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五阶 开始行动的人们

  放学后的第一校舍二楼。在掛上小会议室名牌的室內,御神乐聆听著教务主任发牢骚。

  「……因此还被理事会的人责罵,我简直痛不欲生啊。更糟的是来为请產假的老师代课的数学女老师是个怪人,我真不该知怎麼說她。她那模樣该算是太妹吧?」

  教务主任马不停蹄的說了将近一个小时,其中八成的內容都是埋怨与责怪。御神乐只不过是询问他在休学的一年来校內情況如何,这位中年男子就开始不停的陈述自己的郁闷,丝毫未提及有营养的话题。

  「这樣还不如请人写报告书啊。」

  坐在隔壁,同为伙伴的女同学說道。御神乐偷偷对她露出微笑——

  「帮我再煮杯咖啡。」

  低声呢喃。她点头回应,对站在牆边的一位同学下达命令。其他少女们大概是对主任的牢骚感到厌烦,变得毫无紧张感可言。她们急忙收走御神乐的杯子,离开室內。

  「真是不知羞恥啊!前阵子我去看过山上的校庆,他们办得非常好。每个节目都很精致,时间拿捏準确,流程毫无错误,整体井然有序啊,那种才是真正的校庆嘛。相较之下,我们的校庆只不过是在大吵大鬧而已。」

  教务主任提及目前的校庆。御神乐虽然沒有参加,可是已经听周遭同学說过详情,也看过作为资料的纪錄片。尽管她早就根本沒有必要听教务主任意见的必要,但因为对方說得兴起,所以她认为现在不是插话的时候。她看著教务主任的脸,脸上露出微笑,心裡想著其他事。

  校庆让她联想起一个人——神庭幸宏。属於奇妙社团「阶梯社」社员的同班同学,御神乐与他的邂逅就是在山上的校庆当天。她想起这件事,差点笑出声。

  「……嗯?我刚刚說的话有那麼有趣吗?」

  教务主任不可思议的对御神乐问道。糟糕,看来不小心露出笑容了。当御神乐在內心构思借口时,少女们打开小会议室的门,端上刚沖好的咖啡。

  来得正好。

  御神乐在內心偷笑,一边请主任享用咖啡,一边开始主导话题。教务主任喝起咖啡,坦率的听御神乐說话。周围的女同学见状松了一口气,调整坐姿注意聆听。大概是因为总算可以谈工事,所以情绪开始紧繃吧。

  「教务主任所說的话,让我受益良多。的确,我们的学生会活动有许多欠缺改进的地方,尤其是有太多资源被浪费了。审查社团预算的机能处於荒废状态,运动会和校庆的统筹也因为全面交给学生自治,所以出了不少问题。这该怪罪於指导老师吗?」

  「沒错。御神乐同学,妳說得很好啊!学生会的指导老师缺乏干劲,凡事都交给遊佐包办。可是那个叫遊佐的,个性玩世不恭,同樣缺乏干劲,根本沒有打算领导学生,是个很差劲的学生会长啊!还有执行部也一樣,那裡的指导老师烂透了!老是平白无故大呼小叫,甚至还摆出比我这个教务主任更大的架子,简直目中无人!上次的事也是,他的意见竟然比我的意见还要受到支持,学年主任也不过就是一介教师啊。相较之下,我可是不辞劳苦日夜在为这所学校努力耶,真是给我找麻烦。」

  所谓的愤气填膺大概就是这麼一回事吧。御神乐只不过煽动了一句话,教务主任就口沫橫飞的不断抱怨。御神乐充耳不闻,抓準教务主任換气的瞬间,开口說道:

  「我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限制学生会的活动,再这樣下去他们会影响学校的营运。等我当上学生会长,就会缩減学生自治的权限,到时还请教务主任斡旋各方教师。」

  「啊,这当然。我对现況真的很不满,这所学校腐坏了啊!校长好吃懒做,最近还开始园藝。他又不是退休的老人,我看了都觉得丟脸……理事会那边我有打点好一切。校长說穿了也只是僱用员工,到时候說不定会指名我代理他。而且这次的理事长选举,那位叫川上的老爷爷……喔,御神乐同学不认识他吧?总之,理事会有个名存实亡的老爷爷,到时我们会请他下台,让富永先生……妳应该沒听过,不过他是位很优秀的人,本来是文部科学省的官员……」

  御神乐以为教务主任发难是要說些有意义的话,想不到只是在強调自己含辛茹苦斡旋各方罢了。「您真是辛苦了。」她维持笑容,故作感动答道。教务主任心满意足的靠上椅背,继续說下去:

  「总之,这次的选举很重要。目前沒有其他人参选学生会长,所以应该沒问题,妳一定会当选的。」

  教务主任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御神乐喝了一口咖啡,将咖啡杯放回盘子,刻意弄出声音。教务主任听到清脆的声响,看向御神乐。她抓住机会问道:

  「真的沒有任何问题吗?」

  御神乐打算再次确认最关心的问题。她确定教务主任注视此处之后,故意调整坐姿,教务主任也随著她端坐。

  「去年我输给了遊佐同学,我想原因是因为当时的我太过青涩。可是,遊佐同学的计策非常巧妙。他的手腕非凡,将学生漠不关心的干部选举化为一场娛乐活动。以往的候选人都只是一成不变的拉票,可是他卻破例使用新手法,利用午间的校內广播,播放候选人的演讲和对谈,或是连续高呼选举口号。原本兴趣缺缺的学生,在听过投票目前一天的最终演讲之后,有了相当大的回响。他成功的将选举化为一出精致的戏剧,我就是败在这裡。」

  御神乐不自觉咬紧牙根,当时的屈辱至今难忘。

  「遊佐同学这次不会参选,但是他的继承人很可能出现。教务主任,您內心有无这樣的人选呢?比方說需要尽早对应的人之类。」

  「……唔、唔~嗯,让我想想看。」

  教务主任双手又於胸前,开始思索。御神乐今天最想要的就是这个情报,她为此请教务主任說明休学时的校內情況,以及询问学生会的现状。如果教务主任在此哑口无言,那今天的会议可說是白忙一场。

  「……我想应该沒有啊。」

  「真的吗?真的沒有?请您再认真想一想,这很重要。」

  「好、好的……」

  教务主任坐立难安,软弱无力的答道。御神乐內心感到非常失望,这个人平常根本沒有在注意学生。尽管现在做出思考的模樣,其实什麼也沒有想。不,如果他有思考,恐怕只是在想该如何摆脫这个局面吧。

  「……我明白——」

  当御神乐決定放棄,打算离席的时候,从周围的女同学之中传来小声的說话声:

  「阶梯社呢?」

  教务主任宛如当头棒喝,再度连珠砲般的說道:

  「啊,阶梯社!我差点忘了他们!他们应该不会成为特別的阻碍,可是跟遊佐同学的感情好像不错啊,毕竟刈谷也在那个社团嘛。啊,这樣一說,或许天崎同学有危险性呢。因为她是三女神之一,很受学生欢迎,又是大企业的千金小姐,一旦参选可能会拿下高票。看来她是意想不到的敌人啊。」

  教务主任独自点头称是,御神乐无言以对,看来是无法再从教务主任身上问出任何端倪。況且她早就注意过天崎了,因为她可是三女神之一。

  可是御神乐敢肯定她不会参选,因为她现在将注意力放在別的事上。

  「那麼,时间也已经七点了,我就此告辞。」

  御神乐起身說道,牆壁上的时针刚走过晚上七点。教务主任急忙站起,丟下「选举要加油喔」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周围的女同学们也开始收拾行囊。

  「这场会议沒有什麼意义啊。」

  其中一人抱怨道,御神乐也表示赞同。

  「不过,只要靜靜听他抱怨,就可以让他成为我们的伙伴啊,这樣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而且,重要的是教务主任和理事会有所联系。不管是大津老师还是校长,都不可能违抗理事会。总之,校方的问题交给教务主任即可,再来只要专心面对选举。我们要包办今年学生会的所有干部职位,虽然不清楚执行部长和监察委员长会鹿死谁手,不过其他干部的选举应该稳操胜算才是。」

  御神乐斩钉截铁的說道,周围的少女活力十足的回答:「好的!」

  「对了,阶梯社的事妳打算怎麼处理?要不要调查看看?」

  一位三年级生的女同学对御神乐问道。「嗯。」御神乐应声,不禁露出笑容。

  「怎麼了?」

  「沒事啦。」御神乐看到少女不解的神情,挥手澄清道。

  「我只是想到同班同学。」

  「喔,妳是說神庭同学吧?他也是阶梯社啊。」

  「这樣說起来,绫女同学,妳好像对他特別好啊?他是妳喜欢的类型吗?」

  二年级生的女同学问道,周围瞬间响起尖銳的叫声。

  「啊啊,妳說他吗?嗯,他大概算是让我很在意的人吧。」

  由於御神乐沒有否认,所以少女们越来越兴奋。御神乐环顾她们,然后坐上会议桌,若无其事的說道:

  「因为他很像小狗啊。」

  「…………狗?」

  原本喧鬧不停的少女们变为一脸疑惑。御神乐轻轻将头发往上撩,再度微笑說道:

  「嗯,他很像狗,是条对主人忠诚听话的狗。他全身上下散发出『请支配我』的气息,让我忍不住会疼爱他呢。我跟他初次碰面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況非常衰弱,所以不禁轻抚他的头。狗在衰弱时受到溫柔对待,就很容易对饲主搖尾乞怜。狗是很好的动物喔,牠永远不会背叛饲主,还会主动帮饲主的忙呢。因为我觉得神庭同学也会帮我忙,所以待他很溫柔啊,我想再不久他就会臣服於我了吧。」

  周围的少女用敬畏的眼神看著欣然自喜的御神乐。其中一人还低声說道:「妳好恐怖……」

  「阶梯社嘛……嗯,我会向神庭同学问看看情报。反正他们会是我当上学生会长之后第一个消失的社团,所以不如现在就先让神庭同学对阶梯社移情別恋吧。」

  御神乐高兴的說道。接著拍手转換心情,告诉大家:

  「那麼,我们今天就此解散吧。大家不赶快回家的话,家人会担心喔。」

  「好——」御神乐听到眾人坦率的答好,满意的点了点头。

  幸宏根本睡不著。

  他在黑暗中睜开眼注视天花板,跟著伸手拿取鬧钟确认时间。已经快要两点了,一片寂靜的空间反而更让他提振精神。

  『神庭幸宏同学,我希望你参选学生会长。』

  遊佐的声音在脑海不断盘旋。尽管幸宏一直想舍棄遗忘,可是声音就是不断复甦。別开玩笑了,为什麼我非得参选不可呢。

  遊佐說的话根本是一派胡言。他說幸宏有特別的力量,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发生足以让他如此误解的事实,那也不过就是偶然罢了。事情发生的原因一定不是幸宏,而是有其他的主因。

  而且自己不可能胜过御神乐同学。她很优異,像她那樣的人才适合当学生会长。我参选不但是自不量力,还只会沦落为笑柄。我不想这樣,这种事一点意义也沒有。

  幸宏在被窝裡翻来覆去,觉得喉咙有点渴,於是起身下床想找点东西喝。走出房间一看,楼下依然灯火通明,玄关的灯也亮著,說不定还有人沒睡。他走下阶梯,窥视客厅,虽然这裡的灯也亮著,可是空无一人。

  客厅的餐桌上留有一人份的晚餐,上面包著保鲜膜,看来是希春的份。她最近常加班,幸宏都沒什麼机会跟她說话;甚至她就算回到家了,也经常在用手机谈工作。她的谈话中三番两次出现收购之类的关键字,难道是希春上班的公司要被其他公司併购吗?这樣一說,前几天伯父似乎有打电话回来說要回国,可是到底几时才会回来呢?

  幸宏一边茫茫然思考,一边打开冰箱,从裡面取出麦茶一口气喝光。接著将杯子放入流理台后,打算回房间而移动到客厅。这时,玄关传来旋转钥匙的「喀喳喀喳」声。幸宏转往玄关过去,就在他抵达的时候,大门也同时开啟。

  「我回来了——」

  希春精疲力尽的說道。

  「欢迎回来。」

  幸宏出声打了招呼。希春有些讶異地露出微笑——

  「小宏,不可以熬夜喔,睡眠不足是肌肤的大敌啊。」

  还說出诡異的话语。接著脫下鞋子,搖搖晃晃的走入客厅,幸宏也跟在她身后。进入客厅的希春趴倒在沙发上无力地呻吟。

  「……妳不要紧吧?」

  尽管幸宏发问,希春还是继续呻吟,她看起来心身俱疲。

  「睡在那裡会感冒喔。」

  幸宏才刚說完,希春就慵懒地举起手臂叫他过来,似乎是要他带自己回房间。幸宏迟疑了一会儿,不过还是先抓住希春的手臂扶她起身。他一边使力搀扶紧紧倚在自己身上的堂姊,一边走回玄关,让她走上阶梯。不知是化妆品还是香水的甜美气味莫名地刺激幸宏的嗅觉,而透过套装传来的柔软触感与往常也有所不同,带著成熟女性的魅力。幸宏嘱咐自己保持平常心,一步步走上阶梯。

  「喔。」

  就在走到二楼的时候,千秋也刚好从房间出现。她一边叹著气說:「希春姊累得不成人形啊。」一边协助幸宏搀扶希春。两人好不容易将希春移回房间后,幸宏就快快闪人了。千秋则是看著希春在床上翻身入眠后才关上门离去。

  唉……

  幸宏的身体很疲倦,精神卻越来越好。他再度回到被窝,不明就理的开始自言自语。

  希春姊最近这麼忙,不要紧吧……尽管幸宏有事想商量,可是现在不太方便。在暂停参加社团的这个当口,要跟小夏姊說话也有些尴尬。千秋姊又好像不会认真听,至於美冬姊……

  幸宏突然想起便当的事。上星期六的那个便当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虽然当时有答谢,可是美冬的态度太过冷淡,使他乱了阵腳。最近美冬经常替代希春料理晚餐,所以或许只是顺手多做一个便当吧。这樣一想,其实便当一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可是幸宏就是很在意。因为这件事,他现在也不方便和美冬說话。

  ……啊——搞什麼啊,为什麼这麼多事情会全部一湧而上呢。麻烦偏偏就是在心烦的时候增加,周遭的人又不像可以商量,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幸宏想起御神乐。如果是她,这时候会說什麼呢?社团的事就罢了,选举的事因为她也是当事人,所以大概很难发表意见吧。不过,她一定会很认真听吧。

  嗯……一定是这樣吧……

  她也說过,跟人倾诉心事可以让心情轻松不少。

  跟她谈谈吧。虽然遊佐学长好像不喜欢她,可是关於创造「场合」之类的事,御神乐同学应该办得到。如果是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构想,同时也是甜美的诱惑。自己可以从此摆脫麻烦事,一切诸凡顺遂。幸宏接受自己的提案……

  同时卻又強烈的拒絕。

  ……这麼做不对,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错的。

  那是毫无根据,完全纯粹的直觉。可是,正因为如此,幸宏才确信不疑。

  ……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错的,一定不对。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对劲?

  幸宏突然想起御神乐表明参选时的事。当时自己沒有靠近她。不,或许是刻意不想靠近她吧?

  疑问在心中油然而生。原本御神乐完美无缺的形象,开始掺杂一丝浑浊。幸宏顿时感觉厌恶,皱起眉头。

  白色的天花板穿透黑暗,显眼地悬在上方。

  看来短时间內还睡不著吧。

  星期六。由於中村久违地前来干扰,所以社团活动提早结束。刈谷在收拾行囊时,三枝对他问道:

  「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喔,有事吗?」

  「我有比较私人的事想說,所以不要在学校比较好。」

  三枝压低声量說道。刈谷立时环顾四周,发现九重似乎豎起耳朵打算窃听。

  「是吗,那麼——」

  「在健吾家集合啦!」

  刈谷还来不及回答,九重就插进他们两人之间,挥动手臂叫道。

  「就这樣決定—啦!我认为你们瞒著社长偷偷展开秘密对谈是不对——的,请先得到社长允许再交~~谈!」

  「……那个,社长,我跟刈谷学长真的沒有交恶啦。」

  「我们要谈的不是那种事。对吧,三枝?」

  三枝和刈谷苦笑著回答九重。因为这阵子起了不少风波,所以她变得颇敏感。九重鼓起腮帮子逼问:

  「那你们到底是要谈什麼啊?」

  三枝干脆的认输,坦率回答:

  「是关於山上的事。我前阵子也有提过吧?在那之后,我查到了一些奇怪的情报,想說随便說出来可能不太好,所以打算只先告诉刈谷学长……」

  三枝說到一半,察觉自己的失误。九重的目光逐渐化为三角形,愤怒的說道:

  「可恶啊——!小三三竟然选择无视我这个社长,只跟健吾商量事情。我絕不允许!快把事情告诉我,不然就干脆告诉所有人好了!顺便给我把瓶盖找回来!」

  「最后一点我无能为力。」

  三枝放棄抵抗,但仍然不忘吐槽。

  「那就到我家吧。社长也一起来,这樣妳就满意了吧?小泉跟井筒要来吗?」

  刈谷做出结论。天崎与井筒被问道,纷纷搖头回答:

  「我等一下要去別的地方。」

  「我也有点事……」

  「我了解了,那麼就我们三人……神庭老师也要来吗?」

  刈谷询问不知何时靠近背后的小夏,被问到的她立刻高举白板。

  「很可惜!我有事要处理。」白板上如此写著。

  「……那就请不要故意走过来強调自己的存在啊。」刈谷在內心吐槽,一边宣告解散。

  井筒在大家离去之后,穿著运动服,手提行囊向前迈步,试图寻找人煙稀少的场所。最后,他決定在新校舍研究大楼落腳。

  「接下来——」

  井筒打开跟书包一起带来的手提包,从中取出三角锥,随意将其摆放在阶梯上,彼此间隔一定的距离。

  「好。」

  他将三角锥摆放至四楼之后,下至一楼开始暖身运动。为了要遗忘三角锥的摆放位置,他尽可能在远离阶梯的地方暖身。

  然后他移动到阶梯前,抬头仰望。红色三角锥反射日光,看起来闪闪发亮。井筒弯下腰,摆出起跑姿势。

  「各就各位,预备——」

  吸一口气。

  「开始!」

  井筒一口气奔上阶梯。他看到三角锥便立时做出反应,施展月光微步。这是井筒的必杀技,可回避任何障碍物,不断向前奔驰。

  「呼。」

  触擊四楼的牆壁,转身折返,冲下阶梯。上行阶梯时不以为意的三角锥,在下行阶梯时必须慎重应对。如果飞跳时不多加注意三角锥的位置,就会在落点与其相撞,造成麻烦。

  「咻。」

  井筒迅速施展銳角过弯,行云流水般的銳角过弯动作也是井筒的看家本领。「月光微步」井筒研在过弯上的角度比任何人尖銳,应对也比任何人都灵敏。他充分表现出「月光微步」的威力所在。

  「抵达终点。」

  井筒奔至一楼,触擊牆壁說道。他沒有计测秒数,因为现在是要练习双腿的动作,所以他刻意不测时。另一个理由是,只有一个人要测时很麻烦。

  「呼……呼……」

  井筒调整呼吸,看来今天还可以再跑几次。

  「呼……」

  他靠著牆壁休息一会儿,待呼吸调整完毕,又立刻就起跑位置。

  「开始!」

  井筒奔上阶梯,然后再度冲下楼。奔跑数次之后,便改变了三角锥的摆放位置,然后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等到双腿开始站不稳,就进行比较长时间的休息,顺便一点一点地饮用特地带过来的一公升瓶装运动饮料。社长說过,补充水分要少量多次比较有益。

  「…………」

  井筒莫名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於是仰望阶梯。他发觉有樣物品靜止不动的从楼梯间俯瞰此处,那是手提式摄影机的镜头。正在摄影的本人大概是躲在扶手的角落吧。

  「凪原,妳在干嘛啊?」

  「哇。」

  摄影机随著井筒的說话声收起,一位戴眼镜的少女畏畏缩缩探出头,她是井筒的同班同学凪原千绘。

  「……你、你好。」

  真是不合时宜的问候语。井筒虽然如此心想,不过还是跟著回答:「妳好啊。」由於凪原沒有走近,所以井筒也沒有刻意招呼她。老实說,有这樣一段距离比较能让他保持冷靜,他到现在还是不懂该怎麼对待凪原才好。

  「……那个——」

  凪原在楼梯间战战兢兢的问道。井筒一边应声一边心想,尽管四下一片寂靜,不过这麼远就能夠听到她的說话声,也可算是有相当的进步吧。过了一会儿,凪原再度开口问道:

  「你为什麼一个人在跑步呢?」

  「……其实今天的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我是在自己练习。」

  井筒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說出最简单明确的答案。不过,凪原想问的似乎不是这件事。

  「不,那个,我知道你在练习……我想问的是……对、对不起。」

  凪原用细弱的声音喃喃說道,最后独自道歉起来。井筒拿毛巾拭去头上汗水,回答凪原大概想知道的答案。

  「神庭他啊,說要暂时退出社团活动。」

  「……嗯。」

  凪原在楼梯间屈膝跪坐,看起来相当诡異。

  「我啊,前阵子得到了別称,叫做『月光微步』。嗯,姑且不论名字适当与否,我得到別称时相当高兴,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得到別称后,我以为自己突然变強了,变得很想对人夸耀实力,还有我的必杀技等等。」

  井筒一边說,一边感觉烦躁,握拳轻敲地板。

  「可是,能夠让我夸耀实力的对象也只有神庭一个人而已啊,偏偏我忘了这回事。仔细一想,其实他还沒有別称啊。虽然社长有为他取绰号,但是那只是外号,算不上別称。我彻底忘了这件事。」

  「……嗯。」

  「其实我有感觉到神庭的状況不对劲。可是因为我的心情莫名高昂,结果像个笨蛋一樣,只顾著叫他拿出干劲跟我较量,完全沒有去倾听他的心声,我想这就是出事的原因。虽然原因应该不只如此,不过这一定是原因之一。他明显有许多烦恼,可是我卻视而不见,所以才会导致他說要暂时退出社团活动,让我总觉得现在很难跟他交谈。明明班级就在隔壁,卻无法过去找他,我跟个傻瓜沒两樣啊。」

  「……嗯。」

  凪原靜靜的聆听,让井筒感到十分自在。

  「我现在是在赎罪。尽管沒什麼效果,但我已经尽了全力。我觉得只要将自己的必杀技练至炉火纯青,就可以带来自信,不会再因为得意忘形而忽视朋友的烦恼……啊啊,真是的,我果然很笨啊,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嗯。」

  凪原正经八百的低头看著井筒。井筒站起身,扭转腳踝說道:

  「凪原,可以请妳让开吗?」

  「啊,对、对不起……」

  凪原一时手足无措,井筒再度骚了搔头說:

  「啊啊,別紧张。我不介意妳錄影,不过能不能请妳顺便帮我测时啊?这樣我也比较有干劲。」

  井筒试著用友善的口气问道。凪原一边站起身,一边惊讶的看向他——

  「好的。」

  随后高兴地答道。

  「打扰了。」

  「我回来了。」

  刈谷和三枝一起回到家之后,先一起进入在二楼的房间,让三枝待在房裡,自己下楼拿取麦茶。

  他顺便和正在折疊衣物的母亲交谈两、三句话后,将三人份的麦茶和点心放在托盘上,端回房间。

  「哒哒哒哒啊!」

  「呜哇!社长妳真厉害。」

  刈谷走进房间时,換上便服的九重正从窗戶冲进室內。她在眼前摆出胜利姿势,让人很想修理她一顿,可是无奈自己手上端著托盘,只得作罢。

  「原来如此,你们是这樣往来彼此房间的啊,真不愧是青梅竹马。」

  三枝看向架在窗戶上的梯子,点头感慨地說道。「是我做的喔。」九重引以为傲,三枝跟著附和:「真是不简单啊。」

  「优子,妳给我走玄关的门。」

  「咦——那樣很麻烦耶。原本只要走过一道梯子就能抵达的地方,你卻要我刻意绕圈子。身为阶梯社社长,我絕不允许这种行动方针啊。你說对吧,小三三?」

  「是啊,毕竟抄捷径是移动时的基本技巧嘛。」

  两人愉快的笑道。刈谷不理会两位笨蛋,将托盘放於地板。

  「你们随便坐吧,需要座垫吗?我去拿几——」

  刈谷觉得让客人直接坐在地板上有些太过失礼,打算走出房间準备座垫。可是三枝卻挥了挥手——

  「喔,沒关系啦。我倒是想请问,可以使用插座吗?」

  然后一边拿出笔记型电脑,一边问道。九重则是爬上床,然后翻个身躺在床上說:「小三三,帮我拿麦茶——」

  「优子,我是有說随便坐,可是妳这樣也太过分了吧。」

  「这裡最舒服啊。啊,对了、对了,刚刚你有打电话给小源吧?他传简讯跟我說等一下会过来喔。你看,他写『我会赴会,请代我跟刈谷问好』真是古——板耶!简直就像战国武将嘛。」

  九重无视刈谷的责难,擅自转移话题哈哈大笑。刈谷決定不管九重,就地坐下。

  「寺城学长也要过来吗?那太好了,这樣事情应该可以水落石出。那麼,我们先开始吧。」

  「小源」指的是寺城源八郎。三枝认为既然他是山上的三年级生,或许就可以请他說明一些查无资料的山上內幕,因此表示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其实我有请浅沢帮我忙。因为有些网页必须要是校內生才能浏览。这樣一来,与其耍手段入侵,倒不如请人协助搜寻情报比较有效率。」

  浅沢庆司是前阵子认识的山上一年级生,是一位擅长使用手机作为行动终端的少年,三枝似乎也有请他协助收集情报。

  「三枝,你看起来很愉快啊。」

  刈谷喃喃說道,三枝「哈哈」地露出微笑——

  「这是我的兴趣啊。」

  一边答道,一边开啟数个资料夹。

  「那麼,我们开始吧。山上是靠天马财团的资金设立的学校,这点刈谷学长可能是初次耳闻。虽然出资者是复数企业,但总而言之它们都是财团下的子公司。」

  三枝的电脑萤幕上显示著数个企业的名称,似乎都是提供资金给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企业。「这樣子啊——」九重一边享用点心一边应声,刈谷则是靜靜的听三枝說话。

  三枝关闭其中一个资料夹,接著下方的画面自底部显现。

  「然后,我之前也跟社长提过,现在天马财团內有几个子公司即将被收购。这件事刈谷学长知道吗?」

  「我知道,报纸跟新闻经常有报导,但是这跟山上有什麼关系?」

  「其实,在这次收购案中,被媒体报导为主动接受收购股权的各家企业,就在这份名单內。请问你们看了有什麼感想?」

  三枝手指图像问道,九重立刻回答:

  「小三三,你沒切換画面啊。」

  「妳說的对。」

  三枝弹响手指說道。刈谷手指其中一个企业名称问了:

  「我记得这个企业沒有被报导过,意思是說名单並非完全一樣吗?」

  「是的。名单虽然不是完全一樣,但是大致相同。提供资金给山上的企业,和本次接受收购案的企业,重复率相当高。」

  「原来如此——所以呢、所以呢?」

  九重一边拿取点心,一边敦促三枝。三枝又开啟新的画面說明:

  「另外,我也跟社长說过,天马财团以前曾经一度面临分裂局面。只不过当时的事件並非收购,而是有几个企业意图集体离开天马财团。当时的企业名单在此。」

  九重与刈谷注视萤幕。与两人的预想相同,这张名单上的企业名称,与之前两份名单几乎雷同。

  「換句话說,这次收购事件中的经营者跟当时是相同的啰?」

  「我也这麼认为,所以试著收集资料。可是,我卻找到了出人意表的名字,可以先提这件事吗?」

  刈谷和九重同意三枝的提案。三枝操作电脑,打开新网页。那是提供资金给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企业网站,网页內容介绍企业的历史,以及历屆社长的姓名。

  「三枝,这个人是……」

  「嗯,如你们所想,他就是——」

  三枝的眼瞳一亮。当他要开口說明时,楼下传来声音。刈谷站起身,开门打探楼下情況。

  「打扰了。」

  刈谷看到一位男子在玄关对母亲低头问好。来人还是老樣子,一点都不适合穿紫色西装外套。他仰望阶梯,与刈谷四目交会。

  「寺城,你来啦。」

  「唷,刈谷,別来无恙啊。」

  寺城的肩膀宽阔,胸膛也很结实。他有张轮廓深厚的脸、以及坚挺的鹰勾鼻,杂乱的胡须让人难以看出他是一介高中生,壮硕的四肢在整体上给人像熊一般的印象。可是他的身手絕不迟缓,只见他轻快的踏上阶梯,彷彿全然不受体重影响。

  「抱歉,前阵子我们的后辈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不,是我们给你们造成麻烦吧?」

  「沒那种事,你们让我看到了很棒的变化啊。」

  「变化?喔,那沒什麼啦。先进房间吧,进房再聊。」

  「嗯,打扰啦。」

  寺城源八郎。曾经与刈谷和九重就读同一所国中,现在是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三年级生。他走进室內,立刻低头行礼问好。三枝也低头还礼,九重则是挥手叫道:「喔——小源你来啦。」刈谷走出房间,为寺城拿取麦茶。

  (事情重点应该是从此开始讨论吧。)

  刈谷想起刚刚看到的名字,调整心情,準备认真面对。

  同一时刻,天崎正在山上桔梗院学园校內。

  「真不好意思,这麼麻烦妳。」

  「不、不会啦,请別这麼說,我完全不在意啊。」

  一位个头嬌小的少女走在天崎身旁說道,脸蛋给人朴素的印象。她现在红著脸,拚了命努力回应天崎的话,一束辫子在肩上搖晃。这位少女名叫槙岛爱,是凪原千绘的朋友,不久前与天崎相识的山上的一年级生。

  「可是,为什麼女神会想见水戶野同学呢?其实我满怕那个人的,她在同学之间的风评也不好,我、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是女神想见的人啊。」

  爱一本正经的說道,天崎露出暧昧的微笑回答: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麼,不过总觉得该跟她好好见面聊一次才行。」

  老实說,天崎自己也不明就裡。其实她对水戶野一直很在意,然后今天心血来潮,突然毫无计画的跑来山上。她虽然顺利抵达山上的校门前,卻无法进入校內。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槙岛爱刚好从校內走出来。面对天崎的主动攀谈,爱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了解来意之后,她就带领天崎进入校內。

  附带一提,天崎是一个人到山上,负责接送的西园寺大概以为天崎还在进行社团活动吧。

  「还有,可以请妳不要叫我女神吗?直接叫我小泉就可以了。」

  天崎在路途中提出自己一直耿耿於怀的请求。爱发出奇妙的叫声,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她一时手足无措,慌张了好一阵子,等到天崎以为她情绪平复时,她用力伸手指向前方說道:

  「……那、那个,呃,我想水戶野同学应该就在那裡。」

  爱的手指前方是一栋四楼高的建筑物。它位在离校舍群稍微偏远的位置,距离运动场与体育馆也有一段距离。这栋宛如落单一般的建筑物出入口,设有暗号输入式的保全系统。

  「这栋大楼是做什麼的?」

  天崎不假思索问道,爱黯然回答:

  「其实……这裡是只有资优生才能进入的地方,可是我请波佐间学长告诉我密码,经常在此擅自出入。」

  归纳爱的說明,意思是說波佐间和水戶野都是「资优生」,在这栋大楼內分配有自己专用的房间。资优生的房间设备与宿舍截然不同,室內冷暖气兼具,家具应有尽有,所以还有学生故意不回家,一直住在这裡。

  「资优生是只有成绩优異的人才会被选上吗?」

  天崎走进大楼內,一边看著玄关的导览板,一边问道。爱迟疑了一会儿,含蓄地說:

  「资优生大多都是成绩优異的人。可是,呃,好像也有例外。该怎麼說呢?我听哥哥說,如果父母有捐赠许多资金给学校,那子女就可以成为资优生……」

  「捐赠资金吗……」

  天崎差点失笑。虽然她觉得这只是謠言,可是从这个道理来想,要是她入学山上,那大概也会成为「资优生」吧。

  「……她应该是在地下。」

  爱先在导览板确认过水戶野的所在位置,然后请天崎一同走下下行阶梯。两人降至地下一楼,眼前的走廊笔直延伸,牆边有两扇门。爱走在前头导引,行至右手边的门前停下。

  门上掛著写有「水戶野专用」文字的牌子。

  「那、那个……失礼了。」

  「咚、咚」爱轻轻敲门,接著小声打招呼。然而室內全无反应,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天崎說:「可以让我来吗?」后请爱退下,用力敲门询问:「请问水戶野同学在吗?」但是门的另一边仍然鸦雀无声。接著天崎察觉一事,伸手抚摸门的表面问了:

  「槙岛同学,这是隔音门吗?」

  「啊,是,这是隔音门,我一时忘记了。」

  爱看起来慌乱无主,眼角泛著淚光。天崎安抚她的情绪,然后下定決心握住门把。门沒有上锁,所以她就一口气打开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门缝传来。

  三枝和寺城互相简单的自我介绍,接著立刻继续话题:

  「寺城学长,你来得正好,我有想让你看的资料。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三枝再度手指萤幕上的姓名。寺城看到名字,喃喃說:

  「御神乐总辅。他是本校的现任理事长,听說原本是公司的社长。这有什麼不妥吗?」

  「小源、小源,你怎麼还这麼冷靜啊?小三三,这个人该不会就是——」

  九重好奇的问道。三枝在名单上开啟其他资料夹,显示山上桔梗院的理事会成员名单。的确,御神乐总辅登记为理事长。

  「我请浅泯调查过了,御神乐绫女就是御神乐总辅的女儿。」

  「果然!可是、可是,既然她是理事长的女儿,为什麼不就读山上呢?」

  九重问道,寺城也大力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既然她是理事长的女儿,在本校大概会被视为资优生对待呢。不过,或许她就是讨厌这点吧。」

  「资优生?」

  刈谷看向寺城,所以他简单說明了山上的「资优生」制度。謠传除了成绩优異的学生之外,倘若家长对校方来說是重要人士,其子女也会成为资优生。

  「前阵子去拜访你们的波佐间跟水戶野就是资优生。波佐间是因为成绩优異,不过水戶野八成是靠家长的关系吧。她的家长——」

  「啊——!就是她、就是她!那个水戶野妹妹,她个性很有问题啊——小源,她是怎麼搞的啊?」

  九重打断寺城的說明叫道。她鼓起腮帮子,十分不满的抱怨。寺城回答:「水戶野啊——」

  「在我看来,她的问题还算好解決哩。」

  一番话說得直接了当,还立刻补上一句:

  「她一直到国中为止,都是位舞者。」

  室內相当宽敞,正面右手边的牆壁是一整面的镜子,地板一尘不染,灯光明亮。除了设置在角落的音响器材和悬掛在天花板附近的数个喇叭之外,沒有其他物品。

  然后,水戶野在充满強调鼓声的外国乐曲的空间內跳著舞。

  「…………」

  天崎与爱悄悄踏进室內,轻轻关上门,然后注视她的舞姿。她用橘色的头巾束起银发,身穿短袖的T恤与运动短裤;手肘配上护腕,右手还戴著保护手心与手背的运动手套。她配合音乐节拍踏出舞步,双眼似乎闭著,沒有察觉到天崎等人。

  「!」

  水戶野不停的施展舞步,而且张开双臂加大步伐。她先是像要往斜边倾倒般的伸出左手按住地板,接著在同一时间张开双腳朝外伸展,右手同时按向背后的地板支撐重量,並且反转身躯。她的左腳弹起,右腳贴著地面滑过。当右腳触及地面,她就再回转一圈,将左腳踢向前方。她轮流用双手支撐地面,一边不停的摆动双腳做出回旋动作,最后再次将双腿朝外伸展。

  水戶野一边改变舞步,一边动感洋溢地舞动身躯,动作越来越流畅。接著她弯下手肘,一面翻起身子,一面利用肩膀作为轴心回旋。她在旋转的同时,挥动双腿——

  呈现八字状的双腳就像风车般在空中舞动。

  水戶野扭转右臂支撐伏於地面的身体,然后再次利用肩膀作为轴心旋转,双腳越挥越快。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水戶野彷彿是要打乱BGM般的猛力旋转双腿。修长的双腳将周遭的空气踢散、橫扫、再卷起。水戶野全身伴随激盪的旋律,刮起一阵旋风。当身体要趴下的瞬间,她伸直弯曲的手臂。利用穿著运动手套的右手手掌做轴心,更加速旋转身体。在收起伸展的双腳,旋转两圈之后——

  停下动作。

  接著突然伸展双腿,再将其合起。一边弯曲手臂,一边缓缓地将伸直的双腿朝向正右方。她的身体渐渐地朝右侧弯曲,常人絕不可能承受的姿势,水戶野卻可以完美的保持平衡。

  天崎凝视著水戶野,在不知不觉中嚥下口水。

  跟著,水戶野将双腳往上伸展,开始配合音乐飞跳。她利用单手支撐全身重量,有规律的屈伸膝盖跳跃。接著弯曲手肘,交互使用手掌和手肘跳跃。不只如此,在手肘著地的瞬间,她还打开双腳,再度开始回旋。

  以肩膀做轴心,不断加速。

  伸直手臂,将轴心转移至手掌。

  双腳在空中挥舞。左手著地,接著用右手支撐体重,再次起舞。

  水戶野的身体宛若竹蜻蜓,三百六十度回转。

  左手落地,右手撐起,再次飞上天空。

  回转、回转、回转,水戶野不断在空中回旋飞舞。

  「!」

  她一边飞舞,一边将躯体纵向翻转,並顺势张开双腿,在以为要就此著地的瞬间,只用右手按住地板支撐全身,双腿水平张开靜止不动。她以这个姿势前翻,併拢双腿站起身。

  突然间,水戶野的身体缩成弓形,在膝盖弯曲的状态下向后仰。她的背部与头部都沒有碰著地板,仅靠双腳腳尖站立。接著像富有弹力的竹子大力弹回一般,身体飞跳起来,同时顺势做出前空翻。在双腳落地的瞬间,主动倒向地板,然后在背部快贴地时使力抬起双腿,靠反作用力跃起。利用腳尖抓地,如同翻越般的站起身。

  (插图085)

  音乐換成別首曲子。水戶野停止跳舞,走向室內角落,拿起保特瓶慢慢饮用,视線转向天崎的方向。

  「!?」

  两人四目交会。水戶野当场露出不悅的神情,大步走向音响器材进行了某些操作,震耳的音乐声停止。

  「妳怎麼会在这裡?」

  水戶野怒视天崎說道。天崎首先点头致歉:

  「对不起,沒有得到妳的允许就走进来。」

  水戶野一步步走近,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她火冒三丈。天崎挺身而出,保护身后的爱。她认为即使挨打也无可奈何。

  「…………是槙岛妹啊。妳很碍眼耶,可不可以闪边去?」

  水戶野看了一眼天崎的背后,愤怒的罵道。天崎低下头,继续道歉:

  「对不起,是我強逼她的,请妳不要责怪她。」

  「少啰唆,我不是跟妳說话。槙岛妹,妳还不快滾。还有,要是妳敢把在这裡发生的事說出去,可是会吃不完兜著走。」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爱一脸恐惧,立刻跑到门前準备逃走,並小声說:「女神,我们快走吧。」可是天崎卻无意离开。

  「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槙岛同学,妳可以自己回去吗?」

  此外,水戶野似乎也沒有打算让天崎离去。

  「女神,有空担心別人,还不如先担心妳自己啊。槙岛妹,我叫妳滾妳沒听到吗?」

  爱遭受水戶野怒罵,吓得魂飞魄散。天崎打开门让爱出去,並轻拍眼角泛著淚光,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爱之后才关上门。

  「……首先,我要为擅自闯入一事跟妳道歉,对不起。」

  天崎再次向水戶野道歉,她已经觉悟可能会像上次一樣被踢一腳,或是被甩耳光,但是水戶野卻无视天崎,转身独自走向角落,一边小口饮用保特瓶中的饮料,一边用毛巾拭去汗水。

  「水戶野同学……」

  天崎追上前。水戶野伸手从放在室內角落的背包內取出全新的T恤,接著脫下身上的T恤。她的T恤似乎吸收了大量汗水,整件衣服吸附在地板上。

  水戶野身上仅著合身的內衣,她用毛巾擦干上半身的汗水,換上新的T恤,靠牆坐下来。

  「……可以请妳听我說话吗?」

  天崎再次对水戶野攀谈,水戶野目光朝上——

  「妳很碍眼。」

  不客气的說道。

  「那好像叫霹雳舞(註:Breakdancing,街舞的一种)吧?我想你们应该在街上看人跳过。水戶野到国中为止都有参加街舞社团。」

  「霹雳舞,也就是說她是舞者啰……原来这就是她惊人动作的真相。」

  三枝感慨的說道。寺城「嗯」地低声回应,接著說:

  「不过她与眾不同,同伴都称她是『天才』。虽然她个头矫小,对於施力的技巧等等卻是十分机灵。她的舞蹈风格好像是叫做大地板(註:Powermover,指霹雳舞中以旋转动作为主的舞者),擅长使用強而有力的技巧,比方說不断回旋的舞步之类。」

  「就是像这——樣回转的舞步对吧。可是,那跟跳跃力有关系吗?舞者只不过是在地上跳舞吧?」

  九重躺在床上,挥抬双腿說道。她的裙子翻起,但刈谷等人別过头不看。寺城则开口回答疑问:

  「这就不得不說妳孤陋寡闻了。跳舞很要求全身的柔软度,和身体的弹力有很密切的关联。妳如果实际看过技术高超的霹雳舞,就会发现他们的肢体动作丝毫不输给杂技团哩,跳跃力也是高人一等啊。」

  「你刚刚說她参加街舞社团到国中为止,那她现在还有在跳舞吗?」

  刈谷对比手画腳的寺城问道。寺城停下动作回答:

  「……其实她的母亲未婚。她的父母好像是外遇,而且对方还是在财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人以往对水戶野一直视而不见,现在卻突然开始对女儿有了兴趣。他要求水戶野就读本校,也就是山上。后来这个人耳闻她有在跳街舞,就立刻要求她停止,不过水戶野当然不理他。结果,他就使用了很过分的手段。」

  寺城面色铁青,刈谷知道这是他真正愤怒时的表情。

  「他做了什麼?」

  九重低声呢喃,寺城咬牙說道:

  「他动用警力,逮捕了好几个社上的成员。不是管束喔,是逮捕。然后不知是用什麼理由,让她常去的舞蹈教室勒令停业,破坏她所有的棲身场所。」

  「…………」

  「结果她只能听从素未谋面的父亲指示就读本校,可是她当时的个性已经相当扭曲了,出席开学典礼时还染了一头银发。当时我刚升上二年级,心想本校又来了不得了的家伙,更夸张的是沒有任何老师指责她,这似乎全都是她父亲的权力使然啊。」

  「…………」

  「其实关於她国中时的事,我也只是耳闻,是我们校长告诉我的。她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十分辛苦啊。校长拜託我照顾水戶野,我也答应了。毕竟那家伙个性还算简单易懂,所以我应付得来。」

  寺城淡然說道,可是刈谷、九重、三枝都听得哑口无言。

  「喂、喂,脸色別那麼凝重啊,我說过水戶野只算小问题,更棘手的是波佐间啊。」

  寺城的說话声转为低沉。

  「老实說,我帮不了他……」

  「波佐间比较棘手?这话是什麼意思?」

  刈谷对寺城问道。在刈谷印象中,波佐间是最成熟稳重的人。他行事低调,不过让人感觉颇有领袖气质。可是,寺城现在卻說他很棘手。

  「水戶野是会明显表露感情的人。虽然她表现的手法很幼稚,可是因为夠直接,所以容易处理。反观波佐间这个人不苟言笑,我从来沒有听过他說肺腑之言。他巧妙的戴著面具待人接物,装出模范生的模樣,但其实他才是最棘手的。在我看来,他面临的问题比谁都还要深刻啊。」

  「这跟波佐间同学家裡的事有关吗?」

  三枝尖銳的问道。寺城的眼眸一转,彷彿是要询问三枝为什麼知道这件事。

  「对不起,这是我在调查天马财团时偶然发现的,其实我今天就是想向寺城学长确认此事。波佐间同学果然就是马渊家的人吧?而且还是直系血亲。」

  「……是啊,他的母亲是马渊啟助氏的孙女,所以称得上是直系吧。」

  「啥?」

  九重歪头问道,似乎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三枝操作电脑向她解释天马财团的由来,以及现在马渊家不存在於天马财团,实质掌控财团的是天崎家的人一事。

  「为什麼马渊家的人会消失呢?」

  三枝搔头回答刈谷的疑问: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說明马渊家的情況。我记得马渊啟助先生膝下只有一子,而那位儿子则育有两位女儿。因此,马渊家的人自起初就寥寥可数。其中长孙女马渊沙罗小姐,和负责天马财团其中一间公司的波佐间宪一先生结婚,生下了波佐间胜一,也就是波佐间同学。」

  「你调查的真清楚。」

  寺城感慨道。三枝只淡淡回答:「名人的姓名资料都很好搜寻啊。」

  「接著,关於刚刚刈谷学长的疑问,我以前应该說过天马财团曾经一度面临分裂局面吧。当时被视为主谋的是马渊啟三氏,就是波佐间同学的外祖父。」

  三枝在萤幕上开啟数则网路新闻。

  「这场骚动似乎毀了马渊啟三氏的地位。不过,他拉拔起来的部下还活著,波佐间宪一就是其中之一。可是……」

  本来侃侃而谈的三枝,到此突然犹疑起来。刈谷和九重注视三枝,寺城干咳一声說:

  「接下来由我来說吧。波佐间的父亲宪一先生,在赴往印度出差时,於当地自杀身亡。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九重倒吸一口气,三枝开啟提示萤幕上的一则网路新闻补充:

  「虽然篇幅不大,不过此事也有被报导出来。当时警方在搜索此案时,並沒有排除他杀或意外的可能性,只不过最后结论仍是以自杀事件处理,理由是工作压力过大。」

  「……好沉重的过去啊。」

  九重不再嬉鬧,低声呢喃感想。刈谷和三枝也不禁感到哀伤。

  「父亲过世的事,我是听波佐间亲口說的。他曾說过因为母亲还活著,所以要好好孝顺母亲。可是,他完全沒說到任何跟自杀案有关的详细情报。不过,这种事本来就只会想放在心裡吧。」

  寺城沉痛的說道。

  「……波佐间同学是不是很恨天马财团呢?他父亲自杀的原因是因为工作压力对吧?这樣一来……」

  「唔——」九重苦恼的躺上床,抱住枕头低吟。

  刈谷和寺城双手抱胸沉默不语,三枝则是举手发难:

  「话虽如此,我觉得事情有些疑点啊。」

  「怎麼說?」

  刈谷敦促道。三枝进一步解释:

  「当时波佐间宪一担任社长的公司营运状況良好,沒道理会因为压力自杀。而且,那间公司沒有小到需要让社长亲自出差到外国,更何況当时宪一先生还带了几个部下一起前往印度,这樣不是不合理吗?」

  「……要說不合理,的确是很不合理。难道是特別的出差吗?」

  「我想那可能是另一笔收购案。我查过一些资料,以前参与收购事件的企业社长和重要干部,也都在同一时期前往印度出差。这是非常诡異的偶然啊。」

  「…………」

  刈谷和寺城再度陷入沉默,九重抱著枕头抱怨:

  「听起来真让人厌——恶。」

  天崎被泼冷水,开口不言。水戶野露出冷笑說:

  「我最讨厌像妳这种只会摆出千金小姐架子的人了。」

  「……的确,被妳称为千金小姐我也觉得无可奈何,但是我並沒有打算倚靠天崎的姓氏生活,也从来沒有摆架子。」

  天崎对表露強烈敌意的水戶野提出反驳。可是水戶野用轻视的眼神仰望她,嗤鼻一笑說:

  「妳那种态度就是摆架子啦。嘴上說著我要拚命努力,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我看妳是笨蛋啊?我告诉妳,这个世界上,早就有人将轨道铺好了。我们只能乖乖的沿著轨道乘行,只要一脫轨,就会死於非命,根本沒有其他路可走啊。」

  「……我不这麼认为。」

  天崎勉強从干渴的喉咙內挤出话来。水戶野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站起身說:

  「妳明明了解我的意思,卻还故意逞強啊,好可爱——可是真夠碍眼。」

  天崎怒得体溫上升,胸口吸入氧气,大声疾呼:

  「我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天崎的姓氏的确重重地压著我,但是我可沒有打算要沿著轨道活下去。」

  「好啦、好啦,我听夠了、我听夠了。」

  然而水戶野不以为然,藐视般的拍手回应。天崎反射性的回答:

  「妳也不想了解吧,所以才会在这裡……」

  天崎說话有头无尾,水戶野的目光更加尖銳地追问:

  「『才会在这裡』,然后呢?」

  「…………」

  「快說啊!」

  水戶野逼问,天崎不甘示弱的承受她的视線回嘴:

  「妳刚刚跳的是霹雳舞对吧?可是,霹雳舞並非一个人跳的舞蹈啊。」

  「!!」

  水戶野瞬间举起手臂,天崎以为自己会被掌掴。

  「水戶野,妳这混帐——!」

  就在这时,一位少年推开门冲进室內。他顶著光头,面貌兇恶,且因为冲得太急,煞不住车翻滾了一圈,接著又站起身奔来。水戶野乍舌:

  「又有碍眼的家伙登场了。」

  「妳这混帐!妳对爱做了什麼事啊啊啊啊啊啊?」

  笔直冲向水戶野的少年,遭到她扭转身子回避,並且被腳绊倒,摔个四腳朝天。少年摔倒在地,撞上音响器材,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惨叫:「我的腰、我的腰,好痛啊!」

  「你、你不要紧吧?」

  天崎奔至少年身旁,她认识此人。少年叫做槙岛慎,是爱的兄长,和水戶野同属二年级。慎扭曲著一张脸,但还是轻轻举手勉強露出笑容,表示自己沒事。水戶野嗤鼻一笑說:

  「你这个人非常碍眼呢。」

  「可恶啊。水戶野,妳竟敢偷袭我。」

  「搞偷袭的是你吧。是那个死小妹跟你告状吗?她胆子可真大,等会儿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水戶野取下头巾說道。

  「不是的。」

  突然有新的說话声传来,水戶野的表情掺杂了前所未有的苦涩。天崎一边对慎伸出手,一边转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小爱什麼都沒說,这回我们得感谢慎的嗅觉啊。」

  一位肌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站在门旁。天崎也认识这个人,他是波佐间胜一,山上的二年级生。而且,大概也是自己无法逃避的对象。

  「胜一……为什麼连你都来了啊?」

  「水戶野同学,我才想问妳在乱搞什麼?请妳就此停手。」

  波佐间快步走近,按住水戶野的双肩。水戶野态度骤变,坦率地退至一旁,不过依旧不满的瞪著波佐间。

  「那个,波佐间同学,我们真的——」

  「天崎同学,请妳今天先回去吧。这所学校不欢迎外人随便进入,尤其是这栋宿舍。慎,送她出去。」

  波佐间打断天崎的攀谈,斩钉截铁的說道。他一直面朝水戶野,沒有看向天崎。慎小声回答:「好。」后转而面对天崎說:「歹势啦。」

  天崎被慎带至室外。两人抵达大楼外侧之后,慎开口說道:

  「不好意思。我劝妳还是別跟水戶野扯上关系比较好,因为她是个危险的家伙。在我们之中也只听寺城学长和波佐间的话啊。妳就当作今天的事是一场无妄之災,忘掉她吧。」

  「对不起。」

  天崎道歉。槙岛不了解她的话中含意,微微歪过头。

  「我办不到,我想我一定要跟她做个了断,因为我不想承认她的想法。」

  天崎紧紧握拳說道。她认为今天前来此处是对的,因为她下定了決心——決定和水戶野正面对決的決心。天崎原本只是来询问水戶野为什麼要在前阵子的阶梯赛跑踹自己,但是此行卻让她收获不少。

  「可以的话,我想和水戶野同学较量阶梯赛跑。」

  天崎說道。与其說她是告知慎,不如說是在对自己宣告。

  「打扰啦。」

  寺城說罢之后就走了。三枝也在說了还会再调查看看就回家去。刈谷走回房间。

  「呣——」

  唯独九重还赖在床上不走。

  「优子,妳给我回去。」

  「呣——健吾,刚刚的事,你打算怎麼处理?」

  九重躺在床上說道。刈谷拉出椅子就坐回答:

  「还能怎麼处理?当事人神庭不出面,我们就只能拒絕。」

  「唔——嗯……你說的沒错,真伤脑筋啊。」

  九重翻身說道。刈谷心想託这女孩的福,棉被和床单都皱成了一团。

  寺城提出要求,希望再办一次阶梯赛跑比赛,特別是想让神庭和波佐间对決。

  『从上次的比赛之后,波佐间的樣子就不太对劲,我想这是一个好机会。』

  寺城热切的說道:

  『波佐间至今成绩都很优異,不过絕不会是第一名,顶多拿下第二名,我对这件事也一直很在意。可是,在上次的学力测验中,他竟然成了第一名。而且还是所有科目均列第一,总和起来和第二名有相当大的差距。他原本一直有所顾虑,但是现在好像打算全力以赴了,我想这应该是因为受了你们的影响。另外,他最近还经常提起神庭这个名字,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让他再跟神庭较量一次。拜託你们。』

  寺城說等跟神庭本人确认过后再回答他即可,就单方面结束话题,让刈谷等人沒有机会回絕。可是,神庭现在不但无法奔跑,甚至还有可能就此离开阶梯社。

  「……健吾,你之前說瓶盖跟你是同一种人对吧?」

  九重仰望天花板說道。

  「对。」

  刈谷一边眺望夜色渐深的窗外风景,一边回应。

  「……那他应该会回来吧。」

  「我不知道,我觉得他不要回来会比较幸福。」

  「……健吾,你现在很痛苦吗?」

  「…………天晓得。」

  「…………」

  「…………」

  昆虫的鸣叫声从室外传来。

  两人沉默不语。

  天崎忙著在走廊玩杂耍,所以不会参选。

  御神乐重新浏览风云人物的名簿,露出微笑。她用黑色的签字笔划去天崎泉的名字。

  见城原本就根本不是对手,而且她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男性票一定会減少,就算参选也不足为惧。

  见城遙的名字也被划去。

  神庭美冬……还有这号人物啊,记得她是神庭的堂姊。如果她参选,說不定情況会变得十分危险,所以还是请神庭同学加以牵制吧。只要在星期一使出最后一步,应该就沒问题了。

  御神乐在神庭美冬的姓名上甩动笔桿。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

  (还有其他该布的局吗……)

  御神乐脸颊贴著手机思索,接著想起一事。

  「嗯,这麼久沒碰面了,打个电话也沒什麼不好吧。」

  她按下怀念的电话号码。待机铃声响过三次之后,听到对方变得少许成熟的声音。

  「胜一,晚安,好久不见啦。」

  御神乐刻意用嗲声问好。可以想见接电话的波佐间正在皱眉,一脸受不了的模樣。

  『御神乐同学,请妳別用恶心的声音說话。有何贵干?』

  「咦,沒事不能打给你吗?」

  『我想我们的交情沒有那麼深吧。』

  「真伤人,久违的青梅竹马回来找你耶。」

  『欢迎回国。』

  「谢谢。胜一,我回来啦,你最近过得好吗?」

  『……目前还算不错吧。』

  波佐间的语气带有迷惘,御神乐好奇的询问:「喔?」

  「只說『目前』也太保守了吧,这樣你要怎麼为马渊家洗刷前恥?」

  御神乐尝试刺激波佐间,他立刻回答:

  『御神乐同学,妳最好早点改掉这种态度。』

  波佐间的反应依然认真。御神乐忍住不笑,继续說道:

  「胜一,你干嘛这麼生气啊?听起来很沒余裕呢。」

  『……妳說的对,我现在正在赌博,所以可以请妳不要干扰我吗?』

  波佐间的答案让御神乐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

  「赌博?跟谁啊?你们是赌什麼?对方太傻了吧,竟然要跟你赌。怎麼可能赢得过你啊?」

  『那可不一定,神庭同学是很強的……而且,正确来說,这是我跟自己的赌注,是我擅自开始的赌局。』

  御神乐不禁惊讶,为什麼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这裡?

  「神庭同学?你是說本校的一年级生吧?我跟他同班耶。」

  御神乐为了确认,刻意說出实话。說时迟、那时快,话筒清楚的传来波佐间嚥下一口口水的声音。

  『御神乐同学,请妳不要多管閒事,尤其是絕对不要說出关於我家的事情。』

  波佐间的语气強硬,他很少会有这种反应。御神乐心满意足地溫柔回答:「放心吧,我对他沒兴趣。」波佐间虽然半信半疑,但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麼,再见啦。」

  『……嗯,再见。』

  通话结束。御神乐立刻回到桌前,在名簿下方写上新的名字。

  「神庭幸宏」

  (嗯,看来计画要变动。)

  御神乐忍不住笑出声。

  早点让他沦陷吧,这麼有趣的棋子还是首次见到呢。订立周密的计画让他成为我的忠犬,再陪他嬉戏吧。这樣真是太棒了。

  她哼起歌,並且像手握指挥棒般的挥舞签字笔。

  越来越有趣啦。

  御神乐愉快的在房间订立未来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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