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winner takes all? 第六章 集中炮火

  根据各电视台播放的日本花样滑冰联盟的三代雪绘总教练专访来看……

  樱野鹤纱成为内定人选的理由,是联盟认为樱野鹤纱拥有站上奥运颁奖台的实力。

  ……这让我稍微吃惊了一下。

  根据总教练的说法,相较于表现力与安定性优异的至藤,虽然我本季3战的成绩都在至藤之下,但我在全日本锦标赛所展现的崭新短曲,或许在世界级的评审面前。也能展露出强大的魅力。

  而我在长曲积极地持续挑战,也连续拿下了二次不错的成绩。

  虽然HNK杯的长曲项目中,是至藤以5比4的成绩高奏凯歌,但在滑冰联盟眼中,则认为我在至藤之上。

  另外,总教练也说在奥运将至的现在,滑冰联盟会相当重视气势上的差距。

  不过,联盟内支持至藤的人应该占了多数才对。这项决定说不定……是强烈反映三代总教练个人意向的结果吧?

  我对这个消息的第一印象是感到意外。这也难怪,因为就连我本人都认为至藤比较有希望,我甚至还做好了落选的心理准备。

  话说回来,当天外界对这则消息的反应倒是在我的预料之内。多少因为消息发布时间较晚的关系,虽然有几名媒体工作者跑到高岛家来要问我对这件事的感想,但全部都被教练郑重拒绝了。

  另外,原本在官方记者会场待命的至藤,因为受到的打击过大而临时取消了记者会,听说她拒绝发表任何感想。

  于是,到了隔天——

  就算不看报纸,透过包围在高岛家的记者群所发出的喧闹声,我也能知道一切。

  他们的目的是要询问我为何能打败至藤而获选的理由……正确来说,是逼问。记者们在背负着这样的义务之下,多半不可能会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吧!不知为何,我甚至可以看见那些记者们所散发出来的杀气。

  “看来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高岛教练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接着又用苦笑与同情参半的表情看着我。

  “我想也是。算了,我会把他们全部引开的,请不用担心。”

  “今天请假吧,反正只是去参加开学典礼吧!”

  “教练!”

  我用比平常更为锐利的眼神正视教练,帅气的单身贵族便立刻投降。

  “……没问题吗?”

  “我说过不用担心了嘛。况且我早就习惯应付那些人了。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我穿上圣杜兰朵女子学园的制服,准备出门。

  “鹤纱,虽然说了可能也是白说,但记得要注意分寸。”

  “我知道。”

  我丢下这句话后,便潇洒地打开大门。

  “樱野小姐!关于被内定为代表选手……”

  在门外最先说话的记者,似乎因为被后面的人挤到门上,所以问题只说到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涌进我耳内的无数说话声,而数量惊人的闪光灯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起了某种化学反应。密集的人群在门外挤成一团,人群中此起彼落地响起“别推!别推!”的叫声。

  我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立刻走到前面的环状道路。在我打开挤满记者的门之前,便已有超过10支以上的麦克风,穿过栏杆伸到我眼前。

  “多谢、多谢。但是可以不要妨碍我上学吗?”

  ……只要我一开口,就算是这种话,记者们也会立刻噤声,真不可思议。

  “请对被内定为代表的事说句话。”

  “大多数人都认为获选的可能是至藤选手……”

  “你认为你获选的原因是什么?”

  “你对至藤有什么话要说?”

  ……等等等等。

  虽然我每踏出一步,记者们都会提出新的问题,但内容却了无新意。算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仔细一看,其中也有女性记者,怎么不干脆出人意表地问我保持美丽的秘诀呢?

  “嗯……老实说,我也认为至藤会获选。在我听到这个好消息的瞬间,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很高兴。我会全力以赴的。”

  “你认为联盟不选至藤,而选择你的理由是什么?”

  立刻就有人问到核心问题了,我反射性地将视线转过去一看

  “对了,就是你。”

  我见过这个人,这家伙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立刻展开擅长的反问。

  “对我造谣的就是你。就是你说至藤被内定什么的,害得我一个人胡思乱想,还做出丢脸的事,你要怎么负责?”

  这些人相当害怕这一招。虽然他们擅长仗着庞大的人数去欺负名人,但却不习惯在众人当中一个人面对问题。

  “要问我问题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先为前天那无耻的漫天大谎向我道歉或解释呢?”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没问清楚。”

  他大概是一心想把焦点转回我身上吧?那名记者仅靠着脸皮巧妙地掩饰内心的强烈愤怒,做出仅止于形式上的道歉。也罢,继续追问这种货色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因为那件事,更加深了我对媒体的不信任……现在已经演变成双方是明确的敌对关系了。

  “关于我获选的理由,我也是昨天从电视上的三代总教练访谈中才知道的。我今早也没看报纸,所以……”

  “目前认为应该由至藤获选的声音仍十分踊跃,在这方面你有什么看法?”

  你不该获选才对……

  那名记者露骨地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在那如责难般的问题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与我无关。”

  “你不在意吗?”

  ……意译过来就是……

  你挤下至藤获选,多少谦虚一点会怎样?

  “就算在意也不能改变什么吧?”

  “我想无论战绩或安定性,至藤应该都在你之上,关于这点你有什么看法?”

  ……真诚实。算了,跟那些把自己的想法用第三人称包装的人相比,这算好了。

  “这点我也很清楚。但是,我也有一些部分被认为胜过至藤,而这个结果是将这些差异点整体经过判断后,所决定……啊!”

  我的脚跟被人从后方踩住,鞋子掉了下来,差点就摔了一大跤。

  “危险!”

  “别挤呀!”

  ……真是的,无论前天还是今天都一个样。

  “……太危险了!”

  彼得也不同以往,用带刺的声音说道。

  “你们能小心点吗?要是我在这里受伤,你们要怎么负责?”

  我连同彼得的份,表现出我的不悦。将视线一一扫过不知所措的记者们之后,应该是踩到我鞋子的男人才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我道歉。看来要对骄傲的l6岁小丫头低头,似乎让他十分难堪的样子。

  “现在还真想雇用保镖跟在身边呢。”

  我讽刺地说完后,穿上被踩掉的鞋子,才刚站起身……

  “至藤有对你说什么吗?”

  记者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继续发问。

  “没有,什么都没说。”

  “以结果来说,至藤又无缘参加奥运了,你多少会感到愧疚吗?”

  ……简直就像是在说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不加思索地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当我看见那名一脸胡渣、略显肮脏的中年记者时,我累积在心中的不耐立刻转变为愤怒。

  “我只是为了被选为奥运代表,在比赛中全力以赴而已,除此之外我没有其它想法。请问为什么我要感到愧疚?真希望你能稍微用点脑袋再说话。”

  如果这些人的目的是希望我在他们面前爆发的话,现在我已经称了他们的意,而我也已经无法再克制下去了。

  不出所料,这些人的情绪因此显得更加亢奋……

  “16岁就参加奥运,应该顺利得连你自己都感到惊讶吧?”

  “你想说什么?”

  “我是指你到目前为止所走的路,应该比其他人轻松不少吧?”

  ……在外人眼中看来,或许我是个没做多少努力,就获得奥运资格的幸运儿吧!美女一旦美到一种程度,经常会因自身的美貌,而使得默默累积的努力被他人轻易忽略。

  也罢,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是,最令我感到不解的是,现在还有那些跟不上时代的蠢蛋,认为成功者一定要遭遇挫折与辛劳才行,不能有例外。

  “或许是吧。至少跟你这种渡过坎坷人生的人相比,我是走得顺多了。”

  我在深知会招惹世人反感的情况下,展开辛辣的反击,现在的我已经进入平常的模式。所谓解决压力的方法就是发泄,值得庆幸的是,发泄压力的对象正主动涌到我身边。

  只要这么一想,心情倒是轻松不少……

  “你冷静想想看,你真的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比至藤更有资格参加奥运吗?”

  ……那个30岁左右的女记者,又漂亮地惹火了我。

  应付这种攻击,多少有些固定的应对法,那就是:“直接选择我的是滑冰联盟,请你们去问三代总教练”。

  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打出的一张牌。

  “我不懂你的意思,大概是因为连幸运都选择了我,所以我冷静地认为我有参加的资格。对了……”

  我竖起食指,说话顿了一下,接着略抬起头看着刚才发问的记者……

  “你也冷静地想想看,你打从心底认为凭你自己的能力、身分,还有其它种种条件,真的有达到够资格对我发问的水准吗?”

  ……只见那位女记者在瞬间变脸,我甚至以为下一瞬间那女人的拳头就会朝我挥来。

  当然,我并不害怕,我只是再次树立一位忠实的敌人罢了。只不过,女性有时会比男性更让人头痛。

  在我做出几次挑衅的反击后,他们似乎也为了重整情势,稍微隔了一段时间才继续对我发问……

  “可以容我发问吗?呃……请问樱野小姐,您在表演之前的镜头上,似乎有说几句话,方便的话,能透露您当时说话的内容吗?”

  ……发问的是一名看来还很年轻、脸颊有些消瘦的男记者。他的体型十分瘦小,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

  由于突然被对方用十分礼貌的态度问了一个毫不带刺的问题,让我不禁回视他的脸。并上下打量了一番。

  “喔……也没什么啦,这算秘密吧。不过只要有人会读唇语,还是会被人知道就是了,”

  我尽可能不带刺地小心回答。毕竟这次的问题与之前的问题相比,落差实在太大了。

  “我不会唇语耶。真的不能透露吗?”

  虽然那名长相消瘦的记者有些笨拙地回了个玩笑,但却没有给人打算死缠烂打的感觉。

  “还好啦,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

  ……现场对立的气氛瞬间缓和不少。

  尤其是记者们提出尖锐问题的气氛完全消失后,接下来他们便开始发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让我相当感谢那位记者。

  到了车站,在众人的注目下,我低调地叫住那位瘦小的记者。

  “可以给我你的名片吗?”

  他的年纪大约25、26岁左右,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在一群和垃圾没两样的人当中,倒是显得格外正派。

  只见慌张的他翻了几个口袋,甚至连手提包都整个翻过一遍之后,才总算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请。”

  “喔……难怪。”

  虽然我说话时带着善意,但是……那个男人的脸色却因此沉了下去。在他眼中,我的态度大概被解释成轻视或有偏见吧。

  “不是啦。因为我想会那么正经地问问题的人,应该不是八卦杂志或体育报旗下的人,所以才……”

  看见他释怀的表情,我也松了一口气。

  “你是自由记者新田一也先生对吧?我会记得你的。”

  “谢谢。”

  ……虽然还想和他多聊一下,但我还得参加开学典礼,因此便登上阶梯,走向月台。

  ——————————

  开学典礼。

  “鹤纱,恭喜你啦!”

  昨天在高岛家和我手牵着手一同庆祝的美佳,再一次对我献上祝福之后,我便被无数的道贺声包围。基本上,我在班上并不算是相当有人缘的人,因此虽然大多数都是仅止于形式上的祝福,但感觉倒也不坏。

  话说回来,就连今天的开学典礼本身也只是个形式,因为往后为了参加奥运而必须展开密集的练习,我将不会来上学。不过,我也没特别想来学校。

  在第二学期期末考的优异成绩加持下,我已经不太可能留级了。在心中没有任何牵挂的现在,我要做的只有努力练习。

  ——————————

  花样滑冰的代表资格之争的报道,虽然我从以前就将这类报道视为综艺节目水准的低俗,但其影响力却不容忽视。

  光是今天在我上下学的途中,就能感受到许多带有恶意的视线。

  对世人来说,原本应该属于至藤响子的代表宝座,被我以半窃取的方式夺走。而旁人之所以会有如此严重的误解,自然是因为媒体操弄新闻,外加一群对那些报道深信不疑的愚昧蠢蛋所造成的结果。

  也罢,反正在参加奥运之前。我都会在水晶花园持续特训,外界的杂音与我无关。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我却在参加开学典礼时接到电话,内容是我被命令要到滑冰联盟报到。

  “抱歉,理由我也不是很清楚。”

  “真没办法。算了,就当顺道去道谢,勉强跑这一趟吧。”

  ……这种想法或许不太正确吧。

  “听好了,鹤纱。你好不容易才获选为代表,就当我求你,千万别惹事。”

  “这要看对方啰。”

  虽然我是个有冤必伸的人,但是……就算是我,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快去快回吧。教练,麻烦你开车啰。”

  ——————————

  成为代表后还会被滑冰联盟叫去的原因,虽然不难想象,但肯定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事。

  抵达滑冰联盟本部之后,我形式上谨守礼仪地来到会客室。不出所料,担任花样滑冰联盟强化部长的三代总教练已经等在其中,房内另外还有2位联盟的大人物,总共3人。

  “坐下,鹤纱。”

  对于总教练平静的命令,我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乖乖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虽然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但我早就习惯面对这种状况了。

  “樱野,我想你应该多少明白自己会被叫来的理由吧?”

  开口的是坐在中央的自发老人,他是联盟会长。而他身旁年纪比他略小的胖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副会长吧。或许是总教练给我的印象太过强烈的关系,我对联盟内的其他人都没什么印象。

  “我们选择了你作为日本的代表去参加奥运。你身为日本代表选手,如果没有该有的样子,会让我们很难做。”

  “那具体来说,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呢?”

  ……对方大概没想到我会立刻回应吧!除了略感惊讶之外,似乎还显得有些不悦。

  “你自己想想看,你平常的表现,真的有意识到自己是代表日本的身分吗?”

  既然这样,你们于嘛选我当代表选手?

  虽然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这句话,但毕竟这是不能说出口的,取而代之的是……

  “恕我直言,我是昨天才得知自己被内定为代表选手的。如果要追究我过去的行为是否有尽到身为代表的责任,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是吗?其实我听说今天有位滑冰选手,在上学的途中对媒体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我记得你学校的开学典礼也正好是今天吧?”

  “……”

  ……我没有反驳的余地。再怎么说,对方确实立刻将了一军。

  “听您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是今天吧。”

  话说回来,他们的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而且还刻意用这种卖关子的说法。该不会滑冰联盟的所有人,都和三代总教练一个样吧?

  “胡闹也该适可而止。你一个人所造成的负面评价,会让我们所有和滑冰联盟有关的人感到困扰。我可不记得有赋予你这么做的权力。”

  “我也不记得有要求您赋予我这种……”

  “你还不闭嘴!”

  副会长打破沉默,大声地打断我要说的话。他肥胖的身躯和豆粒般的小眼睛。都滑稽地颤抖着。

  “给我听好!要是你再有像今天这种不知羞耻的举动,当心我们取消你的代表资格!”

  ……隔了好一段时间,我用冷淡的视线回望那个因愤怒而颤抖的大人物。

  “这就是你们今天叫我来的理由吗?”

  “没错。我们不准你再犯。懂了吗!”

  在紧抓着椅子扶手,身体向前倾的副会长面前,我大剌剌地翘起脚。

  “我有问题。”

  “鹤纱,今天还是先……”

  “你尽管问。”

  三代总教练就像是打断彼得的话一样,接着这么说道。要不是她这么做,或许飞来的就是“怎么不先答话!”、“你那是什么态度!”之类的叫嚣吧?。

  “以前也有许多联盟的相关人士对我有一样的指责,但是,请问我的影响力,何时有足以破坏这个国家整体滑冰印象的……”

  “混帐!”

  突然响起的强烈音量,就连我也不禁大吃一惊。看来小丫头丝毫不见反省的态度,让我们副会长大人的愤怒爆发了……

  “够了!我无法忍受让你这种人渣穿上我们日本的制服!”

  我不在乎地将对方的叫嚣当做耳边风。事实上,他说的话一点都唬不了人。由联盟所内定的人选,并不是可以随意变动的。

  但是……无论是会长或三代总教练,都没有制止那位疯狂的肥胖官员所发出的激烈言论。或许他们是在暗示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

  如果他们真的采取强硬手段,我又能怎样?

  就算想利用媒体把事情闹大,但现在所有的媒体也都是我的敌人……

  “樱野,我并不是说着玩的。想必你也付出了相当的努力才走到这个地步吧?让这一切付诸流水,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会长重新开口,同时也让失去理智的副会长冷静下来。被对方用这么平静的态度一说,我的内心也多少有些动摇。

  ……仔细想想,掌握一切权力的人正是这些人。当然,我很不服气,追根究底,为什么事情会被他们说得如此严重?

  但是……

  “站在我的立场,既然选择了你,我就不希望用更换代表之类的手段。你明白吗?”

  我没有将会长的话听进去,现在我脑中浮现的,是高岛教练困扰的表情。我不禁想到,如果我坚持不肯退让的话,那个人的立场会怎样……

  “我明白了。”

  ……我的视线一角看见总教练露出略显意外的表情。或许在她眼中,我这样的表现太过安分了吧?

  要是她真这么想,那她是对的,因为我当然不可能乖乖让步。

  “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我会尽全力为奥运做准备,关于这一点,我有自信不会让人有批评的余地。而在滑冰方面,如果是合理的批评,我也会虚心接受,所以也请你们注意一点,不要一股脑听信媒体所说的话,甚至还成为他们不负责任地对我毁谤中伤的帮凶……”

  “樱野!”

  只见眼前的桌子震动了一会儿,接着重重地弹了一下。这都是因为鼻孔越撑越大的副会长忍耐不住而爆发时,用长满赘肉的手掌用力拍打桌子的结果。

  “你可别搞不清楚状况!你认为我们叫你到这里来,就有立场对我们提出要求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实际上要在奥运中表现的是选手,不能让选手有任何要求的国家,是不可能获胜的。”

  不然呢?难道你打算拖着你那肥嘟嘟的恶心身体,代替我去争取奖牌吗?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一定会马上失去资格吧。这部分我好歹还懂得节制,但是……

  啊!真是够了!

  真想当场指着他的鼻子说出口!

  “追根究底,媒体的毁谤报导,原因不是出在你身上吗?”

  ……对手换成会长了。

  “他们因为讨厌我,所以才写出那种报导。这件事您应该知道吧?”

  “的确如此。会长,这孩子是属于极度容易被人讨厌的类型呢。”

  奇怪?总教练刚才好像是在帮我说话的样子……

  “总而言之,樱野,劝你尽可能待在滑冰场内,除了练习外其它什么都别做。这样你那吐不出象牙的嘴巴,自然就不会有机会卖弄小聪明了。”

  ……我误会了。这家伙果然是讨厌鬼宗家的第三代传人。

  “联盟这边也会再次联络媒体,请他们不要过度采访,今天就……”

  将气氛平静下来后,三代总教练提议结束这场无益的会谈。不过那个豆粒眼的肥胖中年人,看来还无法释怀的样子。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当初才极力反对选樱野当代表。像她这种……”

  说到这里,他和我对看了一眼。最后那个人还是压下了涨满肥胖身躯的怒意,乖乖地让步……

  就在这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副会长那浑浊的眼睛里,蕴含的不只是对我的厌恶,似乎还有其它东西……

  “樱野,请你和高岛先生一起在停车场等我,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啊!烦死了!

  我明显地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也罢。仔细想想,这个臭老太婆讨人厌的等级,本来就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

  联盟本部的地下停车场。

  我坐在教练的车子后座,摆着一张臭脸等待讨厌鬼三代。

  过不了多久,就看见那个穿着灰色毛皮大衣,全身挂满名牌的高个女出现在我眼前。即使隔着窗户。似乎还是能闻到她身上讨厌的香水味……

  “请,总教练。”

  “谢谢,我希望高岛先生也能在一旁听我说。”

  高岛教练恭谨地替三代总教练打开后座车门。请她在我身旁坐下后,接着教练也跟着坐进车内的副驾驶座。接下来,教练想必是内心满怀不安,在一旁听着总教练与自己学生的对话吧?

  “虽然你叫我别再来找你,不过,我话还没说够呢。”

  “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说过这种话,想找我请便。”

  相当于打招呼的针锋相对……教练也和往常一样抱着脑袋。

  “总而言之,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这次获选的最大理由是什么?”

  ……立刻进入正题了,也许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才对。

  我多少知道三代总教练在电视上提到的获选理由并不是全部,因为有些事情,是不能公开说出来的。

  “是很单纯的理由。”

  ……仔细想想,这真是个坏心眼的问题,因为所有错误的答案,都会变成自以为是。我总不能说难道是因为我的美貌吧!

  “积极……性?”

  我挑了一个比较安全的答案搪塞。面对这种问题时,就算是我,也无法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

  “是才能。”

  “……”

  ……我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这个国家现役的滑冰选手当中,包括至藤在内,你比任何人都要有才能。至少在我眼中是如此。”

  总教练像是看穿我内心的疑惑般,接着说下去。

  “选择代表最重要的要素,就是目前的实力。从这个角度来看,表现稳定的至藤和有爆发力的你可说是不相上下。一般面对这种情况,其实选择经验丰富的至藤是比较妥当的。”

  “这也是联盟普遍的意见,对吧?”

  总教练看了我一眼,但没有说出任何否定或是肯定的话。

  “如果是以进入前八强为目标的话,就算是我,一定也会选择至藤。但是如果想拿到奖牌,那就另当别论了。”

  奥运奖牌……

  那玩意儿会让人产生甜美的幻想,同时也是邪恶的象征。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尤其在最近,相当有才能的女性选手也越来越多了。因为这个缘故,要在世界舞台夺下奖牌,才能的丰沛值是不可或缺的。当然,光靠才能也不行。比方说,不久前的樱野鹤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把脸别向车窗,哼了一声。其实我并没有感到特别不悦,至少这还可以解释成她肯定我有进步。

  “我认为如果你能练成高难度的组合跳的话,肯定会在至藤之上,而且你丰富的可能性也难以忽视。”

  ……我让视线停在窗外冰冷、坚固的地下停车场中,耳朵则持续倾听着总教练说的话。相当罕见地,我没有插进任何一句废话。

  “确实也有人认为推选老是在关键时刻摔跤的樱野取代至藤,是连最差劲的赌徒都不会做的‘自爆行为’。”

  我的眉毛微微扬起,又哼了一声。

  “不过,看来你最近总算比较稳定了。在全日本锦标赛的时候,你应该有不小的压力,但你也挺住了。我并不是因为你成功才这么说,而是因为你像往常一样,放松心情表现的关系。你最近在精神方面是有什么突破吗?”

  “……或许吧,这要归功于高岛教练。”

  当然,也要归功于彼得。

  我在心中这么补充着,并用右手朝侧头部轻轻敲了三下,向忠实的幽灵表达谢意。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听说你在短曲中表演的新内容,是在不到一个月内完成的,那是真的吗?”

  “是啊,都是因为亲切的总教练告诉我们某件重要情报的关系。而且在两天后,你不是还特地跑来对我的自尊放火吗?”

  没错,我也有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她要在那个时期,告诉我们莉雅决定用流浪者之歌的事。总教练真正打的主意究竟是什么……

  “我并没有要求你们要变更表演内容。我只是以花样滑冰联盟强化部长的立场,向奥运候补选手尽应尽的义务罢了。的确,我也认为不知道那个消息或许会比较幸福,不过我对樱野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很感兴趣。只是……”

  总教练用食指稍微调整了一下她那细框的金边眼镜。

  “老实说,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变更表演内容,而且就结果来说,就是因为有那个短曲,你才会获选为代表。”

  “……原来如此。”

  这就代表这么做果然是对的。

  我用手指抵着嘴唇,向我的两位恩人献上飞吻。

  “当然,就世界水准来看,你的练习量还是不够。可是由于表演内容相当创新,的确能在评审心中留下强烈的印象。”

  “您的夸奖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虽然我用讽刺的态度回应,但说话时仍不免感到有些得意。

  在车子后座与讨厌鬼三代坐在一起,说话虽然带点讽刺,但对话始终都是认真的评价与诚实的应对。真是太不自然了……

  “也罢,成为代表选手之后,就很多方面来说,毫无根据的自信也是很重要的。这一点,在我至今见过的人当中,樱野倒是无入能出其左右呢。”

  ……总教练是否也和我一样感觉不自然呢?不,应该只是她无法压抑她那蠢蠢欲动的阴险本能吧?

  “我认为最近你的自我认知与实际上令人绝望的实力落差,稍微缩小了一点。一百万美金的美貌什么的就算了吧。”

  “是一百亿美金,请不要弄错了。”

  ……这老太婆在这时所发出的哼声。是我怎么样都模仿不来的。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不论个人喜好如何,只要是和花样滑冰有关的人,大家都明白樱野鹤纱的才能与实力。但是,仍有许多相关人士都反对你成为代表。最主要的理由,就是人格方面不适任。”

  “真是严重的误解呢。”

  话虽这么说,我倒是没有生气,反正我也不打算和那种人打交道。

  “但是我并不想在评选中夹杂私情,我想这点你也明白。要不是这样,我就不会选你当代表了。”

  “我想也是。”

  “你听好,樱野。”

  ……她的语气突然变了,我不禁转头看着她。当我看见三代总教练异常锐利的眼神的瞬间,我甚至有些退缩。

  “在这件事情上,我的义务只有选出拥有优异才能的选手去参加奥运而已。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获选的你,就算最后受到难以恢复的伤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虽然我打算说些什么顶回去,但现在只能屏住气不说出来。

  “奥运的压力是超乎想象的。尤其是花样滑冰的女子单人项目,说是最受全世界瞩目的项目也不为过。当然,日本也是如此。”

  我明白她想说的话。过去各种项目的代表选手,常因为无法从奥运中受到的挫折重新振作,而结束了选手生涯。

  但事实上,那都是因为打从心底把奥运看得太绝对的扭曲价值观作祟。无论选手愿不愿意,世间不合理的要求都得概括承受。而再过不久,就轮到我了……

  “而且,这次你扮演的是反派。不仅是在联盟内部,听说在一般人心中,选至藤的声音也占了大半。当然,那些是感情多于理性。”

  “……毕竟是悲剧的女主角和骄傲的小丫头嘛。”

  “我也不例外,以我来说,我也想送至藤去参加奥运。原因当然包括了年龄的问题,而且我也知道她为了奥运做了多少努力……”

  ……这我也明白,我始终都承认这件事。因此对于将这件事明白说出口的总教练,我并不反感。

  “现在所有人都在不负责任地乱说话,劝你最近最好不要看综艺节目或周刊。”

  “那种东西我原本就没看,我又不是总教练。”

  “是这样吗?也罢,因为你厉害的地方就是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能毫不在乎地回嘴。也许我根本用不着担心呢!”

  ……我感到有点意外,而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总教练心中暗自肯定我那备受谴责的举止。这样解读应该没错吧?

  “你在至藤摔倒时的夸张动作,已经变成了樱野性恶说的决定性题材。如果是现役选手,或许多少能谅解你当时的心情,但其他人就难说了,我实在不认为其他人能够体谅你。”

  “反正我早就习惯被当成坏人了。”

  ……最近,我开始有点勉强自己说这句话了。

  “不过,你有自信一直演反派吗?”

  “我可没兴趣当演员哦。”

  “樱野——”

  总教练转过头,双眼直视着我说道。

  “你听好,要与世间及媒体为敌,有很多事是必须作好心理准备的。”

  “嗯。我知道。”

  虽然我的内心有些畏惧,但我还没嫩到会让人察觉。

  “一般来说,都会设法去寻求妥协……”

  “那种事我死也不干。体育是讲求实力的世界,无论是别人讨厌我、嫉妒我,还是我受不受欢迎,只要获胜就能得到地位与名誉。我认为理应如此,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选择当滑冰选手的。”

  我顺着内心涌现的亢奋,恣意舞动舌锋。说不定……这或许正是总教练打的如意算盘。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哼了一声。这次跟她平常充满讨人厌的嘲弄,感觉有些不同。

  “你有接过骚扰电话吗?”

  “……有吗?教练。”

  “我们家的电话如果对方没有来电显示,是接不通的。不过还是有些骚扰电话,但因为鹤纱的妹妹觉得很有趣,所以都是她接的。”

  话说回来,这还是高岛教练第一次说话。就气氛来看,谈话应该差不多快结束了吧。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可以亲自跑一趟。”

  “喔?真是亲切,今天是吹什么风呀?”

  总教练没有回话,只是伸出左手打开车门。教练见状连忙送总教练下车。

  真是的……何必那么客气呢。

  “还有,无论如何,最近都不要惹联盟的人生气。体育虽然是讲求实力的世界,但是玩弄无聊策略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况且讨厌你的人也不少。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多谢您细心补充。”

  ……我的嘴巴应该也像总教练一样扭曲吧?

  “总之,现在甚至有人处心积虑寻找决定性的理由,企图将你从代表的位置上拖下来。再怎么说,那种剧情实在太难看了。”

  真是巧妙的说服方式。看来这个总教练已经完全把我的性格摸透了,毕竟我们也相处好一阵子了……

  “如果你在奥运或世界锦标赛当中,留下任何人都无法挑剔的成绩,事后就随你高兴怎么做吧。只要有实绩能累积起来,外人自然不能对你怎么样。然后再依照你的意志……就算要更换你最讨厌的三代雪绘,或许也办得到。”

  “这还真是诱人呢,到时我一定会想这么做的。”

  听见我这么说,总教练只是和往常一样,嘲弄似地瞥了我一眼,接着就边留意毛皮大衣不要被钩到边下了车。连这样的动作,也一点不辱讨厌鬼三代的名声。我对此产生了莫名的佩服。

  “话说回来,你应该办不到吧!毕竟你要是少了伶牙俐齿,就会变成只有脸能看的自傲小丫头了。”

  “什……!”

  ……面对这强烈的一击,我竟然大意到错失反击的时机。

  臭老太婆……

  最后我只能瞪着踏响脚步声远去的总教练,这样小声地说道。

  然后,在回程的路上——

  结束那谈不上重要的事之后,教练似乎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联盟本部时,我对歇斯底里的副会长感到惊讶,但也看见了那个三代总教练意外的一面。就某种角度来说,或许这会是耐人寻味的一天。

  “追根究底。她其实是个好人嘛。”

  彼得隔了好一阵子,才出声说了这句话,但是……

  “你可以告诉我,要挖多深才能挖出那个根吗?”

  ——————————

  花样滑冰被誉为冬季奥运之花。其中最受瞩目的女子单人项目,则被安排在奥运举办期间的最后进行。

  顺带一提,时限是长曲当天的24点整。

  到时候加拿大幽灵——彼得,潘普斯,就会从我樱野鹤纱的体内消失。

  我开始算起了最近都没去想的天数。

  把今天算在内还剩……47天。

  这代表已经过了一百天的一半以上了。

  耐人寻味的日子,已经渡过一半了。回想起来,就像是转眼间的事。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寂寞……

  “你在算距离我消失还剩几天吗?”

  “……我说喔,彼得。”

  时机正好,我刚好想问一件我从以前就很想要问的事。

  “升天时是什么感觉?”

  “你问我也没用。我没经历过。所以并不清楚。”

  说的也是……不对。

  “那么在现世的记忆之类的,全部都会消失吗?”

  “我也不知道。”

  如果灵魂升天之后,记忆全部都会消失的话……

  这家伙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应该不可能吧?

  “……没有方法能让你复活吗?”

  “咦?”

  “或是说,继续当幽灵也没关系,有能让你留在这世界的方法吗?”

  “……那两种方法,都没有。”

  彼得平静但却肯定地断言。

  ……我忽然陷入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

  “对不起,我说了傻话。”

  “不,我一点都不会在意的。”

  真是的,我竟然这么粗心……

  照常理来说,最想复活的人应该是彼得本人才对。明知如此,我竟然还胡乱去触动别人对世间的依恋!

  “真的很抱歉……”

  “看你这么认真道歉,我反而会怕呢。”

  ……为了怕彼得不愿我感到愧疚的用心落空,我勉强露出微笑。

  “而且。你有点误会了。也许是我这样的善良幽灵具有的特性吧,其实很不可思议的,我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依恋。真的。”

  “真的吗?”

  我之所以回问……是因为我想减轻愧疚的关系。

  原本为了彼得好,我应该希望事情如他所说的才对。虽然我明白自己的个性不好,但我并不想在这方面惹人厌……

  “幽灵对人世没有执着,或许真的有些不自然吧?虽然我不是很会形容,但我觉得现在和鹤纱在一起的时间越让我感到满足,我就越没有遗憾。这样讲,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

  ……彼得的语气并没有勉强自己的感觉。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稍稍感到放松,但心中烦闷的感觉仍旧没有消失……

  “鹤纱?”

  “嗯,我没事。”

  我强迫地将自我厌恶的情绪切断。就算我再怎么心烦,对彼得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比起那个……

  “你现在快乐吗?”

  “超乎想象的快乐呢!毕竟在最后的最后可以在奥运中出场嘛,已经无可挑剔了。”

  ……我稍微安心了点。

  要是能让他稍微有这种想法。我就满足了。

  “我很感谢你呢,看来我会在快乐的情况下升天,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擅自附身到我这个拥有史上绝无仅有的美貌的人身上,要是你还觉得不幸,可不是泡蕃茄就能了事的喔。”

  不过……我说出口的,却是和内心相反的话。

  “哈哈哈!饶了我吧。”

  “也罢,这下你可欠我一次啰。如果真的有那个世界存在的话……”

  “怎么样?”

  ……我稍微叹了一口气,接着摇摇头。

  我这种得意忘形的行为,也该适可而止才对。

  “我跟你说喔,彼得。”

  ……我从以前心中就一直有个构想。

  现在正是付诸行动的时候。

  “我们来做奥运用的新长曲吧。”

  ——————————

  听我说完话的高岛教练,脸上的表情还真是罕见。

  虽然教练没有像我决定变更短曲时那样强烈反对,但还是表明了就算退让百步也难以赞同的态度。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二只泥鳅(注:源自一则预言。内容叙述一个人在柳树下碰巧抓到泥鳅,便以为等在柳树下就会有第二只泥鳅可抓。形容碰巧尝到甜头,就妄想每次都能如法炮制,类似守株待兔)。”

  “……没错。”

  一次的成功是不能做任何保证的。我明白这想法很乱来。

  “我可从没听过有人在赛季中,长短曲都重作的。”

  “我也没听过。”

  用右手按着额头的教练,抓了抓略长的头发,接着刻意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可以告诉我,你想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吗?”

  “很简单,为了要赢。”

  “赢谁?”

  “赢莉雅。”

  我爽快的回答让教练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

  “开玩笑的啦。不过。以现在的内容来说,要夺牌太困难了。”

  “没有那种事,只要练熟的话……”

  “在芭蕾的技术上,我和那些顶尖的人相比,应该是差到不行吧!因此必须靠我自己的特色去拼才行。”

  长曲的华丽大圆舞曲是我努力的成果,也有相当的完成度,但是在全日本锦标赛当中,也无法得到满意的评价,那就更不用说以奥运为舞台时,会有多好看的分数了。

  以现状来说,最多只能加入许多高难度的跳跃,并希望具冒险性的表演能完美结束,而且还得期待其他高手犯下失误才行。

  如果真是那样,或许勉强可以走运捡到铜牌吧!不过,最多也就这样了。

  “你该不会过度解释总教练说的话吧?她可不是要求你非拿到奖牌不可喔。”

  “我知道,但毕竟这是四年一次的奥运。机会难得,我想尽可能挑战看看。”

  遗憾的是,这段话就连我自己都感受不到变更短曲时的说服力。

  这也难怪,因为真正的理由是……

  “……那么,动作和选曲那些东西你已经处理好了吗?”

  高岛教练和我这个一旦下了决定、别人的话就听不进去的人,也相处超过十年了。我能感受到教练隐约透露出让步的态度。

  “我打算用这首曲子,要删哪些部分也都想过了,在时间上不会有问题。”

  “电影音乐吗?”

  教练看了看我拿出来的CD外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好吧,我会祈祷街上流传的突发性鹤纱症候群不要继续恶化的。”

  “真没礼貌。”

  ……我有自信。但是,我也会害怕。

  下一次,是否也会顺利呢?

  ——————————

  特训的日子再度开始。

  东京水晶花园滑冰场中,总数20名的滑冰选手,完全以“樱野鹤纱与其他人”的方式分类,而我也独占了高岛教练许多的指导时间。

  都是因为她胡乱变更表演内容的关系。

  虽然我处于仿佛能听到别人这么说的状况下,但至少在表面上,完全没有人对我抱怨。每天都全力操练的水晶花园,并不会产生以没营养的嫉妒与反感为底色的污水或污泥。

  之所以如此,统合滑冰场的高岛优司教练的人望也是原因之一。

  “拜托,你那样也想自称为高手吗?”

  ……一连串的动作停止后,我用双手抵着腰,努力吸入氧气。因为我已上气不接下气了,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但是,如果我会因此而退缩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做这种挑战了。

  “你的脚都没动,只是动动手臂,看起来就像个溺水的河童罢了!”

  “河童!?”

  我不禁回瞪站在滑冰场一端的教练,但是……

  “你听好。不管表演的内容有多好,在最后没力就是前功尽弃。你就是整体的动作太差,所以每一步都会浪费体力。多余的动作也太多了。像刚才的动作应该要像这样,更……”

  教练边说边亲自示范。这个人的建议鲜少会出错,但和过去明显不一样的是,现在教练会以每分钟平均二次或三次的频率,说出让人气得要命的话。

  “快点,你可没多少时间能休息。既然决定这么做,就要不停地练、不停地练,练到完全不剩任何力气为止。”

  “开什么玩笑。这样就算是我,也会被练出问题的。”

  “你本来就有问题。担心什么。”

  ……从那次争辩结束后。高岛教练突然辛辣异常的毒舌,比上个月更加激烈。就连我这个和教练相处十年以上的人,都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有深层的双重人格。

  不过,即使在激烈的叫骂下,我仍不断地努力练习。我全身,的自由都受到强烈的乳酸限制……而且还不只这样。

  在急促的呼吸当中,我感受到一股奇怪的甜味……像火一样灼烧着我的胸腔。

  “唔……好难过……”

  “我也是……咳!”

  ……我用袖口擦去的东西,大概是胃液吧?

  第一天就这样,我真的能活到奥运当天吗?

  我不是开玩笑的。

  ——————————

  结束一天的练习后,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勉强地将晚餐吞下肚、洗澡时也把全身连脑袋浸在浴缸内,让身体放松之后就立刻上床就寝。

  就连滑冰场对外开放的周六、周日,我也尽可能待在冰上练习。在没有休假的情况下,也只能用边特训边让身体习惯的方式来减轻疲劳了。虽然这和全日本锦标赛前练习女服务生曲时相比,可说是严苛到盲目的地步,但是……到了第5天左右,我也多少习惯了。

  女子单人长曲的表演时间为4分钟,容许误差为10秒,是短曲的1.5倍,因此要熟练长曲也要比短曲花更多时间。

  尤其这个新作和我过去表演过的内容相比,是风格、方向都截然不同的全新表演,在这方面的挑战,虽然与女服务生曲意义相近,但这次在难度上说不定高出许多。

  就三代总教练的说法,我的才能包含了熟悉新动作的部分,其中多少也代表我有不错的学习能力。这样想或许太过自信,但如果是我,有一个半月的话……

  “错了、错了!你在那个部分的手部动作总是太随便了!”

  “这样也不对吗?”

  “要再看一次VTR吗?”

  教练在下达严厉指示的同时,仍不忘随时拿着摄影机跟着我。就算自己觉得已经做到的动作,一旦看过证据画面后,就会发现自己的感觉大错特错。

  “听好!顺时针的连续转身时,刀刃要压得更深一点!这样手臂的动作才会大,才能展现出魄力!”

  ……原来如此。

  “别放慢速度!那样看起来只会像章鱼跳舞!”

  章鱼……?

  “手臂要伸得更开!魄力就是一切!”

  ……要边做这么困难的连接步边注意手臂,实在太难了。

  “不对、不对、不对!那样你不是第一个被砍死,就是被扒光丢到海里去!”

  “……什么?”

  “怎么!又吃坏肚子了吗?”

  ……仿佛变成虐待狂的高岛教练。

  从平常温和的教练身上难以想象的激烈态度在此展现,即使其他的滑冰选手表面上还是各自进行练习,但内心想必直打哆嗦吧!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

  短暂的休息时间。我靠在滑冰场的围墙边。让自己小歇一下。因为就在我以为自己开始习惯前所未有的严格训练时,等待我的却是更加激烈的操练。

  就算是我……也开始想逃了。

  “如果是体育类型的电视剧。这应该就是温和的教练为了回应你认真的气魄,而展现魔鬼本性的桥段吧。”

  “现在可是现实耶,这样我在奥运开始之前就会死掉的。”

  其实我自己也十分清楚这次的挑战有多么乱来。这种近乎异常的练习量,或许正是我所需要的。

  ……而且这也能让我没有心情去胡思乱想。

  ——————————

  从樱野鹤纱确定成为代表选手的那天。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与过着猛烈特训生活的我相比,一直把自己关在家中的至藤响子,总算又再度于公开场合中露面。

  这个消息也立刻被民营新闻台播报出来。教练虽然担心这会增加我无谓的压力,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我该忽视的。正因为有她,我才会有现在的水准。因此无庸置疑地,她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值得惊讶的是……

  20分钟以上的记者会,在没有任何删减的情况下被播报出来。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从至藤本人的口中听到任何一句对我的怨言,实在令人佩服。要是我和她的立场对调,也许我多少会说出一两句讽刺的话吧!话说回来,至藤的支持度想必也会因为这样而攀升,她和坏个性鹤纱之间的差异,会因此更加明显吧?

  “以上是至藤选手的谈话……”

  至藤在记者会中的VTR播完后,画面便切换成担任主播的中年男性,和看起来不聪明的女性播报员两人的对话。

  “她果然受到很大的打击吧?”

  “因为大家都认为应该是至藤选手去参加奥运才对。我也是相当支持她的。”

  “真是让人难以接受。为什么不选至藤,而选择了樱野呢?”

  “真让人搞不懂呢。”

  ……不断畅所欲言的二人组。

  一旦只支持自己喜欢的那一边,必然会演变成贬损另一人的状况。我并不认为他们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已经看多了心中连一丝道德都没有的人。而且他们对至藤没有获选的决定所做出的批评中,竟毫不在意地夹杂自己私人的幼稚情感。那些人不值得和他们一般见识。

  话虽这么说,但我也是人。虽然在教练面前我还能故作轻松,一旦独处,恐怕……

  “用不着在意,他们也只是想炒作话题而已。”

  “不用你解释我也知道!”

  面对教练的关心,我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地回应,但是,我的语气却过于锐利。

  我实在太不成熟了……

  “我想樱野选手也不好做吧。”

  主播像是补充似地表达对我的理解后,节目便开始进广告。

  ——————————

  代表人选发表的隔天就涌到高岛家的媒体,像是被至藤明快的记者会触发一样,为了攻击不该获选的我,再度发动攻势。

  从高岛家到前往水晶花园练习的途中,我面前出现了数量相当夸张的麦克风。我想起高岛教练及三代总教练的忠告,忍住了吐口水的冲动,在话中仅带点些微的讽刺,并持续保持平和的态度应付媒体,但忍耐还是到达了极限。因为我走得很快,所以只花了2分钟左右就抵达滑冰场,如果滑冰场的距离再稍微远一点点……我也许就要丧失代表资格了。

  目前大众对我的反感,说是社会现象也不过分。现在我身边始终都围着大批的记者,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能和往常一样和我相处的人,就只剩下教练、彼得,还有这位挚友而已。

  “鹤纱,你还好吧?”

  不带任何恶意,纯粹只是担心我的本城美佳,我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存在会让我感觉如此珍贵。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只有今天而已。”

  ……老实说。我实在被打败了。现在只求不要把外界的纷扰带进“圣域”,让我勉强得以支撑。

  “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和全国为敌,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熟知我个性的美佳,垂下略长的睫毛,用开玩笑的态度轻叹了一口气。……就像在告诉我“我全都明白”一样。

  “啊,对了。关于之前你要我设计服装的事。”

  “弄好了吗?”

  我心中的郁闷瞬间消散。

  虽然我从彼得那里听到女服务生曲的构想时,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以粉红色为基调的服装,但这次并没有那么轻松。因此,我告诉美佳使用的曲目及表演的大概内容,请美佳全权负责设计,但是……

  “我只设计了五套,可以的话,你就选自己喜欢的吧。”

  “……这么多?”

  我几乎想紧紧抱住美佳了。

  我从美佳手中接过素描簿,一个个仔细挑选。不用说,每个都是杰作。看样子,接下来我得为该选择哪套服装而烦恼了。

  “……谢啦,我最好的朋友。”

  “不客气。”

  ——————————

  再过25天,就是奥运开幕的日子了。

  距离女子单人项目的比赛日,已经剩不到几天,而这也是离彼得升天所剩的日子。

  ……为了扫去这份寂寥感。最重要的是,为了让我们两人剩下的相处时间能更加充实。我连日来都在练习中渡过。

  在女服务生曲体验到共同创造表演内容的充实感,也让我和彼得一起渡过的日子,能更加灿烂……

  这就是我决定变更长曲的最大理由。

  腿部各处、腰部、臀部,甚至连手肘也都是红肿、淤青、擦伤的状态下,新长曲总算能从头到尾表演一遍了。当然,接下来也必须不断熟练以提高完成度。

  “很好!刚才的表现不错。照这个样子再来一次!”

  “OK!”

  在练习刚开始时,教练说话100%都是叱责,现在话中也开始加入一些赞美了。

  “喂!怎么又变回原样了!你打算一整天都练那个动作吗?”

  “要我练几次都没问题!”

  对我鹤纱来说,廉价的体育狂热是与我无缘的。

  现在支撑着我的,纯粹是我面对一切的坚定意志。

  ——————————

  同时,在我和彼得所剩时间不多的相处上,我则努力地维持和往常一样。

  如果我还30天、29天、28天……那样去在意一天天减少的日历,无论如何我的精神层面都会受不了的。

  而彼得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改变。由于太过自然,我甚至有仿佛这种状态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错觉。不知彼得是否察觉到了我的想法所以才配合我。

  讲到这个,彼得说过他对这个世界一点依恋都没有。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灵魂升天有什么意义。自我、意识,连同和我相处的日子在内,所有的记忆通通都会消失……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他还是会这么想吗?

  ……这就是像彼得所说的什么善良幽灵的特性吗?还是说,那是不变成幽灵就无法理解的境界?

  但是,我并不认为他在说谎。其实最根本的问题,说不定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集。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虽然我觉得有些寂寞,但没必要让彼得也感到寂寞。等时候到了,就开开心心地为他送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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