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一阶 确切接近的结局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zz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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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赢。

  我非赢不可。

  只要我不获胜,这份焦躁感就无法消失。

  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我来到这里,可是以前追逐的背影如今却成为了无法跨越的高墙,阻挡我的去路。

  刈谷学长的背影就在眼前。

  不超越他,我就无法找到答案。

  无法逃离这个“牢笼”。

  我非得胜过刈谷学长不可。

  暮色渐深,天气寒冷的二月中旬。神庭幸宏漫无目的地在校舍内漫步。他不清楚自己想要前往何处。尽管感觉有必须抵达的目的地,可是他却认为那无关紧要。

  还缺少了什么。

  幸宏回想刚刚和刈谷举行的阶梯赛跑。

  他明白刈谷学长的V字转弯比自己更熟练,可是那会是落败的原因吗?总觉得并非如此。幸宏和学长之间一定有某种更大的差距。要是找不出答案,永远赢不了他。

  幸宏茫茫然地登上阶梯,于走廊前进,然后走下阶梯,又迈步爬上另一座。

  和刈谷学长的差距……要列举的话应该数之不尽,可是其中一定有什么具有决定性的事物,是他所缺少的。

  幸宏在直线穿廊前进,途中与数位返家的学生擦肩而过。慢慢地,他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莫名作响。

  是对阶梯比赛的坚持?长久以来聚沙成塔的经验?还是……

  幸宏前方传来数人的交谈声和某种物品敲击地面的声响,然后声音回荡在天花板挑高的空间内。他宛若机械般不停向前走,接着越来越清楚听见前方的嘈杂声响,这才发现声音是来自右侧。位于右手边的双开铁门敞开,门内传来嘈杂的人声与敲击声。他穿过走道,继续在走廊前进。

  “喂,幸宏!”

  就在此时,有人在铁门旁出声叫唤幸宏,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往自己飞来。幸宏直接将身子向左倾斜,没有转身,随后一颗篮球自他右肩上方擦身而过。篮球撞击地板后大力弹起,然后一边弹跳一边滚向走廊尽头。

  “是谁?”

  幸宏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有怒气。被别人打断思考,让他很不高兴。疑似拿球砸幸宏的短发女性,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接着她露出苦笑,安抚道:“别生气嘛。”

  “你从后面拿球丢我,这样很危险耶!”

  “好啦,别这么不高兴。”

  短发女性走向幸宏,用挂在肩上的运动毛巾擦了擦脸。她是神庭千秋,在四位与幸宏同居的堂姐妹中排行老三,目前是大学一年级生。她有参加大学的篮球社,因为种种因缘际会,使她经常有机会以教练的身份造访天栗浜高校的篮球社。

  “我看到你一脸阴沉地走在走廊上,担心地叫了你好几次耶,可是你都不理我。所以我才会拿球砸你后背,想让你吓一跳。”

  到了这时,幸宏才发觉这里是篮球社的练习场所附近,第一体育馆旁的一楼走廊。铁门内传来的嘈杂声原来是社团活动的声音。

  “门开着会让球飞出来,怎么不将门关上呢?”

  幸宏继续怒气冲冲地抱怨。千秋耸了耸肩膀回答:

  “我哪知道啊。当我发觉时,门就已经被打开了。我觉得危险才去关门,结果看到你一脸愁容地走来。”

  “喔,这样啊。”

  幸宏随口回应千秋的借口,转过身迈步离去。

  “等等嘛,你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千秋追赶上来。幸宏无视千秋走在身旁,可是她却伸手搭上幸宏肩膀,硬是改变幸宏的方向。千秋捡起滚到灭火器旁的篮球,将幸宏拖回体育馆。许多篮球社员仍在练习,他们在一旁坐下。

  “你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下来想事情。”

  幸宏说出想法。可是千秋却不顾他的处境调侃:“喔——喔——这算青春吗?”

  幸宏认为再抵抗也是白费力气,于是默默地靠着墙观看社员练习。

  “你又碰上和阶梯社有关的问题吗?”

  千秋坐在身旁,用另一只手拨转立于指尖的篮球。幸宏没有回答,他希望千秋别管他。

  “真是青春啊。”

  转转转转。千秋继续用另一只手加速拨转指尖上的篮球,没有面向幸宏。

  “……一点都不青春。”

  幸宏喃喃说道。千秋轻轻抛起篮球,再用双手接住。她站起身,一边行走一边含住哨子,用力吹响。篮球社员停下动作。

  “那么我们最后来场小比赛。见城,你负责分队。所有人要再确认一次自己要注意的弱点,不要打得荒腔走板。”

  “是!”

  社员们出人意料地大声回答。幸宏看到同班同学吉田和渡边的身影也在其中,不由地大吃一惊。那两个人虽然经常抱怨,可是似乎仍然很认真地在参与社团活动。

  “真是的,就只有回答时特别大声。”

  千秋走回来,再次在幸宏身旁就坐,问道:“我们刚刚说到哪里?”

  幸宏反射性回答:“你说什么?”

  “就是关于你的青春烦恼啊。一定是在阶梯社碰上了什么问题吧?你只要人不对劲,大部分原因都和阶梯社有关。”

  千秋拍打幸宏的肩膀。幸宏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回话。

  吉田等人在篮球社社长见城的指示下,开始练习比赛。幸宏呆呆地望着他们,轻声说道:

  “我必须要赢过刈谷学长才行。”

  “喔,你们终于要来场生死对决了吗?我记得刈谷是你们社团最强的人吧?输了你要退社吗?”

  “没有。事情不是那样,是我单纯想要跑赢刈谷学长。如果不赢过他,我就会看不清楚。该怎么说呢,我会弄不清许多事情……”

  幸宏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他自己也还摸不清头绪,可就是有一种焦躁感。

  “反正你就是要和那位学长较量吧。那你是怎么了?应该要像平常一样热血沸腾啊,为什么这么阴沉呢?”

  千秋回答得很随便。幸宏对此感到不满,忍不住说出了本来打算隐瞒的事实。

  “我输给他了。”

  幸宏亲口说出之后,再一次切实感觉到——

  好懊悔。

  好懊悔。

  落败让自己觉得好懊悔。

  落败让自己觉得好不甘心。

  不管怎样都想跑赢。

  好想赢过刈谷学长。

  “我想赢过刈谷学长,一定要赢过他。不然、不然……”

  幸宏最后低下头,紧咬牙根。焦躁感正不断袭向他的心头。

  “这样啊。”

  千秋的反应依然很随便。当幸宏在说话时,她一边看比赛一边回话;但是等到幸宏说完,她最先说出的话却仅仅如此。

  “那么你更不该一脸愁容啊,这种时候应该要加紧练习。刈谷很强吧?而且他应该一直努力至今吧?那你就只能做得比他更多,不对吗?”

  千秋对幸宏露出笑容,幸宏更加恼火。

  “……你不懂,千秋姐你是不会懂的。”

  “喔?怎么啦,这么嚣张?难道你反对我说的意见吗?”

  千秋的腔调虽然凶悍,可是表情却是在笑。

  幸宏站起身。

  “我当然知道得拼命练习啊!而且我也有在练习!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比这更重要的事,我希望你告诉我更根本的答案啊!”

  幸宏呐喊道。

  千秋的双目凝聚成一点,“唔——”低吟一声,站起身子。

  “根本的答案,这我也不知道啊……”

  “是啊,千秋姐是不会懂的。有些人能理解这种感觉,有些人不能。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给我意见,因为一定没用。”

  幸宏放纵怒火,不客气地说道,并感觉有种黑色的事物涌上心头。他认为千秋肯定会生气回骂,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

  “……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无能为力啊。”

  然而千秋却抱住篮球,开始思考起来。

  幸宏一阵错愕,注视着千秋。见到堂姐满面愁容低头思索的模样,他渐渐开始感到内疚。

  ……是啊……说这种话,会带给千秋姐困扰的。

  他无法明确说明这份焦躁感。明明就无法明确说明,却还希望对方告诉他答案,这肯定是不对的。千秋会为此困扰也是理所当然。

  “没关系。对不起,我没事……”

  幸宏低声细语后,走向体育馆出入口。千秋在后面叫唤他好几次,可是他没有回头。他认为再说下去也没意义。

  “喂——幸宏!小宏——你不要那么钻牛角尖嘛——”

  千秋大声喊道。正在举行练习比赛的篮球社员顿时停止动作,吉田和渡边也望了过来。

  幸宏喃喃说“你们别在意”,然后迳自离开第一体育馆。

  千秋姐说的没错,至少应该在技术面下功夫,努力提升实力……虽然幸宏想得到的不是这种答案……

  与千秋分开之后,他立刻感觉到因为胡乱迁怒所带来的罪恶感,决定尽快回家。他骑着自行车滑下坡道。的确,或许自己应该从和刈谷的差距之中,找出显而易见的问题来改善。

  仔细一想,刈谷学长的V字转弯和幸宏的不一样,相当多样化,可以在各种场合使用。以前九重学姐还说他有能够借着踩踏墙壁过弯的新V字转弯,只是因为那技巧违规,所以才没有在阶梯赛跑中使用。

  幸宏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在没有具体结论的状况下到家。他茫茫然地咕哝着“不知该怎么办”,同时打开家门。

  关于V字转弯的资讯还真是意外地少啊……三枝学长知道多少呢?如果是最近研发出来的新技巧,甚至有可能没留下纪录呢。

  幸宏一边心想,一边脱下鞋子,准备走回房间。

  “小宏——!欢迎回家!”

  咚一声,有人从侧边飞扑过来。幸宏反射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接着继续向前走。拖着抱住自己的人来到阶梯前,幸宏才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往左方一看,有一位神情惊讶的女性。

  “啊,我回来了,希春姐。”

  幸宏向四位堂姐中的长女希春打招呼。

  盘起头发、相貌和蔼可亲的堂姐依旧抱着幸宏不放,有些疑惑地回答:“欢、欢迎回家。”

  两人在鼻子快要相触的极近距离下互相注视着对方。

  接着希春的脸色渐渐转为羞红,两眼稍微望向左右,接着闭上眼,下颚微微抬起。

  “小宏——”

  客厅的电话响起。

  “啊,电话响了。”

  希春的身体顺势滑下。幸宏支撑住她的身体,敦促她去接电话。

  “我不要我不要!”可是希春却莫名地使性子,不肯离开。幸宏觉得没完没了,只好带着紧粘在身上的希春走到客厅,拿起话筒。

  “喂。”

  ‘啊,神庭吗?’

  话筒传来天崎泉的声音。她是社团的学姐,同时也于不久前成为社长。

  “我就是。”

  幸宏回答后,天崎暂停一拍,改变口气:

  ‘神庭,我觉得这种事应该一开始就明确表态,所以我要以新社长的身份说些重话。’

  “咦?啊,是的……”

  ‘你今天为什么擅自回家?如果你要回家应该先告知啊。神庭,你又没有手机,我们没办法即时和你联络。’

  “啊…………对不起。”

  完全忘了这回事。

  没错,当时是社团活动的途中,然而自己却一声不吭地直接返家。怎么会忘了这种事呢?

  幸宏顿时觉得自己脸色惨白。紧抱身体的希春已经离开了,可是身体却变得笨重无比。

  ‘大家都很担心你啊,你发生了什么事?’

  “啊,那个,对不起……”

  ‘刈谷学长说这可能是他引起的。’

  “不,和刈谷学长没关系。应该说虽然有关系,可是这件事和他无关,单纯只是我一时忘记了……”

  幸宏觉得口干舌燥,无法做出合理解释。或许是血气调适回来的关系,他觉得脸非常红,腋下开始冒出汗水,拿着话筒的手掌流出手汗。

  ‘你该不会是因为社长换人,态度就变得随便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真是对不起!我是想事情想到出神了!”

  ‘你碰上了什么问题吗?’

  “没事的,我不要紧。对不起……”

  ‘……好吧,只是我并不是想听你道歉。你明天记得要来参加社团活动喔。’

  “好的!我当然会去!”

  ‘嗯。那晚安啰,明天见。’

  “明天见!”

  幸宏手持话筒,深深低下头。过了一会儿,通话结束。

  “唉……”

  他忍不住叹气。身旁的希春露出想要追问的表情。

  “我没事。”幸宏挥手制止她,急忙走回房间。

  一进入房间,他立刻趴上床铺。

  呜哇……搞砸了……

  就算是在想事情,也不应该擅自在社团活动途中离开。至今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天一定要向大家郑重道歉……

  还有,必须再次拜托刈谷学长。

  幸宏翻过身。内心的思绪立刻陷入与刈谷的对决之中,脑海里浮现今天的比赛。

  我的胜机在哪里?我缺少什么?我该怎么做?

  幸宏顾不得没有换下制服,连外套都没脱,迳自开始沉思。

  刈谷学长从外侧也能用和幸宏同等的速度过弯。换句话说,如果他抢进内侧,那就绝对赢不了……虽然想过很多阻止V字转弯的方法,但总觉得没有一招有效……

  “嗨,神庭。”

  “昨天辛苦啦,神庭。”

  隔天,两位露出贼笑的少年,走到一到校就在座位苦思对策的幸宏身旁。戴眼镜的高个子少年和给人感觉个性轻浮的矮个子少年,分别是吉田和渡边。两人不明就里地露出笑容,“哎呀呀呀呀呀”说着话的同时拍打幸宏后背。

  见到幸宏一脸惊讶,吉田率先调整眼镜发问:

  “你昨天和堂姐好像谈得很严肃啊,是碰上了什么事吗?”

  “我看到啰,我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渡边对幸宏的腹部击出一拳。

  “没错,我也看到了。”

  幸宏随口应付两人的攀谈。他没有特别想和两人说话,可是吉田和渡边却没有就此罢手,再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啊。”

  不管说几次“没什么”都没有效果。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管我好不好。”

  幸宏感到厌烦,刻意说重话。“喔!”两人停止动作,然后小声却又以幸宏能听见的音量开始交谈:

  “渡边太太,有听到吗?”

  “我听见了,吉田太太。”

  “真是的,他竟然叫我们不要管他呢。”

  “最近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就是说啊。”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两人一同将手按上嘴角,刻意假笑。幸宏觉得他们在这种时候还真有默契,只好无可奈何地转头面向两人。

  “抱歉,是我说得太过分了。可是我真的没事。还有你们这样讲话感觉很恶心耶。”

  幸宏对依旧“呵呵呵呵呵”笑着的吉田和渡边说道。于是两人止住笑容,回答“那就算了”,各自走回座位。

  幸宏莫名地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回前方,与一位女同学四目交会。她是一位绑着马尾发型、身材苗条的少女,叫做三岛真琴。她和幸宏眼神交会之后,突然转过身和身旁的女同学攀谈,避开幸宏的视线。

  三岛同学刚刚在看我吧……

  幸宏猛然想起情人节的事。

  那件事发生在两天前。老实说,幸宏昨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幸好三岛主动且开朗地问他“你有吃巧克力吗?”,让他们可以一如往常地交谈,今天早上应该也有互道早安。

  是啊,还有这件事。

  自己一直在想关于和刈谷较量的问题,但其实还有其他事情该面对,比方说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尤其是三岛和另一位女同学赠与的两个巧克力,简直让幸宏不知如何是好。

  “世界上最艰深的问题,正是不明白一件事该从何思考面对。”他在情人节夜晚,甚至想到这种哲学般的结论。

  “学生会长。”

  当幸宏一个头两个大时,另一位带给自己难题的少女来到眼前。她将轻柔的波浪卷发拨向后方,硕大的半月形眼瞳朝下望着幸宏。她是御神乐绫女,拥有宛如西洋人偶般的秀丽脸庞,以及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现在她手叉腰,露出不满的表情。

  “你好……”

  幸宏抬头挺胸。自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御神乐是副会长,可是他最近总觉得御神乐的立场比自己还要崇高。虽然是自己指定御神乐当副会长,但是她当时回答:“你有一点空隙出现,我就会从你手中夺走学生会。”幸宏常常觉得她可能已经掌握了实权。

  “今天要讨论‘毕业生欢送会’,请你务必要来学生会室,懂吗?”

  “啊,好的,我明白了。”

  幸宏不由自主地用敬语回答对方。御神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默默地走回座位。他感觉松了口气,靠上椅背。

  毕业生欢送会啊……

  那是每年在这个时期,由一、二年级学生主办,对三年级学生表示谢意的活动。每年的详细内容都不同,但是大多是让学生聚集在礼堂,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今年已经到了不尽快决定活动内容不可的时间了。

  ……毕业生……欢送会……

  幸宏再度不经意地想起与刈谷的赛事。预备钟声响起,直到上课钟响授课开始,他也还在思考这件事。

  对了,记得九重学姐说过刈谷学长有在锻炼身体……那我要不要也买哑铃来锻炼呢?想要提升爆发力,就必须要在身上施加重物。这样看来……

  “会长,你有在听吗?”

  带有怒气的声音让幸宏回过神来。一抬起头,他就和坐在正对面的班级委员长视线交会。她正瞪着幸宏。

  “你应该有听到我说的话吧?”

  坐在隔壁的御神乐露出微笑。她的表情宛如天使,但是和现状综合起来,简直是恶魔。幸宏看向手边的书面资料,小声说:“我想……”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在会议中打瞌睡!”

  “你缺乏身为会长的自觉。”

  “就是说啊,你不配担任会长。”

  尖锐的批评接二连三飞来。

  “唉。”御神乐头也不回地叹了口气,手指轻敲桌面上的书面资料说:“我在问你,今年的毕业生欢送会这样进行如何?”

  放学后,幸宏在学生会室和御神乐等干部一起开会。他起先有注意听,但是不知不觉间又开始想起对付刈谷的方法,结果会议内容都变成耳边风。他急忙翻阅资料,可是光是这样当然无法让他掌握内容,只有勉强看到“自由参加”、“礼堂”、“茶会”等文字。

  “所以呢?会长有什么意见吗?”

  正对面的班级委员长很恐怖。她明显知道幸宏还不了解状况,却故意发问。幸宏环顾周围的干部,首先见到忍住笑容的文化委员长和保健委员长;图书委员长则是手放桌上撑起脸颊;体育委员长缩起壮硕的身躯,一言不发。

  我得说些话才行……

  御神乐盯着自己。只要向她求救,应该就会伸出援手。但是幸宏也不想老是依赖她。

  “茶会这个构想本身是不错的。”

  所以幸宏索性发表自己的见解。

  “本身?那你是有什么不满啰?”

  班级委员长即刻反问。幸宏瞟了一眼资料,不假思索地说出感想:

  “时间是三月三日星期五。啊,这天是女儿节吧。多布置些女儿节的饰品应该不错,地点是礼堂,尚未结束考试的三年级学生也有可能到场,所以采用自由参加制。设置同乐会场,让大家可以一边品尝茶点,一边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

  “你只不过是念出资料上的内容吧,我是想请教会长有什么高见?”

  班级委员长追问道。幸宏浏览资料,想找出有无可以建议之处。

  “啊!”

  他灵机一动。

  “怎么了?”

  不只是班级委员长,幸宏在所有干部的注目下站起身。

  “等一下,你干吗站起来……”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班级委员长的态度有所软化。

  幸宏环顾全员说道:

  “举办一、二年级对三年级学生的社内对决鉴赏会,这主意如何?”

  他大声发表意见,并为自己的好主意感到满足。没错,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再一次顺理成章地和刈谷学长……

  “什么?那是什么企划?”

  班级委员长的一句话将幸宏拉回现实。危险,差点又要陷入思考中了。然后他深呼吸,说明想到的构想:

  “毕业生欢送会是用来表达对学长学姐感谢之意的活动,然而每年却都只是请大家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所以我希望借着这次活动,强调一、二年级学生对三年级生的心意。

  三年级生总是会担心自己离开之后,社团的学弟妹是否能够好好经营社团。为了让他们知道即使自己毕业,学弟妹也能顺利经营社团,我打算让大家和三年级生较量。用这种形式来表达感谢也不错吧?”

  “也就是说,要让一、二年级生和三年级生对决?”

  班级委员长的目光变得更尖锐。

  “是的,我们要借着认真较量让学长学姐看到自己的成长!”

  “你做梦啊?!”

  对方轻易否定幸宏兴致高昂的解说,班级委员长拉开椅子起立。

  “而且你的构想会只限于有参加社团的学生。至于没有参加社团,或是像我的朋友,参加‘填充玩具俱乐部’的学生,要怎么较量?无法举办比赛的社团和同好会不就无法参加吗?”

  无情的批判。幸宏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不打算就此放弃。

  “所以我们才要办欣赏会。没有参加社团或不方便对决的学生,可以在礼堂欣赏大家的比赛。或许也有可能需要让礼堂的观众投票决定胜负,细项的部分我们可以想办法处理,应该没有问题。”

  “是吗?你太自作主张了吧?”

  “现在才开始为各方面准备,我想时间上会很紧迫。”

  坐在班级委员长右侧的风纪委员长缓缓举手发言,班级委员长露出微笑。

  “况且其他社团本来就有在做送别毕业生的对决比赛吧?羽球社每年都有举行类似活动,根本不需要我们多此一举。”

  班级委员长称胜追击。其余尚有“如果真的和三年级生起冲突,那可不有趣。”、“要是在毕业典礼前发生意外,那会很糟糕耶?”等意见。由于对方欠缺能够彻底否定幸宏的理由,所以议论陷入了胶着状态。

  这样一来,最后只剩下……

  幸宏的目光瞥向默默聆听议论的御神乐,她的一句话足以大幅改变情势。

  “副会长,我的想法可行吧?”

  所以他先发制人。御神乐似乎没有料到幸宏会主动征询自己的意见,顿时瞪大双眼。尽管她立刻恢复自然,可是没有答腔。幸宏再说:

  “我说的可行和不可行,是指只要从现在开始做准备,就有可能实现这个构想。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认为可以,那希望你以副会长的立场赞同会长的意见。”

  一瞬间,御神乐的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那表情像是吃了一惊,也像感动、生气、欣喜,但又可能完全不是。最起码,那不是幸宏能判断的表情流露。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擅自把问题推给绫女同学啊?太卑鄙了!”

  班级委员长怒骂,其他干部也显得有些动摇。就连原本兴趣缺缺的图书委员长,也开始注视幸宏和御神乐。幸宏刻意忽视他们,等待御神乐的答案。

  “……应该可行吧。”

  御神乐不屑一顾地说道。她将视线自幸宏移开转至斜上方,眺望天花板,淡淡地回答:

  “的确可以办到。因为我们接下来才要开始募集志愿学生,而且今年学生会和广播社经常合作,他们应该会立刻首肯。这本来就是自由参加的企划,由学生会提出新形式的意见也无妨。反正这种企划早就老掉牙了。”

  “…………”

  如同幸宏所料,一见到御神乐说出意见,干部全都闭上嘴。即使班级委员长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幸宏,但是大局已定。幸宏觉得有所成效,暗暗握紧拳头。

  然而这时的幸宏,不,学生会室的每一人,都没有听到御神乐在这之后喃喃说出的话语——

  “看来是时候了。”

  她低声呢喃道。

  这样一来,舞台就准备好了。只要再向刈谷学长请求……不过他会接受吗?我想刈谷学长会接受的。不,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接受。我要再和他对决一次,然后追上他的背影——

  会议结束后,幸宏赶赴第一体育馆屋顶。那里是幸宏所属社团阶梯社的“社办”。阶梯社这个社团的名字听起来很荒谬,但却是天栗浜高校实际存在的社团。主要活动是追求如何在校内跑得更快,尤其将重点放在上下阶梯。虽然这社团活动非常容易给人造成麻烦,也被教师视为问题,但他们在历经波折后,在学生中也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支持。

  幸宏推开厚重的铁门来到屋顶,迎着吹来的冷风,奔向地势较低处。

  “我来迟了!”

  他在跃下的同时打了个招呼,位于较低处的六位少年少女一同回头。

  “瓶盖,你来的正好!”六人当中个头最娇小的少女跃起迎接幸宏。

  “他们都很无情耶!我说要和健吾念同一所大学,结果他们说‘你打算重考吗’、‘你是为了纪念而考吗?’之类的,真没礼貌!”

  九重鼓起腮帮子抱怨。六人中个子最高的少年摇了摇头,冷冷地看着她说:

  “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健吾,连你都这样说!你在联考已经见识到我的伟大了吧!”

  个头娇小的少女叫九重优子,高个子少年是刈谷健吾。他们是三年级生的学长姐。两人目前虽正努力准备考试,但还是尽可能地参与社团活动。

  由于他们开始斗嘴,幸宏转而看向戴眼镜的少年。他是三枝宗司,二年级的学长。三枝对幸宏苦笑,手指两位三年级生。

  “你知道刈谷学长要考的大学是哪一所吗?因为九重学姐说要跟他考同一所,所以我们都觉得太异想天开了。虽然因为系别不同,录取分数也不一样,但那可是一流的国立大学啊。老实说,我真的不看好。”

  “我想她无论如何都要考上那所学校,于是问她是不是打算重考,可是她却回答‘当然是要一次考上啊!’呢。”

  三枝身旁站着一位留有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的美少女。即使身穿黄色运动外套,还是可以令人感受到她的高贵气质。她用手抵住嘴角,露出困扰的微笑。她是天崎泉,二年级的学姐,同时也是现任阶梯社社长。

  “我、我相信啊!社长,不对,九重学姐一定能及格的!”

  急忙反驳的是同年级的井筒研。他有一头刺猬发型和混混脸,现在正涨红了脸大声表示支持。九重对刈谷抱怨,可是对方却不当一回事。听到井筒的发言后,她快速转身,露出愉快的表情。

  “没错、没错,井简果然了解我。瓶盖你应该和他同一国吧?你也是赞成优子小姐会及格这国的吧?”

  九重抓住井筒和幸宏的手臂,让他们站到自己身后,“哼!”地故意挺起胸膛——但还是老样子,完全感觉不到威严。

  幸宏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刚刚还站在稍远处,睡眼惺忪地望着幸宏等人的女性,现在不知不觉来到后方,而且高举白板。白板上用麦克笔大大地写着‘必胜及格!粉碎志愿学校!’几个字。

  小夏老师,必胜及格是很好,但是粉碎志愿学校可不行吧。

  幸宏在内心吐槽。举起白板的女性是神庭小夏。她是数学老师兼阶梯社的顾问,同时也是幸宏四位堂姐中的老二。

  “……算了,先不管这些。倒是神庭来了,社长你有问题要问他吗?”

  刈谷似乎已经不想再应付九重,转而对天崎发问。幸宏猛然惊觉,急忙低头致歉。

  “昨天非常抱歉。我在想事情,结果不知不觉就直接走回家了。”

  “对啊、对啊!健吾尽说些耐人寻味的话,又不肯说重点,让我们很担心耶。尤其是小泉最担心了。”

  九重转过身子,开始斥责幸宏。

  “对不起。”幸宏再度道歉,可是她却手指幸宏追问:“你不能光只会道歉,要解释理由啊!”

  三枝和天崎也一起点头。

  幸宏看向刈谷。

  刈谷也正看着幸宏,他的目光中很难得地潜藏着淡淡的恐惧。与其说那是对幸宏的恐惧,不如说是对他的言行举止感到担忧。光是彼此目光交会,幸宏就自然地理解了他的想法。

  “那个……”

  幸宏下定决心。或许对方会很困扰,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再对决一次。

  “昨天我和刈谷学长比赛短跑,然后落败了。”

  ““““!?””””

  除了刈谷和小夏以外,所有人都呆住了,接着慢慢地来回打量幸宏和刈谷。

  “…………”

  刈谷保持沉默。他默默等待幸宏说出下一句话,双瞳除了恐惧不安之外,还带有着饥渴追求某种事物的光芒。

  “刈谷学长,我有事想拜托你。”

  幸宏为了确认自己的觉悟,郑重地说出一字一句:

  “请你和我再比赛一次短跑,我想那会是最后一场比赛。拜托你。”

  幸宏低头请求,已经看不见刈谷的表情。他注视水泥地板和自己的脚尖,咬紧牙关并忍住身体的颤抖,静静等待对方回答。

  “神庭。”

  回答来得很快。

  “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出人意料的发展让幸宏忍不住抬起头,再次与刈谷四目交会。

  “我希望你再和我比赛一次短跑。我也认为下次会是最后一次,拜托你了。”

  刈谷低下头。幸宏竖起寒毛,再一次深深低头。

  “请你和我比赛!”

  “请你和我比赛。”

  刈谷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悦耳。

  “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只有你们两人比赛,太不公平了吧!感觉好像你们有什么秘密耶,好卑鄙!不过健吾和瓶盖的最后一战感觉不错,让人热血沸腾呢!”

  首先反应过来的果然是九重。当大家还摸不清头绪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起哄。跟着井筒击起掌来。

  “你们要用短跑决战吗?这样正好,神庭已经熟悉了V字转弯,跑起来一定很刺激!可以说是短跑的顶尖对决啊!”

  “距离毕业典礼不到几天,你们要几时比赛呢?阶梯社可以尽量协助你们。”

  幸宏举手回应天崎的提案,因为他已经决定好日期了。他要在“毕业生欢送会”做出了断。幸宏提起会议的结果之后,三枝扬起嘴角。

  “神庭,你变得真能干啊。难道你是为了和刈谷学长决战,才设法推动企划的吗?”

  “咦?啊,不、不是的,我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我的确是一直在盘算和刈谷学长的比赛。”

  “你可不要拿学生会来假公济私喔。”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单纯是觉得‘毕业生欢送会’已经有点老套,改用这样的方式应该比较能炒热气氛。而且我也会认真去做准备工作。”

  “我知道啦,你不是那么机灵的人。”

  三枝立刻举起双手。井筒大喝一声“好!”,挥拳击向幸宏的腹部。

  “小泉学姐当上社长,阶梯社气象一新,就让刈谷学长和九重学姐见识我们的实力吧!你要鼓足冲劲雪耻喔,社团代表!”

  “是啊。你输了一次嘛,要是那时有记录就好了。刈谷学长,你们有记下秒数吗?”

  三枝即刻将注意力放在收集数据上。九重抓住天崎的手臂,原地转圈跳起舞来。

  好,我要拼了!这次我一定要跑赢刈谷学长,然后——

  距离比赛还有半个月左右。幸宏再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段期间找出对策,弥补不足的事物。

  这时小夏静静地注视下定决心的幸宏,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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