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赤发赤眼的狼少女

  意识处于朦胧之中,他把肩膀靠在树干上倒了下来。

  并未拔去刺在背上的箭矢,就这么放置着。那是为了防止失血。但就算那么做也无济于事。因为箭簇上淬了毒。

  好像再也没法移动分毫。他用尽残存的力气抱紧怀中那小小的温暖。

  「殿下,都是因为我力量不足、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恳请您的原谅……两位陛下也是……万分抱歉……」

  低喃着零零碎碎的话语。仰望天际,从树梢的隙间窥视着碧空。不停回转一般的感觉袭来,他终于做好了觉悟。

  「怎么了,小哥。死了吗?」

  富有野性的声音从正面传来。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却模模糊糊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影。侵蚀着身体的毒素开始夺取了视力。

  「什么人……马林贝尔的走狗吗……?」

  挣扎着发出好像要吐血一般的声音,紧紧抱住处于自己臂中之物。决不能交出去。

  「马林……?那是谁啊。没听说过。我只是个盗贼而已」

  「盗贼……」

  「布拉迪・方古的摩尔达。好好记住吧……话说回来,对将死的人报上名号也没什么意义」

  呵呵,低低的笑声进入耳中。声音是从相当高的地方传来的。是个身形壮硕的男子吧,他恍惚地思考着。

  的确,现在的这个状况也没有说谎的意义。如果是真正的追兵的话,只要沉默地等待他的死期到来便可。

  「那么,盗贼阁下……能否听一听在下的请求」

  「嗯?」

  「请守护这位大人……将她养育长大……」

  说着,他将一直珍惜抱着的绢制包袱向摩尔达递出。是个婴儿。软软的脸颊好像成熟的蜜桃一般,气息从赤色通透的嘴唇漏出。微微生出的头发着了葡萄酒的颜色,同色的睫毛装饰在眼睑的边缘。虽然脸型还未确定,不知为何马上就了解到那是个女婴。

  「……报酬呢?」

  经过一段时间,摩尔达这么问道。那是无法读出其中蕴含感情的声音。

  「只要是我所带在身上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但是,只有那把剑是那位大人的所有物……请决不要让它离身……」

  他所说的那把剑,应该是指背上所负的长剑吧。剑柄和剑鞘上都经过了金细加工,其精密的程度就算是用眼睛直接去看也能分辨。实在无法想象那是出自人工之作。剑锷左右两边的赤色垂缨也闪耀着,昭示出强烈的存在感。

  「好吧。交涉成立」

  摩尔达一边说着,一边拔下了刺在他背上的箭矢。血的流势顿时增大。但是由于取出了埋在身体内的异物,比起痛苦的悲鸣,他吐出的叹息中包含着更多的安心。

  「舒服点了吧」

  摩尔达说着点了点头。微弱的声音传来,那是“谢谢”的一句低语。

  摩尔达连着剑鞘一起负在背上,在男子的衣服中翻找以后却只发现少许财物。最后取下他挂在脖子上的垂饰,放在手心凝视。那是个带有盒子的链坠。一粒翡翠点缀在浮出的金色雕饰上。

  打开盖子,摩尔达扬了扬眉。里面是一枚小小的肖像画。一名年幼少年健康的笑脸。和自己眼前的男子有着相似的面容。

  「这东西,没什么用啊。对我来说一点价值都没」

  听见这句话的他笑了。虽然那是十分微弱的笑容。

  「是你的话,就能安心地托付了……」

  摩尔达不经意漏出一声鼻息。好像是感到有点害臊。

  用还不习惯的姿势,摩尔达抱起了婴儿。孩子因为那股不舒适感而歪了歪脸颊,但是却没有哭泣,就这么被收在摩尔达的手臂间。

  「请一定要……健康地……」

  那是周围的人也很难听见的小小低喃。

  「放心吧。我们那边最近,也有几个小家伙出生,会拜托分点[x]的」

  留下“别了”这两个字,摩尔达迈开脚步。

  链坠浴于树木之间漏下的阳光之中闪耀着。连将其握紧的力气,对他来说也不剩分毫。

  将已经快无法映出任何事物的双眼投向天空,他持续重复着谢罪的话语。

  连着遗物的名字混杂在一起。

  ✟

  「摩尔达!」

  才狩猎完毕归来,背着长剑的赤发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了他。十几匹狼在四周群集,将他们围在其中。

  「顺利吗?」

  「当然了!」

  带着满脸得意的笑容,少女回答道。脱掉狩猎时穿着的薄红色礼服和帽子,变成了和同伴们一样的轻装。

  「穿上轻飘飘的衣服,叫着『呀—盗贼出现了!救救我——』靠过去,然后就有人满不在乎地从马车上下来。真好笑。狼群追过来的时候他们就马上丢下行李没命地逃走了。尽是些空有闲钱,没脑子又没胆量的家伙」

  红玉之瞳放出光芒。少女快乐地说着,摩尔达也发出豪快的笑声。

  「看见了那些家伙嘛」

  「是因为喝醉跌倒才扭伤了吧。赶快治疗吧。我们这边的人没法用那什么魔导治疗嘛」

  「但是,还真是每次都会被露比的演技吓到。不愧是我们的公主啊」

  和她一起迟归的迪古把战利品散落摆放在摩尔达的面前然后说道。其他的同伴也开始着手准备狩猎成功之后已成惯例的宴会。

  「露比真的出落成了一个不错的姑娘。相当狡黠啊」

  最近身体状况急剧变差,无法继续狩猎而转向担任各种家事的长老艾玛松一边杀鹅一边笑着。管理食用的家畜也是艾玛松的任务。

  「长老,那个要怎么料理?蒸?还是烤?」

  「用香草蒸。露比很喜欢吧」

  「太好了!」

  露比从摩尔达身边离开,开始蹦蹦跳跳。狼群们马上靠了过来将她围在其中。带领着狼群。赤发的少女跑了出去。

  「要去哪里?」

  「狼塚!很快就回来!」

  挥手回答了摩尔达的疑问,少女的身姿消失在森林之中。

  「真的是,出落成了一个不错的姑娘啊」

  艾玛松一边拔着鹅毛一边低语,听见他的话的盗贼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从那时开始,已经过了十五年。

  好像是对眺望着少女消失的森林深处的同伴们做出反应一般,摩尔达的嘴唇如字面所说的歪了歪。

  「好姑娘?还是个小鬼而已」

  「摩尔达也很不安吧。最近露比也变的越来越漂亮了。担心着她会不会被别处的男孩抢走才会说出那种话吧……不过,要是为了那孩子的幸福考虑的话……」

  「现在就保持这样不也挺好的么,长老。对吧,摩尔达?啊啊——对了。那家伙去了狼塚的话,应该拜托她顺便打水的。真是失策」

  发觉到老人们所特有的,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的现象又开了的迪古试着转移话题。不对,应该说是迪古自己从那个问题上移开了视线。

  十五年前,摩尔达所带回来的婴儿。那就是她。

  对有着无论什么落下的东西都会捡回来的习惯的摩尔达来说,也是件很让人惊讶的拾得物。而且还带着一把奇妙的剑。

  那把剑的装饰好像让人一看就能了解到其本身为婴儿的所有物,虽然谁都想过卖掉的话能有个好价钱,却没法这么做。那把剑只能由身为所有者的她来持有。

  要是其他人想要拿起来的话,就会刺入地面再也拔不出来。明明只要她在身边的话拿起来就会像羽毛一般轻便,而离开三步之遥就会重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总觉得让人完全琢磨不透,盗贼们实际上也觉得有点可怕而无可奈何。

  但是摩尔达却完全不在意。反而觉得这一点很有趣。是胆子大,还是器量广,还是脑子空空地什么都没有考虑呢。

  尽管如此盗贼们还是一直照顾着婴儿的生活,因为摩尔达好歹也是他们的首领。

  盗贼团布拉迪・方古。(BloodyFang血染獠牙)

  北之国古拉迪斯的北方,十几年前人们所开垦的名为雷塔纳的古老矿山遗迹便是他们的据点。

  在山的斜面挖掘了数个洞穴,作为战利品的贮藏库或者食品仓库等各种用途。眼前就是瀑布的深潭和溪流,也不用担心饮水的问题。周边幽深的森林可以掩盖视线,对盗贼团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住处。

  虽然生活并不奢华,少女仍然在这里健康地成长。总而言之十分地活泼开朗。这样好那也好,都是多亏了养母的教育。

  她的养母是白狼薇安卡。是一位让人类的婴儿吸吮自己的[x]汁,将她视为己出一般倾注了莫大爱情的慈母。她也是,被摩尔达所拾来的生命。

  正因为有薇安卡,她才能如此成长。盗贼们不知道婴儿的抚育方法,肯定会让她早早夭折的吧。

  虽然一开始盗贼们对婴儿很冷淡,但是等到习惯以后便开始觉得她很可爱。奇妙的剑什么的,时间久了也就随之淡忘而变得无所谓了。不会造成危害就好,摩尔达就是这么乐观地认为。

  没过多久,盗贼们就成了婴儿的"俘虏"。就好像有了女儿或者孙女一般,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她。太过溺爱会让摩尔达和薇安卡生气,所以要掌握尺度。

  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不过十五岁之际,体型也渐渐变得更加女性化。就算除去身为父母对子女的偏袒,也是个美丽、有魅力的女孩。

  「为那家伙的幸福考虑的话,我们要做好随时目送她离开的觉悟。对吧,长老?」

  不知道是不是没发觉迪古的意图,摩尔达继续说了下去。

  用和同伴们一样刻着狼的纹样的手,捡起了一枚如血之结晶一般赤红的矿石。那是作为战利品,迪古洒落在摩尔达面前的宝石。

  「但是啊,果然还是有点纠结。明明好不容易把她养育成这样,为什么非要被别处的混小子抢走。不过如果是能和我决斗然后赢了的家伙的话,让给他也可以」

  这里并没有和少女年龄相仿的男孩。为了让她在到了年龄后能随时离开盗贼团,她并没有被刻上身为布拉迪・方古的团员证明的纹章。

  听见摩尔达所说的话,艾玛松笑了。牙齿早已不全的嘴里发出憨笑。

  「这么说的话,那孩子可就嫁不出去了啊」

  盗贼们一起笑了出来。迪古也笑了。就这样,从不知何时会造访的离别上移开了视线。

  只有对自己很诚实的摩尔达不怎么高兴地翻弄着手中的宝石。

  真红之石。那好像是从狼的獠牙滴落,血色一般的光辉。

  ✟

  露比沃芙在由土堆高的墓塚前弯下膝盖。将在路边所摘,稍迟绽放的白色雏菊编成花环,放在墓塚的顶部。她的养母就沉眠于此。

  被摩尔达捡来的时候,薇安卡已经怀孕了。自从脱离了群居,受伤以后得救以来,薇安卡就一直仰慕着摩尔达。

  薇安卡是在两年前亡故的。不是因为病重也不是受伤,而是寿终正寝。安详的死亡。一起养育的[x]兄弟,以及其他死去的狼群们,都和薇安卡一起长眠于此。

  狼的寿命和人类比起来相当短暂。即便如此活了将近十五年的薇安卡也是很长寿了的吧。露比沃芙以她为傲。

  露比沃芙。赤发赤眼的、狼之子。(RubyWolf)

  有着这样意义的名字也是自己的骄傲。

  (露比,寂寞么?)

  转向声音的方向。是薇安卡的曾孙——砂色的雌狼,库娜。

  露比沃芙是捡来的孩子。这一点自己也很清楚。还是婴儿的时候被摩尔达捡来,和狼兄弟一起在身为母亲的薇安卡的养育下成长。

  (怎么会寂寞。还有我在)

  另一只白色雄狼说道。薇安卡的孙子,佛斯特。

  「没错,库娜。有大家陪着我不是么」

  (大家?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露比沃芙对着佛斯特的话苦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

  露比沃芙能够理解狼的语言,也能和他们对话。能理解狼的话,也就能知晓其他兽类的想法。这是作为狼之子被养大,有着狼的兄弟姐妹所持有的特殊能力。

  (回去吧)

  库娜催促着,其他的狼群也很急切似的发出阵阵鼻音。

  以自己的盗贼身份而感到骄傲。出身什么的完全不用在意。大家都是伙伴,既是兄长也是父亲也是祖父。狼也是自己引以为豪的家人。

  「嗯,回去吧」

  点点头站起身子。感受着奔跑所迎来的风,葡萄酒[Wine]色的短发飘摇。

  ✟

  「呐,摩尔达。也帮我刻上刺青嘛」

  抓住因为喝酒而满脸通红的摩尔达的间隙,露比沃芙开始撒娇。

  同伴们右手的手背上都统一刻着刺青。那是狼模样的布拉迪・方古的纹章。但是露比沃芙却没有。对还在成长中的她来说这还太早了——摩尔达和同伴们这么主张。真正的理由还没有告诉她。

  「等你能喝掉这个再说吧」

  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刁难的坏笑,摩尔达摇了摇手中的酒瓶。露比沃芙露骨地皱了皱眉。她曾经有过一口气喝下这种酒然后被呛的厉害的痛苦经验。露比沃芙咋着舌退了下去,不高兴地看着香草蒸的鹅。

  「嘛嘛,高兴点。露比,给你这个」

  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艾玛松递出杯子。里面装着用蜂蜜调淡的薄酒,果汁的替代品一样的饮料。虽然不讨厌,但是这股甜味让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露比沃芙)

  听见呼声然后转了过去。狼群们也被喊来参加宴会,受到款待。但是现在,他们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露比沃芙能够读出那微妙的表情变化。

  予感在下个瞬间袭来。如同抚过肌肤的恶寒一般。

  (有什么过来了)

  对那个声音点了点头。感觉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作为狼之子所培育起来的野性的感觉这么告诉她。狼群们皱了皱鼻子靠在一起,好几匹狼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摩尔达」

  绷紧神经然后叫道。一反常态的包含紧张的声音,让周围骚动着的盗贼们安静下来。

  「是狼群们」

  「说了什么」

  「有什么要过来了。我也感觉到了。很讨厌的气味」

  露比沃芙说着,将武器拿在手里。好像是为了保护脚部受伤的摩尔达和上了年纪的艾玛松一般而展开。

  他们知道露比沃芙的能力。能够理解狼的语言,还有她自己有着野兽一般的感觉。

  走在混杂了人类和狼群的盗贼团的前列,露比沃芙握紧手中的剑柄。身体前倾,摆出以便随时能够拔刀的姿势。

  「是迷路之人的话就向右转,好好珍惜性命。想死的话就上前。布拉迪・方古来做你们的对手」

  凛然的声音震动大气。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

  「找寻您很久了。殿下」

  一个年轻的男子从斜斜的树荫下显出身影。看上去大约是二十岁左右。黑色的短发打理整洁,好像在评估露比沃芙一般的青色双眸打量着她的全身。

  硬质的气味飘来,军服一样的绀青色装束十分显眼。

  「是来讨伐的吗?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露比沃芙扬起嘴角,作出笑容。但是眼神中不含一丝笑意。她将好像要将其射杀一般的尖锐视线投向男子。

  这里是古拉迪斯的领土。如果国内有盗贼出没,必须由本国来讨伐。如果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商人或者旅人成了被害者,要负起责任的也是本国。由小小的民间纠纷发展成国际问题,也十分常见。正是畏惧于这一点,国家在这种时候会派遣讨伐队前来。记录会作为文书残留下来,发生了什么万一的情况之时便将其提出作为『已经努力过了』的申诉。

  因此,根本没有真正的拼上性命努力讨伐盗贼的勤勉军人或者士兵。至今为止也是,稍稍加以威胁便会引兵而退。畏惧于有狼群相伴的盗贼团这样异常的景象,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吧。

  但是,这个男人。

  感觉完全没有退下的意思。与其相反,他只是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站着。——笑着动了动嘴唇。

  「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说什么。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

  (来了!)

  狼的叫声刺入露比沃芙的耳朵。那是仿佛走投无路一般、充满危机感的声音。

  「散开!」

  刹那间下达了指示,于此同时露比沃芙也快速退下。她的反应、身体的动作,让回避成为了可能。多亏了那野兽一般的感觉。

  刃物一般的风从盗贼和狼群们之间涡卷着穿过。将此处所存在的一切全部压退卷起、扯开撕碎的风。悲鸣和惨叫顿时响起。

  血的气味在大气中扩散开来。让人不禁想要呕吐程度的浓重气味。露比沃芙的眼中,映出的是飞散的肉块碎片。

  浮出刺青纹样的右手。内脏飞出的狼的下半身。——摩尔达的头。

  「………………!」

  不成悲鸣不成怒骂的声音噎在喉咙。五感好像全部丧失一般拒绝着现实。

  (露比沃芙!)

  那好像打在脸颊上一般的咆哮来着年老的狼吉尔菲斯。看起来,除了他还有数头狼还活着。盗贼们也倒伏在地上,生还的人们正在呻吟。

  (右前方!风之刃是从那里来的!)

  将感觉投向吉尔菲斯所提示的场所。茂密的树林中,的确感到有人类的气息。并不是同伴。而是有着某种硬质的、让人讨厌的气味。

  「你这家伙!」

  向着不见身影的对手发出咆哮,扔出小刀。浓绿的阴影中,发出了一声悲鸣。

  (还有其他人!被围住了!)

  库娜发出了胆怯的声音。如果以人类来算,她还是个年轻的姑娘。看到同伴们悲惨的死状,完全动摇了。其他的狼们也被卷入其中。

  露比沃芙正在咆哮。用狼的语言下达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有余力的保护负伤者”这样的命令。狼群们立刻展开了行动。确认着这一点的同时,她转向自己正面保持着不变微笑的男子与其对峙。

  是这家伙。是这家伙带来了悲剧。

  拔刀,赤色的头发竖起。擦亮因杀意而朦胧的眼瞳,以超越人类的爆发力跳了起来。——但是。

  以不逊于野兽的反应速度为豪的她忘记了一点。名为愤怒的脚镣的存在。

  男子嘴里低语着什么,右拳中发出了收束着的光芒。男子嘴边的浅笑加深了。

  「殿下、不可以!」

  突然,旁边的金发男子冲了出来堵在露比沃芙的前进道路上。因为感情的暴走,连他的接近都没有察觉。

  男子的膝撞没入胸口。呼吸因如同被木桩击打一般的疼痛而停住了。身体稍稍向空中浮起,然后跌落地面。手中的剑也发出刺耳的声音掉落在地。

  咬紧嘴唇忍受着眼前摇晃一般的感觉。想要用手撑住地面然后站起来的瞬间,两手被从后面扭住。被迫维持着上身抬起并且立膝的姿势,除了挣扎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奥蒂斯大人,您在想些什么!居然想要对应该保护的殿下使用攻击魔法……!」

  金发男子瞪着黑发男子吐出这句话。黑发男子表示这是正当防卫然后耸了耸肩。

  「露比!」

  失去右膝以下部分的迪古叫了出来。倒在地面上拼命向露比沃芙这边伸手。

  「她是个女孩子!还只有十五岁!不要对她这么粗鲁!」

  迪古向着封住露比沃芙行动的金发男子叫喊道。露比沃芙的手腕传来了些微的动摇。

  好像忘记了失去右足的疼痛一般,迪古拼命向露比沃芙这边靠近。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和金发黑发穿着同样服装的男子将手停盖在迪古的背上。他的脸上露出醉心于杀戮的笑容,手中放出了火焰。

  露比沃芙叫喊掩盖了迪古临终的痛苦呻吟。因为无法堵住自己的耳朵,所以只能这样来保持自己的意识。

  下个瞬间,烧杀了迪古的男子倒向地面。赤茶色的狼咬住了他的肩膀,吉尔菲斯咬断了他的气管。男子微微痉挛,如同被切断发条一般再也不动了。

  全身浴血的两匹狼在离开原地的前一瞬间,别的方向飞来的光之鞭扫倒了吉尔菲斯,跳着退后的另一匹也被鞭子追上,打碎了头部。

  尸体于一次呼吸之间再次增加。血之味已成死之味。曾是人类之物,曾是狼群之物,肉块碎片散落,大气被血腥所污染。

  凄惨的呻吟之中,一声尖锐的悲鸣尤为刺耳。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惨剧,在心中如此祈祷着的露比沃芙的视线自然转向声音的来源。

  穿着统一服饰的男人们,踩着艾玛松的头。坚硬长靴的脚跟,狠狠地陷入太阳穴中。男人念着咒文,手中开始聚集光芒。

  「不要、住手……住手!住手……」

  露比沃芙的叫喊消失在轰响之中。身体已经被拘束住无法动弹,手腕也被紧紧抓住。——闪光贯穿了艾玛松的胸口。

  「盗贼团的清扫,完成」

  一直喘着气大声叫喊的露比沃芙的耳中传来了这样一句话。看着现场,曾经熟悉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哪里是谁的双脚,哪里是谁的手腕也无法辨别。

  「还剩下几匹狼,该如何处置?」

  「杀」

  对于杀了艾玛松的男子的提问,黑发男子马上做出了回答。那股现实感已然淡薄的声音,反而为露比沃芙注入的活力。

  响亮的,二度的咆哮。那是在最恶的事态下,扔下同伴们自己逃走,这样的信号。但是剩下的狼群们仿佛在犹豫一般注视着露比沃芙。

  「这是命令!快走!」

  随着子弹一般飞出的她的声音,狼群们四散奔走。稍稍踌躇了的那匹被击中而倒下。瞄准剩下的两匹狼的追击的火焰却只烧焦了森林的枝叶。

  「逃掉了吗,无所谓。终究只是兽类。也没有能够考虑复仇的头脑」

  说着,黑发男子浮出浅浅的笑容在露比沃芙的面前屈下半边的膝盖。

  「殿下,万幸您平安无事。就算被如此污浊不堪的盗贼们所囚禁,您一直没有放弃而活到现在。肯定十分辛苦吧。因而——」

  正在不停说着的男子的脸上,被露比沃芙啐了唾沫。包含着无言的憎恨。

  「宰了你……!」

  皱着鼻头低语。少女红玉一般的眼瞳中,寄宿着苛烈至极的杀意。在好像是部下的人们的惶惶不安中,黑发的男子拭去了脸上的唾液,悠然地站了起来。轻步走到被金发男子所押住的露比沃芙的身边——毫无任何犹豫地从她的脖子上方挥下手刀。

  「……」

  发出些微的呻吟,露比沃芙就失去了意识。无力的身体被金发的男子支撑住,在朦胧的世界中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奥蒂斯大人!?」

  「殿下处于混乱之中。如果发生暴动而自残的话,到时候就是押着殿下的你的责任了,杰伊德。感谢我吧」

  对于金发男子的非难,黑发男子就这么淡淡地回到道。金发男子默默地承受着他的冷笑。

  「那么,早早回去吧。人民们也在渴盼着殿下的归还」

  「队里的死伤者如何处理?」

  一位壮年男子朝着已经转身背向这边的黑发男子问道。如他所说,因为盗贼和狼群的反击而造成不少伤者,更有人不幸丧命。但是黑发的男子并未转身,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扔掉」

  「但、但是,使用治疗魔法的话还是有人能够得救的……」

  「伽丁安不需要劣于区区盗贼的弱者。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么,连着手足一起丢弃掉。有意见的话,罗贝尔君,你也从队里离开吧」

  冷淡的笑声,让壮年男子咬住了嘴唇。好像寻求帮助一般将视线移向金发男子——他摇了摇头。不要违抗违抗黑发男子,是这个意思吧。

  壮年男子好像放弃了一般,说着“失礼了”然后退下。其他的男人们交互看着他和金发男子,交换着眼神同时漏出嘲笑的声音。

  「杰伊德,将归还入鞘。把殿下带走」

  黑发男子抬高下巴如此说道。遵从着命令,金发男子单手抱着露比沃芙并且拾起剑,将其收回到露比沃芙背上的剑鞘中。

  虽然失去力气的人类比平常感觉要重,但是金发男子轻松地抱起了露比沃芙。虽然看上去身体细瘦,但是久经的锻炼经过服装传达到了露比沃芙身上。

  「真是讽刺,杰伊德。没想到被凯利所拐走的殿下的御体,如今就在你的手臂之间」

  蕴含嘲笑的黑发男子的话,让他咬住嘴唇俯下身子。

  之后,露比沃芙完全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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