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伽丁安

  在身体持续不断的振动以及喀哒喀哒的声响中,露比沃芙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周围一片昏暗。

  这个摇晃的感觉是马车吧。木质的车轮在碎石子上滚过的感触,传到横卧着的身体之上。是辆布匹盖在拱形的骨架上而成的简洁朴素的带篷马车。因为马车的出口垂下了幕布,所以从其间隙中漏出的光线便成了微弱的光源。车厢中没有座位,让人察觉到它平时作为运货马车的用途。

  想要起身的时候,注意到双手被向后拘束了起来。感觉到背部碰到了坚硬的物体。看来好像剑还没有被取走。露比沃芙一边想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边发出放下了心。

  因为某个理由,这把剑拒绝着露比沃芙以外的人。在她身边的话就能够拿起来,但是只要离开她三步之遥便会急剧变重,无论如何膂力过人的男子都无法将其从剑鞘中移动分毫。明明对她来说就像纸片一般的轻盈。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从来没有深思过这是为什么。只是很轻便易于使用,这样就好。这种性格也是受到了摩尔达的影响。自己也有这个自觉。

  ——摩尔达——

  回忆了起来。回转着的他的首级。

  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父亲,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领导者。绝非不善于转动头脑,仅仅靠着武力而逞强的男人。人们都仰慕着散发出阳光气息的他。因此集结而成的便是布拉迪・方古。

  他比谁都要憎恶虐待弱者的行为。盗贼团所袭击的也全是受人厌恶的财主或者富商,而且只要不是遭到顽固的反抗,一般来说并不会伤人性命。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必须以那样的方式死去。以及其他的同伴们和狼群。大家都是露比沃芙的家人。大家族。都被那群家伙夺走了。

  「您醒了吗」

  声音突然从附近传来。巡视周围,寻找那个身影。金发的男子片膝立起,坐在旁边的角落。

  「束缚着您真的万分抱歉。这是为了防止您因为粗暴的举动而伤了自己。请不要这么瞪着我。如果您想要咬舌的话便会给您上口塞。这样可以吗?」

  那是淡淡的,好像感情已被扼杀一般的声音。露比沃芙用尖锐的视线注视着金发男子。

  要说是男人的话又还算年轻。十八还是十九岁,大约就在这个年纪上下吧。长长的金发松松地束在背后,穿着统一的散发出硬质气味的装束。虽然在昏暗中很难辨别,但是有着和野兽相近的夜视能力的露比沃芙察觉到他的眼瞳带着翠绿的颜色。虽然面容看上去很工整,但是让人感觉他背负着某种阴湿的黑暗,就是这样一个青年。可能是因为延伸到眼前的长发的影响而让人不禁这么想。

  将金发青年收束于自己的视线之中,露比沃芙抬起上半身。虽然无法使用双手所以有点辛苦,还是以立起双膝的姿势靠在车棚上。

  野兽的双眼就算在黑暗中仍然闪闪发光。露比沃芙便是如此。在如同被剥去獠牙的愤怒视线注视中,金发男子轻轻低下视线。

  露比沃芙静静地说道。

  「别小看人。怎么会有做出自残这种蠢事的盗贼。至少,我们布拉迪・方古不会」

  金发男子好像很惊讶地看着露比沃芙。眨了眨眼,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您不会对我的话做出反应的。……您的同伴身上发生那种事情我真的感到万分抱歉。但是我无法阻止奥蒂斯大人。殿下,为了您……」

  「别说了」

  盖过金发男子的话,露比沃芙轻轻低喃。

  「认错人也要有个限度。称呼我为殿下又没什么意义。我是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

  这次,金发男子正面承受着露比沃芙的瞪视,又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您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您有知晓的义务」

  就这么放低姿势,金发男子向露比沃芙靠近。她反射性地身体僵直,男子进入两人之间空隙的瞬间,露比沃芙随着风声抬起了一只脚——马车突然大幅度地摇晃起来。是一边的车轮压到了石块之类的东西吧。本来是瞄准着男子面部的露比沃芙的踢击掠过他的脸颊,划过空中。

  轻松地按倒动弹不能的露比沃芙,男子拔出腰间的佩刀。就算处于昏暗中,刀身还是闪闪发光。

  就算胸口被抓住,刀刃就在自己面前,露比沃芙还是毫无畏惧。用将对方射杀一般的视线作为牵制,完全没有别开自己的脸。

  男子的目光变得敏锐,并且说道。

  「已经说了要你别再做出粗暴的举动。会让立足点崩塌的。——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

  男子挥下刀刃,擦过露比沃芙脸边,在视线的高度切开车篷。外面的光线从一指宽的缝隙中注入。

  「好好看看吧。古拉迪斯的荒废」

  男子收回刀刃,回到之前的地方弯下腰。被他这么说了,虽然没有遵从的意思,但是就这么照他说的去做又觉得很傻。还好刚才他没继续用着那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恳切口气,露比沃芙从变大了的缝隙间向外看去。

  于马车并排的那匹马上跨坐着一名穿着制服的男子。听见了复数的马蹄声,所以在视线的死角里也有他们的同伙骑着马吧。

  将视线转向远方。高山那富有起伏的棱线映入眼帘。高高的山顶上斑驳披着白雪。那是万年的积雪,长年不会融化。古拉迪斯的国土将近一半都属于高山地带,露比沃芙也明白这一点。因为住在森林里,所以靠近都市的知识相对来说比较匮乏。麦田在有限的平地上延伸开来,对她来说还是没有见惯的光景。现在古拉迪斯处于短短的夏季,还未成熟的稻穗随风摇摆形成波浪。

  在麦田旁推着手推车的农夫用着危险的视线盯着马车。其他的几个不知是不是农夫的人也用着同样的目光盯着这里。

  露比沃芙皱着眉头凝视着他们。全是上了年纪的人们,没什么年轻人。

  是因为去都市里做活了,要是这样的话还能理解,但是不论怎么说也太少了。人群中还有着让人感觉无法承受力气活的老年人和年长的妇女。

  看见了年轻的身影,想着“原来还是有的”,却发现还是个孩子。看上去好像还未满十岁的孩子也在挥汗如雨地劳动着。而且人们看上去都很不健康地瘦弱,衣服上满是缝缝补补的痕迹,十分显眼。虽然贫民们的生活远远算不上富裕,这样也太过贫困了。好像遭受了饥荒一般。

  「一个二个看上去都让人觉得心情烦躁。最讨厌看到人们不幸的一面了」

  露比沃芙哼着鼻子叹出一口气。金发男子用稍稍粗暴的语气说道。

  「不是他们的错。一切都是国家的责任」

  将视线从车篷的间隙移回到金发男子的脸上,露比沃芙窥视着那个表情。从他眼瞳的深处看到了什么坚强的决意。和在马车周围的那伙人有着某种异质的感觉。

  「你们和这个国家有着什么关系」

  听到了询问,金发男子稍稍注意了一下外面的气氛。一边戒备着声音不会漏到外面,一边再次靠近露比沃芙。

  「我们是古拉迪斯的国家魔导骑士部队,通称伽丁安。本来是以守护王族为要务,现在则主要是保护重要人士」

  「那,现在是在做着和本来不同的工作?」

  「没错。因为城里并没有王族」

  为什么,想要这么问的露比沃芙不禁闭上了嘴。因为从车篷上切开的缝隙看到乘着伽丁安的马匹靠近了马车。想着发生了什么事的瞬间,马车发出很大的振动。穿过又高又厚的石壁城门,地面好像变成了整齐的石板路。门侧的门卫一样的男人正在向这边敬礼。

  「进入城下都市——贝伊塔斯了。还是别再多说为好。我对外面的那些人没印象,被听到的话会很不妙」

  金发男子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从露比沃芙身边离开。这家伙在做什么,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露比沃芙稍稍翘起了嘴角。这个异端分子有利用的价值。

  「你叫什么?」

  露比沃芙问道。金发男子前发深处的那只眼睛反射着从车篷切口注入的光。

  「杰伊德。伽丁安的副队长」

  ✟

  被称为贝伊塔斯的小镇和外面相比多了几分活气。大陆的两侧有着不少商店和边摊,招呼客人以及抬价砍价的声音也此起彼伏。但是他们也和外面的农夫们一样,避开靠近的马车,远远地向这边看着。虽然没有做出露骨的嫌恶表情,周围的人们都复杂地互相交换着视线。

  好像是遭到了相当程度的厌恶。露比沃芙不明白那是否仅仅针对着伽丁安,军队,国家。就算想要问杰伊德,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维持着抱着双臂低下头的姿势。看上去便明白正在拒绝着露比沃芙的搭话。露比沃芙只得独自继续眺望着外面。

  没过多久,周围的气氛突然变了。看上去生活水准很高的房屋并排矗立,交错的人群所穿的服饰看上去也都是高价的商品。和至今为止最明显的不同之处是,那些人的态度。一个二个全都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态度恭顺地低下头。

  都是些贵族和诸侯吧。每个人的眼中都渗透出强烈的出世欲,以及对平常百姓的轻蔑。

  从那里开始,风景继续变化。在空无一物延伸开来的石板路上一直前进着。变换姿势,望向马车前进的方向,看见了白色的宫殿。几座塔靠在一起,有连在一块的楼阁,也有分开的房屋。有一所巨大的建筑物被高大的围墙收在其中。阳台从位于中央的那座高塔的中心延伸出来。如此宽阔的广场是为了集会和祭祀聚集人群而建的吧。

  巨大的门敞开着,进入了内部的敷地。从大门到中央的塔并不远。但是修剪成漂亮形状的庭木和植被,会让来访者们感到赏心悦目吧。

  马车停下了。垂下的幕布被抬起。黑发的男子站在出口前面行了一礼节。

  「殿下,您醒了。为这之前的无礼冒犯表示万分抱歉。这全是为了殿下着想。请务必沉下心来,好好听我为您解释」

  被杰伊德称呼为奥蒂斯的,就是这个男人吧。虽然用词礼貌恭敬,朝向着这边的感情却不包含着一丝的敬意。虽说如此,也感不到敌意和杀意。从他那离感到的,是某种其他的厌恶感。被细长的青色眼瞳盯着,会觉得十分不快。

  露比沃芙的野性本能告诉自己。

  这家伙是敌人。

  就这么坐着向后退,露比沃芙向奥蒂斯怒目而视。

  「殿下,请站起来」

  变回礼貌恭顺口气的杰伊德说道。那眼里有着无言的压力。露比沃芙领悟到他的动作里有着什么意图,一边啧着嘴一边站了起来。奥蒂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着“请这边走”催促露比沃芙走到马车外。

  皱着眉头下了马车。他向奥蒂斯敬了个礼,跟在露比沃芙的后面。伽丁安组成队列立于两旁。

  「那么,出发吧」

  奥蒂斯露出浅浅的笑容转过身。等着那个背影,露比沃芙迈出步子。伽丁安紧随其后。

  ✟

  穿过大厅,等上前方螺旋状的阶梯。墙壁和地板一片雪白,虽然石块未经打磨,但是伸展着的绯红色地摊吸收了全员的脚步声。

  阶梯的前方是悠长的回廊,阳光从窗户斜斜射入。没有窗户的那边墙壁上等间距地刻着唐菖蒲的浮雕,有时也能看到织锦的绘画。

  前进的途中,注意到这里也漂着硬质的气味。和从伽丁安那里感到的气味完全相同。是他们沾上了这里的气味,还是这气味本身就是来自他们呢。总而言之露比沃芙讨厌这股气味。

  气味,虽然这么说也没有刺激到自己的嗅觉。意识的末端所感到的危机感、嫌恶、某种予感、或者是好意。和几小时之后将要降雨的感觉一般,露比沃芙将其称为气味。

  奥蒂斯停下了脚步。那是在回廊尽头的巨大门扉之前。站在那里的两位士兵向他敬了一礼。

  「打开。殿下回来了」

  两位士兵因为这句话而瞠目结舌。然后看着露比沃芙,慌忙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打开大门。

  在奥蒂斯的催促下,露比沃芙通过了大门。经过的时候,视线的一段捕捉到了看着她被缚在背后的双手而困惑地交换着视线的士兵的身影。

  绯色的绒毯继续向门扉的内侧延伸。笔直前进的方向上有着五段左右的台阶,其之上安置着一把看起来既坚固又威严的座椅。绯色的靠背,金色的边饰。卖掉的话应该会有个好价钱——浮现出这个想法可能是因为盗贼的职业病也说不定。

  很广阔的房间。从地板的面积来看,阶梯之下的是和刚才通过程度相当的广大空间。右手边的墙壁被挖出了相当大的空间,设置了阳台。从外面便能分辨,这么想着又感觉好像绕了远路一般。

  光线从阳台射入进来照在墙壁和地板上,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的枝形吊灯上的水晶挂饰将光明洒满整个空间。

  从奥蒂斯那里接受了什么指示的一名伽丁安,从房间内走了出去。“请稍等”,从奥蒂斯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过去了数十分钟。一片沉默的凝重气氛中,由伽丁安所带领的几个男子出现在空间中央。

  是个留着灰色的全发,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看上去好像四十后半,脸上刻着深深的周围,上唇覆盖着髭须。眼睛是冰冷的青色。视线朝向露比沃芙,男人很惊讶似的皱了皱眉。

  「真让人失望,奥蒂斯。那个肮脏的小姑娘吗。这里可不是让那种可疑之人踏足的场所」

  周围的男人们听见这句话都轻轻地颔首。

  奥蒂斯苦笑着,看着露比沃芙说道。

  「您在说些什么,宰相阁下。这位大人所持的佩剑难道不正是那把吗?她正是夏缇娜公主殿下」

  在他的话还未说完的时候,男人们便开始窃窃私语。远远地向露比沃芙投去窥视一般的眼神,检视着她和那把剑,惊讶地点头。

  「这是……何等的奇迹!失落的公主归还了!」

  「啊啊,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面容和已经死去的王后陛下十分相似」

  「之前的失言真是万分抱歉,请务必原谅我的无礼冒犯」

  男人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双膝跪地,行以谦恭之礼。口中嚷着赞美的言辞,但是露比沃芙完全没有听进去。男人们聒噪的声音让自己感到厌烦以至无法忍受的地步。“咚”地向地面跺了一脚,男人们惊讶地睁大眼睛安静了下来。

  「你们太吵了。什么殿下什么公主,你们在说谁呢。我才不叫什么夏缇娜,我是盗贼团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由白狼薇安卡养大的露比沃芙」

  这是自己的骄傲。所以绝对无法忍受他人的否定。无论如何,露比沃芙都是个盗贼,是薇安卡的女儿。

  「您说、盗贼?在狼的[x]汁哺育下长大,真是……奥蒂斯,怎么回事?」

  宰相发出求救一般的询问。奥蒂斯带着不变的冷淡笑容从怀中取出一个圆筒。打开盖子,抽出了其中的一卷纸。

  「为了让殿下和阁下,以及各位诸侯信服,这里准备了一纸文书」

  他好像很愉快地扬起嘴角,将那卷纸递给杰伊德。

  「读出来吧。副队长」

  背后的杰伊德感到一丝困惑。但是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安静地照办了。接下文书,向前踏出一步。

  「发端是在十五年前——」

  张开纸,开始读出上面内容的杰伊德吸了一口气。后悔地咬住嘴唇,脸颊也好像如同正在承受屈辱一般的微微发红。

  「怎么了,你不识字吗?」

  奥蒂斯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在露比沃芙背后待命的伽丁安们大笑起来。让人感觉十分不快。好像毒药在五脏六腑之间游走一般。此处的气味让人想吐。

  「我来代替他读……」

  露比沃芙将视线转向声音的方向,一名壮年的伽丁安上前一步,把手放在胸口。奥蒂斯紧盯着他的行动。

  「不用了,罗贝尔。这是我的工作」

  静静地说着,杰伊德让罗贝尔退下。罗贝尔犹豫着听从了他的话,但是却向杰伊德投去了沉痛的视线。

  「发端是在十五年前。第一王位继承者夏缇娜・蕾・斯卡蕾特古拉迪斯公主殿下被凯利・柯尔克特等谋反之人从这座古拉迪斯城所劫走。当时,先王先后已经驾崩,吾等待望着夏缇娜殿下的成长,以及将来的加冕仪式,但是未料那个想要篡位的痴人却将魔掌伸向了年幼的公主。虽然在雷塔纳矿山附近的森林发现了被追击的毒箭射中的柯尔克特的亡骸,殿下的贵体和一同被盗出的却不知去向。从那以来,吾等持续不断的搜索,最后得到了很像殿下的少女被盗贼团所囚禁这样一个情报,所以决定倾尽国家魔导骑士部队的全力将殿下救出。——以上」

  照本宣读之后,压抑住个人的情感,杰伊德回到了伽丁安的队列中。奥蒂斯对带着那样表情的杰伊德投去嘲谑的笑容。不,并非仅他一人。宰相等人以及伽丁安队员们,都漏出了嘲弄杰伊德的笑声。房间内没有笑出来的只有杰伊德、罗贝尔以及露比沃芙三人而已。

  杰伊德对奥蒂斯敬了一礼,站回到露比沃芙的背后。隐约明白了缠绕着他的阴湿黑暗的其中一个原因,露比沃芙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虽然宰相等人好像接受了文书的内容,露比沃芙却不然。文书上所记载的内容和自己的记忆虽然可以组合起来,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说我是那个被绑架的公主吗?那种事又有什么证据。我的确是被捡来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亲人是谁。不过这样的孩子也多的到处都是吧?」

  听见这句话的奥蒂斯微微一笑,将视线转向了露比沃芙所背着的剑。

  「那把非古拉迪斯王家之人所不能使用。那把佩剑便是您身为夏缇娜公主的证据」

  露比沃芙也无法否定这句话。以自己过人臂力而自豪的摩尔达也拿不起来的剑,自己一只手就能轻松挥动。论腕力的话,自己在同伴中也是力气最小的女孩。

  深深吸了一口气,思考着。王家还有公主什么的,和这时的露比沃芙毫无关系。想起来的是自己的同伴们。

  在懂事之前,盗贼们就一直包容着自己和这把奇妙的剑,并将自己养大[x]。正因如此,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是特别的存在。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那个文书所写的全部都是正确的记录,假设那个公主指的就是我,有一点药订正。我并没有被盗贼所囚禁。因为是我自愿成为盗贼的。是谁把这件事给弄错了」

  「在去迎接您之前,雷塔纳森林周边有过因为盗贼而造成的受害记录。直到两三年前还有共同点。『有狼伴随的红发少年和盗贼团一起抢夺货物』。实在是惭愧之至,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此简单的事情,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现在殿下作为女性的魅力已经开花,和少年大不相同。年轻貌美的女性和那种恶辣之人在一起自然会惹人注目,受害者们认为是良家的大小姐被盗贼所囚禁,并且被强迫协助袭击商旅,所以特意去城里报告了这个情况」

  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奥蒂斯用稳健的语调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露比沃芙好像很不愉快地扬起了眼角。

  「布拉迪・方古虽然是盗贼团,但是很少伤人性命。要说恶辣的话,使用那么残忍的手段你们才是恶辣吧」

  「盗贼这种东西便是世间的污点。既不纳税,又夺取他人财物。由还活着的人施与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的话就杀了我。是污点对吧?」

  如同绷紧的弓弦,气氛紧张起来。露比沃芙的眼神好似箭簇一般尖锐。

  「摩尔达的……摩尔达的脚受伤了,没法活动。长老上了年纪,武器都挥不动。迪古直到最后都为了保护我而伸出双手。其他人也是,都没有被杀的理由不是吗?还有狼群,它们只是听了我的命令而已」

  愤怒。无法原谅。虽然恨着奥蒂斯和伽丁安,没能守护住同伴的自己却最为可悲。

  「这是何等凄惨。如果在王城内作为公主度过年月的话便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请忘记痛苦的过去吧。您是古拉迪斯的公主。子民们如果知晓了您的归还,会多么欢喜……我们会成为您的支柱,引导着您坐上王座。在下是宰相乌尔库・马林贝尔」

  乌尔库报上自己的姓名之后,其余的男人们也恍然大悟般报上了名号。好像是些什么伯爵,将军。记也懒得记。

  露比沃芙瞪着他们那想要给将要成为女王的少女留下好印象的谄媚嘴脸。那股威压让男人们沉默下去。

  「你说王座?是指台阶上那把气派的椅子?」

  宰相对问题做出了回答。

  「如您所说。很美丽对吧」

  「说的也是,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但是,我才不要坐在那种东西上面。屁股会腐烂的」

  扔下这几句话,粗鲁地哼了一声。乌尔库等人因为那粗野的用词而哑然无语,双目圆睁。——奥蒂斯抬高了音量。

  「看来,将陛下的归还知会于百姓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加冕仪式也还早吧。殿下,希望您能有身为王女的自觉。我们会安排优秀的教师,请从礼仪开始学起。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从今天开始请就在那里休息」

  接受了奥蒂斯指示的伽丁安,好像护卫一般碰了碰露比沃芙的肩。

  不是杰伊德。

  嫌恶感游走的瞬间,露比沃芙猛的转过身咬住了那只手。高亢尖锐的悲鸣声响起。虽然被咬的男人抬起了剩下的那只手,却被同伴们按住了。对公主出手的话便是死路一条。

  乌尔库和诸侯们惊恐地后退。甚至有人转过身子发抖不止。

  就在这期间,露比沃芙仍然咬着那只手。一直到大拇指的根部。皮肤裂开,血液滴落地板。其余的伽丁安从背后抱住露比沃芙,想要让她退后,但是露比沃芙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继续咬着男人的手。

  裂开一般的钝声响起。男人发出更大的悲鸣转过身。骨头被咬碎了。

  杰伊德将佩剑从鞘带中拔出,将鞘尾送入露比沃芙口中。男人的手终于得到解放,露比沃芙的嘴边显出凄惨的血色。

  被背后的男子们抱住的露比沃芙不停挣扎,瞪着奥蒂斯。就算发生了如此的事态,奥蒂斯仍然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吐向自己脚边混杂着血色的唾沫。

  「请不要这样,殿下!」

  束缚着的手被杰伊德按住。凑到露比沃芙耳边,他快速地说道。

  「这种程度的就先算了。已经准备了逃路」

  露比沃芙在心中笑了起来。果然。他想要背叛这个组织。

  不被周围发觉地点了点头,抬脚踢向杰伊德。虽然是突然的攻击,但是已经留情了所以应该不会很痛。如果他被怀疑协助自己逃亡的话以后的行动会受限,在这里还是应该表现出自己的放抗心。杰伊德也明白这一点。

  「放开我!怎么可能会有同伴被杀了还乖乖听从命令的盗贼!」

  适度地叫喊。但那句话是真正的心声。一定会报仇。为此也要最大限度地利用杰伊德。

  因为之前的暴乱和骚动,杰伊德以外的伽丁安都放弃了和露比沃芙的接触。亲眼看见自己同伴的手被无情地咬碎的光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只有罗贝尔走上前去,拿着杰伊德拔出的佩剑跟在一旁。在奥蒂斯的命令下,其他的两个伽丁安远远地围住他们。

  离开王座之间的时候,看见蹲在地上呻吟着的大拇指朝着奇怪的方向弯曲的男子周围的同伴正在为他施以魔导治疗。用惊恐的视线看着那副模样的某公爵嘀咕着什么。那句话,鲜明清楚地进入露比沃芙灵敏的双耳中。

  「真是可怕……野兽一般的少女」

  把这句话当成赞美之词,露比沃芙扬起染血的嘴角。

  ✟

  走在长长的回廊上,不知上下了多少级阶梯,终于到达了目标房间。

  摆放着以白色为基调的家具,是个给人明亮印象的房间。天花板很高,宽广到可以让数口之间舒适居住的程度。最深处的那张大床上方的附着华盖。

  埋在墙壁里的梳妆台的边缘饰着金色通透的雕刻,镜的反射和光一同散落地面,散满房间。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发出炫目的光芒。有一扇窗户,不过现在紧闭着,即便如此房间中仍然不可思议地明亮如昼。杰伊德表示这是因为吊灯上施了发光的魔法。床上的扶手描绘着小小的魔方阵,抚摸上去便会点点地明灭闪动。

  「那么,我们就此退下了」

  一边说着一边行礼,杰伊德和伽丁安们退出了房间。就这么束缚着手腕该怎么办,正想问的时候,和他们交替进入的三名女性一边行礼一边说着自己是负责照顾起居的女官。露比沃芙抬起脸的瞬间,三个人瞠目结舌。也是,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脸上都是血的少女的话,谁都会吓到。有点怪异的现象。

  「血、血!」

  和露比沃芙同年纪的年轻女官青着脸叫出了声。剩下的两人快快地开始了行动。

  「哎呀哎呀,这真是不得了。哪里受伤了?」

  一边用浸过水的布轻轻拭去血痕,一边很担心似地查看着露比沃芙的脸上有没有受伤的是有点胖的中年女官。她说自己名叫亚莉亚。

  「太好了,哪里都没有受伤。是鼻血吗?」

  有点奇怪的解释。但是一五一十地解释说明又太麻烦了所以保持沉默。亚莉亚继续说了下去。

  「请您放心,我们是站在公主殿下这边的。年长的女官们都仰慕着已经去世的王后陛下。听到公主殿下回来的消息,大家都喜极而泣。——千万不能听从宰相所说的。那个人把人民们当成家畜一般」

  亚莉亚摇着头这么说道。

  一边解开束缚着露比沃芙手腕的绳索,一边不停对亚莉亚所说的话颔首的是高个子女官艾露米娜。虽然乍看上去有着年轻的鹅蛋脸,但是垂下的眼角处刻着小鸟的足迹一般的皱纹。

  「公主殿下出生的那天在我看来就好像是昨天一般历历在目。这间房屋也是,十五年一直在等着公主殿下。——晚年得子,那么高兴得抱着公主的国王陛下居然会突然病倒……连王后陛下也随之逝去……筹划篡位的并不是柯尔克特大人。而是马林贝尔宰相阁下」

  艾露米娜咬着嘴唇低下视线。

  终于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年轻女官,正在铺床、整理礼服,时不时向露比沃芙这边投来窥视的目光。年纪比露比沃芙还小吧。栗色的卷发和小小的雀斑看起来很可爱,名叫恰丝的少女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开始组织自己的话。

  「那、那个。我、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王族的贵人,那个,听说国外陛下和王后陛下非常温柔慈祥,那个、那个……虽然可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我们年纪相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成为您谈天的伙伴……」

  脸上一片绯红,话也说的语无伦次,露比沃芙忍不住笑了出来。恰丝因为被笑而感到很害羞,用双手捂住脸颊低下了头。就连这个动作看起来也像发条人偶一般。

  「嗯、再多说一些可以作为情报的事吧。你们散发出了不错的气味,不是我的敌人」

  气味,这个奇妙的词让三人不由得感到一片呆然。恰丝慌忙地把鼻子凑到自己的手腕附近,试着闻了闻味道,理所当然的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啊,没什么深层的意思。话说回来,你们好像相当讨厌那个宰相呢,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挥动久被束缚后重获自由的双手,确认着身体状况,露比沃芙向她们问道。这三个人看上去实在很有趣。对于被男性所养育大的露比沃芙来说是个新鲜的光景。

  话题一个接一个飞跃,吵吵闹闹地展开内容的样子简直好像鱼儿咬住垂饵一般。露比沃芙和她们视线相交的时候虽然会附和几句,即便如此仍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喧闹不止。提高了赋税却降低了俸禄什么的,对年轻的女官动手动脚什么的,在不停说着小小的牢骚之后,亚莉亚突然降低了音量。好像是受到她的影响一般,艾露米娜和恰丝也向她靠近。

  「这不是能够高声谈论的事情来着,有传言说阁下正在准备着对托莱安发动侵略战争」

  艾露米娜和恰丝睁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彼此交换了视线。两个人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托莱安是与古拉迪斯的南面相接的国家。土地肥沃,农业发达——露比沃芙只了解到这种程度。毕竟就算不知道邻国的国情,作为盗贼也能生存下去。

  「请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说的,这也只是个传言而已。但是,这里最近正在向国内的男子征兵不是嘛。我们国家往昔虽然曾因为金矿的采掘而一时荣华至极,但是金矿也枯竭已久,所以好像想要得到能够开垦为肥沃两天的托莱安的黑土」

  用手扶住额头,露比沃芙开始思考。她所成长的那个矿山的确是金矿采掘的遗迹。但是,现在却一粒砂金也淘不出来。正因为人流从那里渐渐散去而成了废矿,盗贼团才会住在那里。

  再加上古拉迪斯的国土将近有一半都处于高山地带。只有很少的平地上种植着麦子,就算将高海拔的山地开垦为农耕地也无法长出作物,还听说过越过山脉的对面便是荒海。与此相对的,托莱安有很多平地,因为黑土十分适合耕作,所以对开始被衰退之影所覆盖的古拉迪斯来说,就算是发动侵略也想要得到土地。而且——

  「在来这里的途中,看见了很奇怪的事。农田里的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虽然也有女人还有孩子在帮忙,还是觉得很奇怪」

  年轻人因为征兵所以才不得不离开农田,这样的话就能接受了。还有农夫们那危险的视线,是因为儿子或者丈夫被拉去当兵的不满的表现吧。

  「嘛、这样的话传闻就是真的?……」

  艾露米娜青着脸低语。旁边的恰丝则是一副坐立不安无法冷静的样子看着露比沃芙。

  「会发展成战争吗?这、这种事已经够了!会死很多士兵的……!还想着如果殿下加冕的话国家就会渐渐好起来……夏缇娜大人,请务必守护古拉迪斯!请不要让人们死去!」

  亚莉亚和艾露米娜安抚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恰丝。但是却没有责备她。她们两个也在考虑着同样的事吧,察觉到这一点的露比沃芙叹了一口气。

  「麻烦了呐。说我是什么公主、殿下、接受加冕,我也没什么实感,应该说根本不想做那种事」

  吃惊地抬起头的恰丝的脸上漂过一股悲壮的感觉。先是发了一下呆,然后便皱着脸哭了起来。

  「这孩子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士兵。我的儿子也……」

  艾露米娜用着沉重的声音说道。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表示出来,却很明白的包含着对露比沃芙的责备。

  说实话,露比沃芙已经腻了。作为盗贼活下去,从今以后也是一直如此——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是同伴们却惨遭杀害,结果自己真的是公主,所以要为国家做些什么?不讲理也要有个限度。所以完全不想成为什么女王。但是——

  「不要弄错了呐。我又没说我什么都不做。同伴们被杀了还沉默无言的话,会让盗贼之名蒙羞的」

  听见这句话的三个人不禁睁大了双眼。恰丝停止了哭泣,将变红的双眼转向露比沃芙。

  「盗贼?是说夏缇娜大人?」

  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的确,这位被尊为公主的少女说起自己身为盗贼的经历的话,让人感到惊讶也是正常的。露比沃芙当然具备这种程度的判断力。但是,自己也不会感到自卑,并以此为豪。

  「没错。普通的少女被绑起来,脸上还沾着血,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个不是鼻血……」

  「不是不是。算我求你了别把布团往我鼻子里塞」

  亚莉亚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睁大了眼睛。好像在她看来,那是露比沃芙喷出的鼻血。

  「那么,为什么脸上都是血?公主殿下好像没受伤来着……」

  艾露米娜说着,三人的目光集中在露比沃芙身上。正面迎着她们的视线,露比沃芙满不在乎地说了出来。

  「因为被散发出讨厌气味的家伙碰到,所以咬碎了他的手骨」

  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刚才沉默无言的三个人开了口。

  「嘛、那还真是……了不起的牙齿和下颚……」

  亚莉亚绞尽词汇,总算是挤出了一句算是褒奖的话。

  「没什么了不起,因为是狼所养大的,这种程度也是理所当然的喽」

  「狼、吗……」

  艾露米娜的声音里仿佛气若游丝。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看着露比沃芙。只有恰丝很感兴趣地探出身子。好像刚才的哭泣没发生过一般,眼中闪着光芒。

  「这样的话,夏缇娜大人就是狼公主了呢。肯定很厉害吧」

  开来恰丝好像抱有着露比沃芙是故事的女英雄这样的幻想。但是,露比沃芙却不打算回应她的期待。把看不顺眼的那群家伙——乌尔库还有奥蒂斯什么的给狠狠击溃以后,国家要怎样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就当成说出来的话好像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并没有将之化为言语。与此相对不由得发出了苦笑。

  「那个夏缇娜的称呼,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叫了。我在这十五年间,一直都是露比沃芙。殿下也好公主也好,听起来总觉得有点不舒服。至少你们要用露比沃芙来称呼我」

  至少你们。

  这句话很有效。感觉对殿下来说自己是特别的,有着充分的效果。三个人的嘴边马上笑开了花。那是得意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称呼您为露比沃芙大人」

  艾露米娜和恰丝听到亚莉亚的话以后都点了点头。露比沃芙看到以后悄悄吐了一口气。还不知道被人用其他的名字来称呼会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这三个人也和杰伊德一样,以后会派上用场。当然,不会让她们死去。不然的话就和摩尔达的,布拉迪・方古的信念相违背了。就让她们作为情报的提供者吧。

  「那么,我们就先行退下了。上面有命令,必须将您的房间上锁,但是——」

  说着准备离开房间的亚莉亚,突然神情变得十分认真。剩下的两人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露比沃芙。压低声音,警戒着外面传进来的声音说道。

  「杰伊德大人今晚会来这里。请相信那位大人。肯定会成为殿下……不,露比沃芙大人的助力。那是因为——他是前宰相柯尔克特的儿子」

  露比沃芙不由得抬了抬眉毛。杰伊德的名字出现在了自己意料不到的地方,的确柯尔克特是将公主带出城堡的男人的名字。

  正在脑中思考这些的时候,女官们已经行礼过后早早离开了房间。得到了相当不错的情报。

  杰伊德和女官们已经可以算是自己的同谋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意图传达了多少,基础打的还算不错。

  这么想着,露比沃芙将背着的剑从鞘中拔出。把从小便熟识的搭档抱在胸前。

  用双手拿着,马上就察觉到了异变。剑柄和剑鞘处附着了奇怪的赤色印记。

  让人想起用来封住信口的蜡。在乘上马车之前,趁着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弄上的吗。

  用手去擦也擦不掉,用指甲去刮也是一样。难得的装饰不就被糟蹋了吗,不由得很生气。为了确认状况而将手搭在剑柄上的瞬间,胸口更是一震——拔不出来。

  不论用多大的力气,剑还是像和鞘溶接了一般纹丝不动。露比沃芙咬着牙盯住赤色印记。这的确是封緘。虽然露比沃芙不在这把剑旁边的话无论是谁也无法拿起来,但是现在却保持着无法使用的状态。敌人也并不愚蠢——这把剑已经只能棍棒或者杖来使用了。露比沃芙放弃了尝试,将剑重新背在背上。

  奥蒂斯等人将之称为……原来如此,的确是和王者所持的剑相应的名字。

  只有王族才能使用,这句话如果是真的,自己就毫无疑问是古拉迪斯的公主吧。虽然不愿承认。

  一边想着一边叹气,走向床边的窗户。

  和广大的房间形成对比,窗户很小。只有从肩到头的高度,横幅也只有双肘张开这么宽。对冬季漫长,大雪纷飞的古拉迪斯来说,建筑物是这样的构造也是理所当然的。室内的热气如果溜走的话就会冻僵。

  左右推开饰刻着唐菖蒲的浮雕的窗板——不由得撇了撇嘴唇。凿穿墙壁而成的窗户上下一共嵌着四张铁格子。门和墙都能看见微微的风化的痕迹。如女官所说,这里好像的确从十五年前就是为了公主而准备的。但是格子是用全新的铁所铸成。能看出来是最近才安装上的。

  认为自己被盗贼囚禁了什么的,完全是在说谎。一开始就预测到露比沃芙身为盗贼,才会采取了这样的措施。为了阻止自己逃走。

  不由得气上心头,无可奈何地咬住嘴唇。

  抓住格子向外眺望。视线所及的高山地带,鲜明地看见了影子的深浅。朝着那条棱线的对面,太阳渐渐西沉。地面好远。外壁上估计没有立足点,而且又有格子的阻碍,也只能看到这些了。

  用鼻子哼了一声,粗暴地关上窗板。总而言之,现在只能等待杰伊德的到来。首先要从那开始。他说过已经准备了逃路。这样的话,自己也要做好与之相应的准备。

  粗略地环视了一下房间,寻找着能派上用场的东西。点了点头,站在镜台前。

  大大的镜子上映出的身姿毫无疑问是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皱皱巴巴的上衣,宽大的裤子,编织而成的长筒皮靴。为了背剑而系在身上的革制的剑带,还有那把剑。不论怎么看也不像个公主。确认了这一点,稍稍放下了心。

  「我是盗贼。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不是公主,更不会成为什么女王」

  向着镜中的自己这么宣言道。只有一个目标。为同伴们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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