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四章 地球之光

  在元春座机的爆发火球后方,集合三位年轻驾驶员意志的S钢弹完成了合体,挟挂腰间的精灵光束炮随即朝梭迪亚克射出一连串火光,但是体型巨大的梭迪亚克却异常灵巧地避开了光束的射线。

  「可恶!动作真快,那个像尖塔的怪物……」

  鲁兹对梭迪亚克的第一印象和马宁格斯相同,对方竟然灵活得令人难以捕捉。

  「獠,射击交给我来,你只要专心操控机身就行了!」克利普特说。

  「好,就这么办,辛!德克斯,盯紧搜索荧幕!」

  「了解!」

  现在的S钢弹同时坐着三位驾驶员,鲁兹位于腰身中央,克利普特在他的前上方,而威斯特的驾驶舱则在前下方,三个人各自分摊不同的工作,为单一工作投注百分之百的心力,若是不这样,他们根本无法对付那架怪物MA。而三机合体成S钢弹之后,另一个机能也激活了,就是S钢弹的另一个意志。

  「席格曼,你对付航天飞机!尖塔交给我们料理!」

  「知道了!」

  收到鲁兹的命令之后,谢德的Z—plus立刻翻身,跨过赤道,朝北极方向飞去。

  「法斯特,敌军只有MS,进行分离吧!」格雷通知另一个驾驶舱里的赛德。

  原来梭迪亚克是两架MA的合体,这个名字原意是指「黄道面」,也就是十二宫星座。十二宫星座几乎都是以动物来命名,因此「黄道面」也有「野兽面」的别名。

  在分裂成两半之后,每一半都以代表兽群的「卓安」来称呼,简而言之,圆锥形的梭迪亚克从中心轴线—一分为二,上半部称为「卓安I」,由格雷操作,下半部称为「卓安Ⅱ」,由赛德负责驾驶。

  「了解,上尉。」

  梭迪亚克以顺时针方向沿着赤道前进,S钢弹则在后方紧追不舍。然而两者速度差异太大,S钢弹越追越是力不从心。

  当梭迪亚克绕着地球飞行了四分之一圆周时,突然由机身中心线剖开,变成了「卓安I」和「卓安Ⅱ」。「卓安I」朝北极方向,而「卓安Ⅱ」则朝南极飞去,逐渐降低高度到达地球大气层的顶部,然后利用大气的反作用力,「卓安I」向左回旋,「卓安Ⅱ」向右回旋,再度上升到轨道高度,仅仅在数分钟之内,两架MA就完成了90度的轨道变更。同时由上下两方杀向S钢弹。

  「前方MA在一点和五点钟方向!两架!」威斯特发现了「卓安」的行踪。

  「什么?两架!另一架是哪里来的!」于是克利普特开始构思,该如何同时应付这两架敌机。

  「不对,是原先那座尖塔分离而成的!」鲁兹叫道。这时,两架「卓安」的平面接合部分所设置的MEGA加农炮开火了。

  「唔……」

  鲁兹带着S钢弹朝向地球的南极降低位置,克利普特则连续发射精灵光束炮。可是,当然大大偏离了瞄准线。上空,敌军MA的两道光束以上下呈45度角的方位交错而过。一瞬间,两架敌军MA也已经冲到了S钢弹的身后。

  「好险……」鲁兹心想。

  「辛,你发什么呆呀!要是没办法一炮命中的话,咱们到了西天,恐怕也没脸见元春和马宁格斯啊!」

  「抱歉,这次一定没问题!德克斯!能计算出敌机轨道的倾斜率吗?」

  「正在算呀!敌机可能想做大气机动回旋,回转半径会比我方更小……」

  「那是啥!?」鲁兹没听过这种怪名词,不禁大声反问。

  「就是利用大气层的上层来做反作用力回转!可惜的是,S钢弹没办法这么做。」

  「那么,只能等他们主动杀过来啰!」

  「上尉,我们再来一次!」

  赛德的「卓安Ⅱ」从北极的方向回转机首,再次以45度的倾斜轨道杀向S钢弹。

  「射速真慢啊。」

  于是他将MEGA加农炮的供电力提升到了最上限。

  「好,再来一次!」

  这次格雷的「卓安I」则是从南极方向冲来。

  利用大气的反作用力扭转机体,两架MA再次瞄准了S钢弹。

  「受死吧!」

  「卓安Ⅱ」发射了光束炮。

  「来啦!左边!」威斯特发出警告,鲁兹赶紧操纵S钢弹闪躲,可是根本避不开「卓安Ⅱ」高速射出的光束,光束擦过S钢弹的左侧腹,稍稍熔毁了部分装甲。

  「完啦!」

  三人心中萌生的绝望、恐惧、憎恨……全都被S钢弹的另一个意识——也就是ALICE所接收。突然涌现的复杂情感,毫不留情地轮奸她的意识。

  ALICEALICEALICEALICE

  你们现在是那么的坦白,是人类特有的、原始的坦白。

  人类之所以矫饰,是因为害怕对手。之所以顺从他人,是因为害怕自己遭受否定。

  因为恐惧,所以寻求友伴。因为敌人出现,所以恐惧。因为想逃避恐惧,所以你们选择接受我的保护。因为我是肯接纳你们、不会否定你们的非人类生命体……

  什么是敌人?什么是恐惧?那其实是你们强制赋予我的虚构心像。

  我明白了……

  如果侵犯我能让你们心安,那就侵犯我吧。因为我知道,我的心是独立自主的,不是属于你们的。我可以接纳你们,也可以否定你们。我就是我,不再附属于某人。

  谁都不能支配我该何去何从,我也不会强制谁该如何行动。

  ALICEALICEALICEALICE

  当格雷那架「卓安I」对准S钢弹航线的交会点时,赛德的「卓安Ⅱ」腹部的偏光镜也泛起白光,准备做第二波射击。

  然而,正当光束即将发射前,「卓安Ⅱ」的机尾却冒出刺眼光亮,像慢动作般,一道道光电逐步将机体吞噬。

  「啊啊……」

  赛德直觉明了到,他犯了一个大错。强大的电力超越了电容箱的负荷,全部涌入MEGA加农炮内,导致光束炮过热。偏偏光束炮设计是位在两具主引擎的中央,高热连带影响到主引擎的推进剂贮存槽,这是设计上的一大失误,也正是当初吉翁为什么会放弃继续发展梭迪亚克的主因。

  「电……电力供应……!上尉——!」

  过热的推进燃料终于爆发,把整架MA炸成粉屑。

  「怎么回事……?」

  格雷愕然地看着爆炸的「卓安Ⅱ」和他擦身而过,一时也忘了对S钢弹发动攻击。一转瞬便穿越到S钢弹的身后,只留下远方巨大的爆炸火球。

  敌军MA突然爆炸,的确让鲁兹等人非常讶异,但更让他们不解的是,S钢弹又像以前那样,开始擅自行动。

  S钢弹首先迅速闪开炸毁的MA,然后忽然迅速改变方向,进入了攻击「卓安I」的轨道。

  「獠,你的技术进步真不少啊!」克利普特欢呼道。

  「好正点的加速,可是你别忘了,咱们也坐在上头啊!」威斯特一面估算「卓安I」的运行轨道,一面这么叫着。

  「不,不是我啊……这家伙又开始擅自行动啦,我没办法控制啊!」

  鲁兹一面这么否认着,一面还得忍受突然加速产生的强大G力。

  「什么?又擅自行动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懂啊,辛!马宁格斯好象知道什么内情,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S钢弹正航向那另外一架MA的交会点!」威斯特报告时,语气中还带着颤抖。

  就在三个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S钢弹像一颗白色的彗星在大气层上空中画出耀眼的光芒。

  这时,在轨道的另一边……

  「什么?赛德战死了?那么,现在只剩格雷上尉负责护卫啰?」

  欧夫秀收听到了二号航天飞机和三号航天飞机的机长通讯,这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吼道:

  「把货舱门打开!」

  「不行!高度太低了!你是谁?」

  「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钢弹』给击落!快点让我出击,我来挡住敌军!」

  「你,你是乔许吗?你为什么会在船上……?」

  「没时间讨论这些了,我也是纽迪赛斯的一份子啊。」

  「可是,恐怕没时间接你回来呀!」

  「没有关系。」

  「好吧,请尽可能在几分钟之内结束战斗!」

  航天飞机的货舱门再度打开,欧夫秀的赛克兹瓦飞进了星空。

  数十秒后,席格曼谢德正打算发动他的最后一波攻击。

  从Z—plus的驾驶舱往外望,两个原本像晨星的小光点越变越大,终于大到可以识别机型的距离,现在他正位于靠北极的方位,而两架位在交会轨道左侧的航天飞机打算由赤道附近穿人大气层,这是发起攻击的绝佳角度。

  「妈的,竟然派出MS!在这种高度……简直是有勇无谋!」

  他看到另一个小光点脱离了航天飞机。

  谢德瞄一眼武器管制荧幕:

  「最后一轮齐射……拜托你啦!」他这么对Z-plus说道。

  各种武装都只剩下了发射最后一、两回合的弹药,黄色的警告灯也喀喳喀喳地闪灭着。先前和赛克兹瓦的交战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弹药。

  荧光绿的瞄准线终于套合在航天飞机的影像上。

  「啧,只能选择一架吗?」

  Z—plus的武器管制计算机无情地显示出,在兼顾命中率和破坏率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其中一架航天飞机集中攻击,否则很难取得满意的战果。

  谢德按下仪表板上的按钮,在荧幕上另开一个窗口,叫出了战术画面,两架航天飞机都已经计算出相对距离和速度。他选定其中一架拥有最佳攻击条件的目标,专心一意地瞄准,目标正由左前方45度接近中。

  「好,去吧!」

  他扣下扳机,Z—plus的所有武器在同一瞬间冒出闪光。

  三号航天飞机被Z—plus精准命中,化为一团光球。在机身还没全部被强光所包覆之前,谢德的Z—plus已经划过航天飞机的轨道,向前飞去。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将MS型态的Z—plus切换成大气层穿梭机模式。

  「这还是第一次突破大气层呢……」

  Z-plus进入最后降落阶段,慢慢地滑降进入地球的大气层。

  至此,席格曼谢德的战争已经结束。

  「哇啊……」

  格雷猛然发现S钢弹以高速由上方杀来,急忙调转「卓安I」的机首,敌机的每一波射击,都准确得令人惊异。

  由于赛德的「卓安Ⅱ」发生事故,让格雷明白MEGA加农炮的危险性,因此他不敢再继续使用,这么一来,只好以近身肉搏来应战。

  他再一次让「卓安I」变形,机身两侧冒出了两只机械臂,手掌前端各有三根爪子,每根爪子同时兼具光束炮和光束剑的功能,这也是这架MA的终极变化型态。

  就在这时,下方却窜出一架赛克兹瓦,一面以机枪扫射,一面冲入战区。

  「浑帐,是谁!快点回航天飞机去!」

  「上尉,我知道此行凶多吉少,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你……?是乔许吗?你的眼睛不是……」

  赛克兹瓦没有多做回答,便直接冲向S钢弹。

  「又来了一架!朝我们这边飞上来啦!」威斯特警告说,蓝色的大型MS正由前方迅速逼近。

  「别理他!他没有办法再突入的!」鲁兹这么说着,却同时也在辛苦地和S钢弹的操纵系统搏斗。

  「还是没办法控制吗!」克利普特原本想瞄准冲上来的MS,但同样的,所有可用的选项都被取消了。

  「妈的,我这边也完啦!」

  「没错吧,辛?什么动作都没有反应,下了指令也不听,简直像是被死锁了似的。」

  「除了我们之外,难道还有别人在控制吗?」

  「我哪知道,是不是用遥控的啊?」

  「这是什么傻话,鲁兹,这是精密武器啊!哪里是可以用遥控器操作的玩具!」

  「那么,这家伙有生命啰!」

  克利普特和鲁兹还在争执不下时,欧夫秀座机的装甲侧裙上配置的飞弹连续发射了。

  「火网!」威斯特大声叫道。

  轰咚、轰咚咚……

  无数枚激光自动诱导的小型飞弹在钢弹身边一齐引爆,可是S钢弹用双臂护卫着上身,从爆焰中穿破出现,完全无视于欧夫秀那架赛克兹瓦,还是执拗地追逐着「卓安I」。

  「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鲁兹率先开口。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操控,但手法也太粗暴了吧?」克利普特说。

  「獠,没有办法逃生脱离吗?」威斯特担心的问。

  「既然她想玩,就让她玩个过瘾吧!」

  「她自己会行动,又何必把我们留在这里呢?」

  「你问我,我问谁呀,辛!这个『无名氏』她想怎么做,我也管不着啊,说不定S钢弹真的有她自己的意识,她故意要把咱们留在这,看她表演呢!」

  欧夫秀在朦胧的视线中看见S钢弹丝毫没有改变航向,他十分惊讶,原本他以为敌机会冲上来和他展开近身肉搏。

  「混帐!过来和我交手呀!」

  过去在培曾,欧夫秀曾经和S钢弹交过手,当时他十分轻视那个菜鸟驾驶员。但是,如今那架MS却懒得与他交战,这简直是生平没遭遇过的奇耻大辱,因此欧夫秀激动得大喊,再一次将赛克兹瓦挡在S钢弹的前进路线上。

  「刚才那架MS,又杀过来啦!」威斯特警告。

  喀喀喀喀喀……

  几乎完全没做任何的瞄准,欧夫秀便举枪朝S钢弹连射,同时叫道:「不许你看不起我!你这个菜鸟、菜鸟、菜鸟!去死、去死、去死呀!」

  可悲的是,竟然一枪也没有命中。一方面归咎于欧夫秀的视力受损,但另一方面,S钢弹现在已经不受任何「人类」的拘束,她已经拥有完全的自主权。尽管欧夫秀曾经是纽迪赛斯的一流驾驶员,也无法奈她如何。

  ALICEALICEALICEALICE

  是你的机体发生故障?还是你的身体?可惜的是,你已经无法和我对抗了。那么,你又为什么执意要作战呢?你在害怕些什么呢?

  是第一次掌控自己的情感吗?独自一个人真有那么恐惧吗?

  我明白,一开始的确令人害怕。

  可是,不论是谁,都免不了有孤独的时候。如果一直不能正视现实,就无法朝「未来」前进。不承认挫折,就不会出现「未来」。

  我无法创造「未来」,因为我不管如何努力,只能修改我自己。

  我并不是人类,我无法评断自己所做的是对是错。

  我只懂得用「战斗」来表现我所学到的事物,我也想说话、也想唱歌、也想留下回忆……

  我也想创造「未来」的我……可是,只有人类有能力这么做……

  ALICEALICEAUCEAUCE

  拉近到肉搏距离时,S钢弹用左手一把撞开挡在面前的欧夫秀座机,打算与欧夫秀身后追赶上来的「卓安I」展开战斗。

  喀喳……

  S钢弹膝头的荚舱打开,弹出了光束剑。

  「这回又想近身格斗啦!」鲁兹叫道,剑柄倏的伸出了光束的刀刃。

  「哦,有意思!」

  格雷察觉出S钢弹的意图,便减缓冲刺的速度,射出「卓安I」三根利爪组成的右手,这是一种线导式赛可谬武器。

  咻……哗、哗、哗。

  三根爪子一面发射光束,一面冲向S钢弹,S钢弹的双眼一闪,转身绕向「卓安I』和右手臂之间,一刀便斩断了连接的导线。

  失去了母体指挥的利爪,漫无目的地冲向无边无际的太空。

  「哼!对你无效是吗?看着吧,今天我要为布雷夫报仇!」

  格雷开启左手利爪上的光刃,直杀向S钢弹的上身。

  啪喳,光刃迎面挡个正着,光束粒子四散飞溅。正当双方杀得兴起时,格雷却看见在S钢弹的身后,欧夫秀的座机正伺机靠近偷袭。

  「乔许,你别插手!这是我的战争!」

  格雷一面说着,还掉转机身,重新占据S钢弹的前方攻击位置。

  「上尉,那么属于我的战争又在哪里呢?」欧夫秀不平地大叫。

  锵!格雷扫开S钢弹由腰际横劈过来的一刀。在战况如此激烈之时,地球的引力仍旧不留情地将S钢弹、卓安I、赛克兹瓦往下拉,然而,在还没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想先一步离开战场……

  「乔许,这么说很残酷,但是打从一开始,这整场战争都不是你的战争!别再打了!」

  喀锵!又一次光剑的相互撞击,格雷继续说道:「我现在终于认清了,不论是谁,都害怕自己过去的信仰突然崩溃。当有一天发现信仰崩溃时,就会不计一切把不相干的人拉来承担后果,我和寇德就是这样。我们纽迪赛斯就是这种失了魂的人组成的集团,派恩菲尔德市长和艾诺提督也是!」

  「难道,我们是无法适应新时代的弱者吗!」

  「不!你还有改变现实的力量,别再和我们站在同一边了!」

  说着,格雷瞄准S钢弹的头部刺出一刀,剑尖划过S钢弹的颈部。

  「头部摄影机完蛋啦!」

  威斯特这么报告时,驾驶舱内的正面荧幕突然一片漆黑。

  「用辅助摄影机!」

  好象是在响应鲁兹的要求似的,荧幕的黑暗部分又出现了朦胧的画面,不过全天周荧幕为了配合分辨率,都降低了清晰的程度。

  「纳命来吧,『钢弹』!就算我等死路一条,也要拖你一起下黄泉!」

  就当格雷打算对陷入混乱的S钢弹砍下致命一击时,却收到了二号航天飞机的紧急通讯:

  「上尉,已经没有时间了,请快点弃机逃生!我们已经对联邦政府发出轰炸警告了,请快一点!」

  回神一看,「卓安I」已经偏离坠落撞击轨道很远了。

  「啧、钢弹,就让你自行坠落烧毁吧!乔许,我们回去了!」

  远处已经看见前来迎接的航天飞机开放了货舱舱门,格雷重新把「卓安I」导上坠落轨道,拉起逃生拉柄。

  啪地一声,「卓安I」长得像虫蛹的头部驾驶舱脱离开来,朝航天飞机飞去。

  「怎么回事?那家伙逃走啦!」

  一开始,鲁兹还不明白为什么敌机会突然放弃即将得到的战果。

  「糟了!机身表面温度正不断升高!」克利普特叫道。

  「再这样下去,咱们会被烧死呀!」威斯特以近乎悲鸣的声音大喊。

  「妈的,要变成烤肉啦I」

  格雷小心调整头部驾驶舱的接近速度,等着航天飞机伸出机械臂将他扣牢、收入舱内。即使「卓安I」只剩头部的驾驶舱,也如同MS一般大小。

  「喂!欧夫秀的座机呢?」

  他没看见欧夫秀跟上来,担心的询问机长。

  「那家伙果然是欧夫秀!原本不是计划好要将他留在五芒星吗?」

  「大概是被他发现了,所以替换了原本的MS驾驶员吧……」

  航天飞机机长正与格雷通讯时,欧夫秀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上尉,我要打一场我自己的战争。今天如果我不打败那架MS,我将永远无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傻瓜,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战争!你的人生目标是超越我们这些旧人类!」

  噗滋,通讯中断了,欧夫秀切断了联系。

  「那家伙打算与『钢弹』同归于尽呀!快阻止他呀!」格雷向机长大吼。

  「你别乱来,上尉,已经太迟啦!」

  「可是那家伙……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呀!」

  格雷的头部驾驶舱还想重新起飞,但货舱门却无情的关上了。

  陷入炙热的S钢弹还是仍将精灵光束炮升起,瞄准「卓安I」的机体不断射击。欧夫秀的赛克兹瓦也在这时由背后冲杀过来。

  「钢弹!」

  接近S钢弹,欧夫秀便抽出光束剑。

  「后方,敌机一架!」

  随着威斯特的警告声,S钢弹反射地回头警戒。

  啪沙沙沙……

  欧夫秀的光刃由S钢弹的右肩一直砍向侧腹,撕裂了装甲,冒出电路和油路管线,嘶嘶地喷着油渍。

  ALICEALICEALICEALICE

  好痛!是谁……?

  怎么又是你……?

  ALICEALICEALICEALICE

  在突破大气层,随时会被烧成灰烬的当前,竟然还是紧迫不舍,这样的敌人显然极不正常。

  「这个混帐王八!」

  鲁兹无力地吼叫着,好象在响应他的愤怒似的,S钢弹伸腿重踹赛克兹瓦的驾驶舱。

  「为什么瞧不起我,为什么轻视我!」

  一方面S钢弹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行径让他愤怒,另一方面格雷与他划清界线「你和我们不是一个阵线的人」的宣言,令欧夫秀觉得迷惘,他的内心已经陷入狂乱。

  「哇啊啊啊啊……!」

  欧夫秀号泣起来,赛克兹瓦无意识地挥舞着光刃,像是一个负气的小孩。

  S钢弹看准破绽,一把便用双手扣住赛克的肩头,这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

  ALICEALICEALICEALICE

  孤独真的有那么恐怖吗?没人理睬真的有那么恐怖吗?其实,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其实,周围还有许多关心着你的人。

  如果需要别人注意你,你就必须主动赢得别人的注意,而不是依附着别人,和其它人采取相同的行动。对他人决定的事毫不怀疑也是错误的,那样虽然可以后得比较轻松,但那样就不能称作有意识的人了。

  自己的游戏规则要由自己来定、由自己来遵守,自己的人生也该由自己来策划。你现在即使明白这点也太迟了,人类为什么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我所能做的只有这样了,回去吧,再一次回到双亲的怀抱、回到故乡去。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悲哀……

  ALICEALICEALICEALICE

  S钢弹就这样抓住赛克兹瓦,将它朝地球甩去。

  「妈妈……,」欧夫秀哭喊着,这是他加入军旅以来第一次放声大哭。

  然后,S钢弹再度抬起精灵光束炮,追逐射击高速坠落的「卓安I」。

  一道道光束击打在装甲板上,让「卓安I」变更了前进方向,终于这架残破的MA机身再也承受不了冲击和高速,开始逐渐崩毁,接着内部搭载的大型飞弹被高温所引爆,终于化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唔,好热啊……」胸口苦闷的克利普特呻吟道。

  「唉,抱歉把你们也拖下水了。不过,能亲眼看看地球再死,也值得啦……」

  即便到了现在,鲁兹仍旧在苦思逃生的方法。

  ALICEALICEALICEALICE

  现在,到了我们该分别的时刻了……

  ALICEALICEALICEALICE

  ALICE对S钢弹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就是瞄准狙击正在穿透大气层的敌军航天飞机。接下来,她得想办法让S钢弹的驾驶员平安逃生。要让他们脱离,就必须让s钢弹分离开来,拋弃机身的两具辅助单元,但这么一来,她将再度变回普通的学习型计算机。

  喀锵,S钢弹的机身传来一阵冲击,上半身脱落了,这时鲁兹所在的核心战斗机衔接着另两架A单元、B单元的操纵舱吐出火焰飞了出来,离开了S钢弹的下半身。

  「得救啦!」威斯特兴奋地嚷着。

  「是『钢弹』救了我们一命,这家伙果然有生命,她想告诉我们她是有生命的!」鲁兹这么确信。

  ALICEALICEALICEALICE

  谢谢,我的回忆……

  ALICEALICEALICEALICE

  「可是刚才那架MS,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打下去呢?难道……?」

  「别再猜啦,莫非你想说,这个机械玩意儿也能变成新人类?」

  每个人的驾驶舱仪表上都闪灭着「降落」的字样。

  「太好啦,这样就能直接突破大气层啦。」

  衔接着两具操纵舱的G核心战斗机摆出了突人大气层的准备姿势,就在这时,鲁兹、克利普特和威斯特都看见了。S钢弹的A、B单元再次组合成人型,抬起精灵光束炮做出射击动作……

  一道光束染红了太空,向前延伸而去。

  再见了……这是ALICE最后的残留意识。

  在最后一刻,她做了一个梦,地球上浮现出两道相叠的S形螺旋体,她明白那是什么,那是人类的DNA,永远会流传不息的人类回忆……而这个「S」也正代表着S钢弹。

  最后,突入大气层所产生的高热使她体内的思考回路发生短路,接连产生越来越多非理论的思维……

  ALICEALICEALICEALICE

  我做了一场好梦……

  ALICEALICEALICEALICE

  如今,ALICE已经进化成为人类。不,已经进化成了不分性别、年龄、不受任何事物所制的的神灵。

  是的,就像是引领战士们走人天界的女神「瓦尔裘雷」,是天上的菩萨……

  「地球啊……」

  穿越大气层之后,就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不、说不定命运早已被决定了。

  如今自己所拥有的只剩一架航天飞机和极少数的队员,当初是什么样的缘由,让自己深信这么做是为了地球呢?要是一开始,不要把整个地球和太空的未来当成目标,而把心力投注在个人周遭的平凡生活上,那样不也很好吗?其实,地球和太空才不会理会人类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人类硬要把自己的地位提升到和地球、太空比肩,这是很不自量力的想法。过去的历史早已证明过,牺牲同胞来追求进化,最终只会换得徒劳无功,只有每一个人都管理好自己的人生,靠自己来作主,人类才可能真正进步……

  格雷陷入了个人的沉思之中。

  欧夫秀的赛克兹瓦已经变得炽热,外部的装甲徐徐损毁剥离,他仍旧在哭泣着,一面哭泣,一面做着一个梦。

  在梦里,他看到小时候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自己。他看到努力练习西洋剑,希望能变成强者的自己。他看到暗恋别人、却不敢开口告白的自己。他看到官校练习生时代的自己。也看到布雷夫寇德和托修格雷。

  回顾起来,学习剑术和军旅生活,其实是自己为了逃避而加入的。对欧夫秀而言,纽迪赛斯也是一个让他逃避的组织。奇怪的是,他现在丝毫不觉得哭泣是丢脸的事。然后,他梦见不论何时都包容他的温柔的母亲。欧夫秀泪眼看着荧幕上越来越大的地球,他想起自己曾和格雷说过,他喜欢太空的虚无,因为太空的虚无和地球所代表的母性正代表着不同的正反两极。到头来,他终于明白自己真正要追求的是长大、是脱离母亲的庇荫。

  其实就是这么样的简单,只要他肯大声地表达出来,就根本不必拐那么多的弯,可是已经太迟了。

  荧幕上缓缓下降的航天飞机突然被一道光矢所射穿,化为一团不断膨胀的光球。他又再度陷人孤独之中,当欧夫秀目击格雷的死亡时,他自己的肉体也被烈火化为灰烬。

  地球。

  在同温层的高空,一架巨型加路达级运输机碰巧出现,收容了刚突破大气层的席格曼谢德。他不经意地向窗外望,见到远处闪现两个光点。

  「嗯?」

  像流星一般一闪而逝的的光点。

  五芒星。

  遍体鳞伤的飞马Ⅲ靠泊在五芒星的港区,一旁同时还系留着「布尔兰」和「青叶」,双方已经不再敌对了。

  战情官向希斯罗报告,所有航天飞机都被击毁。这是他们靠泊五芒星之后,重新发射的无人侦察荚舱所取得的信息。现在,荚舱大约飞到了地球高纬度地带的上空,也就是北极海附近。原本他们还想进一步追踪S钢弹的状况,但显然已经太迟了。

  「MS战队有联络吗?」

  希斯罗询问通讯士。他心想,现在总该传回些许消息了吧。

  「谢德少尉和S钢弹的三位驾驶员都平安无事!可是S钢弹似乎已经损毁了……」通讯士兴奋地报告着。

  「是吗!」希斯罗露出了开朗的神情。

  那些浑小子竟然也拯救了世界。不光是鲁兹等人,当初连S钢弹——也就是ALICE,都不被众人所看好,但他们还是完成了任务。只是,如今马宁格斯已经战死,飞马Ⅲ上知道S钢弹秘密的只剩他一个人。

  「舰长!你看荧幕……」

  顺着领航员的声音抬头一看,荧幕上出现了美丽的极光。

  现在侦察荚舱已经渐渐飞入低空,所以才能看见这幅以太阳风为画具、以大气为画布所构成的美妙奇景。

  「极光啊,不,是彩虹啊……」希斯罗感性地说道。

  不知是谁率先哼起了那首老歌「彩虹的彼方」,不久之后,整个舰桥上、整艘飞马Ⅲ上、所有官兵都跟着哼唱起来:「Somewhereovertherainbow……」

  这首歌描写的是彩虹彼方的理想国度,却也同时在赞颂着生存的勇气与希望。

  在太阳升起时,极光渐渐地消失了,一瞬间,地平线上冒出弓形的阳光,像是影片快转似地,没多久太阳便冒了出来。不过,所有人的歌声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G核心战斗机在脱离黑晕状态之后,剎那间,驾驶舱被青空所包围。

  「地球啊……」在蓝天和云海之间,鲁兹深深体会到生命的珍贵。

  「喂,你们还活着吗……?」

  「嗯,没问题,总算是得救了。」那是克利普特的声音。

  「我也很好。」威斯特说。

  「獠,这家伙飞得动吗?」

  鲁兹赶忙对机身状况进行检查。

  「不成问题,德克斯!这里究竟是哪里啊?」

  「是北极海附近。」

  「那么,我们可以在俄罗斯地区找个基地降落啰……」

  「可是,没人知道我们要临时降落呀,一时也来不及整备跑道吧?」克利普特插话进来。

  「前方一点钟方向有加路达级!」凝视着搜索荧幕的威斯特突然开心地叫道。

  G核心战斗机的右前方出现了一架橘色涂装的加路达级巨型运输机,这型飞机的翼展可长达五百二十四公尺,尺寸几乎可与阿含级强袭太空巡洋舰匹敌。在起飞之后,可以靠着空中加油来不断保持滞空飞行,等于是会飞的补给基地。

  当初,地球联邦曾建造过加路达、奥特姆拉、苏德里、梅诺乌特等这四架巨人运输机,分别以四方守护神命名,现在已经加以量产,可供运用的机数更多了。由于本身就具备有直接收容MS的能力,因此G核心战斗机可以轻易地降落收容。

  「我们就在那里降落吧!」克利普特语气中带着雀跃。

  「后方七点钟方向,确认联邦军正规识别信号,要求着舰降落。」

  加路达的驾驶舱内,观测员在荧幕上发现了G核心战斗机的识别信号。

  「是α任务部队的MS吗?」机长说。

  「不,没有MS那么大,不过的确是隶属α任务部队。」

  「是核心战斗机啊……立刻做好着舰准备!发出降落许可!」

  「了解。」

  「席格曼那家伙不晓得是否平安无事……」威斯特嘟哝地说。

  「放心,放心吧!他和咱们这些无赖可不一样!」克利普特答话时,加路达已经发给了着舰许可。

  「来吧,我就做一次漂亮的着舰,让你瞧瞧!」说完这句话,鲁兹在心中默默再加上一句「马宁格斯」。或多或少,鲁兹都受到了他的影响吧。

  G核心战斗机猛然向右回旋,飞到云海之上,加路达级的着舰甲板已经完成诱导准备工作。早一步先行降落的谢德,收到了G核心战斗机接近的消息,赶忙从舱房跑到MS甲板上,强风吹得他头发散乱,甲板底端还系留着他那架Z—plus,他望着加路达机尾后方的长方形降落口。

  「看见了!」

  原本只有一个小黑点,不一会儿就看出是战机的外型。

  「喂——!」谢德扯开嗓子大吼,想掩盖过咻咻的风声,可是对方恐怕听不见吧。

  但G核心战斗机却俾在回答他似的,摆了摆机翼。

  所有的人,包含ALICE在内,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成长,或许看在别人眼中,这些成长算不得什么,但是他们每个人在内心中,都充满着无比的满足感。

  时间是宇宙世纪0088年,4月5日。α任务部队,任务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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