我的想像也是来自之前看的一部描写昭和时代无名小说家日常光景的电影啦。
不过,小说家就是这么平时不常接触外界的行业吧。
说起这点,声优和动画制片好像也差不多。
现在,我眼前这位小说家穿戴整齐,在时髦的咖啡厅桌上摆着最新型的笔电,头戴耳塞式耳机接着携带式音乐播放器,边听音乐边打字。
这画面和我的想像实在差太多了。
「嗯~」
然而,一面低声呻吟一面碎动双手,以及思路阻塞时两手抱胸、抬头望天、抠抠头皮等动作,倒是和我的想像吻合。桌上有几张笔记,还有看似参考资料的《都市民俗学~异相的夹缝~》、《同义词辞典》、《质数探寻录》等厚重书册。
尽管她正听着音乐,集中力依然惊人。
她完全没有发现我就站在她身边盯着她看。
「……」
我原想向她打声招呼,但还是决定作罢。看她为了工作绞尽脑汁的样子,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
可是,我的视线却离不开她桌上某一本书。
「嗯?」
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Sixteen》第八集?」
等等。
冷静下来。
《Sixteen》是一部D文库小版的轻小说,描写由十六名特殊能力者(还没全部正式登场)所交织而成的战斗群像剧。
这故事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主角吧,每个角色几乎都有同等页数的戏份。当然接近故事核心的人物会被刻划得更详细,但不会让人明显觉得某人就是主角。
我对这部小说的印象可用「战记」二字形容。
就像三国志那样。
每个角色都以各自的考量行动、结识、战斗。
可以说是每个角色都被赋予了灵魂吧。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周全的伏笔下接轨、纠结,时而仇视对立,时而协商调解。看似全无关联的人们,也会因波折的命运变化毫不唐突地邂逅。由于人物众多,读者必定会找出自己喜爱的角色,并关注该角色未来发展,逐渐融入故事情节,进而因剧情感动、落泪、欢笑。
当我知道作者是女性时,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整部作品的心理描写部分相当浓厚,作者感觉敏锐纤细,对男性作家难以勾勒的女性细微感情变化也描写得极为成功。文笔虽没洗练到受人称颂,但每字每句都非常稳健。能将细致的描写、爆炸性的情节、壮阔的世界观三者并立、确切铺陈,就是最值得赞叹之处。
有柔软、有强韧,有纤细、有粗犷。
总归一句话,这部小说可看度极为杰出,精彩极了。
就连平常根本几乎不看小说的我,都通宵一口气看完最新进度。由于我很久没有如此醉心,也非常喜欢这部作品,才会这么强烈地希望永远能争取到一个角色,也很想早点看到动画化之后角色们活灵活现的样子。我敢说,我八成会成为这部动画的粉丝之一。
虽然有点突然。
「……」
所以,我的视线离不开桌上那本书,心想:
『奇怪了……现在只出到第七集吧,这里为什么会有第八集啊?是我搞错了吗?不对,我没搞错。这本封面是远矢和远音背靠背站着,一到七集封面应该都不是这样!』
我不禁在心中「唔哦」地惊呼。
『天啊!那一定是还没上市的新书!』
「……」
就在这时,我和夸张地眯着眼的泽村小姐目光交会了。
「哇!」
我忍不住出声。
吓死我了。
怎么啦?
为什么要这样子瞪我呢?
「啊,那个、真的很抱歉……」
我自然而然地低头陪罪。
「……」
泽村小姐犹疑地盯着我看,就像是在脑海中翻找我的身份似的,最后回路终于接上。
「啊!」她大叫。
「小弟!」
呃,我的确是花泽真弓的弟弟啦……
泽村小姐接着用力点着头说:
「等!」
等?
「再一下!坐那!」
??
「啊~坐!搞定前等一下!」
看来她是因为全神灌注于写稿上,导致负责发声的语言中枢有些故障。
「这样啊。」
看到她指着前方的座位,我终于理解。
意思就是要我坐着等到她工作告一段落吧。
「这个……」
「赶!」
「咦?」
「赶快坐下!这个给你看!」
一说完,她就将《Sixteen》第八集塞给我,再度猛力敲击键盘,动作似乎比先前更快。
错愕的我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怎样?
这个人也太……
她有种和永远及小舞等声优不同方向的强烈性格。我稍有犹豫,不知是否该乖乖留下。
我扫视四周,但是那位监工般的编辑不在这里。也对啦,就算是责任编辑,也不会整天黏在作家身边吧……
没办法。
我叹了口气。
现在只好照她的话去做了……我心一横,决定舍命陪君子,一屁股坐上眼前的沙发,拿起并翻开仍未上市的最新作第一页。
老实说,这瞬间我还是有些雀跃。
结果,即使我就要翻完整本最新作,泽村大师的眼睛却不曾离开过荧幕……
说实话,我实在是在意得不得了。
虽然刚刚提到《Sixteen》时,说过这故事并没有明确地点出主角,但是故事核心人物大概就是那几个。
作者——这样称呼眼前的人似乎有点怪,泽村小姐在官方网站表示「读者想让谁当主角,谁就是主角」。呃,由于这小说让我非常着迷,所以上网搜寻了不少《Sixteen》的相关资讯。
倘若以作者所说的角度来看,我的主角应该就是少女「远音」。在性格各异的众角色中,她是最为理智的一个。
另外,永远争取的角色「小雪」也算是正经的角色,只是有些缺点。她有时会被爱情冲昏头,是非不分地行动。相较于此,像远音这样的正派角色就更有女主角的风范。
远音原是个过着平凡生活的活泼少女,却在得到故事关键物品「罪孽之戒」后被卷入残酷的争斗。尽管遭遇人生中首次死别、被信任的人无情背叛,但孤立无援的她仍不气馁、退缩,凭借她唯一的武器——「坚强的理智」亲手抓住未来,让身边其他特殊能力者刮目相看。
我想,她就是《Sixteen》的招牌人物。
而且第一集封面就是她,戏份最多的(最新这两集就不是了)也是她。
与远音互为表里的,是一个名叫「辻井远矢」的男性。在角色设定上,他是远音的亲人,但未曾相见。远矢是个生性直率,对领导人誓言效忠的热血男儿。他和「无色杀戮者·理子」,以及刚提起的小雪之间的三角情愫,让我很感兴趣。
在多属三大势力的众角色中,理子是极少数的独行侠,总是单独追寻杀害她家人的仇敌。她是我最喜爱的女角色,在读者间也有极高人气。
理子和远矢原本毫无交集,却因某事件而急速接近,进而意识到对方。然而,理子因为某个无可避免的理由,杀害了相当于远矢导师的人物,但远矢仍不知情,理子也说不出口。
之后,看待远矢如亲哥哥的小雪……不,到这个地步,已将远矢视为单纯异性般爱慕的小雪,却在第七集结尾察觉到理子隐瞒的真相。
哇~~~~!
小雪会怎么做呢?
像这种结尾法,对我来说其实还满卑鄙的,实在太吊人胃口了。
所以我才会那么在意。
「呜。」
我在作者本人面前翻阅新书时不自觉地唉了一声,真糗。
好几段都让我差点落泪。不只是远矢的情节,在前一集埋下伏笔、掌握故事核心的长生魔女「苏·茵」部分也是如此。一名老将和她在五十年前邂逅,培养出介于友情与爱情间的微妙关系。这名白发绅士般的老魔法师为了信守与苏·茵缔下的承诺而牺牲,以及苏·茵在他墓前咏唱一直以来被忘却的咒语等场面都让人为之鼻酸。
当然,远矢等人的三角关系在这集也有大幅进展。小雪因是否该说出真相而无比挣扎,理子和远矢则是有了更深一层的心灵交流。
但是,远音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所做的某种行动(很高兴她能鼓起勇气),让他们的命运大相歧异、反目成仇,而彻底保守秘密的小雪身上也产生了异变……
就这样,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又超~让人等不及啦!
在这大约两小时之中,我完全地沉浸于书中世界。啊啊,太好看了。
精彩。
以后会怎样呢,好想赶快看到后续啊!
想到这里,我突然惊觉某个事实。
同时全身在这瞬间打了个寒颤。
对了,所谓的后续——
「……」
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全神灌注地敲打键盘的女性。
原来如此,这部故事的后续——
远矢等人的未来——
就在这一刻逐渐成形了啊!
经由这位小姐的手……
我该如何形容第一次看永远展现演技时的感受呢?
也许这比喻有点怪,但她的威力和我完全不同,仿佛是一匹为了奔跑而诞生的赛马。
现在我再次拥有相同感受。
没错,无论是远矢的对白也好,远音的行动也好,都是她一手编织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她敲打着的键盘彼端。
真像是种魔法呢,我不禁这么想。
那并不像永远或秋宫凉子发挥自身能力时那样明显,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只是个嗯啊呻吟地打着电脑的怪人。
「……」
但是,我似乎看见了一道耀眼的闪光。
「呜呀!」
就在这瞬间,泽村小姐就像个钢琴家似的,两手在键盘上大力一敲并猛然挺起身子。
「呼啊~」
她一面摘除耳机,一面用力甩头,用手大略地梳理头发,最后吁了一声。
一脸幸福的样子。
「哎呀~终于结束一段了,现在就算跑去参观选秀会也不会被佐藤哥念了吧。」
「辛苦了。」
「嗯,今天啊,也把小雪的……奇怪?」
泽村小姐忽然僵住,盯着我的脸看。
「……」
神情错愕。
「……」
冷汗浮上我的脸庞,她该不会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吧?
我看看立钟,靠这本新书打发掉的时间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耶?
「这个……」
「你好,我是花泽真弓的弟弟。」
我还朝自己指了指。
「啊!」
这时,泽村小姐两掌一拍。
惨了……
看来她真的完全忘了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小弟?」
还真的这么问了。看到她那张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脸,我重重叹气、垂下双肩。
「咦,不会吧?」
她突然慌张起来。
「该、该不会……」
我点点头。
「是我要你等我一下的吧?」
我再次苦笑着点点头。
「是哦~」
她的眼神飘忽起来,接着说:
「啊,大概是那样没错。虽然记不起来了,但是我应该真的那么说过,不过你怎么这么老实啊~」
她朝立钟瞄了一眼。
「哇,这么晚啦!」
没错,我踏入咖啡厅之前外头还是一片蓝天,现在已是足以称为傍晚的时间。
窗外景色已略带几分朱红。
「呃,不好意思啦。」
「咦?」
「我根本不记得为什么要你等我了啦~有点被自己吓到了。」
泽村小姐搔搔头说。
「应该不会是有事找我吧?」我问。
「嗯,完全没有!」
她简洁有力地回答,但我并不生气,反而被她逗笑。
「……你不生气啊?」她问。
「不会啊。」
我摇摇头,这可是事实。
「你肯让我看最新作品,我才该道谢呢。真的很感谢你。」
「……」
「很好看哦!」
「真、真的吗?」
泽村小姐的脸颊有股红晕扩散开来,让我有点讶异。
她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言行举止有点超现实,表情直率。女人味稍嫌薄弱的她,现在却有种少女的羞怯。
她似乎想打探我的心声,抬眼问道:
「其实啊,我这一集写得有点没自信。嗯,有点塞太多东西的感觉,你觉得呢?」
「这个嘛。」
我迟疑了一下,决定率真地回答。
「……的确有点这种感觉。」
我想她也不希望别人对她有任何矫饰。
「啊,不好意思,像我这种外行人实在提供不了什么好意见。」
我这么补充。
这时泽村小姐脸上浮出一种奇特的笑容,突然卸下孩子气的表情,眼神如成人般有力。
「我的读者都是外行人啊,这些『外行人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呢。」
原来如此。
既然她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意见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与其说是塞太多,倒不如说是平衡有点没抓好。也许是因为这一集的场景转换比之前都还多,才会让我有这种感觉吧。」
「你还真敢说。」
泽村小姐咧嘴一笑,我不在意地说:
「不过呢,最后应该是KO决胜负吧。」
「?」
她有些错愕,还算是正常反应吧。我就像是被什么都用格斗技来比喻的老姐传染似的问:
「那个,该怎么说呢?你知道拳击吗?」
「我还满爱看的呢,像日本人的世界冠军赛我几乎都会看。」
喜欢格斗技的女性真是意外的多……
也好,这样就容易沟通了。
「也就是说,那不是一拳一拳小心赚取积分的拳击赛,也不靠防御或步法,而是用全力右直拳或灌注全身意念的左勾拳,让读者突然就趴了那样。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呢,太感人了!这部分我想你不必担心,还是能在整套书中竞争冠亚军。只是就塞太多而言,的确会给人一点那种感觉。」
「……啊。」
泽村小姐的嘴微微一张。
「嘿……」
接着歪起脖子,环抱双臂。
「你说得还真有意思,和佐藤哥说的差不多呢,只是表现方法不一样而已。」
「这样啊?」
我松了口气。
表面上,我总是一派轻松的样子,但要我「大剌剌地踏进对方的领域」,还是会紧张得不得了!
那种行为也算是种赌博吧。
「就是啊~」
泽村小姐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那就是我的缺点啊。现在还好,还能靠冲劲和感性来写,可是如果要写得更洗练更精彩,就得克制这个坏习惯。不能光看结果,不能因为结果好就满足了……」
我总是认为,坚决地想着前进的人,最后必定能向前迈进。
就我所知,曾和我同为田径队的同学野岛、永远,还有泽村小姐,眼睛都只看着前方,心里也只想着向前。
「……」
泽村小姐突然抬头,眼中倏地充满戏谵的光彩。
「对~了,就当作是向你赔罪吧。你现在有空吗?」
「啊?有啊。」我如此回答。
「那就来吧。」
她摘下眼镜衔着镜架,眼带媚色地说:
「姐姐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并不是被性感攻势吓到,而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泽村小姐只是说着「秘密秘密!」却不肯说出要带我去哪里。我们就这样走出店门(她怎么样都要替我付帐,我婉拒不了,只好从命)、搭乘地下铁,现值尖峰时段,人潮拥挤。
当我们抓着吊环并肩而立时,我才注意到这位女作家有多娇小。
她正摆身摇手地开心聊着各种御宅类话题。
她到底几岁了呢?
现在活像个小孩子,但刚刚也有大姐姐的一面。
嗯~
女性果然难以捉摸。
「……」
「你在听吗?」
听她这么问我才回神。
「呃,是啊,我在听……那个,我可以问一个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
「就是啊,泽村小姐你平常会搭电车吗?」
她错愕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开口。
「……什么意思啊?」
「啊,没什么啦,只是……」
该怎么说呢?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个嘛,大概是平常不会有机会像这样和作家聊天吧。」
「等等,不搭电车的话要搭什么啊?公车?计程车?我先说哦,我才没那么贵妇呢。」
「呃~我的意思是,作家的生活好像有种神秘感。虽然我问的好像是废话,不过你的确是正常地在生活过日子吧?」
「那当然啊!」
泽村小姐突然放声大笑,引来周遭讶异侧目。哎呀真不妙,我得多留心才行。
「你想想看,我在认识你之前根本没见过任何一位作家,像搭电车这么理所当然的事也会变得让人好奇嘛。」
「哈哈哈哈。」
她又笑得合不拢嘴。
依然毫不在意旁人目光……我想她就是这种人吧。
她发噱地说:
「这么说起来,我在踏入这行之前也是这么想吧。」
「是吗?」
「嗯,和心仪的作家第一次见面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那时我总觉得小说家就像是某种妖怪还是符号般的人物。因为只看得到他们写的故事,看不到他们的样子,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但他们其实也是会笑会说话的正常人。说起来,我的作息时间虽然比较随便,可是有的男性作家还是会天天固定早上八点起床吃早餐,接着写作到下午五点做个了结,最后看着晚间体育转播小酌一杯哦。」
「是哦。」
「会想要投保,也会为了税金苦恼,跟其他上班族没两样啦~」
「原来是这样。」
也许真是如此吧。
「我再问一个。」我顺势开口。
「自己的作品要动画化是什么感觉啊?」
泽村小姐「嗯哼?」地闷笑。
「片子都还没成形,我也不太清楚。」
「说得也是。」
我抓抓头。这也许是个蠢问题,但她仍相当认真地回答。
「那个啊,你刚刚用格斗技来形容,那我就用公路接力赛来比喻好了。」
「公路接力赛?就是过年的时候很多大学生在箱根举办的那个吗?」
「对。我算是动画化的第一号跑者吧,佐藤哥大概是这么对我说的,用词不太一样就是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确握有《Sixteen》这个小说媒体的所有权利。我创造了整个世界,也赋予每个角色生命。可是——」
泽村小姐态度一转,稳重地微笑着继续说:
「就算是为了『动画化』的终点而跑,我充其量只是个第一号跑者罢了。的确,只要我不踏出第一步后面也无法跟进,但动画化是场接力赛,和小说这种必须独自跑完全程的马拉松不同。我的背带将由导演和编剧这些第二、三号跑者承接下去,再由分镜师、美术总监接手,最后交给音响总监等人,然后让声优们负责山路的部分。无论是制片、营运公司的人还是混音师,都是会背上背带的人。所以,也许要等到动画完成播映后,我才能知道动画化是什么感觉。等到踏过终点线时,我才能体会大家一起跑的感觉吧。」
「……」
「总之呢,我已经把这一季的原案交出去了。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跑完第一段后,坐在陪跑车上声援队友那样吧?『加油加油!』这样。」
「……我懂了。」
「不过呢,指示是相当于教练的编辑在下的,我只要尽力去跑就好,而我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去跑,然后相信他人而已。身为第一号跑者的我完成使命之后,就只能期盼队友能完成杰出作品、跑完全程。只是我啊,最近突然觉得这种比赛还不错呢,嘻嘻。」
泽村小姐眯眼而笑。
这时,车厢内发出广播声。
「啊,快到了,要在这站下车哦~」
门一打开她就快步下车,我连忙跟上。她的说法很发人深思呢。
队友啊?
我不由得默默赞同。
「话说回来。」
走出收票口踏上楼梯时,我不经意发现一个问题,立刻提问。
「我想都没想就一直称呼你泽村小姐了,不用泽村老师之类的称呼会不会很失礼啊?」
「……」
先爬上楼梯的泽村小姐转过身来。
「想怎么称呼我都行啦,不管是老师、凯子还是宅女都好。」
她冷不防地拍拍我的头。
「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虽然我完全不懂她为什么要拍我的头……不过我还是笑了。
「知道了,那我就继续用『泽村小姐』啰?」
「嗯!」
泽村雾生满足地点点头。想不到她还满可爱的嘛。
踏出地表没走几步,我们就来到一栋大楼前。
「啊,就是这里。」
泽村小姐径自走进大楼,直接穿过未设置服务柜台的门廊,搭电梯上四楼。我们穿过走廊,来到底端看似会议室的房间。泽村小姐打开门探头窥视,接着转过头来咧嘴一笑。
「进去吧?」
「咦?」
她无视紧张的我,硬是抓住我的手拖进房间。房间很宽,前端横摆着一张长桌和几张折椅,几位着西装的男性站在墙边。一名穿套装的女性腰杆笔直地坐在长桌边,身边座位另有两名男子,一人穿着正式,一人极为随性。
长桌前有一块足以做为舞池的宽阔空间,房间另一侧设置了一面特别大的白板,白板边有个高个儿长发男性,以及数名女孩。
还有——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新岛永远就站在那群女孩之中。
泽村小姐踩着小碎步进入房里,但我的脑子仍一片混乱。
咦?
为什么?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永远会在这里?
一头雾水。
泽村小姐依然无视错愕的我,从容地拉着我走到墙边。这时,站在最角落的某个人立刻注意到她的出现。
「啊,泽村小姐……原稿已经——」
那人的视线停在我身上,满脸问号。
「嗯?你是……」
这个男子就是泽村小姐先前多次提起的编辑……应该是姓佐藤吧。泽村小姐泰然自若地对佐藤先生说:
「嘿嘿,今天我有乖乖写完稿子哦。他啊,是真弓姐的弟弟,之前见过一次吧?我在街上撞见他,就顺便带他过来见习见习啰~」
「……」
佐藤先生直直盯着我看,这时我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早知如此,刚刚在咖啡厅就该坚决拒绝了。
这里算什么好地方啊!
这里一定是——
「这里该不会就是小雪的选秀会场吧?」
我在泽村小姐耳边细间。
「猜对了~」
她悠哉地窃笑着回答。
「吓到你了吗?」
「!」
我哑口无言。
什么吓不吓到,简直都快吓死了!
不要随便带外人到这种地方啦!
就算她贵为原着作者,这也太乱来了……佐藤先生见我冷汗直流,立刻察觉原委,说:
「算了,那你就先保持安静吧。」
(好、好的……)
他苦笑地吩咐,而我也只能惶恐地低头。另外,这附近除泽村小姐外的唯一女性,在我前方的座位上转过头来,也许是听见了我们的对话。
啊。
我见过她几次。以前永远被丰国大哥补考时,她就在现场控管音响。对了,还记得第一次参观秋宫凉子录音时,她也坐在隔音间里。
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音响总监?
我反射性地鞠躬。
「……」
她似乎已经忘了我,立刻面无表情地转回前方,让我如释重负。
她的目光让我颇为难受。
「啊、唔、啊~麦克风测试、测试。」
这时,麦克风的声音逐渐增幅。
接着是「叽~」的杂音。
「啊,好了。OK。」
我自认不太会怯场,但是这时心跳还是微微加速起来。白板边的长发男子开口了:
「呃~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小雪』试音,第十四组……也就是最后一组的初选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们来的时机不错吧?)
泽村小姐在我耳边低语。
我轻轻点头回答,心里有些诧异。
第十四组?
乍看之下还觉得参加试音的人怎么这么少,原来是这么回事。
换句话说,就是有十三组的初选已经结束啰?
现在站在房间另一侧的女孩共有八名,若其他组人数也是如此,那初选人数总计有一百名以上。
我朝坐在长桌前的三人瞄了一眼。一名男性身穿足以直接参加正式宴会的黑色西装,蓄胡浓烈、身材结实,另一名男性较为年轻,穿着运动服般的简便衣物,身材细瘦。而我眼前的女性,就是刚刚那位音响总监。
看来这三位就是评审吧。
西装男前方有个烟灰缸,烟屁股堆成小山,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好像是从上午就一直选到现在哦。)
泽村小姐再次补充。
我轻声「呜哦」地低吟。这对评审们来说也是件苦差事,光是匆匆一瞥,就能看出他们已有疲色,穿着随性的年轻男子从刚刚就一直按摩着眼眶。
然而,这三人仍对评审一事严阵以待,仍能严格地挑明缺失,眼神也锐利到足以捕捉任何一丝优点。
一听初选就要开始,他们身上的紧绷气息更加硬化。西装男「嗯、嗯」地轻咳几声,翻动摆在手边的文件。音响总监稍微挺胸打直背脊,脖子扭动时发出一些声响。人人都禀着「开始评审」的态度,完全没有笑容,也没有一丁点儿打算缓和受审方紧张感的善意及空隙。无形的压力,让与选秀无关的我都不禁端正姿势。
眼前那群即将接受评断的女孩之间,也流窜着显着的紧张气氛。
但是,仅有一人——
「呃~先告诉你们一些事前该知道的情报。刚才通过初选的~每个组别大概有一、两个,最多三个吧?」
白板边的长发男子不知在期待什么似的窃笑着宣布。不对,讲白一点——
他超级兴奋的。
就像是就要搭车前往游乐园的小孩那样。
所以,他成为整个房间中最特异的点。所有人都如履薄冰地动作,就连站在墙边的泽村小姐或佐藤先生等等以第三者立场来参观的人都紧绷着脸。
唯有他——
「评分大致分为两阶段,不过搞不好会因为我的心情增加哦,知道吗?呵呵、唔呼。」
他身上的破洞牛仔裤和简单的T恤掩藏了他的年龄,不过看起来的确是三十来岁。只是他的举止和眼睛的亮度并不像是个相同年纪的社会人士,有种孩童般的纯真光辉,不知是好是坏就是了。
「呵、呵呵呵。」
我稍微观察其他评审的反应。运动服年轻男子只是苦笑,蓄胡西装男啧啧有声,看来有些不悦,音响总监纹风不动,保持着朴克脸。
(那个在白板前面说话的人啊,是早茂原导演。)
泽村小姐又为我解释。这耳熟的名字使我顿了一下。
(他就是「高轨道E」的导演。老实说,我超爱那片的耶。)
我在心中「哦哦」地惊叹。我也听过那部动画,那是奥伯龙的丰国大哥参与制作,掀起全国性风潮的超级名作。纵然那已是多年前的作品,但至今全国各地都有数不完的「信徒」级狂热影迷。DVD、CD、人物模型,甚至连柏青哥机台都有,这部动画带动的经济效果无远弗届,连海外媒体都大幅报导,可谓是造成某种社会现象的传说级动画。像是在学校,也能看到裕之助等人还在用高轨道E的垫板。
如此一部动画的导演,想必在业界也是个传奇人物。
只是这位乍看之下……形容得难听一点,这个不会看场合说话的怪叔叔,很难让人在一时之间相信他就是那个名导。
真是抱歉。
「再来,评分基准不是各自比较,而是针对你们的绝对评价。知道什么是绝对评价吗?」
「是!」
「知道!」
听他这么问,穿着各式服装的女声优们即刻清晰爽朗地回答。人人表情坚定,挂着开朗的笑容,只有新岛永远……
「~」
慌张地看了看两边,才跟着其他人点头,明显跟不上周遭的变化。
我几乎难堪地伸手遮脸。
我瞄向导演和慢半拍的永远,这时导演又说话了:
「也就是说,别人的表现不会影响自己的评分,只要充分表现自己的能力,就能够进入下一阶段。可以接受绝对评价吧?」
除永远外的各声优都频频点头回应。她们都很年轻,虽不像永远那样美丽过人,但也各具姿色,整个团体有一种艳丽的生气,深具魅力。
而且举手投足皆不拖泥带水。
老姐曾说过,一流的声优不仅要有才能,在待人接物上也得规规矩矩。
「~」
就这点来看,仍然东张西望的永远恐怕要被扣不少分了。
(唉。)
我差点就忍不住叹气了。永远~
加油一点啊~!
「那我们就开始第一阶段吧,让我们大致看看你们的基础演技。锵~」
导演一步步走到白板前,写下大大的「ETUDE短剧对战」。
三名评审动也不动,但声优间弥漫着轻微的疑惑。导演见状,打从心底满意似的点点头。
「也就是呢。」
他放下白板笔,得意地说道。
「接下来我要让你们演一段短剧,你们知道什么是ETUDE吗?」
「知道!」
「……」
除永远外的各声优又简洁有力地答话,永远也跟着点头,看来永远对那个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也在脑中反复思索。
(ETUDE……)
我记得,那在戏剧里是代表「即兴表演」的意思。就是当场自由决定角色,接着随意发挥演技,角色背景及剧情走向都是由在场演员随当下发展决定,如字面般即兴地表演。
我曾听过话剧社等社团会做这种练习。
「可是~」导演又说。
他语尾拖得好长好长,并拍了拍自己写的「ETUDE短剧对战」。
「这可是对战哦?知道什么是对战吧?」
这次点头的只有一半,永远则是一脸不解。导演贼笑着说:
「首先我会向你们其中一位出题,接下题目的人可以在表演当中或结束后向其他人出题,可以一次对所有人出题,不限于一个人。例如——」
这时导演指定了一名声优。
「富原,可以陪我练习一下吗?」
「好的。」
一位二十多岁的短发女子点头回答,导演接着对她说:
「你现在是一位家庭主妇,正起了个大早替准备上学的孩子做便当。表演开始!」
他双手一拍,惊人的事发生了。那位大眼女性霎时间毫不犹疑地——
「……」
转换了人格。
「嘿咻!」
她的站姿和气息都有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仿佛能清晰看见她正用着长筷和煎蛋器制作蛋卷,就像是个适合穿那种古早烹饪袍的妈妈,脸上浮现温柔的表情。
我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我至今看过永远等人表演过好几次,她们每一次变身都让我惊叹不已。
但这次不只是声音,而是以全身来展现演技。我是听说过声优们会接受某种程度的舞台演员训练啦,只是……
「……哎呀,真好吃。」
没想到她的台风这么稳、这么惯于表演,成功地扮演了一位有点淘气、正在试吃亲手做的早餐的母亲。
厉害!
、永远……
我有些担心。你真的办得到吗?
我可没看过你做过类似的事啊。我望向永远,而她此时的脸色竟比我还青。
你、你真的可以吗~?
「好了,换下一个吧。」
导演再次拍掌,那位姓富原的女性声优微微点头,短瞬间回复原貌,又立刻微笑着对另一名女性说:
「老公!老公啊!不好意思,能帮我叫阳子起床吗?」(插花:噗,LK十大美少女之一阳子,有人认识么~)
「呼啊~好啦好啦……可是她不喜欢我进她房间耶。喂~阳子啊!」
长发女性也毫不停顿地顺势承接,变成一个刚起床的父亲。她抓抓胸口,一脸接下苦差事的样子,一只手上拿着某种东西。是报纸吗?
她只是轻轻半握着拳,就完整地表现出报纸的质感。
「好,你再随意交棒另外两个人吧。时机、人数和对象都随你们高兴!」
导演说完,那名扮演爸爸的长发女子默剧般地走上楼梯并敲了敲门。
「喂,起床啦,阳子!快起床!」
她朝眼前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呵啊……不会吧,这么晚了?」
下一名女子抓高头发,检视枕边的闹钟。她的表演确实成功,但更惊人的还在后头。
「哎哟,三毛,你在这里啊?」
扮演妈妈的短发女子交给另一名女性的角色竟不是人类,而是只猫。这也行吗?
「……喵~」
才刚这么想,接受考题的女性马上蹲下舔起手背。真的变成猫了!
真厉害!的确是猫!
身体好软!
「好,到此为止~大概就是这样吧。」
众女性都在这时站直身体,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她们表演时都毫不迟疑,让整场戏流畅地进行。
「你们都知道怎么做了吗?」
无论刚刚是否表演过,所有人都胸有成竹地点头。
「知道!」
唯有一人。
只有永远不同。
「……」
她面如死灰,仿佛随时会晕倒,我的额头跟着冒出冷汗。
你没问题吧?
诚如字面般的演技对战开始了。第一位表演者虽有导演的指示(『那你就当一个运毒犯吧』),但之后各自的角色将随各自判断自由、奔放、灵活地诠释。
从运毒犯(虽说题材不限,不过我认为这是个颇有难度的开始)开始后,下一个被指定的是杀手,接下来是情妇、警官、被害者(永远),故事峰回路转,富含生命力。
眼前接连不断的精彩表演使我哑口无言。
所谓即兴,就是要当场塑造角色人格,决定剧情,在不曾协调、无暇思考的情况下抓紧时机应对。这群人也太可怕了吧?
我朝身边的泽村小姐瞄了一眼……
「……」
她的表情也同样吃惊。不,她眼中还带了点严肃,似乎正思考些什么。也许因为她是个编写故事的专家,才明白即兴决定角色、构筑剧情有多困难吧。
当然,这短剧中不会有什么复杂的伏笔或设定。
「哇,就算是即兴,她们的对白还是好顺哦……」
泽村小姐的呢喃与我的感想相合。哎呀,水准真高……
评审们不时点头,不时在履历表影本般的文件上做注。年轻男评审在西装男耳边说了点话,让西装男重重点头。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年轻男评审用铅笔指着其中一名试音中的女性。
她的表现的确最为亮眼,对白生动,表现方式确切,声音也明亮清晰。
我心头突然一揪。
、永远……
「好!这一场先到这里,我要换下一个情境啰!」
导演两手一拍,对离他最近的女子提出新状况。
「好,你现在是对工作厌倦的OL。」
「今天要加班啊……怎么办。喂,今天下班以后,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
说完,她快速浏览周围,最后看着永远。
老实说,永远就像是善于打击的棒球选手,只是守备非常有待加强。
「!」
高难度的飞球不停地飞,看着抛物线的队友们都心想「啊,不要飞去那里!」
不禁这么祈求神助起来。
「~~」
果不其然,永远突然睁大了眼,求救般惊惶地转转头。
「啊、嗯,这个!嗯,好哇!」
断断续续地回答,小手僵硬地摆动。
完、完蛋了!
那和平时的永远没两样,完全不像其他人那样切换到自己的角色。不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定。
毫无选角的余地。
她恐怕已陷入极度的紧张之中。
即便对手丢出一个男女皆可、似乎容易变通的角色,但永远仍一点儿也无法善用。
「……其实我也不太好意思说。」
「嗯嗯。」
「我现在正考虑该不该换工作。」
「嗯嗯。」
「……你最近不是也有很多烦恼吗?例如男朋友的事。」
「嗯嗯。」
「今天就让我们互吐苦水吧?」
「嗯嗯,当然好!」
看不下去了。现在的我,就像个在家长参观日看到自己孩子答非所问的父亲般难堪。
啊,啊啊……
永远,就连我都能应对得更像样耶?
真凄惨,已经完全没救了。要是情况没那么糟还能死马当活马医……可是永远现在这种烂演技还是没能改善。和她对戏的女性也看不下去,将话题交给别人,而那个人也顺利地衔接。虽然能暂时喘口气,不过那摆明了会被扣分。现在想起来,刚刚的运毒篇里她也跟不上他人脚步,所以被别人半戏弄地施舍她死者角色,结果她就这样在地上躺到最后。
越看胃越痛的我又瞄了瞄评审。
有人轻轻摇头,有人苦笑。
这、这下惨了。
但是永远的错乱看来还长得很,到了下个情境(乡下的农场老板)她还是无法施展,实在不妙。这场测验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大约再一、两种情境后就会结束吧。
「!」
这时,永远被要求抓回母鸡,便开始追着无形的鸡朝我这儿跑来。
「啊!」
笨拙的永远轻声尖叫,整个人摔趴在地,那应该不是演技吧。
「唔,呜呜……」
一脸随时会掉泪的样子。
「!」
接着,她挺起趴倒的上半身,终于发现就站在几步外的我,视线锁死在我身上。
她的双眼也在这刹那讶异地瞪开,愣在原地。
看来她到现在都没注意到我,也完全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出现,所以大脑对我的影像感到辨识障碍,让她像是见鬼般全身僵直。
她趴在地上,挺起上半身。
随时会尖叫似的张圆了嘴。
导演一脸不解,评审们皱起眉头,再这样下去就笃定出局了。
见永远连站都忘了站,我一咬牙,决定赌一把。
我慢慢走向前去,尽力保持冷静。
尽管沐浴在众人目光下,我仍镇定地走近并抱起了她。
让她站直后,我假装看看她是否受伤说:
「好像没受伤呢。」
「!」
永远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我将手压在她肩上,凝视她的双眼。
眯眼微笑。
「要加油哦?」
在我拍拍她的头后应该还不到一秒钟,但是——
「…………」
哑然失语的永远眼眸深处,有某些东西被点燃了。
注意到这点,我在两秒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她身边,虽然不知道永远是不是盯着我的背影,但我仍不打算回头。其中一名评审以看着可疑分子的视线望着我,而导演和音响总监则是不感兴趣地看着他处。
很好,总算是将帮助永远的损害减到最低了。
再来就是——
我走回墙边,一旁的泽村小姐拍拍我的肩膀。
「你人真好。」
「没什么啦,哈哈哈。」
我笑着掩饰,此时永远的视线已不在我身上。
我很明白,当我看到她的眼神,我就懂了。
永远她——
「来来来!别跑别跑!好乖好乖!不要再跑了啦!」
无论是评审、导演、墙边的参观者,或是正在接受试音的声优们,都不禁望向那突然爆发的声音。
她的声音是如此地有张力。
宛如一道冲破平流层的无色强风。
音色充满魅力,让人一听就入迷。
这就是永远。
「来嘛~乖宝宝、乖宝宝!」
她完全融入情境,甚至像是被附身一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牧场长大的纯朴姑娘,她穿着膝盖沾有泥痕的牛仔裤,在奋力一跳后终于抓住了母鸡。她正按住挣扎着的鸡,在它平静后微笑着温柔劝抚:
「来,回大家身边去吧。」
表情亮度、音调抑扬、姿态情绪,都和方才的永远全然不同。不知不觉中看傻了眼的声优们连忙返回自己的角色,西装评审目瞪口呆,年轻评审轻吹了声口哨。
我则是偷偷地摆出胜利姿势。
引擎全开的永远就此借着角色上身般的气势,一一克服其后的即兴演出。前半场虽然一塌糊涂,但后半场可不是我要夸她,任谁都看得出她遥遥领先。现在的永远散发着非凡光华,在她的演技锐度及丰富表情牵引下,其他声优也让短剧往好的方向质变。
永远成为主轴后,让原先就可圈可点的短剧精度整体提升,而那就是我最高兴的一点。永远的能力并未让他人感到压力或出错,反而像是一段迷人的演奏,深深刺激了其他演奏者的拼劲和想像力,引出一场精彩的合奏。
这个变化让我雀跃不已。
(果然没错,永远。)
我有种猛烈感受。
(你一定办得到。)
这时,有人朝我的喜悦浇了盆冷水。坐在前面的音响总监慢慢回过头,直盯着我。
时间不长,仅有数秒。
「……」
但是,之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那种眼神。虽然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但那时我非常明白——
那眼神之中绝无善意。
「……」
我的意识稍微流向别处,不断在心中对自己呢喃着「我已经知道会有这种事了」。
可是——
「喂!」
暗自呢喃的我竟未注意到即兴短剧测验已经结束,下个阶段就要开始,而且——
「喂!那个小弟!」
我猛然抬起头,吓得差点喘不过气。
怎、怎么啦?
我慌了起来。
无论是导演、声优、评审还是墙边的参观者,全场的人都看着我这里。
「怎么,没听到啊?这里这里!」
导演喊狗似的伸手招了招。我看看泽村小姐,而她也担心地看着我。
「?」
我的疑惑攀升到最高点,朝自己伸手一指。
那……
是我吗?
你在叫我吗?
只见导演对我表明的疑问重重地点头。
「!」
咦~~~~~~~?
什、什么事啊?
要怪我刚刚出手帮助永远吗?
我怎么看都只是个局外人啊。
「喂喂喂!快点过来!」
导演开始有点不耐。
没办法。
只好咬紧牙根准备领死……
「……」
我慢慢走向前去,看到凝视着我的永远一副就要掉泪的样子,我才挤出笑容,希望她别着急。
「好~很好!就是这样!好乖好乖。」
还真的是像对狗说话一样。导演双手按在我肩上,将我向后一转。
「虽然这个人是到你们这组才出现的,不过我就拿他当靶吧,这个靶不错哦!」
并拍拍我的背。
「?」
大多数人都呆住了,只有评审们似乎有所领会地苦笑。这是怎样?
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下一阶段里——」
导演说。
「这个人就是你们的『哥哥』!」
啥~?
那是什么意思?
导演解释:
「小雪是一个典型的恋兄角色,就是给人『这个妹妹好萌!』那样感觉的角色。所以要演好这个角色,就必须扮演一个可爱的妹妹才行。知道什么是可爱的妹妹吧?」
这一回,声优们并未发出之前那般简洁有力的回应。
所有人脸上都带点疑惑……
然而,导演满意地继续说:
「所以呢,接下来我会让你们自由发挥,同样也是即兴表演,来扮演他的妹妹……啊,亲兄妹还是继兄妹都随你们高兴哦?希望你们能完全变成他的妹妹,让在场所有人都萌到无力招架,知道吗?这次不必考虑现实情形,用动画的角度用力表现妹妹可爱的一面!要记得是可爱哦?」
这次准备测验的声优们总算三三两两地点了头。
(原来是这样。)
透过刚刚的即兴短剧检视过她们的基础能力后,现在就是要观察他们是否适合「小雪」了吧。就初选而言,这种测验方式的确还算是有点道理……
「那么,佐佐木小姐,就由你先来吧!」
导演指定一名声优。一旦理解游戏规则,这几名考生的反应也快多了。
「是!」
她点点头,快步走到我面前。不对,我现在该担心的不是她们。
「请、请问,我该做些什么呢?」我有些紧张地问。
「你站着就好。」
导演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你的表情变化也是评分项目哦。」
嗯?
那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马上就知道答案了。民族风打扮的第一位考生手指抵着下巴,稍事思虑后——
「嗯。喂,哥哥!」
突然改变音调对我说:
「你有没有看到我摆在这里的巧克力啊?」
「咦?」
我扫视周围……
不知怎地,我身上聚集了许多期待的目光,让冷汗浸湿了我的腋下。
「……」
我不知所措,只好先默默摇头。
「咦?真的吗?」
她无奈地说,声音小得几近嘟哝,却能让四周清楚听见。接着,她害羞地抬眼说道:
「那是……明天要给哥哥的情人节巧克力。」
「!」
「是人家亲手做的耶?」
唔。
对、对不起。你说什么?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
我自然地感受到自己羞红了脸。评审们振笔疾书,导演「嗯嗯」地频频点头,而眼前的声优脸上则带有些许自豪。
等等!
难道我被当成某种探测器了吗!?
是的,我就是探测器。
后来,声优们一个接一个地扮演各种妹妹对我说话。有的性情活泼,天真地约我明天一起去买泳装;有的庄重婉约,提醒我吃饭掉了饭粒;有的看似专横,却在两人独处时关心我的健康;有的色诱,有的如孩子般撒娇。
唔啊!
虽、虽然我没有这方面的癖好,但是经过这群美女用美妙嗓音及卓越演技包装的魔法蜜语洗礼后,我实在……
太、太可怕了。
简直是媚惑魔法啊。
我的意识开始朦胧。
我满脸通红,眼角自然地弯……抱、抱歉,就算说我一脸猪哥相我也无法反驳,嗯。
我感到泽村小姐和佐藤先生正在我的眼角死命地憋笑,让我的脸更红了。依然一本正经的评审们虽以观察声优们的演技为主,但我的表情似乎仍被他们纳入参考。
这是哪门子的公开羞辱处刑啊?
轮到最后一人时我终于重重松了口气,折磨总算要结束了……嗯?
最后一个?
我猛然回神。
这么说来……
冷汗滑过我的脸庞,因为永远还没出场。
「好,现在是最后的新岛小姐。」
现在,我看着永远依导演指示走上前来,使我暗自「咿!」地倒抽一口气。
永远微低着头。
全身环绕着青白色的火焰……
呃,那只是我的错觉,不过她的背上的确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幽幽地弥漫开来。
「那、那个……」
「哥哥啊~」
在我断断续续地挤出声音前,她语气平板地说话了。口吻并不强烈,没有恫吓的意味,然而——
「!」
我却动弹不得。永远慢慢抬起头,眼睛盯~着我看。她面无表情,令人惊叹的面无表情。
「……」
永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长一会儿,周围开始嘈杂起来,这时她突然微笑起来。
「哥哥,你最近跟不少女人处得不错嘛?」
她保持微笑,继续说:
「像之前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女生,刚好就是哥哥喜欢的类型对不对?我记得你那时好像很害羞呢,还差点忘了我对吧?明明跟人家约好要一起回家的说。」
永、永远小姐?
那只是演技……对吧?
我的胃部开始绞痛。
「呵呵。」
永远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诡异的微笑。
「哥哥,我做的菜总是让你吃得很开心吧?一直都是这样对吧?」
她的眼里有种剧烈的光芒。
「……要是我加一点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药在里面,你觉得如何呢?」(插花:这句太亮了==。捶地…)
永远的嘴一张一合,不作声地说出「毒药」两字。
「咿!」
我忍不住发出惨叫,评审们也赞叹不已。
「厉害!这是新型态的病娇啊!」
「好惊悚的演技啊。」
甚至那位扑克脸的女性音响总监也频频点头,轻轻拍手。
「太棒了!」导演大叫。
永远对着抖个不停的我一鞠躬,退回桌边。
总觉得——
她脸上有种诡计得逞的表情……
就这样,整场初选到此结束。由于我不能和永远再有接触,就跟着泽村小姐等人一起离开。这时,永远不经意和我对上眼,并向我深深地鞠躬。
那是种能对外粉饰的动作,也包含只有我能了解的诚挚谢意。
我只是微微笑,静静回礼,然后走出房间。
「小弟小弟,要不要陪我们吃个饭啊?」泽村小姐邀我晚餐。
「啊,好哇。希望不会打扰两位。」
我稍有犹豫(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但我还是得准备考试),最后接受邀请。哎,都来到这里了,吃顿饭也不算什么吧。当我如此说服自己时,我的目光被一群由走廊另一端走来的女性团体拉走,想必她们也是来参加选秀的声优吧。
然而——
「!」
「……」
神乐坂春香就在她们之中。我眉头一沉,她两眼圆睁,然后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
「怎么啦?有你认识的人吗?」泽村小姐问。
「……」
我望着那群女性离去。
「也不是啦。」
并笑着摇摇头。
「没事。」
日后,我才晓得苏·茵试音就在小雪之后举行,而神乐坂春香遭到落选。
早在和「完美无暇的天使」秋宫凉子正面对决之前,她已被逐出战场,无可招架。
但是,我竟没注意到这结果重挫了春香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