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阶 界线

  「所以,这一天终于到了!」

  九重擅自站上操场的讲台大放厥词。幸宏仰望她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他的阶梯社社员也都做出与他差不多的反应。

  「喂,那边的!你们看起来很没精神耶,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幸宏被九重点名,只好开口回答:「运动会。」

  没错,九月十八日星期日。今天就是「天栗浜高校」的运动会当天,据说实行委员与各队的领导者从昨晚就住在学校。此外,也有学生从早上四点就开始为运动会做准备,就连幸宏都是一大早六点就到校。虽然他已经忙了很久,但还是有不少杂事还没处理完。

  现在时间接近七点半。阶梯社在九重的火速召集令下,聚集在本部的帐棚前。九重似乎很想把凪原也找来,可是她因为要负责「电影研究同好会」的工作,所以今天几乎一整天都要忙于摄影。凪原从一早就为了准备器材等事而分身乏术,这让井筒露出颇为宽心的表情,可是九重却很不满。

  「没错!今天就是运动会,这次我们要为去年雪耻啊!」

  九重听到幸宏的回答之后,用力握紧双拳说道。刈谷叹了口气说:

  「你是在说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的事吧?我们今年能够顺利参赛吧。」

  幸宏等人一同看向刈谷,他也回看社员们。刈谷是一位五官端正、眼神锐利、隐约带有野性氛围的少年。他面色凝重地承受社员们的视线答道:

  「追根究底,去年的我们比现在还更不配称之为『社团』哩。当时我们社员只有三个人,她却跑去说要参加六人一队的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结果当然被实行委员会一脚踢开了啊。」

  「就是说啊!虽然去年因为委员会打压我们所以无法参赛,但是今年一定要雪耻啊!豪华奖品是我们的啦!」

  九重在讲台上大声叫道。一旁的实行委员虽然用很厌烦的眼神看着九重,可是倒还没有人开口吐槽她。

  「会有奖品吗?」

  幸宏初次耳闻这个消息,他向刈谷确认事情真相。刈谷点头肯定。

  「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和队伍的积分没有直接关系,取而代之的是会有奖品。」

  「我记得去年的奖品,是教世界史的馆山老师在波斯买的地毯吧。」

  三枝一边操作小型的终端机一边说道,九重举起手臂发难:

  「没错,没错!当时大家都说那张地毯一定是仿冒品,可是我在羽球社社办实际摸过之后,觉得它的触感非常柔顺,肯定是真材实料喔!所以我想今年的奖品一定也很棒!」

  「但是话说回来,馆山老师还真是大手笔啊,竟然肯捐赠地毯。」

  「据说实行委员会的人每年都会冲到别人家强制征收奖品哩。」

  「真的假的啊?」

  三枝的说明让井筒大感惊讶。

  「没有啦,这件事应该不是真的。我想实际上只要委员会肯去拜托师长,就应该会有人肯捐赠奖品吧。去年的奖品算是比较昂贵,可是以前的奖品也有出现过等身不倒翁玩具跟健身用哑铃组之类的东西。」

  「那我倒是满好奇那些奖品是谁捐出来的。」

  「其实我也这么想。」

  三枝笑道。

  「顺便告诉你们,听说本校的运动会每年都会接获『请不要在高校的运动会,做出会让学生养成唯利是图心态的举动』的申诉呢。」

  刈谷组起手臂说道,九重在讲台上跳着大叫:

  「这不重要啦,重点是我们要出赛就一定要赢啊──!为此我有准备秘密武器,你们拭目以待吧!」

  九重兴高采烈地说道,幸宏听到「秘密武器」四字后抬起头,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尽管他很想开口问个清楚,可是这时却传来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喂,九重同学!请你不要站在上面妨碍我们好吗?」

  一位高额头戴眼镜的少女站在情绪激昂的九重身后骂道。她身穿的体育服袖子上,用别针整齐地别着「执行部」的紫色臂章和「运动会实行委员」的橘色臂章。

  「你在这会妨碍我们做准备工作,闲杂人等请闪到一边去。」

  「唔吱──中村你又来捣乱了,我们绝对不会输给你们那队的啦!」

  「……我们同班,所属队伍当然也一样啊,你是白痴吗?」

  九重对眼前的天敌叫嚣,但是对方少女却淡然处之。

  少女的名字叫中村千鹤,是「天栗浜高校」的学生会执行部长,三年级。她非常仇视阶梯社,而且和九重誓不两立。

  「喂,请你快点下台好不好?我们还要装麦克风哩。」

  中村如同赶狗儿似地挥手示意九重离开讲台,可是这动作对情绪昂扬的九重却是反效果。她轻快地跳起充满挑衅意味的步伐,然后反覆作势击出刺拳,仿佛在说:「你能耐我何──」中村见状非常恼火,破口大骂:

  「你快给我下台啦!我要惩处你喔!」

  她愤怒地手指九重。但九重看准时机,「嘿」一声地猛力伸手抓住中村的双峰。

  「!?」

  一瞬间,中村吓得目瞪口呆。接着她的脸颊渐渐涨得通红大骂:

  「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乱来啊!!」

  中村的怒骂声足以让操场对面的学生听见。

  「任务达成,撤退──」

  九重率先拔腿就距;刈谷骂了句「呆瓜」之后,紧跟在九重后头;接着幸宏等人为了避免再被找麻烦,也慌忙逃走。他们一直跑到本部帐棚看不见的死角位置,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是在想什么啊。」

  刈谷立刻责难九重。九重注视右手,然后把自己的左手按上胸部,露出苦涩的神色,接着朝天崎看了一眼。

  「你给我适可而止。」

  刈谷预先察觉九重的意图,轻敲她的后头部并出言警告。天崎见状用手挡住自己的胸部,一旁的幸宏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来中村同学是看不太出身材的啊。」

  连三枝都对这件事发表意见,井筒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我们的重点是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吧?」

  刈谷转回话题。九重拍手称是,再度亢奋地举起手叫道:

  「拔河比赛结束之后就是预赛啦!大家要尽全力表现喔!」

  幸宏等人配合亢奋的九重一同大喊:「加油──!」然后各自回到所属的队伍。幸宏与九重同属红队。九重在移动中一直拍打着他的后背说:「我给你打气。」让他烦到受不了。刈谷与三枝还有天崎都是蓝队,只有井筒一个人是白队。井筒对此似乎颇感懊悔,他大概是很想和九重共属一队吧。

  这样说起来,美冬姊也是蓝队啊。

  阶梯式学生席设置在操场的四个角落。红队的座席在最靠近正门的西南方,接着蓝、黄、白三队的座席位置以顺时针排列下去。幸宏随性地把目光朝向蓝队的位置,却一眼就发现美冬,让他不禁紧张了起来。

  留着双马尾发型,头上绑着蓝色头巾的堂姊,手拿蓝色彩球站在女同学集团的中间。她是在做啦啦队的练习吗?

  「啊,神庭同学!我正在找你呢。」

  神庭在自己座位就坐的同时,三岛跑到他的身边。她是个把直顺的头发绑成马尾,身材苗条的少女。在幸宏旁边坐下后,她把脸凑过来问道:

  「我问你喔,这周的星期天你有空吗?」

  「咦?你、你要干嘛?」

  幸宏紧张地回答。三岛有点不耐烦的说:「就问你星期天有没有空嘛?」

  「呃,所以我问你到底是要干嘛啊?」

  「有空的话,我们去看电影吧。」

  「电、电营……」

  幸宏的发音有点不标准。三岛不理会受惊的幸宏,继续说道:

  「对啊,就我们跟凪凪,还有井筒同学四个人。藉这个机会推他们一把,让他们两个可以有进一步发展啊。」

  「…………」

  幸宏总算理解了状况。

  「凪凪也真是的,都已经改变造型了,却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这样只好由我们出马帮忙啦。啊,你放心,我已经用便宜价钱买到电影票了。只要我们用两对约会的形式出去,凪凪她的压力就会减轻,而且我们也方便从旁协助她。九重学姊也说会帮我,所以我想要把井筒同学约出来应该是很简单啦!那就麻烦你啰。」

  三岛「啪」一声轻拍幸宏的肩膀。如果幸宏出口回绝,恐怕会遭受九重制裁吧。幸宏一边这样想到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一边看向白队。

  加油啊,井筒,事态越来越恶化了。

  八点过后,全校学生先一度回到教室。待导师点完名与宣传过注意事项之后,才再度前往操场。

  接着,第五十六届天栗浜高等学校运动会就此揭幕。

  「好!今年的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要开始啦,今年总共有三十个队伍参加比赛。首先要进行的是上午的预赛,让我们尽全力表现吧!司低仪由我,广播社的明日之星,一年八班加藤博文来担任。然后我们请到现任学生会长游佐由宇一同学来负责解说比赛。请多多指教!」

  「啊,你好──请多指教──」

  上午的各项活动渐入佳境之刻,原本平和轻淡的播报声突然变得明朗快活。负责播报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的,是文播社的新面孔加藤博文。生趣盈然的揪报风格,让才一年级的他渐渐成为广播社的第一把交椅。坐在他身旁面露微笑的,则是三年级的游佐由宇一。

  「接下来就先发表今年的奖品吧!这次的奖品,可是由加藤博正校长自掏腰包购买的DVD放影机!」

  「YA!」学生们无意义地高声喝采。加藤校长戴着墨镜,在教职员用帐棚内苦笑。来参观运动会的家长与周边住民的人群中也传出笑声。

  「这绝对不是二手货喔!我这作儿子的敢跟各位打包票,机器是为了今天特地新买的!我妈妈在家火冒三丈哩!」

  「YAHOO!」学生们再度无意义地喝采,会场被笑声包围。靠近本部的蓝队做出人浪,沿着红队、白队、黄队绕了一圈。

  「那么,负责解说的游佐同学,请问你觉得今年哪一队最有胜算呢?」

  加藤制造话题游佐。

  「这个嘛,我先为各位简单说明一下这场比赛的进行方式。这场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是不分运动系社团和文艺系社团,同时也不分男女、共同举行的接力赛跑。」

  「一队六人,各自奔跑两百公尺,在总计一千两百公尺的距离内分出胜负,只有在预赛得到第一名的队伍才有资格参加决赛,而决赛由五队互相竞争。我想这场接力赛跑的个中乐趣,就在于各社团都要配合其社团活动内容来奔跑才行。」

  游佐与加藤简单扼要的说明比赛内容。

  「没错,只是单纯奔跑的话没有举办对抗赛的意义。为此我们学生会全力协助比赛,为每个社团提出各种『障碍物』。比方说足球社必须要一边盘球一边奔跑,而田径社则要边奔跑边跨过我们设置的障碍物才行。」

  「听说每年的『障碍物』难度都越来越高哩。」

  「反正越来越难的只有田径社而已。」

  「谁说的!」从学生席一致发出嘘声。

  「还有交棒时的规则,球技类的社团基本上都要用球来交棒。比方说网球社就必须一边用球拍弹球一边奔跑,交棒时不可用手,也不可让球掉落至地面。」

  「对于去年抱怨的棒球社和垒球社,我们今年改为让他们用绳子拖轮胎奔跑。还有橄榄球社因为没有办法向前投球,所以我们要求他们交棒时必须要让前一位跑者超越下一位跑者之后才能交棒。」

  「真是设想周到啊。这样一来裁判一定很辛苦,我怕他们会累垮哩。」

  「反正会累垮的是裁判,不是我。」

  「滚出去啦──!」游佐再度受到学生猛烈的嘘声,可是他和加藤都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么让我们注意比赛吧!首先是第一预赛。第一赛道是去年的冠军队伍,男子羽球社!他们在第一预赛就出现啦。」

  场内传来阵阵欢呼。幸宏坐在操场中央等候出场,并环顾四周。操场外侧拉起绳子禁止群众进入,四个角落则是设置了阶梯式学生席。然后学生席的中间位置与本部帐棚两侧都站满观众。大家似乎都感染到运动会的热烈气氛,非常兴奋。

  (感觉还真像是庙会祭典啊。)

  幸宏的身边有身穿柔道服、剑道服、体操用紧身衣,甚至女仆服的学生。黄色的阶梯社运动外套跟他们比起来,还算相当不起眼。附带一提,女子田径社的三岛与幸宏同样是担任第四棒跑者。幸宏在她身旁坐下,她小声地说:「我们都是最后一场预赛的队伍呢。」

  「啊啊──棒球社暴投──!硬式棒球飞到观众席去了,请小心──!」

  「因为这不算是全垒打,所以请把球还给我们──」

  「羽球社真是身手不凡啊!他们又使出每年惯例的背后交棒了。」

  「因为他们可以不看身后就直接接过羽球啊,真不简单。」

  「请问慈幼社手上抱的婴儿是真人吗?」

  「不,那是救援训练用的假娃娃。做得还颇逼真呢,听说约有五公斤重。」

  俨然化为变相障碍赛的接力赛跑,在众人的笑声与叫声中进行,最后终于到了幸宏等人阶梯社登场。

  「接下来是最后一场预赛,也就是第五预赛!这场比赛也是有不少有趣的队伍喔。而且这场比赛中还有特别队伍参赛!」

  幸宏在起跑点前方坐下。他前面是三枝,后面是刈谷。由于田径社专用运动场一圈是四百公尺,所以参赛选手被分在两边,幸宏是第四棒。第一棒是九重、第二棒是三枝、第三棒是天崎,幸宏负责跑第四棒,然后交棒给井筒。刈谷则负责最后一棒,即是第六棒跑者。

  「特别队伍就是依照惯例要出场的教师队。不知他们今年是怎么搞的,竟然所有人都做了角色扮演。尤其是教数学的神庭老师最不得了,她身上穿的是特攻服吗!?只有她看起来最有模有样哩。」

  幸宏听到加藤的播报后转过头,看到小夏单手持木刀走过来。她身上全黑且绣有黄金升龙的学生长衣迎风飘逸,气势镇压全场,从周围涌起了惊叹声。虽然她身边还有戴起相扑力士头(注:江户时代男子发型的一种)假发的君主,和身穿护士服的中年欧吉桑,可是他们尽是被喝倒采,完全没有得到声援。

  小夏朝幸宏走去,幸宏有股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她像混混般地蹲坐在假发君主后面看来是第四棒跑者。幸宏的预感成真,从背后冒出冷汗。

  「接着第三赛道是女子田径社!然后第四赛道是最近知名度急速上升,天栗浜最异常的队伍,阶梯社!」

  大会广播一一介绍参赛队伍。第一赛道是柔道社,第二赛道是男子游泳社。介绍到第三赛道的女子田径社时,她们很开心的跟大家挥手示意,三岛则看了幸宏一眼露出微笑。接着介绍到阶梯社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雷之女神加油啊──」的声援。

  「第五赛道是元祖角色扮演集团,SF研究同好会。今年他们穿女仆服参战!不过他们的参赛方式和教师队好像有点相似啊。」

  「反正相似的也只有角色扮演这点而已。」

  「去你的──!」学生再度吐槽游佐。

  「游佐同学,请问阶梯社的障碍物是什么呢?总不可能把阶梯搬过来让他们跑上跑下吧?」

  加藤对游佐问道。

  「嗯,我们简单准备了取物用的小梯子给他们。他们必须要先在小梯子来回奔跑十次才能起跑。」

  「原来如此。虽然不算有创意,但这方法可以很确实的拖延到他们的起跑时间啊。附带一提,他们的第一棒跑者身穿黄金鼠布偶装,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喔,那是九重同学自己说要穿,所以我们才帮她准备的,不过我想那件衣服穿起来应该很闷热吧。」

  「尽管现在是九月中旬,可是天气也还是很燥热啊。再说今天又是大晴天,她穿成这样应该很辛苦吧。」

  「我猜她应该后悔了。」

  幸宏边听广播边摇头。他也是到刚才才知道九重把黄金鼠装给穿起来了。黄金鼠装一身厚重的毛皮,光看就觉得热。可是因为她本人宣称不要紧,所以刈谷也不想多管。

  九重学姊还说那是秘密武器,我看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嘛……

  幸宏丧气地垂下头,这时坐在隔壁的三岛小声对他说道:

  「阿藤说DVD放影机要拿来当纪录大赛用的机器,所以叫我们一定要赢。神庭同学,我可不会输给你喔。」

  幸宏无奈地苦笑。加藤校长同时也是田径社的顾问,这可能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吧。

  「各就各位,预备──」

  发令员高举手枪站在本部,第一棒跑者全都作出起跑姿势。

  「砰」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起。六人,不,五人同时起跑,穿着黄金鼠装的九重留在原地上下小梯子。她的模样远观起来很可爱,但是本人一定是汗流浃背吧。

  「喔喔!果然是女子田径社一马当先啊。她们很流畅的跨过栅栏呢!紧追在后的是穿着女仆服的SF研。女孩子就算了,连男孩子都穿上女仆服实在是让人感到很恶心啊。」

  「而且他们还很认真的化妆哩。」

  「说实在的,我觉得他们的穿着根本就不会让人联想到SF啊,你觉得呢?」

  「我想他们SF一定是『非常不可思议』(注:原文スゴクフ不思議,读音SugokuFushigi,意指非常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之事)的简称吧。」

  如同加藤和游佐的播报所说,身穿女仆服装的男子手拿托盘,在女子田径社跑者的内侧跑道使劲奔驰。看起来的确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情景。

  「啊啊!位居第三的黄金鼠……更正,阶梯社的跑者开始超前啦。这只黄金鼠的速度好快啊──!想不到她个头那么娇小,却可以飞越栅栏!这是只会跑跨栏赛跑的黄金鼠啊!这情景在我们看起来觉得非常可爱,但是衣服内的选手恐怕已经是快累死了吧!」

  「话说回来,她没必要刻意去跳栅栏吧。啊,她超越女仆跑者了。」

  黄金鼠,不,九重顺位仅次于田径社跑者之后,她交棒给三枝,三枝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复小梯子。

  「九重学姊,你没事吧?」

  幸宏跑到晕头转向的黄金鼠身旁,拉开黄金鼠的头部后,看到九重汗如雨下,「哈……哈──」地猛喘息。她把无神的视线朝向幸宏,让幸宏有些惧怕。

  「哈──哈──」

  九重一边像是濒临断气似地拼命吸气,一边拼命地把右手伸往背后,还背朝幸宏步步近逼,幸宏不懂她的意思,只能抵住这厚重的布偶装,九重则面目狰狞的瞪向幸宏。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九重学姊。」

  「她要你帮她拉拉链。」

  刈谷走到幸宏身边,拉下黄金鼠装后背的拉链,接着黄金鼠装像果皮剥落似地滑落下来。九重当场坐倒下来抱怨:

  「热死了──是哪个笨蛋说要穿这种外衣跑步的啊──」

  「是你自己。」

  刈谷冷漠回应。九重满身是汗,被汗濡湿的运动服粘在她的肌肤上。刈谷把肩上的运动毛巾轻盖到九重头上让她擦汗,接着用手指对幸宏示意他差不多该上场了。幸宏转过头看,发现天崎已经在场上奔跑。

  「糟糕,我得快点准备。」

  幸宏急忙就起跑位置,三岛在他旁边的内侧跑道。目前领先的是女子田径社,第二是阶梯社,第三是教师队,第四则是目前正用过肩摔把体育老师斋藤摔向塌塌米的柔道社,其后是穿着女仆服的SF研究会在追赶他们,垫底的则是身穿泳裤和蛙鞋的男子游泳社,他们似乎没想到穿上蛙鞋会这么难跑步。

  天崎在稍远超前女子田径社跑者时交棒给幸宏。幸宏接棒后急忙在小梯上下来回。这时三岛已经奔出,站在一旁的夜叉,更正,是小夏也准备起跑。她打开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纸条,然后轻轻皱眉,接着朝蓝队的学生席冲去。

  小夏姊是要去借什么东西呢?

  教师队以借物赛跑的形式参赛。游佐配合各参赛师长,在纸上写好了他们的「应借物」。他一脸平常地宣称:「从比赛就可以知道他们平常和学生的关系好不好。」

  幸宏结束在小梯子的折返,开始奔驰。幸宏觉得三岛的奔跑速度平平,应该追赶得上,至少要把顺位保持在第二名才行。

  「?」

  幸宏突然感觉到一股吊诡的气势,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

  小夏就在他的正后方冲刺。

  「呜哇!」

  他不禁叫出声。小夏披头散发,挥舞木刀,一鼓脑儿地向前冲。幸宏脑中不知为何闪过「要是被追到就死定了」的念头,使他拼命挥动手臂向前狂奔,可是小夏却越来越向他逼近。她一边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一边追赶幸宏。幸宏觉得自己可以体会被肉食动物追赶的草食动物心情。

  阿娘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宏强忍泪水交棒给井筒,然后逃向田径专用运动场的内侧。

  「呼哈……哈……哈……」

  猛然回头一看,小夏就站在他面前。

  「呜哇!等一下等一下,请你等一下啊!」

  「……嗯。」

  幸宏慌张地伸出手制止,小夏见状站定不动,把背在肩上的美冬放下来。没错,她把美冬放下至地面。幸宏看到这一幕,惊讶的开口问:

  「美、美冬姊?」

  美冬原本很不高兴的怒瞪小夏,但是听到幸宏的声音之后,表情变得有点别扭。她看了幸宏一眼,接着走回学生席。

  「……小夏老师,为什么美冬姊会在这里啊?」

  小夏递出一张纸到幸宏面前,上面写着「妹妹」。

  ……这根本不叫借物吧。

  幸宏在心中对游佐吐槽。

  「神庭同学,你跑得真快,我彻底被你超越了啊。」

  三岛上前与幸宏攀谈,她对小夏低头行礼。但是幸宏听得一头雾水,所以三岛对他说明:「你们两人一起超越我了啊。」幸宏惊讶的回过头一看,刈谷正和女子田径社员并肩奔跑争夺冠军。

  「等一下──!泽田学姊是我们社团的短跑健将耶!给点面子好不好──!」

  三岛尖声惨叫。刈谷渐渐超前,第一个进入终点。

  「好耶!」

  幸宏不禁跳起来喝采。加藤大叫:「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们会输啊──!」

  三岛懊悔的抱头叫道。小夏盘起手臂,不明就里的点着头。

  「喔呵呵呵呵──看来我们决赛也是赢定啦,DVD放影机是我们的东西啦。」

  九重穿着黄金鼠装时的疲劳似乎早已经消失无踪。大家顺利突破预赛,暂时跟随兴奋的九重退场。进入决赛的队伍分别是男子羽球社、男子田径社、男子桌球社、慈幼社、还有阶梯社,这五队要在下午的活动中争夺优胜。姑且不论慈幼社,其他三队可是聚集全国水准学生的强队,幸宏不认为可以轻松获胜。

  之后各项竞技活动顺利进行,上午的运动会节目就此结束,幸宏也离席准备去吃午饭,吉田等人则开口邀他一起去吃午饭。双亲或是单亲假日要上班的情形,在现今社会都已经可说是稀松平常,也因此有不少学生的家长无法参加运动会。为此,学校餐厅就算是在运动会也照常营业。

  「我不用了,你们去吃就好。」

  幸宏一边注意周遭一边婉拒吉田,他不晓得希春什么时候会扑上来。

  「啊,我懂了,神庭要跟美女姊姊一起共进午餐嘛。」

  「原来如此,我真该打你一拳啊,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

  吉田等人消遣完幸宏前往餐厅,其实他们的双亲都有来参加运动会,可是吉田却用「我不想跟他们一起吃便当」这个理由跑去餐厅。在幸宏眼里看来,他们才真的是不知好歹。

  「小宏──!」

  急促的小跑步声从身后传来。幸宏算好时间扭开身子,让希春扑了个空。

  「看我一跳!」

  突然间,原本冲过头的希春又绕回头朝幸宏飞跳。幸宏想不到她身手如此敏捷,来不及做出反应。

  「抓到啦!这就是我爱的急速转身啊。」

  「你取那是什么怪名字啊?希春姊,不要抓着我啦。」

  当幸宏拼命想要拉开缠着自己不放的希春时,千秋也走了过来。她悠闲地笑着打招呼:「嗨──你们真是打得火热啊。」

  「千秋姊,不要只顾着笑,帮帮我好不好。」

  「我才不要做那么麻烦的事哩,你听我说,小夏姊已经帮我们占好位子了,快走找她吧,不然便当会先被她吃光喔。」

  「啊!」

  希春听到千秋说的话,突然叫出声。她使力拖着幸宏向前走说:

  「糟糕,动作太慢的话,便当会被小夏吃光的!那个便当是要给小宏吃的啊──」

  「就算是小夏姊,也不可能一个人吃完五层便当吧。」

  千秋悠哉悠哉地回答,幸宏在她的带领之下,前往堂姊们的所在位置。

  操场两侧还有不少空位,许多家族都在此铺了塑胶布,与家人一起共进千餐,小夏与美冬也在这之中。小夏如同等待被喂食的狗一般,坐在希春亲手制作的五层便当前,美冬也打直背脊正坐在旁。附带一提,小夏不知何时脱掉了学生长衣,穿上了跟学生一样的体育服。幸宏不知该对她做何评语,刻意视而不见。

  「哈啰──我把他们带来啦──」

  千秋脱掉鞋子,踏上塑胶垫。

  「小夏!你没有偷吃吧?」

  希春从小夏手中抢过五层便当,紧紧拥入怀中。

  「这些全部都是要给小宏吃的啦。」

  「那我们吃什么?」

  千秋喃喃说道。幸宏在空位坐下,他的位子正好就在美冬旁边。美冬转头看向幸宏。

  「…………」

  幸宏遭到美冬沉默的注视,紧张得全身汗如雨下。

  「啊,刚刚的比赛真是辛苦你了……现在蓝队是第一名吧?」

  他勉强展露笑容与美冬交谈,但是美冬只轻轻点头回应,随即别过头去,幸宏一番努力全部泡汤了。

  「来!你尽量吃吧,下午我也会帮你加油的。」

  希春把装满食物的盘子端给幸宏,她用筷子夹起食物打算喂幸宏吃,但是幸宏抵死不从,坐在她对面的小夏则趁这个机会,开始享用拳头般大的饭团。

  「风景真不错啊。要是校地位置再往山内更深入一点,枫叶可能会更漂亮吧?如果有带啤酒来就好啦。」

  千秋说出很像欧吉桑才会讲的话,接着看向幸宏问道:

  「话说回来,幸宏,你们社团是不是有个叫三枝的二年级啊?」

  她突然提起阶梯社学长的名字。

  「有啊,怎么了吗?」

  「嗯,这个嘛……他是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啊?他人很善良啊。总之电脑不离手,是个擅用头脑作战的人除了社团活动之外,他在考试时也会指导我念书方法呢。」

  「喔,这样子啊。」

  千秋的回应让人觉得话中有话。可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把话题转到别处。幸宏也忙着应付希春的粘人攻势,没有余暇追问千秋。

  幸宏吃过饭之后去上厕所,回来的途中在第一校舍的玄关旁看到刈谷。

  刈谷正与一位男同学交谈。男同学是一位身材修长而消瘦,发长及肩的少年。他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用手推了推眼镜。

  幸宏茫茫然地观望了一会儿,便看到两人道别,刈谷朝这边走过来。幸宏与他四目相会,自然地低下头行礼。

  「喔,是神庭啊。怎么啦?」

  「啊,没事。对不起,我刚刚看到你在跟别人说话。他是运动会实行委员会的人吗?」

  幸宏看着离开的少年问道,刈谷摇摇头回答:

  「不,那家伙叫木村,是电研会会长。」

  「电研会啊……他怎么会来找你呢?」

  「他来问我关于三枝的近况,以及他过得如何之类的。」

  「这样啊。」

  幸宏觉得很意外。一般来说,会长会对早就退会的会员这么在意吗?那个叫木村的学长,跟三枝那么要好?

  「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最近都没有去参加社团活动。」

  刈谷似乎突然想起这件事。

  「没关系啦,你是在帮忙准备运动会吗?」

  「对啊。」

  刈谷「呼」地吐了口气。与学生会长关系匪浅的他虽然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可是却会去帮忙学生会的工作。幸宏心里有数,刈谷在第二学期开学后,会经常不参加社团活动,也是因为这个关系。

  「对了,顺便问你一下。呃……我这样问可能很怪,不过,三枝最近看起来有没有比较不一样的地方?」

  「咦?不一样的地方……我想是没有。」

  幸宏吃了一惊,尽管刈谷最近经常缺席社团活动,但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针对三枝的近况发问。

  「是吗……看来还要过一阵子吧。也罢。」

  刈谷独自喃喃自语,然后举起手示意道别,离开现场。

  「…………」

  幸宏一边对刈谷行点头礼告别,一边感到相当不解,可是他并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因为耳熟的叫声又传到了他耳际。

  「啊!瓶盖你在这啊!我找你很久耶。我们刚刚决定要让你参加一个大活动哩!你要代表阶梯社全体参加喔!快点快点!」

  幸宏被跑过来的九重抓着衣袖拖走。他跟着九重跑到红队学生席后面,接着看到──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超乎他想像的情景在等着他。

  午后第一项活动是「应援团比赛」。

  所有队伍会各自表现出别出心栽的应援方式。由师长和贵宾校友担任评审评分。满分高达两百分,评分方式采绝对评价(注:绝对评价是指按内容标准所达到的结果,无师自通成绩评定),因此在此项竞技中所得的点数将会大幅影响总分。

  出场顺序是由目前总分最低的队伍开始,依序是白、黄、红、蓝。大会广播宣布午后活动开始之后,白队周围开始显得有些吵吵闹闹。

  「我记得白队是要表演演舞吧。」

  幸宏独自喃喃说道。他记得井筒曾经很骄傲的对他说:「我被选为演舞团队的队员了。」而且印象中井筒在社团活动的休息时间也不时会练习舞步。

  白队表演演舞「白虎之舞」,紧接着黄队使用时下的流行广告歌曲表演自创舞蹈。双方都是让留在学生席的学生上下举动绘有图案或文字的纸板,来衬托操场上的舞者。场上气氛越来越热烈,接下来终于轮到红队上队上场。大会广播介绍红队出场时──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树撼山般的一吼打断大会广播。音波让鸟儿们吓得一同飞起,森林中的动物们也纷纷为之觉醒。树木被震得左右摇荡,强风怒号着。

  「山、山在震动啊……」

  某人如此说道。

  「很棒啊!你们这些家伙的肌肉真是太棒啦!现在轮到我们登场啦!给我对所有的肌肉表达敬意,绽放你们鲜红的热情吧。来啊!猛烈地朝我来吧!用自己的肉体表现感动的男子汉们啊!追求真挚之美的男子汉们啊!现在正是你们爆发力量的时候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叫声不只是从红队的学生席传出,就连观众群中都有人发出战吼,接着好几个一身红色的猛男冲出。他们赤裸的上半身涂满了红色油漆,就连仅穿的一件泳裤也是完全呈现鲜红色,当然,他们的双腿也是漆成一片红。这群猛男从四面八方奔入操场,并且被运动会本部前方讲台的数位猛男抱起,搬运至操场中央。在猛男上方英勇摆出健美动作的是全身火红的光头猛男。他身上只着一件红色的泳裤,远远看来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全裸演出。

  「好啊啊啊!」

  猛男们齐聚在操场中央,围绕讲台组起圆阵,各自朝外侧摆出健美动作秀猛男展露隆起的上臂二头肌,亦有猛男把精力灌注在僧帽肌上。此外尚有猛男刻意强调胸部的厚实感,数次伸展手臂,藉以强调胸部的肌肉曲线。猛男们的大胸肌从沉睡中苏醒,三角肌亦随之沸腾;上臂三头肌传出阵阵热气,仿佛像疯狂诉说着自己才是主角一般,这些肌纤维的集合体合而为一指向顶点。猛男们高举手臂,他们的指尖指向太阳。看啊!我们的尺侧伸腕肌!那就是阿波罗的光芒啊!

  「呣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够力!你们这些家伙不够力啊!这种程度我无法满足!让我、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本事啊啊啊!」

  光头猛男在讲台上呐喊,他的肌肉充斥着怒意。红色的油漆只是衬托,我们要用灵魂把自己燃烧到血红。看啊!强韧的上臂二头肌;夸耀吧!上臂三头肌;我们要用自己的手去抓住明天的太阳!

  「神明降临、神明降临啊……」

  观众席四处有老人双手合十祭拜光头猛男。他们一边流着泪喃喃念着「是金刚降世」、「仁王降世啊」(注:两者皆是佛教的守护神)。

  「你们这些家伙!准备好啊!我们的肌肉都是真材实料!」

  「真材实料!」

  轻快的音乐随着光头猛男的叫喊声传出。以讲台为首,再延伸到周围,猛男们接二连三的开始夸耀自己的肉体。

  「好啊!广背肌非常有劲!」

  「肩膀也很孔武有力。」

  「好厉害。他的大胸肌笑的好灿烂,是很开朗的笑容啊!」

  「跃动、跃动啊!大腿四头肌,再使力的跃动啊!」

  「好棒好猛啊!真是太完美啦!」

  「他们的肤色也晒得恰到好处呢!」

  「使劲!再使劲啊!你们的肌肉线条好美啊!」

  「红色跟你们太匹配啦!这颜色是今天的幸运色啊!」

  难以置信的学生席和人群中竟然传出相当疯狂的声援。这些声音似乎带给了猛男们勇气,他们配合音乐,流畅地摆出各种健美动作。首先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正面双手二头肌,接着是正面背阔肌伸展,接续动作如行去流水一般。猛男们如同要激起上半身肌肉般地紧紧握拳,然而他们并非只有隆起肌肉那么简单,而是要把宛如用锐利雕刻刀刻画过的极度肌肉曲线展现给所有人鉴赏。没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的肌肉现在正耀眼地闪烁着光芒啊。

  「对!就是这样!我感受到了!我的腹直肌清楚的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了!再来啊!再使劲啊!让这个世界见识你们的力量!告诉它你们的存在啊!!」

  猛男们隆起的小山化为岩石,同时内在的灼热从毛细孔喷出……讲台上的光头猛男每摆出一次健美动作,肌肉的愉悦就呈放射状散出。使力啊!竭尽全力啊!你们的英勇姿势就是最强悍的力量!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这时,一位男子的声音震撼全场,全身晒成鲜明茶色的肌肉猛男傲然踏进操场内,顶着一头有菱有角平头的男子登场,让光头猛男也不禁惊讶。他在胸前互击双拳,爆发憎帽肌、三角肌、广背肌、前锯肌以及绝不可遗忘的大胸肌迎击平头猛男。这是他的自选动作,使出全身力量,至高无上的肌肉演舞。

  「你太猖狂啦!臭小子!」

  平头猛男高举双手,然后以怒涛之势把拳头击向腹横肌。肌肉的收缩声「啪滋」爆出,同时他的前锯肌如羽翼般振翅飞翔,做出正面背阔肌伸展的健美动作。他强而有力的程度就宛如一只巨鹫,绽放满面笑容,确信着自己的胜利。

  「好威猛啊!真的太威猛了,简直可说是这个世纪最威猛的健美动作啊!」

  从人群中传出不知是悲鸣还是吼叫的声音。光头猛男首次颤抖他的肌肉,从汗腺喷出小水珠般的汗水。

  「想不到我会跟你有再见面的一天。」

  「臭小子,让我看看你成长了多少吧!」

  「好吧。我要上啦,学长!」

  「来啊!尽管朝我的大胸肌撞过来吧!!」

  光头猛男的大腿肌四头肌非常愤怒,而大腿二头肌看似冷静,其实犀利无比。就连他的缝匠肌也鲜明地隆起,全身肌肉直到脚尖为止,绝无一点松懈。就是那里,半腱肌,跟半腊肌一起觉醒吧!

  「大家听好!我们快去援护社长啊!」

  「好,神轿部队突击!」

  周围的猛男们朝红队的座席位置振臂高挥。随着「喝呀呀呀!」的怒吼,一批上半身漆成通红的猛男们担着神轿冲进来。但是就如同要与他们抗衡似地,又有一批猛男从观众席奔出。他们所有人都把肉体晒得黝黑,用三角肌与强力的前臂肌群抵挡神轿的冲击,双方的体能都激发到最高潮。

  「呼哈哈哈哈哈哈!舞动吧、舞动吧,上臂二头肌!这瞬间就是你的人生精华啊!」

  「在发光!那腹直肌在发光啊!而且越来越耀眼了!」

  「好啊,这侧面胸大肌太棒了!全美都会为之震撼啊!」

  「我看得见世界!我的视野越来越辽阔了!再使劲提升你们的大圆肌啊!」

  「好棒的健美动作!他的竖脊肌笔直的朝天竖立啊!」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肌肉猛男们全身全灵的互相拼斗,让观众的声援越来越热烈。原本轻快的音乐也转为勇猛的和太鼓声,神轿在操场内疾驰,猛男们轮流扛起神轿摇晃旋转。不知不觉中,所有的观众都开始打拍子。

  等、等一下好不好……

  坐在神轿上的人就是幸宏。他被迫脱下衣服,全身涂满红漆,只着一条红色丁字裤。不惧狂风暴雨的猛男们将他连带神轿扛起,幸宏就这样在操场绕了一圈,然后神轿在红队的座席位置突然停下。

  一瞬间,所有猛男的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同时做出正面双手二头肌的健美动作。猛男们几近爆裂边缘的威猛肌肉,超越了无尽的词语,压倒一切。

  「红队必胜!」

  光头猛男呐喊。

  「愿荣光与天栗浜高校共存!」

  接着平头猛男手指苍天叫道。

  同时幸宏身穿的红色丁字裤正面前布随风飘落,猛男们大声喊出炽热的言语:

  「肌肉的祭曲没有输家!

  竭尽极限之人皆是赢家!」

  红队的应援表演在综合欢呼、呐喊、掌声、怒吼、茫然、恶心、混乱等等反应下结束。

  「……………………」

  之后蓝队似乎表演了应援用的啦啦队舞蹈,但是幸宏因为大受打击,对他们的表演全无印象。此外,评分结果是黄队第一,第二与第三是小有差距的白队和蓝队。红队因为有校外人士未经许可参与比赛等各种接近违规的事件发生,所以被宣告无法评分。

  「那么,决赛就让瓶盖穿黄金鼠装吧。」

  接着,下午的竞技活动也结束大半,到了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决赛之前,九重打算把黄金鼠装推给幸宏。那厚重的毛皮让人觉得非常燥热,所以幸宏立刻推回去。

  「我才不要哩。光看上午九重学姊的样子,就知道穿这种衣服去跑步稳死的啊!」

  幸宏二话不说拒绝,而且口气还带有几分怒意,看来他在刚刚受到的「创伤」还没有痊愈,而且这个创伤大概还会折磨他好几天吧。比赛结束后,他把身上能清洗的部分都做了一番清洗,冲掉不少红漆。可是还是有不少部位需要等到回家后才能彻底洗涤。而且不管再如何刷洗,幸宏总觉得他心中已经有了无法抹灭的「污点」。

  「你说什么!这是社长命令耶!」

  可是九重却鼓起腮帮子强迫幸宏,刈谷不耐烦地说道:

  「……说穿了你只是不想自己穿而已吧。」

  这时井筒激动地举手叫道:

  「我!我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喔喔!不愧是井筒,跟瓶盖果然不一样啊,你是勇者!」

  「那是当然啦!可以穿上社长穿过的衣服耶……喔喔喔,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请放心交给我吧!」

  看到满脸通红紧抱黄金鼠装的井筒,幸宏不禁觉得很悲哀。

  (啊啊,这里又多了一位因为九重学姊而受害的人……我觉得井筒一定没好下场啊……)

  此时听到大会广播传唤各队。大家到操场集合就起跑位置,幸宏转头问刈谷:

  「井筒真的不要紧吗?那衣服可是闷热到连九重学姊都后悔穿上耶。」

  「没办法,只能叫他靠毅力硬拼啦。」

  刈谷苦笑着回答,三枝在前头一脸平常的说道:

  「我们社上最适合『毅力』这句话的也就是他啦,别担心。人啊,只要心里想跑,就算有一只脚骨折,也还是可以继续跑下去。」

  「不,那样太乱来了吧……」

  幸宏笑着回答三枝的玩笑,可是三枝却正色回答:

  「是我就会继续跑。」

  三枝这句「毅力论」跟他予人印象相差甚远。

  裁判鸣枪,比赛开始。

  「好,我这次也要有效率的奔跑啦。」

  三枝在小梯子前简单做了一会儿柔软操。

  不愧是决赛,所有队伍都实力坚强。虽然幸宏等人表现良好,但还是只有得到第二名,优胜是从头领先到尾的男子田径社,第三名则是和阶梯社展开激斗的男子羽球社。阶梯社虽在途中冲到第二名,但是在轮到精神受创的幸宏,与身穿黄金鼠装,导致体能不佳的井筒奔跑时被超越。最后刈谷虽然扳回情势,但距离优胜还是差了一步。

  九重大声抱怨:「我不要──我不要当第二名啦──!不然至少也给第二名奖品啊──」但是她完全被无视,最后被刈谷和三枝架起带走。附带一提,井筒也是勾着幸宏的肩才勉强走出场外,可是他的表情却看起来十分满足,让幸宏有点反感。

  之后名项竞技活动顺利进行,今年的运动会宣告结束。

  结果从头到尾领先的蓝队获得了冠军,超越红队却还差临门一脚的黄队位居第二。第三是幸宏等人的红队,第四则是白队。

  「嗯──今年的运动会也很有趣呢。特别是应援团比赛,简直是杰作啊。」

  那样想的只有你而已……

  尽管DVD放影机被男子田径社拿走,而且队伍的排名也只有第三,但九重还是非常愉快。幸宏在九重身后怨恨的瞪着她,于心中念念有词:

  (我好想快点忘掉今天的事……)

  好想哭。

  「那我们庆功宴要到哪办呢──?明天是假日,我看去小泉家玩也不错呢──人家勇勇跟秋子(注:指韩国艺人裴勇俊与日本艺人和田秋子)也都说要多走到户外嘛──」

  即将面临日落时刻的操场,有不少学生聚集一团。除了早早回家和必须留下来善后的实行委员以外的学生,都还沉浸在「祭典」的气氛中,愉快地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幸宏也自然地和阶梯社众人聚在一起。虽然九重提议办个庆功宴,可是小夏接下来似乎要开教职员会议,刈谷也说还有事不能参加,他大概是要去做实行委员的工作,帮忙善后吧。本来善后工作应该是在明天的补假日进行,但是也有些工作似乎非得在今天内做完不可。

  「那我们至少拍张纪念照吧。」

  三枝知道大家马上就要离开之后,举起拍立得说道。

  「好啊!那就到我们队上的背景图那边拍吧。」

  九重手指红队的学生席。刈谷小声说:「得冠军的是我们队耶。」接着三枝进言:「我会帮所有人都拍一张合照,所以用各自队伍的背景图当背景照相吧。」很难得看到他说话会这么积极。

  「话说回来,你不用数位相机吗?怎么会这种时候了还在用拍立得?」

  幸宏一边移动,一边对三枝问道。九重拿出手机说:「可以用手机拍啊──」可是三枝却摇摇头回答:

  「用拍立得就可以当场把照片交给大家啊,而且还可以在照片上写字。」说完拿出一枝萤光笔,九重发出赞叹的声音。

  「我帮你在照片上涂鸦吧!我充满艺术造诣的涂鸦可不是盖的喔,我画遍了世界伟人哩。」

  「你把课本当什么啊?」

  刈谷开口吐槽,这句话让大家都笑了出来。

  接着阶梯社就和留在场上的学生一起召开摄影会。幸宏还被不知从哪出现的健美猛男包围强迫合照,此外还有不少学生拿着手机摄影。直到日落为止,操场还是有不少人。最后中村过来赶人,但还是费了半小时的功夫,所有学生才开始离校。题外话,其实中村也被拉去拍了几张照片。

  「那等会儿见啦──」

  「小遥,你要记得来喔。」

  见城遥向篮球社员挥手告别,转身离去。她快步前往操场找人,还有不少学生留在那儿。他正和同伴道别,准备走向校舍。见城的心中有苦涩的感觉。

  『这种大形活动的时候最适合告白了啦,你就大胆表态嘛。』

  大概在半个月前的开学典礼当天,见城打电话给千秋。见城除了向她致谢集训后也多次来指导练习之外,还向她请益自己毕业后的打算。同时,希望千秋可以倾听她关于恋爱的烦恼。

  『歹势啦──我这个人对恋爱一窃不通喔。』

  千秋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但这反而让见城觉得千秋是可以委以心腹的人。她告诉千秋,自己虽有暗恋的对象,却不知该如何向对方示好。结果千秋就突然叫她在运动会当天向对方告白,让她大受震惊,不小心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可是,或许也因此让她有所觉悟。她在这之后又跟千秋讨论多次,然后做出决定。

  说出一切吧。

  就在今天鼓起勇气告白吧。

  不需要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宅男」、「怪人」,但是他对自己却很温柔,而且还是自己的「恩人」啊。

  见城与千秋谈过之后,变成就算和他碰面,也无法冷静交谈。她会非常紧张,害怕过度矫情饰貌的自己,会使对方反感。

  今天我要坦率地说出来。

  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你。」

  见城再一次下定决心。当她往前走时,他正在离自己数步的地方,正要穿过「外圈」的铺装道路。见城想要叫住他,却又突然踌躇起来。虽然自己已经换好衣服,也拿好行李了,但是他还穿着运动服,必须要先回教室换衣服才行。现在叫住他的话,是不是会造成困扰呢?

  啊,不行,不能犹豫。

  如果一直给自己找藉口,机会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流失掉。

  「三枝同学。」

  三枝转过身子。这时夕阳已经西落,余晖默默地残留在山峰棱线上。他离街灯有点距离,昏暗中见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眼镜框有些许反光。

  「那、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喔,有事吗?」

  「嗯,我想……」

  即使这里很少人经过,但毕竟也还是校舍与操场间的必经之路,很有可能会被看到。见城察觉这点,不敢告白。她希望可以换个地点,到隐密的地方。

  「我赶时间。」

  可是,三枝的口气听起来很不耐烦。看来是没有办法顾及地点。见城深呼吸一口气,正视三枝说道:

  「那、那个……恭喜你们得到冠军!我们还是最后一名耶,真差。」

  见城先随便找了个话题攀谈。她假装出笑容,可是三枝的态度却全无改变,脸色似乎也毫无变化。

  「说完了吗?那我要走啰。」

  三枝转过身。见城慌忙叫道:

  「等一下!」

  三枝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见城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三枝同学,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稍嫌冰冷的晚风吹过。见城紧张得动弹不得,在不知不觉中握起双手祈祷。

  「见城。」

  三枝头也不回地说道。见城的心脏激动的跳了一下,向前踏出一步。这时──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别再来找我好吗?」

  冰冷的刀锋刺进她的胸口,见城无法反应过来,惶惶地看着三枝的背影、头发,以及他的肩膀曲线。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之物。那物品看起来非常单薄──好像是一张照片。他低头看着照片,喃喃说道:

  「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重复确认这件事。

  「你是说什么?是什么事结束了?」

  见城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尽力尝试走进三枝的心房。

  可是,她的心意还是无法传达给三枝。

  三枝轻轻地、微微转过身说道:

  「见城,可不可以请你以后别再自以为亲切的跑来跟我说话?我觉得你很碍眼。老实说,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种麻烦。」

  世界瞬间崩溃。

  她只能呆呆的看着三枝离去。

  见城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三枝的身影消失在校舍的队影为止。当他的身影从视界里消失后,见城双膝颤抖……

  蹲下来哭泣。

  她强忍着不出声,用手臂遮掩不断溢出的泪水,伤心地啜泣。

  小学六年级──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从明天开始就是黄金周假期,母亲的态度让我很不爽。虽然她是用发问的形式在跟我说话,但是只要我一回答她不满意的答案,她就会说:「你确定吗?要慎重考虑喔。」真是烦死人了。

  明天补习班就要开课了,但是我不去。母亲问我:「你打算去吗?」所以我回答:「我不去。」然后她又一如往常的问我:「你确定吗?」我回答:「确定。」因为我知道她话还没说完,所以当她问我:「那你放假期间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告诉她:「我要休息,适当的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但是我家的母亲当然没有那么干脆,她再说:「你应该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吧?」我就单纯回答:「当然。」说到这里,母亲已经似乎有点不高兴,她又接着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我同样回答她:「我要休息。」于是她说:「那你做个计划表,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渡过假期。」我答应之后就走回房间。当然,我是不会去做计划表的。

  同样的事情去年跟前年也发生过,但是我家母亲就是不懂得记取经验,我在去年跟前年也被她烦到受不了。前年在假期中途因为觉得太麻烦,所以最后干脆跑去补习。去年虽然作了计划表给她看,可是她就是不首肯。对母亲来说,发问不单纯只是发问而已。在直到我说出她想听的答案之前,她绝对不会跟我妥协。所以我认为跟她沟通根本就是白费力气,所有事情她都会无视我的意见擅自决定。

  同──五月七日(星期天)

  我可能要稍微对父亲重新评价。在黄金周假期中,因为我根本不听话,所以母亲很不高兴。父亲似乎顾虑到这件事,因此在原本宣称要工作的假期中带我去闹区,买了电脑给我,我刚刚把电脑组好了。虽然还有些申办网路的手续要处理,不过我已经从父亲的电脑拉了网路线过来,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母亲的心情还是很差,她现在八成在和父亲说我的不是,可是我懒得理她。我现在终于了解,为什么我经常会觉得无所适从,还有我为什么有时会莫名想发怒的理由。我已经不会再听母亲的话了,像她那种不尊重他人意见,我行我素的人,我要彻底无视。

  同──八月十三日(星期天)

  盂兰盆节期间果然是到处人山人海。或许趁这时刻意远离网路一段时间也不错吧,反正我也已经脱离了『Winnet』。那种有政治诉求的骇客团队跟我个性不合,我想要照我的做法来玩。

  母亲的亲戚好像在伦敦定居,后天要去探亲,我早就把行李准备好了。最近我对母亲先发制人,以免她啰嗦。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所以在昨天跟今天晚上就先把行李整理好,接着她今天还没开口叫我做旅行准备之前,我就把旅行包放在客厅沙发给她看。她虽然目瞪口呆,但是因为没有对我啰嗦,因此我想我做得是对的。毕竟我还需要靠父母抚养好一阵子,所以在这方面我也应该跟她妥协吧。

  话说回来,我该考虑一下参加ira邀请我加入的团队。据说那个团队内有人可以用超级电脑等级的配备(注:超越目前一般电脑等级配备的划时代电脑),一次跑十个演算程式,应该可以让我学到不少。

  同──十月八日(星期天)

  干下社会上那起入侵MMORPG事件的人好像是BOO。主办单位虽然宣称要立刻抓到犯人,但是BOO还是很正常的寄电子邮件给我,看来他没事。的确,我也觉得他做得太过分了。我也曾经入侵主机非法收集游戏中的珍贵道具,但是那跟BOO擅自修改系统资料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幸好我跑得快。我决定今后再也不跟他们联系。

  ira跟我说他新组了一套网路窃听工具。我觉得他寻找系统漏洞的本事真的是高人一等,而且判断通讯协定的速度又快。他那「网路的事网路解决」的态度很不错,和gon的社交主义截然不同,果然从骇客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个人的品味差异。

  最近经常听到有人藉由搜寻引挚进行入侵,难道那样做就可以介入root权限吗?我也有点想跟着试试。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盗取他人的IP当代理伺服器使用,也可以轻易得知别人的卡号,要盗取人头资料也会方便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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