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序章

  那孩子正在哭泣。在很高大、很高大的树下。

  女“……想想其他办法吧。我想我多少也能够帮上一点忙的”

  男“是啊。应该有其他办法的。没有必要像这样让你来牺牲”

  “舅舅、舅妈……谢谢你们。但是,没有再找其他办法的时间了”

  我仰望天空。虽然现在被乌云隔着,但在乌云另一边发着光的月亮确实是十三夜。躲过今晚的话,一定会变得谁都承担不了的。

  ※日本农历8月15日的中秋节称为”十五夜”或”中秋名月”,有赏月习俗,日语称”月见”。一千多年前从中国传到日本,边赏月边举行宴会的风俗,被称为”观月宴”。9月13日亦有赏月习惯,另称”十三夜”、”后月”、”栗名月”。虽然日本中秋节自大陆来,但”十三夜”却是固有风俗,起源可追溯到公元919年(醍醐天皇延喜十九年)的“禁中观月之宴”。

  还有这棵树。神木也不能再继续撑到早上了。

  “而且,我不觉得除此之外有更好的办法。……拜托你们,交给我吧”

  舅舅和舅妈表情难过的对望,最后答应了。再一次向两人道谢,我弯下膝盖蹲着。视线变得和那孩子一样高。

  “……姊姊”

  一边流泪一边伸出小小的手臂,将我紧紧地抱住。被雨淋湿的身体是冰冷的,而滴在脸上的泪水却非常温暖。

  “我不要姊姊走!”

  “不要哭。因为我并不是会消失掉。只是外形会改变而已喔”

  “……会改变?”

  “是的。虽然没办法像这样紧紧拥抱,但是我会永远在你们身边的。所以不要哭成这样”

  “但是……但是!我不能再和姊姊玩了对吧?我不要这样!”

  抚摸在哭闹的小孩的头发。纤细又漂亮的头发,平常总会从指尖滑过,现在却已经潮湿打结不太能一一分开。要是有带梳子就好了……都这种时候了却还在想无关紧要的事。

  “不要哭。我会在这里守护你们的。会永远在这里的”

  “……真的?姊姊,会永远在这里?绝对、绝对?”

  “对。约好了。呐,来打勾勾吧?”

  放开紧紧抱着的手,握住我伸出去的小指头。一边摇摆一边小声朗诵“小指勾小指……”很令人怜爱。

  我再一次的,将那孩子紧紧抱住之后站了起来。

  “那么,我要走了”

  永远在身边……这个约定并没有承诺。我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没有办法和那孩子一起走。明明约好要一直待在身边的。

  那么总有一天。从那时就一直沉浸在白色光芒的世界中的‘我’心想。总有一天,那孩子他们回到这里的时候。

  到时候不管做什么牺牲都要遵守那个约定──

  第一章

  1

  曾经听过的音乐,让羽藤桂恢复了意识。一睁开眼睛,车里是染满橘红色的,产生了好像还在梦中的错觉。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并且翻了翻放在大腿上的帆布背包。

  ──感觉上,好像是……很不可思议的梦耶。

  还没有回到现实的意识,又去找寻刚才看到的梦中片段。……‘我’被谁牵着手,在窄小的山路奔跑。到达的场所是巨大的树木前。飞舞的白色蝴蝶。在梦中却用‘像梦一样’来表现,或许有点奇怪,但就是像这种感觉的虚幻场所。已经忘了到那里是要做什么。之后就只有,红色。从窗户看得到的,只有感觉上是被夕阳染上颜色的红色印象而已。

  终于,抓到手机的吊饰了。拿出来外面时,从刚才就一直在响的来电铃声刹那间变得更大声。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按下按键。

  “喂,你好”

  ‘呀呼-小羽。过得好吗?’

  “啊,阳子。好久不见啊”

  “是一个礼拜对吧”,在电话另一端阳子笑着说。是吗,才一个礼拜而已……桂茫然的想着。阳子是上了高中之后就做什么事都一起,几乎可以说每天都会打电话和传简讯。联络确实是控制在一个礼拜内,但对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的桂而言,阳子的声音像是好几个月没听到。

  电话的另一端,阳子一语不发。

  “……阳子?”

  ‘……那个啊,小羽。难不成你现在非常闲?’

  “咦?怎么说?”

  ‘你睡着了吧?刚刚。而且嘴巴还张得很大。好好的年轻人留着口水的痕迹不太好吧’

  “咦咦~!?”

  桂急着拿出手帕擦拭嘴角。也瞄了一下水手服颜色,确定是不是不会显眼或没脏掉。

  “擦掉了吗?”

  下一瞬间,电话另一端发出了像是喷出来的笑声。因为这个声音,总算是想起现在自己在哪里、阳子是从哪里打电话来的。

  “……啊”

  ‘想说四周也没有发出人的声音,是不是在发呆呢~。如预料中的反应,我好高兴啊。不愧是小羽。很有趣嘛,又不会怎样’

  “阳.子-?”

  如果是在学校看得到对方时就算了,为什么在距离很远的地方也非开玩笑不可呢。干脆挂掉算了……桂这么打算时,阳子的笑声停住了。

  ‘啊-好好笑。对了,既然现在很闲,那就是大致上都稳定了对吧?很久没出去玩了,明天去不去?’

  “不行”

  桂斩钉截铁。而且是用把感情压抑到极限的声音。

  ‘…………’

  “不可以……”

  相当客气地,重复了相同的话。

  ‘……哇-,闹脾气了?生气了?’

  “生气了”

  ‘哎呀。抱歉。真的,抱歉。请客当道歉礼吧。包含点心’

  “好耶”,桂拿着电话摆出了收拳头的姿势。

  “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会那么吝啬原谅人的……但是真的,明天不行啦。我好像回不去了嘛”

  ‘咦?你现在在哪里?’

  “电车里。连阳子也可能不知道,非常乡下的说”

  这么说着,并且把包厢对面放在旁边的大型提包位置调好、将裙摆拨好。突然很在意的站了起来,环顾了四周。在被夕阳染红的车辆里,被手机铃声打扰到气氛的人、和嘲笑自己被阳子捉弄得手忙脚乱的人都没有。

  “现在啊,这辆车我独占中唷。到终点可能也都这样”

  ‘那么确实是很乡下耶。但是,坐在那样的电车里,到底打算去到哪里呢?’

  “叫做经观冢的地方。我爸爸啊,老家在那里”

  ‘伯父的……咦咦咦!?难道说,搬家?转学?’

  阳子的声音让人觉得会不会是从椅子上摔下去了,桂忍不住“噗嗤”地笑出来。一直和妈妈两人生活的自己要去父亲的老家,会被认为要转学也不是不可能。几天前妈妈才过逝而已,所以更是。

  “不是啦,阳子。十年前我是也有住过啦,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了。不过房子好像还没割舍,会计师有联络我,问这间房子要怎么处理。虽然想过交给他办就好了,但还是想说稍微看一下。刚好是暑假嘛。我是打算马上回去的,但觉得明天还是太勉强了”

  ‘是吗。太好了。发生伯母那件事之后,我根本就……’

  “阳子真是的。我没事啦。我自己多少也能撑下去的”

  如果阳子在面前,可能会知道现在桂所说的话并不是真心的。因为就算是和平常一样开心的说话,脸上也没有笑容。但是,透过电话不可能看得到表情。

  ‘怎么办呢。再说也是小羽嘛。小羽,有什么事的话就嫁到我家来吧。我家没问──’

  “……咦?阳子?”

  看了看断线的手机画面,显示着‘圈外’的文字。试试重新播号也不通。桂放弃了,把手机收进帆布背包后,额头靠在玻璃窗看外面。

  跟房屋及高高的建筑物无缘,一直持续着山和田园的景色。夕阳的橘红色混合进一片绿色里的世界。这些对桂而言都是另一世界的风景。没有浮现令人怀念的心情。十年前,父亲在火灾被烧死,在记忆被烟遮盖掉之前,应该有坐在这台电车里看着风景好几次了吧。

  喀哒、叩隆──电车这样单调的摇晃,慢慢地引诱桂入睡。闭上眼后,视线接收沉淀的日光染成了朱红色。意识静静地往下沉。

  ──妈妈。

  是否因为先前和阳子的对话,回想起了妈妈的脸。总是面带笑容的母亲。

  不过最后一次看到的笑容,是在被黑色框框围住的照片里……

  ◆

  感觉到连梦中也好像飘出了烧香的味道,或许因为那是几天前才发生的事情。

  一间小小的葬仪会场。是否因为冷气房密不通风的关系,随着时间经过,飘散的味道浓度增加到快让人窒息。

  诵经的声音响起。不时有人到访上香。那些人,感觉上好像是阳子和班上的朋友,也好像有看到妈妈上班的出版社同事。桂只是对着那些人们,像机器人一样重覆问候、对慰问的话道谢。

  桂一抬起头便立刻对上母亲的照片。是笑容。被放得很大张的这张,是以前去旅行的时候,拜托路人帮忙按快门拍下来的记念照片。明明是两个人都被拍下来的照片,却只有母亲的脸进入框架,被白色花朵包围着。明明自己也有在里面……这么一想,眼泪就又涌出来了。

  “桂,还好吧?”

  坐在旁边的女性小声地问,轻轻碰触桂的背。

  桂“朔夜……”

  朔“重要的人先走掉很难过吧。不管有过几次都不可能习惯。像这样分开,变成孤单一人……我经历过好几次了喔”

  桂“…………”

  朔“但是啊,桂。你还有我在。一直保护着你。你并不是一个人喔”

  ──别担心,桂。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回想起几天前母亲所说的话。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却已经不在了。

  骗人说什么不会让我孤单。约定好了还是已经不在了。妈妈也是,然后哪天朔夜也是。就算一起拍了照,还是会各别分离。

  桂一直哭泣。朔夜的身影和母亲的照片都淡去,全部变成梦境,直到景色和意识都被涂满了红色。

  仍只是一直哭泣──

  2

  “总算是到了……”

  到达经观冢,已经是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了。从有开放冷气的车里拿下重重的提包后,汗水一口气跑出来。比起桂所住的地方应该是更加北上的,但是热度好像没什么差别。

  一间会让人觉得是无人车站,没有任何人的车站。房子有好几台车的长度,电灯也在桂站的位置最上方,只是朦胧地挂在上面而已。房子的尽头有改建过的小小建筑物,光也从那里照射出来,那道光要说很亮,也不过只有让人看得出来的程度而已。明明才刚日落,感觉上却非常黑暗,开始有点胆怯。

  “接着要搭公车……一口气完成吧。我要加油!”

  “要后悔来到这里也太晚了”。这么想着,发出声音来提起精神看看。这时。

  出现了脚步声。

  因为并不是只有一列的电车,其他车辆里有人在也不奇怪……桂察觉到这件事,是在看得到这个脚步声的主人黑影出现的时候。感觉得到脸颊热起来。脚步声以整齐规律的间距直接朝着桂所站着的方向……唯一的剪票处去。终于,黑影成形了。

  是个仿佛溶入了四周的黑暗里,穿着制服的少女。制服本身属于有名的私立高中,不过黑色外套搭裙子应该是冬季的。加上同色的长袜配短靴。差不多到腰部的长发也像暗夜一样黑。

  衣服和头发有对照性,皮肤与众不同地白皙。修长的眼睛在很有形象的端正面貌上,会让人觉得眉清目秀这个词是为她而创的。看她穿着制服这点,大概和桂的年纪差不多吧。但是,跟给人印象是没危机意识、不太靠得住的桂刚好相反,有着紧紧拉直的线那般的气质。

  桂“哇啊……”

  对于只是走路而已就有被她压制住的存在感,桂忍不住惊叹。应该不会是多大的声音,少女的脚步却应声停住,看着桂。被美丽的黑色眼眸盯着看,心脏发出了怦咚声。

  “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咦?……啊,嗯-……没、没什么事”

  “……是这样吗。那么,不好意思”

  少女稍微问候一下,从桂的旁边走过去。安静地,感觉很流畅的举止。跟外表一样,是走路走得很美的人啊……桂目送她并叹了口气。”怎么明明就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却有这种差别”心情跌落谷底。

  “……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嘛。我要加油”

  再一次发出声音看看,却好像怎么也不能提起精神。

  ◆

  “小姐,离家出走啊?”

  到剪票口拿出车票时,老站员微微笑着向桂发问。确实,女孩子一个人带着又大又肿的提包在偏僻的地方,那么看起来像‘有可能’的样子或许也是没有办法的。

  “并不是。是我爸爸的老家在这里”

  “啊,原来如此。因为是暑假嘛。也希望你能够玩久一点。虽然没有什么”

  站员拿着手上的打孔器“卡嚓卡嚓”的按、并且微微笑的,桂让他看输入在手机里面的住址。

  “那个啊,我想要到这里,可是该搭哪里的公车才对呢?”

  “等等,失敬一下”

  站员接过手机后,皱起眉头看微小的文字。从他讲了“喔,羽样啊”这点来看,似乎是认识的地方。

  “公车站牌的话在车站前面喔。路线有两条,但是都用同样的公车站牌,所以不用太担心。从那里搭往隔壁街的公车,在跟这个住址的小字一样的停车处下车”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

  “不用客气。……明天坐公车的时候先告诉一下司机要下车的停车处会比较好喔。因为几乎是没有人会在那里下车啊,会开过头喔”

  “咦?是……明天吗?”

  “嗯。刚才末班公车已经开走了喔”

  “咦咦?可是,还很早耶?”

  大概不久前才日落的时间竟然没有公车了,因为这点,桂并不相信。但,被说了“因为这里是农村啊”就只能接受而已。

  桂向站员问了其他的去法。

  “那个,能够叫计程车吗?”

  “计程车啊。要联络也行啊,可是你打算待会就去那里吗?小姐的家……住址没弄错的话,现在没有任何人住吧?我会介绍旅馆给你的,明天再出发不是比较好吗?”

  确实也不是很急的旅程。没办法浪费,但也不是要被迫野宿而不得不减少旅费这种的预算。

  “嗯~……可是,很抱歉。可以帮我叫吗?叫计程车”

  桂稍微犹豫之后,向站员如此请托。总而言之,去看看吧。因为十年前的火灾而什么都做不了的话,再回来这里接受旅馆的介绍就好了。然后隔天,联络一下会计师就能马上回去……她是这么认为的。

  ◆

  计程车行驶在黑暗的道路上。在路途中追过了公车。心想”那是自己没坐到的公车”并透过玻璃窗确认乘客,坐在里面的人除了多余的司机就连只小猫也看不见。”没被废止掉或许比较不可思议”,桂心想。经见冢街道本身,经过位于有点远离车站那边的商店街之后,就变成走路的人和行驶的车辆都几乎没了的状态。

  这台计程车也是,平常会有客人吗……贴紧椅背坐好,看着前面发呆时,司机突然开口。

  “因为没有人嘛。这种工作相当不好赚耶。我家也有在开酒铺,店里的生意也还有运作”

  “咦?我有发出声音吗?”

  “小妹妹,你不太会说谎对吧?看表情就知道了喔”

  “啊……啊哈哈,真抱歉”

  “不会不会……对了小妹妹,你是羽样宅第的孩子吗?”

  “欸-……嗯,是那样没错”

  只是没有记忆,但住过宅第应该没错吧……桂这么想着,作了回应。司机像在自言自语的讲了“果然是谣言吗”。

  “对住里面的人讲这种话是很没礼貌啦。但那间房子有个离奇失踪的谣言喔。因为每个人都突然消失不见了嘛。位置也在镇守森林的深处,所以更是被这样谣传”

  “离奇失踪……吗”

  “不过,应该不会有那种事吧。因为小妹妹不就好好的坐在这里了。……你看,这里是镇守森林。公车站牌在那边,下了公车之后进来这条路”

  桂视线盯着司机所指示的方向。靠车前灯的功用,总算看到了‘镇守森林’。

  一台车勉强能通过的道路两旁并列着树木,很多树枝都朝着上方伸展着。树叶遮蔽浮在空中的月亮,让没有灯光的地方更加地黑暗。

  “公车要在刚才的路边下车,所以这里不走路是不行的”

  “……也许搭计程车是对的”

  “没错吧?很方便唷,计程车才有的。……呐,快到了”

  终于,车子在走出树林隧道的时候停住。

  “这里是……”

  下了计程车的桂惊叹。

  听到森林的深处这个说法,桂想像成了狭窄的地方。月光照射进宽阔地展开的场所,是现在的景色,两个形象完全相反。房子也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种大间的日式房屋。

  站员和司机都只有称房子为‘宅第’,从正面一看,看得出是感觉相当宽广的房子。在阳光中的话,‘很有趣’这个形容或许会很适合,但月亮的淡蓝色光芒制造出来的影子,带来了异常的压迫感。”如果是这种气氛,会出现离奇失踪的谣言也不奇怪”,桂如此认同了。特别是,曾经突然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刺痛

  “……呜!”

  感觉上是淡蓝色的风景,刹那间跟头痛一起染成红色。有东西在心中响起了警铃。为什么,不明白那是在针对什么,但那确实是警告。

  “那么……客人,要在这里下车吗?”

  没有察觉到桂的状况,司机发问。同时警铃停止,景色也又恢复淡蓝色。头痛也已经消失。

  “……很抱歉,可以请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吗?”

  一说完话,桂把行李留在座位上就踏出脚步了。

  庭院里都已经随意生长的杂草,只是抚摸到脚的触感就让人想转身回去。”天亮时再出发会比较好”的这个想法、和”这种地方一次也不想来”的这个想法让脚步的行动交替。

  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玄关。手正要碰门把的瞬间,由脚尖发出“卡沙”的声音。

  “呀啊!”

  并不是风,很明显有什么‘在’的声音。而且它就只有发出那一次声音。没有逃走,也没有从旁边跑掉。只是一直在自己附近潜藏着身影。

  桂转回脚步。

  “……还、还是回去好了~!”

  “哈哈哈,没错吧?在这种供电和什么都停掉了的地方,女孩子一个人太危险了啦。我也要回去了,回程的运费就送给你了喔。……稍等一下。现在,我要让车子回转”

  对跑回来的桂如此讲完,司机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桂一边缓和呼吸一边再次从离开了的地方看房子。

  十年前,父亲的老家应该是被火灾烧掉了的。”父亲在那时死去、自己也吸入了烟而昏倒”是从母亲那得知的。还有”命被留下来了,却因为烟而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所以桂想像了更加悲惨的画面。勉勉强强烧剩下的柱子、以及焦黑的屋顶。

  但是,即使拿出是月亮在照明的说法,从正面也看不出有火灾的痕迹。跟曾经有能让人死去的火灾也没有关连。

  “还是天亮的时候再确认吧。就算表面没问题,里面也说不定会是很糟糕的情况啊……奇怪?”

  视线的一角有光在飞。跟计程车车灯那种刺眼的不同,是柔和的光。有如飞越黑暗的蝴蝶那般摇曳着。

  眼睛追着飘来飘去地飞舞的光,要确认真面目。被风吹动而静静远离了桂的白色物体……那是片花瓣。快要慢慢地掉落时又不时被吹起来。不是只有外形,它的动作也像蝴蝶一样。桂环绕着四周看,也看不到那朵花瓣以外的白色发光物体。

  汽车喇叭响了。

  “快点上车吧。如果要去旅馆,不快一点就吃不到晚餐了喔”

  “哇,那就有点困扰了。……那个,这附近有开白色花朵的植物吗?有点小小的,很可爱的花”

  说”大概像这样”,并用手指比出大小,司机仍然只是歪着头思考。

  “我是几乎没有看过什么花啦。不过有啊,在这附近谈到白色花朵的话,大概就是神木嘛,就我所知道的”

  “神木?啊,这是镇守森林嘛”

  坐进计程车后,马上就开始走动。往后面一看,宅第渐渐地远去,消失在夜里。

  明天,也去看看神木吧──桂这么想着并坐回去。

  3

  不介意接近午餐时间的不速之客,‘杨桐旅馆’的老板娘爽快地接受了桂。正担心会跟在经观冢车站一样被误以为离家出走,非解开不必要的误会才行,但担忧似乎结束了。而且幸运的是,晚餐现在才开始,桂的分也总算做出来了

  把行李摆在开好了的房间后,立刻往大厅走去。客人差不多是十个人也不到。在这里面,看到了曾经见过的人。

  “啊……那个人”

  大厅的角落座位上,在车站遇到的少女安静地坐着。跟其他客人都穿着浴衣成对比,少女身上裹着黑色制服。背挺得直直的坐着,模样就像能与狂言的演员。

  ※能与狂言总称为“能乐”。这个名称是在明治时代(1852~1912)以后才定的,到江户时代为止称为“猿乐”。

  想到在车站的事情就觉得跟她碰面会很丢脸,但老板娘似乎察觉到两人都是相同年纪的女孩子,正在她的旁边排列着晚餐的准备。一边感到不安、一边走到她的旁边,开口说‘打扰了’。像是在追随声音而抬起头的少女,一看见桂就发出了“喔-”的声音。

  “你是,在车站的……”

  “啊哈哈,那件事情……”

  桂坐在旁边,看着四周。少女座位的另一旁就只有空的餐具。对面也是一样。看来,似乎跟在车站看到的一样,她也是自己一个人吧。”啊-,所以才会……”桂了解了。如果只有自己,或许会被担心是离家出走,要是有前一个客人,情况就会不同。而且,像她那样给人有坚强形象的少女是前一个客人的话更是。

  老板娘打过招呼后,晚餐开始了。煮好的白饭加刚炸好的天妇罗、味噌汤、沾酱……对这几天都在便利商店将就将就的桂而言,眼前是很吸引人的菜单。桂认为决定要住在旅馆是‘赚到了’,开始品尝在口中扩散的味道。

  当桂察觉到少女的视线时,饭碗的东西已经剩下大概一半。在车站自言自语加上已经忘我的吃法都……来到这个地方不太想让人看见的部分,两边一起被看光了,脸颊开始发热。

  到这地步也确定要装傻打发掉了……一边这么想着,也决定随着豁出去来跟她讲话。

  “那、那个,独自旅行吗?……啊,也不对,独自光临……光临这里……咦?”

  “……像平常一样讲话就可以了喔”

  对慌张的桂,少女“嘻嘻”地微笑。脸更加通红了。”学相声说话明明就很拿手”,桂感到沮丧。

  “但、但是,您也……”

  “嗯……我是没有那么在意这种事的。所以你也是,不要介意,像平常一样讲话就好了”

  她的语调听起来是比所谓的敬语还要有点强势的男性语气。跟她的外表及文静又稳重的声音合在一起后,那种说话方式给人有种不容易接近的印象。但,桂发现到这种有威严的讲话方式很像她,觉得很帅气。

  “是问我独自旅行这件事嘛。对啊,自己而已。要说旅行,不如说是来工作的”

  “工作?但你是高中生……对吧?”

  “是我家的行业啦。我也在帮忙,要出门的情况很多。你……这个”

  “啊,我啊,羽藤桂。你叫我桂就好了”

  “羽藤……?”

  少女一听到桂的名字,开始若有所思。”哎呀,还是很难懂吗”,桂看着她的表情心想。

  佐藤(Satou)的‘SA’字跟羽织袴(HaoriHakama)的‘HA’字互换变成‘羽藤’……如此向她说明。只是很罕见的姓氏,连平常介绍姓名时也要加上那一句话,已经变成习惯了。

  “是吗……我呢,叫做千羽乌月。要像你那样说明的话,是千羽鹤的千羽喔。乌月的写法是乌黑的月亮”

  “咦……很特别的名字耶”

  “就是啊。从以前就常被这么说。说会不会是户口名册填错了”

  “那种事情……不会吧”

  桂心想”不会有那么迷糊的父母吧”。”再怎么说那也是孩子的名字”。

  “不过……是吗,那间房子的……”

  “咦?”

  “不,没什么事啦。那么,桂为什么会来这里?”

  只是相当平常的叫名字而已,但是乌月说‘桂’这个词的声音听起来很新鲜。心情都有点高兴起来了。

  “我是要来看爸爸的老家。……我们两个,要不是因为那些原因就不会来这种地方了吧。好像是没什么东西的地方嘛”

  “似乎是有温泉啦。这间旅馆好像也有在引进露天的温泉水。但是果然光有这点还是不足以吸引人过来对吧”

  温泉。而且是露天澡堂。附加在旅行却很诱人的单字,让桂感到心动。”原本打算明天回去,但还是再住一个晚上吧”,考虑到这里来。

  “桂?”

  “咦?啊哈哈,没什么事。呐,吃吧。很好吃喔”

  ◆

  享受了比想像中还豪华的温泉,喝了被预先放在房间里的茶来润喉。穿浴衣“扑通”地躺到棉被上时,还热呼呼的身体接触到被冷气吹凉的棉被,感觉很棒。

  很漂亮的和室。虽然请人尽可能开小一点的房间,但仍比桂在住的公寓房间还要宽广吧。开始有种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奢侈了的感觉。

  “对了,来跟阳子炫耀一下吧”

  桂从帆布背包拿出手机来。画面上显示着有来电的记号。全部都是阳子所打来的。

  荧幕上面显示的天线有一条。本来打算用简讯解决,但打电话会比较好吧……一边这么想着,桂确认一下时间。日期还没有改变,但要打电话就已经是有忌讳的时间了。特别是阳子都很早就上床睡觉,所以也发现到会吵醒她。不过,既然她都打过来好几次了,应该有想在电话里谈的事吧。

  最后,决定如果打了两次都没人接就传简讯,桂打她的电话号码试试。

  ‘喂?小羽,没事吧?’

  打一次阳子就接了。她是因为虽然打过好几次,但一直打不通,所以有点担心。

  “我没有事啦。但是,电话可能又会半途断线吧”

  ‘是吗。果然电波的传输很困难呀。所以呢?到达伯父的家了吗?’

  因为电波不稳吗,阳子的声音有时候会变得很难听清楚。很介意的桂向阳子挑重点的说明到达车站之后的情形。

  ‘啊-,那真是糟糕耶。但是旅馆有温泉的话,小羽来看,结果是还可以的吗?’

  “嗯,还好啦”

  ‘在你这么幸福~的时候泼一下冷水唷。有个想要得知小羽所在地的人喔’

  “我的?”

  ‘说是伯母认识的人。是打电话的啦。……所以,那时候就把伯父的老家这件事说溜嘴了嘛。我是没有跟她说地名忘记了啦’

  “所以才一直打电话过来吗?我又没关系的说”

  “很不好!”被阳子这么大吼了。

  ‘小羽太悠哉了。现在的小羽很容易被偷袭耶。特别是因为你容易信任各种人……’

  “……阳子,难不成你很担心?担心说出了我在的地方”

  电话另一端的阳子不出声。一定是感到不安而打了好几次的电话吧。

  “我明白了。虽然觉得不要紧,但我多少会小心一点的。然后呢,那个人名字叫什么?”

  ‘……啊-,那个啊。我确定那是女人啦,话说我有听她说名字啦,但是在跟她聊的时候忘记了’

  “真是……不过没关系啦。我倒不觉得她能来到这种地方”

  ‘但是啊,回到家之后公寓的行李都不见了~,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喔。所以早一点回来’

  “嗯,我会的,虽然我是想要再多住一晚享受一下温泉啦……”

  “那间房间没有任何小偷会需要的东西,所以没关系”。桂一边跟阳子聊天一边这么想。

  4

  狭小的山道上。雨下得很大,桂的眼前有如挂着一面水的布帘一样,景色沉淀了。土非常潮湿,变得容易让人滑倒。

  桂的耳中听见像铃当一样的声音。“但雨明明下得很大,是虫在叫吧”,桂觉得很不可思议。

  眼前有小孩正在奔跑。年纪很小。坡度挺平缓的,但也有下雨的缘故,路面很危险。有好几次都脚底打滑而跌倒,但小孩仍然拚命往上跑。

  ──这个是,梦境的后续。

  桂非常肯定。这是中午时,在前往经观冢的电车里面看到的梦中情景。感觉上好像忘掉了,但在桂的心中,梦境似乎还残留着。

  桂还有另一个,没有根据的肯定。眼前在奔跑的小孩……那个就是自己。

  小孩……‘桂’上山。说照自己的想法,不如说是被什么人拉着手勉强上山,看得出来是这样。那只手又白又小。当她要把跌倒的‘桂’拉起来的时候,看得到晃来晃去的袖子。再怎么思考是什么人跟‘自己’在一起,桂也看不到手的主人模样。桂的视点正是稍微有点在仰望‘桂’的高度。像是紧接在后爬上山,看得到‘桂’的背影。桂想要看手的主人而提高视线,却被涂满了红色,没办法看。

  ──再不快一点,就会被追到喔。

  听不到声音,但桂觉得手的主人好像是这么讲的。同时手被用力拉着,‘桂’的步伐也变得更快。……没错,‘桂’不可以不跑。因为被追上的话会被骂。跑到那里就没事了。那个……

  ──不行。

  出现了跟刚才不同声音的感觉。桂正在看的景色挂上了淡蓝色薄纱,本来就很朦胧的景色变得更加看不清楚。

  “被挡着也很困扰”,桂如此向什么人诉说。因为‘自己’应该是不去不行的。到这前面的……高大的树下。

  ──不行喔。

  又发出声音了……有这样的感觉。还比刚才更接近。接着跟这个声音重叠,景色又被淡蓝色布帘覆盖。变得看不到拉着手的什么人的手。

  不要干扰我。桂再一次对那个声音的主人说。说“在这里的话,‘自己’会被骂的。所以先放过我”。

  “不可以去那里喔,小桂”

  这次并不是什么感觉。声音确实传到了桂的耳里,在这一瞬间,景色完全消失掉了。山路、手的主人、还有‘桂’,全部。覆盖梦境的淡蓝色布帘也消失,桂在感觉很黑暗的世界被留了下来。

  并不算完全的黑暗,因为只有一小块在发光。

  在离得有点远的地方有光芒飘浮上来,光芒时而摇曳,光芒变淡到让人觉得那个瞬间是不是会消失。但是,光芒没有消失。那样的光芒不管有多少都在同样的地方摇曳。

  那个是,蝴蝶。淡蓝色,像是集聚月光来散发淡色光的蝴蝶。

  这种蝴蝶在电车的梦里也有看到……桂回想起来。淡蓝色光芒的蝴蝶……在羽藤宅第看到的花瓣会错看成蝴蝶,是因为梦境的记忆还微微地残留着吧。

  桂接近蝴蝶。伸手过去要看会不会停在手上时,蝴蝶从手边穿过,在眼前挥洒仿佛鳞粉的发光粒子。并非只有一只,其他蝴蝶也仿效它。淡色光的颗粒在桂面前飞舞。

  光芒和其他光芒重叠,变成有点强化的大型颗粒。它再跟别的光。像是要形成什么,光芒一直连结。终于,形成了人的模样。光芒静静地消失掉。

  “啊……”

  女性从光芒中出现。袖子上染印着白色蝴蝶的蓝色和服。红色缎带也有同样的蝴蝶。在肩膀处整齐剪掉的头发上,也有跟图案一样的发饰。皮肤看起来白得像透明的一样,是因为在光芒中吧。闭着的眼睛慢慢地张开后,感觉很温柔的眼眸照映着在眼前的桂。有轻飘飘的、很柔和的形象的女性。到刚刚都还拉着‘桂’的手的什么人也是穿和服,但确定了和眼前的她不一样的这件事。

  看到她的瞬间,桂的胸口被紧紧地纠结住。那是怀念感、和喜悦感……不知为何还有悲伤感。

  桂非常肯定。自己认识她的这件事。这个人,好像是─-

  “……呜!”

  刺痛,让桂眼睛痛到忍不住闭上眼。痛楚从眼睛传送到头脑深处,像要干扰思绪般缓慢地跳动。

  “小桂,不行喔。不可以回想。不可以想起来”

  闭着眼睛的桂,头上有柔软的东西放了上去。眼睛睁开一点点时,马上看到身旁缎带上的蝴蝶。她的手慢慢地抚摸着桂的头发。像母亲的手一样,可以放下心。

  “小桂。这个梦境,不要带到现实中。全部都放在这里”

  “……是要我,忘掉?”

  桂抬起头时,跟少女感觉很悲伤的眼神对上。她轻轻地点头。“不要”,桂说不出口。可以的话不想忘掉。感觉到不忘掉不行。梦境、跟这个人。不过,那样任性一定会让这个人更加难过的。

  所以桂点点头。只是为了不让这个人难过。

  “……嗯。我明白了。会忘掉的”

  “谢谢你,小桂。晚安”

  少女轻轻地拥抱桂。发出甜甜的味道。仿佛花的味道。这个香味环绕桂的意识,慢慢地沉淀下去……

  ──铃

  突然间响起来的铃声,把香味赶远,硬是把意识给拉了回来。感觉得出抱着桂的少女手臂在用力。

  “没用啦”

  发出有点尖锐、跟刚才的铃声也很像的声音。样子看不见……听得出来声音很靠近。

  “要藏起来是没用的。因为我已经知道在那里了嘛。还是说,难不成你两边都想要自己保护吗?”

  在说什么……桂正要发出声音时,梦被中断了。

  ◆

  “──!”

  看起来像从被窝弹起来坐着,桂竖起了上半身。被异常宽广的房间吓到,环视四周,等到想起这里是旅馆的房间,已经花了好几秒。

  “奇怪……?”

  从被窝爬出来,一打开拉窗就看得到星星。跟桂所住的地方几乎无法比较,天空很高,有许多星星在闪烁。看这片天空,感觉离早上还很远。

  桂吐了一大口气。梦境全部还记得。在山路奔跑的‘自己’、拉着手的什么人、想要去看高大的树木也是、还有要我全部忘掉的人,全部。虽然在梦里面有发生,可是应该已经约好要忘记的。

  桂回想起来“是那个铃声的关系吧”。是突然响起的那个声音让感觉薄弱的记忆在心中稳定下来的。

  “虽然我是听得非常清楚……但应该没有挂什么风铃吧”

  因为是梦境,附近没有它的音源应该也是不要紧的,但却忍不住往外面确认。把窗户打开一些,听清楚一点看看,也是从哪里都听不到那种声音。

  桂回到被窝之前确认了显示在手机上的时间,再继续重新入睡。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但在被窝数一数羊的话,早晚都能睡着的吧……

  ──

  “……咦?”

  房间的对面。门扇的前方,桂感觉到有什么的气息。因为是旅馆,半夜有人在走廊行走也没多神秘。但是,气息是在桂的房间前,在门扇的正前方停住。老板娘吗、睡昏头而搞错房间的客人吗……但是也没有人敲打门扇或把门锁扣上。

  “已经知道在那里了”,想起在梦里面的什么人所说的话,桂倒吸了一口气。搞不好那个梦境的声音是真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也说不定正在房间外面。

  开始很难过,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但不太能够吸气。这种时候的呼吸该怎么做才好呢……桂如此思考时,气息安静地动起来。桂的身体变僵硬。但,气息从门扇离开了。桂用力吸了口气,调整呼吸。

  桂很犹豫该不该打开门扇确认气息。还是说,应该等它无声地走掉。

  “……嘿!”

  几秒后,下定决心的桂走向门扇。因为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太可疑了。

  一踏上走廊,眼前有扇让人俯视庭院的窗户。上弦月的光芒从那里照进来,把走廊照了出来。在有点距离的地方转过身的穿着浴衣人物的脸也看得到。

  桂一瞬间很犹豫要不要发出声音,并不是只因为在排斥从很安静的走廊上叫人。是因为看见了她的右眼有光。简直像发射什么一样,强烈、蓝色的光。

  但是桂以没发出脚步声的感觉靠近乌月的时候,只是很普通的黑色瞳孔。应该是有看过月光的错觉吧。

  “那里就是桂的房间啊。原来如此”

  “怎么了,在这种时间。而且,那个……”

  桂手指着前端,乌月手上有把被收在金色刀鞘的日本刀。在时代剧来讲,大概是所谓二尺四寸的长度吧。光是刀鞘就有感觉不像仿造刀的迫力。就算很少见也不会是高中生在半带着走的东西。

  “喔,这个啊?这把是叫做维斗的降魔大刀”

  “跟它的名称一样,有着降伏鬼的特别力量”乌月说。

  “因为出现鬼的气息嘛。追一追就来到这里。虽然现在已经消失掉了”

  “鬼、鬼?”

  桂脑海里浮现的,是童话故事里出现的红鬼和青鬼。与其说恐怖,卡通的形象还比较强烈。对付那种鬼,挥舞着桃太郎及一寸法师适用的大刀战斗的乌月姿势说不定很合适……想出这种事情。

  可是,乌月举出跟桂想像中完全不同的例子。

  “……桂相信幽灵的存在吗?”

  “嗯……,有一点吧。虽然没有看过”

  “那样也没关系啊。我的家业就是跟那样的东西有关连了。追捕属于幽灵和属于鬼的‘东西’打倒它,担任着叫做‘斩妖’的角色”

  “那么,果然是桃太郎……”

  “嗯,是那样没错。虽然还是没有办法带着宝藏回去”

  对桂说的话“嘻嘻”地笑着回答后,乌月表情再次严肃起来。

  “千羽代代都是这样的家境。为了这点,也拥有力量。……你什么都没听说过吗?”

  “咦……去问过,跟谁?问什么?我啊,像千羽这种姓氏,是第一次听到的耶?”

  跟自己的姓氏一样,‘千羽’这种姓氏也相当稀少。多多少少,以前曾经听过的话应该会记得的。

  “……是喔?你好像真的是在什么都不知情下被养大的耶。……明明是非知道不可的人”

  “那样是,怎么一……”

  乌月不理会桂说的话,把跟刀鞘一起带在身上的几张像礼券的东西递出去。

  “这是除魔的符咒。把这个在房间的四角贴好就行了。现世的东西以外都进不去”

  “咦?我的房间?”

  “我还没有把应该是在这附近的鬼除掉。所以说不定会再出现。预防胜于万一嘛?”

  “嗯……。可是,会来我的房间吗。那个鬼”

  “恐怕会。那么呢,晚安,桂”

  “啊,嗯。晚安”

  “其实很想要多聊一下”,桂心想。自己非知道什么不可呢。但是,因为在半夜要一直把人留着也不好,所以放弃,目送了从走廊上转弯消失身影的乌月。

  桂回到房间后,把门上锁。回被窝之前看了乌月给的符咒。写着像图形一样的文字的纸。发现到好像在哪里看过,因为是好像曾经有在中国的幽灵电影之类看过的符咒吧。

  “……在旅馆啪哒啪哒乱贴的话会很惨吧……”

  被要求贴在墙壁,但要在这间房间还是很排斥。

  这样就没有效用了是吗……桂这么想,并把符咒藏到枕头下。很像正月宝藏船的画,但是比什么都不做还有用吧。

  桂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羊数到三百只左右,意识就中断了。

  第二章

  1

  “羽藤小姐,早安”

  桂踏上走廊时刚好跟旅馆的老板娘碰上面。告知温泉泡得很舒服的事、因为晚餐很好吃而也很期待早上的事后,喜悦地微笑。

  “能让您这么说,我好高兴喔。请务必玩久一点。刚好大后天也会有祭典嘛”

  “咦?祭典?”

  跟听到温泉时一样,心有点飘起来,桂自身也有感觉。在道路两旁排列的食物摊位、捞颜色鲜艳的溜溜球及金鱼。神骄和山车也会出现吧……一想起这种事情就没完没了。

  “不过因为是这种小地方,规模也不会像那样壮观的啦。可是今年说不定会比往常还要盛大喔”

  “今年不一样吗?”

  “哎呀,羽藤小姐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吗?”

  “……?是哪件事呢?”

  “是羽样宅第那方面的,虽然是从秋田先生跟大伴先生那听来的……以前呐,这里曾经有过比较正式的仪式。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羽样宅第的人们。但是似乎每个人都突然不见了”

  多多少少在目前的记忆里,关于自己家里的祭典部分等等,桂连一次也没有听过。去宅第是要经过镇守森林,但听说附近也有神木,所以如果只有家里的场所,被说是羽藤在供奉着神明也不会很奇怪。但是,这种事情母亲从来都没说过。

  “基本上,每年都有进行作法,外观都有在整理,还是想要守规矩,我是这么认为的。也有重新试验的含意嘛”

  “哈啊……真抱……”

  “这么一来呢,昨天有来个人叫做千羽小姐,她好像知道喔”

  真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打算如此道歉,老板娘却看起来很高兴的把桂的话消除掉了。

  “……乌月吗?”

  “是的。麻烦她填写住宿名册时有瞄到。是带着漂亮的大刀光临的,我想一定会是场盛大的仪式。而且千羽小姐很有气质耶”

  “啊,的确是那样”

  “这么一来因为羽藤小姐也光临,我索性就把你当成也跟祭典有关的人了”

  “呜呜……对不起”

  “啊-,不会。一定是您家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对吧。所以变成请千羽小姐那边来代替执行的吧”

  ──明明是非知道不可的人

  昨晚乌月说的话是在指这件事吗……这么一想,桂就感觉到很抱歉。因为一点印象也没有。

  “……羽藤小姐?难不成,你很在意吗?真是对不起,说了很失礼的话”

  “啊,不会。只是发了一下呆而已”

  “是吗?再一下子就要开始整理早餐的准备了,请到大厅等待喔。希望你跟昨晚一样吃多一点”

  “啊哈哈……我会的”

  ◆

  乌月已经在大厅里的座位上。其他客人都还是穿着浴衣的模样,但只有她以黑色制服将穿着打理得很整齐。

  “早安,乌月”

  “嗯,早安,桂”

  坐在跟晚餐时一样的位置后,乌月向桂作了小小的问候。已经没了昨晚的冷漠感。迷惑了一下之后,桂觉得是时候向乌月发问了。

  “嗯……那个啊,乌月。有什么我也帮得上忙的事情吗?羽藤的家是不是把这里的祭典都包办下来了?”

  “……这样啊。从老板娘那听来的对吧?说我是为祭典的工作到这来的”

  “嗯。我呢,失去了小时候全部的记忆,完全不记得经观冢的事情。有关这种神学也是个门外汉,说不定会绊手绊脚的,可是即使如此仍想帮个什么……”

  “桂”

  乌月挡掉桂的话后,把身体往她那边转去。桂不知不觉也变成在面向她,把背挺得直直的。乌月慢慢地向桂低下头。

  “很抱歉。我没有想到羽样家的人会来到这里”

  “咦?咦咦?不,抬起头啦,乌月”

  对其他住宿客的视线很不好意思,桂急着让她抬起头。

  “我吓到了。为什么这样做?”

  “那是……耳朵靠过来一下好吗?”

  乌月看了一下周围的目光后,小声地这么说。桂很客气地把脸靠近乌月,似乎这样还是不够的样子,乌月也把脸靠过去。白皙漂亮的脸就在好像快要碰到脸的部分……只是这样桂就小鹿乱撞的。

  “所、所以呢……”

  “其实,那是骗人的”

  “咦?……骗人?”

  乌月的脸轻轻地远离了桂。紧张到连呼吸也没办法调整好的桂,大口地呼一口气并看着她。

  “我来到经观冢是其他原因。有关祭典是到这里才知道的。我觉得如果带着大刀行动,说是关系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那,关于仪式你不太了解吗?”

  “我有一般的神学知识,所以能够像这样掩人耳目。祭典那天是有打算要照那样做……但如果了解的话,还是想以正式方法祭拜的”

  “可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连经观冢有爸爸的家这件事都不知道,还有祭典的事情,一切”

  “似乎是这样。从昨天说的话就知道了”

  女服务生在两人的面前摆好了清汤跟白饭。两人面向餐点坐好后拿起筷子。一边将烤鱼漂亮地分小块放进嘴里,乌月继续说话。

  “因为如果从你父母那听过羽藤及千羽的事情,昨天互相介绍姓名时有所反应就是应该的嘛”

  “有所反应?这么说来,乌月清楚羽藤的家吗?”

  “说是清楚,也没有这么了不起啦。不过,你的母亲是千羽的血亲。因为是分家的人,我跟你算得上是所谓的远房亲戚吧”

  “咦?妈妈的旧姓是‘千羽’吗?”

  桂回想起来。关于妈妈的家这些,都不太记得了。以前的故事确实听过,但全部尽是毫无关连的。大概是有关家族的事等等、大不了结婚时的事。

  “爸爸和妈妈呢,是类似私奔的人,有这样说过。所以我觉得应该不太有话题聊吧”

  原来如此,乌月点点头。桂一边把白饭含在嘴里,一边回想起昨晚乌月说的话。她所说的‘斩妖’……那个不就正在指‘千羽’家本身是这样的家境吗?

  “……这么说来,妈妈也是那个……有斩过妖怪或者鬼吗?”

  总是不会让笑容消失掉的母亲。非常难以想像那个人挥舞着刀在战斗。

  乌月停止动筷,稍微定了一下格。像是在考虑该如何解释。

  “……千羽的人们并不是说全部都能当斩妖耶。不是只有努力,天赋之才也是必要的。所以若非特定的人就没办法担当那个角色”

  “总言之,就是指,除鬼的才能?是指用乌月所带着的那种刀,对吧?……那么,不对嘛。妈妈呢,结婚之后做菜可是非常不拿手的。菜刀也不太会用,受到了奶奶的魔鬼特训,这样”

  那样的人要用刀……这个不论如何都太勉强了吧,桂拍了拍胸口。乌月露出看起来有点复杂的表情,并且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改变了话题。

  “关于千羽,总而言之你也没有问过羽藤的事情。这么一来,你的母亲就更加不会告诉你了吧。我们不认为不知道就能够解决,所以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太清楚啦”

  “那是指关于祭典?”

  “那个也在内,大概。……是关于祭典,不过在这里似乎有棵被称为支柱大人的神木。因为是关于羽藤的事,我就认为跟这个有关了。虽然我觉得若是斩妖头领,对祭拜的事情也会很清楚的……”

  “斩妖的,头领?”

  “跟这个人聊着聊着就会出现好几个没听过的词语耶”,桂在心里面这么想。每个都尽是有些脱离现实的单字,所以没办法假装很了解的去进行话题。因为乌月一定也是了解被询问的事情才会说的嘛,这样的话就重新开始问问很多事情吧……桂调整坐姿等待乌月的说明。

  ──‘斩妖’是指并非只有乌月,也不是只算千羽家的工作。代代在继承‘斩妖’的家有好几个存在。

  关于在管理不同流派的各家‘斩妖’,就是被称为‘斩妖师’的人。千羽的家……千羽党现在的‘斩妖师’,正是目前和桂在聊天的乌月。

  他们‘斩妖师’并不是能够自由地追捕鬼、杀鬼。基本上会是收到命令的行动。下达那个命令的,是管理‘斩妖师’的人……总之正是能够让所有‘斩妖’自在地行动的人,‘斩妖头领’。

  “但是,上个月前代的头领已经去逝了。身为斩妖头领的所有知识应该是有传承给后继者,所以羽样的神学也应该也有所了解的……但是现在我们也无法把握行踪。

  “嗯-。不过那个斩妖头领不在的话,乌月就不是因命令而过来的,这样吗?”

  “……不。前代头领还健在的时候就有只一直在追捕的鬼。我是为追捕它而来的喔”

  好像听得到乌月沉静的声音在说我已经不打算再讲下去了,桂打断了话。

  好,今天也去找一下房子吧……桂一边搅拌纳豆一边如此决定了。因十年前的火灾而无法期待,但也说不定仪式的资料还留着。或许自己看了也不懂吧,可是有着祭祀的知识,乌月就能够整理体裁是不会错的。

  “嗯,决定”

  “……桂?”

  “咦?嗯嗯,没什么事”

  对表情很疑惑地看着这边的乌月,微微地笑。

  2

  公车一小时一台或两台。一天好像也只经过十几次而已。停在名为‘羽样’的公车站牌,现在一年搞不好一次也没有……看着司机惊讶的表情,桂心想。

  站在停车处转圈环视周遭。昨晚太暗不能完全看到,挟住公车通过的道路的一边是森林、另一边是田地、跟和煦的景色一直延展。傍晚一定看得到在电车里看到的那种风景,不会错的。

  桂想要用手机的相机拍下时间表,但被风吹日晒雨淋的时间表并不是能看懂内容的。“幸好在下车的时候有先向司机问一下大致上的时间”,大大地松了口气。

  把帆布背包背起来后,桂从口袋把手帕拿起来擦拭额头上流出来的汗。从走出开放冷气的公车刹那间,热气就不断地缠绕在身上。忘记涂上防晒油,脖子后方像要着火一样痛。想起了吃早餐时看到的电视天气预报,有说今天也会很酷热。

  这种天气走路都会很讨厌,但要回到旅馆也非等一个小时以上的公车不可。无计可施而放弃的桂,走进比较阴暗的小路。是昨晚坐计程车经过的路。

  风轻轻地吹来。

  “……啊。还算挺凉的嘛”

  晚上将月光盖掉的枝叶,现在则是将太阳强烈的光控制得很柔和。而且,风正从宅第朝着公车站牌吹去。热气还留着,但远超过跟在停车处时相比,感觉很舒服。

  桂慢慢地散步在这条隧道中。跟晚上完全不同,白天是非常明亮的场所。叶子互相重叠、树枝延伸……抬头一望,会想起彩色玻璃样式的天花板。

  道路幅度大致上都形成车子差不多过得了的平坦度,旁边两端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没有人的手动过。“动物……对于例如狐狸或狸猫等等,或许是很好的居住环境”,桂一边想着一边前进。

  “……咦?”

  再一下子就到宅第那个部分了。因杂草而变得很难分辨,但有条细小的小路。仔细一看似乎是往山的方向连接着。

  “难道说,是到达神木的道路,吗”

  怎么办。桂在山路前方停下来考虑了一下。宅第已经在面前。如果确定房子的状态、找出祭典的资料就能达成目的。快点的话搞不好能够搭下一班公车回去。

  可是,向乌月托付仪式的话,先看过神木会比较好吧。因为从这里要多久才能到达、和有关往那一边的路上情况都是不了解的状态。

  “趁精力充沛时先过去看比较好吧。天色暗下来也麻烦”

  桂如此低语后,脚步就往小路踏进去了。

  ◆

  “……休息、一下~”

  开始走路后十分左右。桂在山路途中发出声音,在合适的石头坐下去。感觉得到脚底板很痛、大腿也抽筋了。“回旅馆之后就用温泉来马杀鸡吧”,一边想着一边揉揉脚。

  坡度没有多么陡,却仍是未铺装的山路,不适合登山的懒人、加上跟体育系社团无缘的桂,就算只走到这里也想要称赞一下自己了。

  桂从帆布背包里把事先买好的保特瓶装茶水拿出来倒进口中。已经没有凉快感,但液体充满身体的舒畅感残留着。

  蝉此起彼落的呜叫着。桂所住的地方夏天也有蝉在合唱,但跟这里相比的话就算不上多可爱了。喜欢昆虫的话,会拿着网子不断地跑来跑去吧。

  用手扶起额头边缘,并且交互眺望来到这里的路和接下来要走的路。没有任何人。“有走错路吗”,桂开始不安。就快要祭典了,如果那个祭典跟神木算是有关的话,参拜者有一个人跟两个人也不奇怪吧。可是一旦什么人都没来,这里搞不好就是完全错误的路线了。

  桂这么想着却不转身回去,是因为这片风景她有印象。很像昨晚梦境的风景。这种山路到哪里都没差别吧,有感觉到一次相似后,要转身回去就好像还意犹未尽。

  “因为在家附近,说不定孩童时期有来玩……不过既然幼小的时候,是这边吗?”

  林木茂密的这座森林,幼小的自己是如何看得到的呢。桂这样的思考降下大石头在身上。腰再弯下一点的话就会失去平衡感而倒下,千钧一发的时刻。视线开始接近地面。

  ──

  “……呜”

  眼前染上了红色。视野暗得失去了平衡。桂反射性的将手扶在目前坐着的石头和地面,即使如此眼前的晃动仍停不了。地面通红的左右移动。很大力、像是在绕圈。闭上眼睛深红的世界也不消失。

  在深红的世界,看到了像是光的残影的白色物体。白白的手掌。那只手正朝着桂伸过去。想要看看应该正在前方的人脸孔时,头痛就来袭,白白的手被涂上了红色消失掉。一直重复着。

  桂闭着眼睛用摸索的打开保特瓶盖子,慢慢地移向口中。第三口时摇晃终于停了。红色慢慢地变淡,留着余韵的头痛也跟着消失掉。轻轻地睁开眼睛后,出现土的茶色跟树林的绿色世界。

  “是因为突然鬼遮眼了吗……”

  一边把还有剩茶水的保特瓶敷在脖子上、桂再度坐在石头上。会有贫血麻烦的原因,是昨晚没有睡好跟在大热天行走的关系吧。会看到像是白白的手掌的东西,也是相同的原因没错的。

  长时间在外面很不好。是有印象的路,但是再走一会看看,如果什么都没有就回去。桂如此决定,再度开始往山路前进。

  ◆

  “……哇啊……”

  目前为止都任由大自然造化的山路消失,取而代之出现了宽广的场所。被杂草覆盖着,但桂也看出来有那种被人的手处理过的部分。确实是石头和木头都除去,竭尽所能让它变平坦。

  然后,这块广场上,有着唯独一棵被允许存在的树木。

  树龄有超过几百年了吧。“大约五位成年男性张开双手,总算是有办法包围树干了,不是吗”,宽到让人这么想。树根也紧紧地在地面扎根,受多少风雨都不会弹起来的吧。

  让桂被冲击到快发出声音的是比这些树根及树干更加上面的景色。长在朝天空伸展的树枝上,白色花朵。随风起舞,慢慢地降落到地面的模样,像是季节反常的雪花或蝴蝶。压倒性的存在感让桂深信着。

  ──这个是,神木。支柱大人。

  “这里是……”

  桂不自觉地抓紧了胸前的衣服。跟严肃的心情及恐惧的感觉不同的东西一涌而上。那是怀念感和心痛感。桂出现了很像跟昨晚梦里的人相遇时的感情。如果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就会大声哭泣起来,是这种程度的心情。

  之所以没有哭泣,是因为有人在那里。

  神木树干的旁边,有什么人站着。手摸着树干,一直在看上面。桂一靠近就往这边转过身来。是位少年。应该跟桂及乌月年纪差不多吧。一想到T恤搭牛仔裤这种休闲服,就有可能是经观冢的居民了。身材瘦,整体上给人柔弱的印象也算是因为有个中性的长相吧。应该是初次见面的,桂却不可思议地出现一种怀念的心情。

  “啊-。你也来看这棵树?”

  “对啊。是棵相当高大的树耶”

  桂稍微再靠近树抬头看。白色花朵受到光照而发光,每当风一吹动,那块光芒也飘来飘去地沙沙作响。

  “花也……简直就像蝴蝶”

  “嗯,槐树的花瓣确实很像蝴蝶啊”

  “槐树?”

  少年对桂说这棵树是槐……是写作木字旁的鬼。

  “你知道吗?展开翅膀不动的蝴蝶有‘鬼车’这种别名喔。中国是把鬼字放在死者的灵魂里,因此所谓鬼的车原则上,就是灵魂的交通工具”

  “咦……那,是指蝴蝶在运送灵魂?”

  “也说不定啊。在别的地方也有着人一死灵魂就变成蝴蝶的传说。那种地方的人们是使用槐树做墓碑的……这也是牵连到蝴蝶啊”

  “灵魂变蝴蝶……”

  “槐树或许是在进行这种协助的吧。这棵神木也是,在进行将不想要归还的灵魂变花瓣……变成蝴蝶模样散播开”

  “……这么一想,还真是了不起的树耶”

  少年仰望槐之树,温柔地抚摸树干。好像非常重视的,小心地。

  “所以咧,你为什么在这?”

  “啊,我其实是要来看爸爸的老家。听人说附近好像有神木,想说“去看个一次吧”。……那你呢?”

  “这么说来还没有介绍名字嘛”

  少年“嘻嘻”地微笑。“曾经在哪里有看过这样的表情”,桂心想。感觉到那好像不会是这么久远的事情,但想不出来。

  “我啊,叫做贵啦”

  ※废话:“贵”其实是“桂”,原文怕读者搞不清楚“这个桂是哪个桂?”所以只打片假名,而我又不可能打注音嘛,就翻译成“贵”了。

  “咦?贵?”

  “……是很惊人的名字吗。我是觉得很常见啦”

  “我吓到了耶。因为,我也是叫做桂啊。感觉真的很巧耶”

  他……贵的笑容消失了。

  “……那,你说老家该不会是指羽样的宅第呢?”

  “是没错啦……你知道吗?”

  “算是啦”,贵说这句话的表情很复杂。视线低下看着地面不动。

  “那个……?”

  “……不,没什么事。是吗,你是羽样的人啊。有听说那里大概十年没有任何人住过,所以觉得有点惊讶”

  “嗯。十年前,发生火灾,所以好像就搬家了”

  “火灾?……‘好像’?你啊,那时候有在这里对吧?”

  “这个啊,那时候我似乎失去了记忆,所以不记得了。有关十年前过往的事都没印象”

  “这样……还真是灾难啊。不过,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突然来经观冢?十年都没来过的话,好像也没有回乡的理由啊”

  “其实……不久前,妈妈死掉了。所以要整理有的没的就得知在经观冢还有家的事情。……贵?”

  贵的表情动也不动。他低语“为什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有点在发抖,那句“为什么”是在针对母亲的事情,桂花了几秒才发现。

  “我有想过是不是从不久前身体就有点不好了,但是妈妈一直放着不管。我觉得是虽然刚好翻译的工作也很忙碌,却因为不算是得到严重病症的人而忽视了。这么一来便突然倒下……医生有说过度劳累和感冒是原因。因为都是两个人生活,如果我再早一点发现到的话就好了说……”

  “为什么我在谈论这种事情呢”……桂开始有胸口揪紧、快哭出来的感觉,并且心想。跟他才刚刚在这里初次相遇,应该没有聊这种事的必要。可是,却有不论如何都非说出来不可的这种感觉。

  这时候终于,想出来了他是跟谁很像。是桂的母亲。“所以才会想要说出来也说不定”桂认为。

  桂一直很想向母亲道谢。对长时间让她勉强的这件事。对明明在一起,却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件事。死去之后这些就存留在心中。这个时候遇到了跟母亲相似的人,所以想要好好把握也说不定。

  直到桂讲完话,少年都是什么也没说。桂的话中断,好几拍的时间之后,轻轻地开口。

  “……那样的话,就得再也不失去重要的人才行啊”

  “…………”

  “离开重要的人、离开最喜欢的人身边是不行的。没办法做到一辈子不分开也说不定,但是因为失去才后悔很痛苦啊”

  少年再次伸手触碰神木的树干,仰望茂密的花朵。桂也跟着看上面。飘来飘去、沙沙作响,白色蝴蝶搭载着谁在摇曳。

  “会觉得后悔的话……不管做什么样的事都必须帮忙嘛”

  “贵……”

  他微笑一下后,像是要拍手一样,啪,发出声音将双手合起来。好像在指这样话题就结束了,贵的语调也回复到桂开始谈论母亲之前的样子。

  “那么,好像差不多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喔。风向改变了。在天气变坏、路面变差之前,快点走下这里才好”

  “咦……可是天气明明很好”

  桂再一次看了天空。花瓣因阳光而闪耀光芒。夏季天空又高又蓝。云有好几块正在流走,可是不觉得会下雨。

  “而且,贵要怎么办呢?”

  “我还有一点想要在这里做的事。解决掉它就会下山了。也许,不会是在结束那件事的时候走下山吧”

  想做的事,听到这样的话,桂也想起了要看宅第状况的这个第一目的目前还没有完成。然后因为相信早上的天气预报而没有带伞。一边淋着雨、一边等待迟迟不来的公车……这种事很想尽可能避免。

  桂低下头行礼。

  “那,我就到这里。……谢谢你,贵”

  “嗯。再见”

  往走上来的山路回去时,回过一次头就看到贵正在目送。桂轻轻地挥挥手走下山。

  下山时比登山的走路速度更有好几倍不同。从休息过的石头前小快步的经过,马上就到与往宅第的路相连的这个部分,终于,桂察觉到了重要的事情。

  “一说到想在神木的地方做的事……果然还是祭典的事嘛。“知不知道仪式呢”,应该问一下的啊”

  3

  从明亮的阳光下一看,那里并不是令人惊悚的妖怪宅第,而是在照片常会看到的那种古老日本房屋。确实看得出来有历经相当的年数,但并不能说是被冷落,而是仔细地在增进年月的这种形象。应该是十年里都没有任何人动手碰过的,在庭院却除了随意生长的杂草就都看不见火灾残骸的部分或正在老朽化的部分了。现在是被人说有人在居住也不算有多怪异的状态。

  这次走到玄关都没有出现干扰。桂放下心并且伸手触碰玄关的门。只是使出一点力量,嵌有毛玻璃的巨大拉门就发出轻轻的声音往旁边拉开了。

  “奇怪?门锁,没有锁上……?……噫!”

  踏进一步转个圈环视里面时,停住了呼吸。

  三合土的角落,在变成阴影的部分有两个发红色光的点。像玻璃球一样一闪一闪地反射出光的红色。马上就知道那个是生物的眼睛。它不断地,凝视着桂。

  原本就是长时间都没人的房子,有生物在居住也不会奇怪的,桂也没有赶它出去的这类想法。但,被袭击过来会很困扰。

  桂视线对着红色视线不错开,慢慢地从背后放下帆布背包,像当成盾牌一样拿在胸前。很后悔里面完全没有装食物。打算在附近的地方分送而带来的本地名产馒头……那个搞不好帮得上忙的说。

  桂一边看眼睛一边蹑手蹑脚地往阶段处靠近。因为觉得脱下鞋子进去里面,远离玄关处、并把门关上的话就能够暂时安心一下。然后再一下子……

  “──是哪一位呢?”

  “呀啊!”

  从应该没有任何人的阶段处发出有什么出现的声音,一瞬间,桂发出惨叫声跳了回去。抱起帆布背包来遮住脸。闭上眼睛做好下一个有什么会来的觉悟。

  ……什么都没发生。

  桂慢慢地放下帆布背包后,少女在阶段处露出发愣的表情看着这边。年纪在十岁的程度。头发短的,穿着无袖的皮衣搭短裤站出来,会让人觉得是男孩子,可是桂的第一印象是女孩子。她的旁边坐着小小的野兽。长红色眼睛的野兽……从头部到尾部的前端都是全白的小狐狸。三合土的光,真面目应该是这个吧。

  是附近的小孩吗……是桂刹那间的想法,但这附近没住家。脚踏车也是在房子前面连一台都没有。会是小孩子走路来玩的这种情形吗。

  少女大颗的眼睛面向桂,发出声音来。声音留着很像小孩子的稚气。是很胆怯而非像是很友好的撒娇音,而是很有担当的讲话语气。

  “你没事吧,大姊姊?有没有腿软呢?”

  “嗯、嗯嗯。不要紧。我只是以为没有任何人所以吓到了”

  “那就太好了。对了,大姊姊是哪一位呢?来这样的地方有何贵事?”

  “啊……这个-,没搞错住址的话,这里以前应该就是我所居住的家啦……”

  这次换少女吓到了。

  “呜哇-!?什么!?”

  ◆

  “真~的,很不好意思!”

  能够进去休息室后,少女立刻低下头重复伏地道歉。

  姓名为若杉葛的少女,并不是附近地区或经观冢的居民。现在一个人……正确来讲是一个人和一只,似乎在旅行当中。来到这间房子是在几天前。

  “看到的地方感觉上都没有哪位人在居住,刚开始只是想要避避风雨,但是后来才渐渐地变成打扰了好几天。整理好行李之后要马上离开也行,所以关于非法入侵民宅,就是这样!务-必放过我!因为我还小,请你不要通报警察或法院或卫生所之类的-!”

  像是一口气讲完,对她往后礼让一步求人的模样,桂“嘻嘻”地笑了出来。

  “算了啦,小葛。因为你好像也有做打扫了,我完全没有赶你出去的打算喔。而且现在是暑假嘛,大致上这段时间的话是没问题的”

  “是真的吗?真是非常感谢你~。来,尾花也道谢”

  是听得懂葛说的话吗,白色小狐狸……尾花也像在行礼一样动了动头。毛绒绒的尾巴左右摇摆。

  “但是小葛。这里住起来不会难过吗?我觉得被火灾烧掉的部分一直都是那样子,所以真正要避掉风雨不是很吃力吗?”

  “火灾?不会不会,并没有发生那种事情的迹象喔。房间很多,所以要全部到处看过并不是可能的,但厨房和浴室、包含内部的仓库都是美好的状态”

  “怎么会……”

  桂的头歪一边。要是真的没有火灾,代表自己被卷进去的火灾这件事不是在这间房子的意思吗。

  “大姊姊?桂大姊姊,你还好吧?”

  “啊,嗯。……小葛,可以让我看看房子里面吗?这里附近有棵神木嘛,而这次好像有祭拜它的仪式啊,我是想找找它的资料的”

  “没问题啊。因为这里是大姊姊的家,客气是多余的。基本上房子的东西我是没有动过的,因为我的行李都有整理好放在隔壁房间。……但是,除了这个就没有看过了嘛-”

  桂到处看了几间房间。应该经常会有多数人出入吧,宅第内的房间数量很多。葛为了当作生活空间使用而做过扫除的,包含两人所在的休息室大概四间房间,比起这些,里面的走廊也已经堆积了薄薄的灰尘。把脚踩上去的话好像马上就会变成全白的。

  “……小葛,这里的水道之类的没办法出水对吧?”

  “水道的部分或电力跟瓦斯都没有喔。如果是有需要打扫用的水,附近就有河川了,我们去提来吧?”

  “嗯~……先去看看美好的房间之后再考虑看看。能找到我是会很高兴啦”

  一旦得做清理十年份的灰尘打扫,工作就会变麻烦,桂便放弃了。在目前能够走来走去的房间打开壁橱及箪笥,确认一下里面。因为都没有再使用而有臭味也有所觉悟了,但棉被跟衣物都比想像中的状态还要好。塌塌米也多少有晒过太阳,所以还算是十分耐得住使用的。连逃生路线都能确保的话,应该马上就能住了。

  ※箪笥ㄉㄢㄙˋ:盛饭的竹器。圆的叫箪,方的叫笥。

  “没有这一类的吗……咦?”

  桂停止行走。因为确认过好几个东西,正想要出去就在房间的角落看到了小小的伤痕。柱子下面……大概在桂胸部的高度之下,留着好几个水平线伤痕。

  这个,是比较身高的痕迹……这么一想,桂就有了怀念的感觉。并不是感慨复苏了自己所测过的记忆,而是对于‘比较身高’这种行为的怀念感。

  柱子的伤痕很多,这些伤痕的划法也是各式各样。老旧的伤痕及相当新的部分。都有很干脆地划上的伤痕,就也会有很客气地用像铅笔的东西所划上去的线。正是有如这间房子很久以前就在这里的证据。

  自己是不是名字也有被加在这里面,桂弯下身体把脸靠近过去。

  在柱子的相当下面有‘桂’这个名字。伤痕确实比其他的线还新。

  “这个就是我吗。接下来……”

  ──白花

  ‘桂’的名字隔壁有着这个名字。跟‘桂’的伤痕差不多新。简直就像是一起测出来的。

  但是……

  “白花是……好痛”

  桂低语名字的瞬间,头非常痛。跟在山路时一样,不,比起那时还要更加晕眩,都快要倒在榻榻米上了。

  脑海里锵锵作响。不管睁开眼睛、或闭上,从脑海深处都有什么在晃来晃去地绕圈。把手扶在柱子想要尽可能支撑住身体,但现在自己就连该站着或坐着都不知道了。桂闭上眼睛。每当黑暗脉动疼痛就会染红。红色的世界一边摇晃着,并且变化成别的景色。

  桂的耳里听得到时钟在响的声音。是很远很远的声音。

  ◆

  直到刚刚都让桂痛苦的头痛远去,视野也恢复了。在眼前,划有伤痕的柱子直立着。

  但是有点奇怪……桂歪着头,并且伸出手触碰柱子。‘桂’的名字被刻在柱子上,但它的位置目前在跟桂身高差不多的地方。仰望柱子。这间房间本来是这么高的柱子跟天花板吗……

  ──妈-妈-,快点!

  发出年幼的小孩声,桂的疑问被打断了。转一下头就看得到人。幼小的、大概在幼稚园的小孩和大人三人。小孩拚命地拉着一个女性的手。现在桂眼里的大人看起来比平常还高大。桂的视点,正是跟小孩子差不多高度的样子。

  不过,这个也是梦吧……桂如此肯定。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小孩是自己。喊着‘妈妈’的女性……是有些年轻,但会拉着自己母亲的手的小孩应该是没有其他人了。

  那么,在另一边稳重地笑着的男性。

  ──喂喂,怎么拉得那么用力。妈妈不是会很困扰吗。

  不高亢也不低沉,是很温柔的声音。现在的桂虽然不记得,但这个是沉睡在自己记忆里的父亲声音吧。

  然后,另一个人。

  ──怎么了呢?不必那么着急也没关系啊。

  是位漂亮的少女。大致上年纪跟现在的桂没有多大的差别,有文静气质的少女。在肩膀平整剪掉的头发摇曳,少女往桂……往现在,像这样看着这个画面的桂转过头,微微笑了。

  ──对吧,小桂。

  ……这个人,是梦中的人。在昨晚,要求自己忘记梦境的人。

  那么这个画面是什么呢──桂想要去整理混乱了的头脑里面。这个是梦。因为是从远处在看年幼的自己。就算少女是朝着这边呼唤自己的名字,也是因为梦吧。

  正在看的是梦,不过这些一定是存在自己记忆中的人们,桂如此深信着。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绝对要像这样认定。年幼的时候,自己确实是跟这些人在一起的。

  所以那个女性……在梦里看到的人是自己亲近的人不会错的。总是在自己身边,会温柔地对自己微笑的人。

  桂希望能够将那个人想起来。想要呼唤名字、跑过去拥抱。

  这个人的,名字叫──

  ◆

  “大姊姊!桂大姊姊!”

  桂的意识跟轻轻的摇晃一起被拉回来。睁开的眼睛前面有着白色身体和红色眼睛。

  “尾、花……?小葛……”

  “啊啊,太好了。你突然倒了下去耶。……不要紧吗?脸发青了耶”

  “我……为什么……”

  “是中暑吧。从远处过来也很累了对不对。……大姊姊,如果是在旅馆住宿,现在就回去会比较好也说不定啊。还站得起来吗?”

  借助伸过来的手站起身,桂环视了房间。刚才的画面连碎块都没有。明明感觉上好像听到了时钟的声音,看得到的挂钟却没有在动。

  “桂大姊姊?”

  “我没事……而且什么都还没有找到啊……”

  “如果是祭祀的资料,能得到搜家许可的话,待会我会去找看看的喔。知道公车的时间吗?”

  “啊,嗯,的确……”

  桂从口袋将手机拿出来,找寻图像。并没有时间表的图像。

  “奇怪?……啊,我是有想要拍下来,但文字看不了就停手了。可是,有问司机,都写在笔记本里。在帆布背包里面喔”

  “我明白了。……对了大姊姊。这个吊饰,是怎么了?”

  葛指向挂在电话上的蓝色珠子。大概像大颗弹珠的珠子,颜色比起所谓的蓝色还要有些浓的天青色石子。这个也连着蝴蝶,桂现在才发现到。

  “当作、护身符。“请你一直放在身上”,我是被这么要求的”

  “原来如此。好像是有好处嘛。……我会去把行李拿过来的,请你稍微等一下”

  葛消失一次人影后,就背上背着桂放在休息室的帆布背包、两手拿着两人分的鞋子回来了。桂从接过手的帆布背包将笔记本拿出来,打开写上时间的页数。葛也从方边探视着。

  “到下一班公车好像不太需要等就来了耶。尾花,麻烦看家了”

  把鞋子放在连接往庭院的边缘,葛从那里引导桂到外面。走向有公车站的路并且说“会变得比较舒服喔”,拿出了沾湿的毛巾。

  “祭典的,找得到吗?虽然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跟经观冢的神木有关,是这样吧?那样的话,我想大概多少能帮上”

  “咦?为什么?”

  “啊-……是仓库。因为那间房子里有间仓库。我觉得这一手的资料在仓库里会有可是必然的喔。毕竟是还没打开,但因为有找到很像仓库钥匙的东西,待会就请让我进去吧”

  “……嗯。麻烦你,小葛”

  走出森林的时候,晕眩跟头痛都完全消失掉了。“我已经不要紧了”,对这样说的桂,葛摇摇头。

  “我是顺便的,所以稍微买一下东西再回去。因为有各式各样的必需物品。而且现在就算说有精神,一搭上交通工具就又重来一次的情况也是会有的,所以我会送你到旅馆喔”

  大约过五分钟公车就停在停车处了。让两人坐上便开动。桂看着远离而去的山,并且开始回想起刚才的景象。双亲和自己、然后梦中的人明明应该有出现的,大家是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说出了什么话呢、是怎样的声音呢……现在却都没办法回想起来了。

  4

  是公车冷气的效用吗,在‘经观冢等同银座前’下车的时候,桂的情况恢复了不少。差点就要被泡芙店的甘甜香味给吸引过去了。就只有打着等同银座的名号,这里在经观冢正是最热闹的地方。大型的超市及百货公司并没有,但光是看到店家并列,就看得出来过生活的部分好像不会感到不自由。

  “桂大姊姊,糖分的摄取一点一点的会比较好喔。一个泡芙的卡路里可是相当多的”

  “呜呜……但是,像这样子的你不会有想要去吃的冲动吗?像是没听过的店家、或者很奇特的菜单。‘当地限定’这种的也是很有魅力的字眼嘛”

  “大姊姊,你不常被人家讲说很好骗吗?”

  “……常被讲”

  连不久前才刚认识,而且比较小的葛都这样说的话,桂都快要钻地洞了。葛也不过才十岁,知识却是远远比桂还要丰富。而且头脑反应也很好。在公车里的对话,也完全只能对葛的好头脑惊讶而已。

  “摄取卡路里的话,要正确的用餐才比较好。因为满足程度是不同的”

  “嗯,也对呀。就快吃午餐了嘛”

  一边跟葛讲话、一边什么都没想的闪避从前面开来的车子。视线的一角通过了气派的红色。

  “桂!”

  后方响起刹车声,曾经听过的声音让桂停住脚步。通红的四轮转动越野跑车车门开启,女性走下车来。

  路过的人们的视线都会转向她一次,桂发现到了。“也不是不可能”,心想。从低腰牛仔裤伸出来很修长的腿部及被迷你女用背心包住的丰满胸部跟细细的腰身,身高也高、长相也是眼睛鼻子长得很显眼的美人,这样会让人想说是哪来的模特儿吧。

  “太好了,我还在想搞错了的话要怎么办呢”

  “朔夜!为什么在这里?……嗯,难不成,向阳子问过我的事情的就是朔夜吗?”

  “嗯,是啊。很辛苦耶,因为除了奈良阳子这个姓名就都不记得了啊”

  朔夜──浅间朔夜粗暴地搓来搓去抚摸桂的头并且说着。说是电话簿的‘奈良’的家,觉得“是这个”的时候就打了电话。

  “一枪就中了奖,真是得救了啊”

  “为什么那样做。打我的手机过来就可以了说”

  “……手机?那种东西,在这里就派不上用场了啦。你自己看一下”

  从口袋将手机拿出来后,画面上的确出现了‘圈外’。

  “呜……虽然我是知道手机没办法打通,但是竟然连阳子的家都找来探听了去处……朔夜?”

  好像没有在听桂说的话,朔夜伸手触碰被挂在手机上的吊饰。眺望蓝色珠子的周围。

  “……果然正在变淡耶”

  “朔夜真是的”

  “嗯?啊啊,原因吗?因为想说过去家里一下,打了电话却谁都不在嘛。所以,问了公寓邻居是跟我说“带着大包的行李到哪去了”。该不会是厌倦世间而跑去了人烟稀少的深山里吧……这样说,虽然那间宅第也跟以前没多大的差别啊”

  “真是,我不可能做那种事不是吗。……不过,你很担心我吗?”

  “那是当然的吧?真弓不在了的现在,我就是跟你的监护人一样了啊。……真是的。如果要出远门,联络一下我的话,我就会载你过来了说。因为这里是也有我在的地方啊”

  “……谢谢你,朔夜”

  将心里有点难过掩饰掉,桂露出笑容。身为母亲友人的朔夜有为自己的事担心,老实说很高兴。特别是,母亲过逝之后,葬礼的安排及向工作处联络、为整理财产的会计师等等,将光桂一个人绝对是派不上用场的事情全部给承担了下来。对这些也很感谢。

  所以更加是。现在一跟她谈话,桂就会被提醒起来。母亲已经不在的事。

  “对了,桂。你啊,已经去宅第了吗?不会吧,应该不是在那种连电力都没有通的地方住了一晚的这种情况吧?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是不会那么夸张啦。……啊,但是小葛可就有住了耶”

  “葛?”

  桂轻轻推了一直站在旁边的葛的背部。

  “这个孩子。叫做若杉葛,目前正在那间房子过夜喔”

  “若杉?是若杉葛?”

  朔夜用凶狠的表情直盯着葛看。葛悠然地接受那道视线,站立着。简直是,所谓的已经习惯像那样子被大人看着的情况。

  “怎么了呢,朔夜?”

  “……没有。想起来有点不顺眼的家族,小孩确实是那样的姓名啊”

  “确实算得上是一枝独秀的姓名,但因为若杉这种姓,没多稀奇嘛。我觉得是想太多喔”

  “若杉银行、或若杉商业、或若杉保险等等……确实,或许是常听到的姓名啊”

  对桂说的话,朔夜叹了一口气。葛也浮现了有点苦笑味道的表情。

  “……桂。你所说的公司全部都是相同的企业集团喔。旧财阀系的最大一手。确实听过姓名也是当然的。才在上个月,会长过世了的这些都零星的在新闻报导过对吧?”

  “啊,没有错”

  “与其谈那种事,这个葛是怎样?你们一起去了宅第吗?”

  “……这个,并不是那样子……”

  畏畏缩缩的报告葛有住在宅第里的所有事情。葛追加了桂的说明,葛主张自己既无他意也无恶意。接着大大地,朔夜叹了口气。

  朔“你太过开朗,怒气都不见了啦。算了,因为桂所允许的人,我也没有赶出去的权利啊。你高兴就好了啦”

  桂“真的?太好了。那就换我也向葛介绍喔。这是我妈妈的朋友,浅间朔夜”

  葛“浅间……?原来如此。请你多多关照了,朔夜”

  听到葛的名字时朔夜的反应,这次换葛重复一遍。昨天的乌月也好,山里面的贵也好,大家似乎都对姓名有些什么看法。

  朔“算了,自我介绍差不多到这里就好,吧。桂,不是在宅第的话,到底是在哪里过夜咧?”

  桂“啊,嗯。‘杨桐旅馆’这个地方”

  朔“是喔。那我也得去那里借宿啰”

  桂“咦?朔夜也要过夜吗?”

  朔“不可以喔?因为很难得,就在这里把工作结束掉吧。我是受到‘残存在日本的野生’这个标题的托付而来的啊。是擅自获知的部分,所以事前的取材也没必要啊”

  这么讲完,朔夜用手指比出长方形,从那里瞄准桂和葛看。

  说到浅间朔夜的话,对拍摄大自然照片的人而言,多多少少会知道的摄影师。虽然说本业是新闻记者,但副业的摄影工作比较多,频繁的外出会为桂一家带来土产。

  桂“……对了,小葛要不要也一起住旅馆?呐,那间房子水道跟电力跟瓦斯都停用了啊。就算说不会有人来,因为相反的也叫不了救援,所以很危险的。住宿费的话,你不用去操心喔。我也……万一有事的话朔夜也在的”

  朔“意思是要靠我吗”

  桂“算是啦。嗯?温泉也有,所以慢慢地享受吧”

  葛“温泉,是吗。这个很吸引人耶。……可是,过夜就麻烦让我回避了。只要可以让我使用那间宅第便足够。因为再怎么说尾花也在”

  桂“尾花,大概一个晚上的话应该不要紧吧。然后,明天把尾花也带过来住宿就好了啊”

  朔“尾花是?是指还有其他食客在喔?”

  桂“白色小狐狸。很可爱喔”

  朔“啥……这。你意思是要带狐狸进旅馆喔?”

  桂“不可以吗。虽然它是很听话的”

  葛“不可以的吧。……而且呀”

  葛好像很困扰地看桂,降低了声音的音调。

  葛“其实啊。就在刚才,我正在被人追捕。在会被人看到的地方久留不太妥当喔”

  桂“被追捕是……被谁?”

  葛“这个恕我无法告知。大姊姊,因为心情好像太容易表现在脸上,如果偶然遇上了追手的话,我的事情就会被揭穿了”

  朔夜噗嗤笑了一下。

  桂让脸颊鼓了起来些。确实自己表情容易变也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连刚刚才初次相遇的孩子都这样讲了,会算是好事吗。

  至少要作出强势反击,桂回了话。……搞不好还会被笑得更厉害也说不定,一边这么想。

  桂“但是啊,这附近真的是很危险耶。因为好像有妖怪或者鬼会出现”

  葛“…………”

  朔“……桂。这件事,从谁那听来的咧?”

  两人没有笑。反而严肃地反问回来。

  桂“咦……乌月。千羽乌月这个人。昨天,在旅馆遇到的”

  朔“呃,偏偏遇到她”

  比发出声音的朔夜陷入更多思虑的葛。

  葛“……虽然想说至少也还有温泉,但看来这个好像也是预约的。那么呢,我怕会坐不到公车”

  桂“啊,小葛?”

  葛向两人低下头致意后,没一下子就已经跑掉了。“让她走吧”朔夜拍拍桂的肩膀。

  “对很客气的家伙一直都很介意,反而会很失礼喔。而且啊,都已经住过好几天了吧?这样就不要紧了嘛。呐,上车吧,桂。再不快点走可是有一场雨会来喔。而且还正好是大雨呢”

  “咦?真的会下吗?”

  “骗你是有什么好处啊。闻空气的味道就知道了啦,对我而言喔”

  朔夜的预言说中了。桂一走过去副驾驶座要坐上时,看着看着天空就暗掉了。走在外面的人们脚步开始加快,店里的人们开始将排列在外面的商品搬回去里面。

  第一滴落到窗户的水滴,是正好到达旅馆时。朔夜将行李拿出车子的时候,水滴一点一点地增加,间距变短。接着,雨水像把水桶翻过来一样的降了下来。

  “哇,是真的”

  “是吧?虽然傍晚了,不过是讨厌的雨耶”

  “嗯……”

  傍晚很讨厌……桂视线一边追着雨滴一边心想。

  那个时候也是傍晚。在医院奔跑着的那一天也──

  ◆

  桂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这天,雨从傍晚就一直下得很大了。

  探访时间和患者的晚餐都已经结束了。能通行的病房门开着,从里面传来夜间比赛的播放及欢笑声。平常不会去在意,现在却好像是会让桂有压力的声音。但是最刺耳的,就是自己走路所发出“卡卡”作响的亚麻油毯地板声。

  就像是每天……这一天也站在造访的门前。房间的门被关上了。明明是四人房间,在房间前所写上的姓名却只有‘羽藤真弓’。“像个人房一样,可以自由一点”笑着说的人,正在里面。

  桂慢慢地打开门后,在里面的看护转过头来。

  “羽藤小姐。……来,到这边”

  看护搂着桂被雨淋湿的两肩,带领到床的旁边。

  床上有人平躺着。脸被盖上了白布的人,桂知道是谁。是没几个小时前还在笑着说“又来了啊?”的人。现在吊在手边的点滴已经没了。

  看护行一次礼后,静静地掀开了布。没有弄错,正是桂的母亲,真弓。悠然自在又感觉很温柔的表情就在那里。

  “我是有联络浅间小姐这个人了……可是你还有其他想联络的人吗?联络处分开的话来这里……”

  “……不必了”

  桂轻轻地摇摇头。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因为,一直是和母亲两个人生活下来的。

  “妈、妈”

  桂发出声音。母亲简直就像是在睡觉。……不,母亲的身体差到有点让人误认为这样子睡觉是很平常的,而自己则是没察觉这件事。

  “妈妈”

  这次触碰肩膀、摇晃。母亲也不可能起来。

  桂回想起刚入院时的情形。虽然有点太勉强,但我觉得到桂生日的时候就能出院了喔,想一下礼物吧……母亲如此讲过的事。

  “妈妈。……欸,妈妈啊”

  明明很明白的,即使如此桂还是用力摇着肩膀。不管做什么样的事,眼睛都不睁开。不可能睁开。

  再也,没第二次。

  “……妈妈!睁开眼睛啊!我讨厌这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就算眼泪流下脸颊、就算沾湿枕头、也不会再起来了。紧紧握住的手不可能暖和起来。

  桂远远的就听到“趴跶趴跶”的脚步声跟粗暴地把门打开的声音。

  “真弓!……你这笨蛋!竟然这么容易就死掉了,根本就完全不像你了嘛……!”

  “妈妈……朔夜,妈妈她……”

  “桂……”

  那一天开始。

  桂就,变成一个人──

  ◆

  “…………”

  “……那个”

  “…………”

  跟昨天很欢乐的晚餐是完全走样,今晚有压迫感的沉默流窜在桂的两旁。餐点很好吃,但是一有两边的气氛就吃不太下去了。乌月从右边、朔夜从左边……就像是被从那两边挤压着的感觉。

  忍受不了沉默,桂向朔夜发问了。

  桂“……朔夜。你之前跟乌月发生过什么?”

  朔“嗯?要讲的话一个晚上是说不完的喔。发生太多事了嘛”

  桂“……是这样吗?乌月”

  乌“谁知道。怎么回事呢”

  朔“怎么回事呢,欸。你啊,跑到这种地方来,这次是打算搞什么鬼咧?”

  乌“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桂慌忙地将放下茶碗站了起来的朔夜的脚拉住。

  桂“朔夜,还在用餐中喔”

  朔“……我知道啦”

  桂“虽然觉得你还不太清楚……这么说来朔夜,你知道乌月是我的远亲这件事吗?”

  朔“既然是真弓的亲戚,我基本上会知道的。虽然是不太想要回想起来的家族啊”

  喔-,是吗……桂理解了。在很久之前曾经有听过。父亲跟母亲结婚的时候,站在极度反对的母亲家前面说服的是……是那个时候,将双亲凑合在一起非他人而是朔夜。这么一来两方就都维持不了好感情了吧。

  桂正打算改变话题,但想不出来能跟昨天才刚认识的乌月愉快交谈的话题。想办法绞尽脑汁,但都是今天发生的事。

  桂“对了对了。今天啊,我一去神木的地方就遇到了男孩子喔”

  乌“男孩子……?”

  桂“嗯。跟我们差不多。虽然总觉得好像对神木很了解的样子,但乌月有见解吗?虽然我是觉得搞不好并不是什么千羽的人……”

  乌“……桂,那个人该不会是这张照片的人吧?”

  乌月摆好筷子,从口袋拿出了一张照片。

  是街上的照片。考虑到人很多,就应该不是经观冢而是在别的地方拍下的照片吧。整体上是有些模糊的照片。而且,面向照相机这边的人一个也没有。会是不小心按下了快门吗,虽然也觉得很像是偷偷拍的。

  在这张照片的中央,有位曾经见过的少年。

  桂“嗯,这个男孩。贵”

  朔“贵……?你说贵?”

  正要还给乌月的照片被朔夜从旁边抢走。朔夜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也很像在生气。

  桂“朔夜,你认识吗?”

  朔“算是吧。……是喔,你来到这里是这个原因吗”

  桂“咦……乌月会来这里是……那、那么!?”

  乌“……如我所说,我是追捕鬼而来到这里的喔。他,就是那个鬼”

  桂“怎么会……”

  这个跟桂所想像的‘鬼’差别很大,是个很普通的……要是混进人群里就会找不到的普通少年。

  朔“那些斩妖所称呼的鬼是指……要解释得最简单的话,就是指‘当不了人的东西’啦。不是人的东西、不是人并将‘什么’给占据在身上的东西……这些全部,都叫做鬼”

  桂“可是,贵看不出来像那个样子耶?看起来是普通的男孩子嘛?”

  朔“跟什么看起来没关系啦。体内不普通的话,就会被当成鬼砍掉了。跟人结仇的当然、没有那样的也是,对吧”

  桂“……真的吗?乌月”

  桂没办法相信。除掉还活着的东西,这样子就算是杀生了。那个如果感觉不到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就能够努力去了解这个行为。但是乌月……现在,正在桂眼前的少女,正打算要砍人。将那个有什么正体的,人。

  乌月一瞬间像躲开桂的视线一样低头,然后很直接地看着桂。

  乌“没有错,桂。我在除掉鬼。就算……它是一个人也一样”

  如此说着并想要站起来的乌月,桂忍不住抓住了她的袖子。微笑了一下,乌月轻轻地拿开桂的手。

  乌“昨晚,有出现鬼的气息。那个确实是,在你那边”

  桂“我?”

  乌“我去找那家伙。你千万要小心一点”

  桂“乌月!”

  朔“让她去啦,桂”

  朔夜阻止站了起来、想要去追回跑掉的乌月的桂。将酒盅装着的酒一口气喝光。

  朔“就像你所说的,那件事阻止不了的。因为那是乌月的责任嘛”

  桂“但是……”

  朔“我能了解你应该不愿意接受啦。要不然,你就当作跟乌月好像没有关系嘛。这样一来你离开的时候,乌月就不会后悔了。为像基于兴趣或者没恒心的正义感这种东西而待在附近,对那家伙而言比较会是重担喔”

  无计可施的桂坐上座席。将筷子拿在手上却再也没办法吃下东西了。

  桂“朔夜,你很了解乌月吗?明明感情好像很差”

  朔“感情很差跟不了解是不一样的。……虽然不会在意啦”

  5

  世界非常红。很红、很红,染红的世界。

  来到经观冢已经几次了,像这样子看见红色梦境。一边如此茫然地想着,桂用双手擦拭湿湿的脸颊。从刚才就一直有什么滴落在桂的脸上。既不是雨也不是汗,黏糊糊的什么东西。鼻子闻到令人窒息的臭味。

  往擦脸的手掌一看,染上了深红色。然后掉下来的东西流到桂的手,零散的掉下来。看起来像是已经凝固的果冻,有点泥浆状的样子。……是血。深红色的,大量的血。掉下的血像水一样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脚尖溅起。

  “这个红色是血”,桂发现到。自己的视线看得到的所有红色,都是谁所流的血。

  桂抬起头来。那个人正在眼前。看不到脸。可是知道血正从嘴巴流出来。从肚子喷出来的血像莲蓬头一样喷洒着桂。桂也染成了红色。铁的臭味变得更浓。

  ──这个人,是谁

  桂一边仰望一边想着。正在俯视自己。每当嘴巴一动血就流出、滴落,阻塞桂的视线。

  ──这个是,什么

  不认为是人。没有是人的可能。更何况,也没有是自己认识的人的可能。因为是人的话……血流成这样是活不下来的。

  ‘那个’还在哗啦地吐血。动着嘴唇想要说出话来。没有声音,但想要说出什么事,桂明白了。

  ──桂

  ◆

  桂“呀啊啊啊!”

  眼睛睁开后,汗水流得湿答答的。黏在潮湿的背上的浴衣感觉很不舒服。喉咙干得很痛。

  桂“为什么……这种梦……”

  梦。没错,那个是梦。应该是梦。

  有点温度和血的臭味还有沾满了深红色的自己的手都是。就算觉得哪一个是真实的,那些还是梦。

  安慰自己好几次后,桂用力地叹了口气。用枕头边的手机确认一下时间后,是深夜……如果用时代较久的说法就是被称为“丑时三刻”的时间。比起昨天应该会更加接近满月的月亮都被云遮蔽着,房间也暗暗的随时能睡。

  在这种时间竟然大声喊叫也有点过于扰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跑过来吧……正担心这样的事时。

  “可惜,醒过来了耶”

  房间的角落,发出声音。并非在外面,而是房间里。

  桂“是、是谁?”

  “喔呵呵”

  “叮铃”,听到了小小的声音。并且再一次。跟着那个声音,房间角落的影子动了。

  外面的云流动,月光照进了房间里。光芒清楚地照映出影子的模样。

  是个,少女。发际有点向外翘起,色泽很淡的中短发少女。

  一边是鸠羽鼠和花,另一边是淡红色的长袖子。裙摆很短,少女的脚变得露到大腿。‘让人感觉像白磁’这样的形容是在指像这样的脚吧,白嫩光滑又细致。右边的脚踝有绑着金色的铃当。每当穿红色木屐带的草鞋踏出步伐,那个铃当就会“叮铃”的响起。

  桂想起来这个声音了。是昨晚,在梦里面所听到的铃声。

  桂“你……是谁?是怎么进来这里的?要来做什么?”

  “疑问还真是多啊。该从哪一个回答才好呢,我好犹豫啊”

  应该是十二、三岁左右吧。少女的外表看起来比葛还年长。她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看桂。并不属于人,红色的瞳孔穿透身体。是梦的关系吗,现在的桂就只看得到血的颜色。

  “但是……对啊。还是要在一开始介绍名字才有礼貌对吧。我是,望”

  “小……望?”

  “是的。我是来迎接你的喔。贽之血的孩子”

  “贽之血……?这是、什么……?”

  “哎呀,你不知道喔?但是,是这个孩子没有错嘛,见影?”

  “是的……姊姊大人”

  跟名字叫望的少女不同感觉的声音出现后,从她的身后就慢慢地看得到另一位少女的模样。中短发跟短裙摆长袖子、左脚踝的金色铃当……模样像是望在照镜子的少女。

  双胞胎。这么想着时,桂不知为何心跳了一下。双胞胎,正在那里。

  “总算是找到了啊。我啊,很讨厌麻烦的事。目前为止你都是怎么样隐藏身影的我是不知道啦,不过希望不要继续让我浪费力气了”

  “等、等一下。我呢,完全搞不懂耶。贽之血是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是你本身的事情对吧?”

  望好像很刻意地用力叹气。

  “真是迟钝的孩子。对我而言,虽然很想要尽可能趁碍事者还没来时把事情解决掉……但是没办法啊,我来告诉你”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望的笑容还是没消失。

  “你的血脉很特别喔。跟在这附近的那些人类几乎不能够相比,特别的血”

  对望说的话,见影紧接着。像在唱歌一样编织语句。

  “有着力量(Chikara)的‘CHI’跟生命(Inochi)的‘CHI’”

  “是有形的肉体之一,并且是无形的灵魂之一”

  “产生两义的太极”

  “万物的根源。──总之,血这个东西有着特别的力量。但是呢,并不是所有的血都持有相同的力量喔”

  “羽藤的血是贽之血。单纯而尊贵的东西”

  “不管神或鬼。所有不是人的东西,要是喝了你的血就能得到强大的‘力量’喔。这就是,贽之血”

  被有些太突然的事弄得很混乱,但有一件桂也能够理解的事。那两个人,目标是自己的血。既然血是必要的,那就是说……

  “……是表示要吸、我的血吗……?”

  “我好高兴你了解了啊。那么就快点开动吧”

  望往前前进一步。再不将身体抽离被窝逃开就……心里这么想着,桂的脚却动不了。利用双手,就算先让已经起来的上半身脱困,腰部以下也像是石头一样动不了。

  是那双眼睛……桂拚命想要逃开并且心想。望的,红色眼睛。想要撇开视线,脸也没有办法移动。

  再前进了一步的时候,见影阻止了姊姊。

  “但是姊姊大人,这个是为了主大人……”

  “喝个一口左右,也不会被处罚啦。而且我们也是需要‘力量’的嘛。因为碍事者很多。没错吧?”

  “……是的。姊姊大人”

  “不……别过来”

  “没事啦,我不会让你很痛的。而且,你是要给主大人的供品。我不会把你吸光光的啊”

  望的脚轻轻地跪在被子上。即使想要用手跳起来,照桂的意思让正面行动也只是从手腕到手指。从只有上半身起来的桂面前爬过来,手指在脖子滑动。

  “噫……!”

  桂起鸡皮鸡疙瘩了。不觉得是人的手,冰冷感抚摸着脖子。想要躲开手指而转开上半身时,被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后包围住的见影抓住了肩膀。慢慢地掀开很碍事的浴衣领子。

  “不……不要!”

  什么都可以。枕头也好啦,能够抵抗她的东西──

  拚命摸索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桂在忘我状态下拿那个砸了望。

  ──在眼前散发了光芒。

  “啊啊!”

  “姊姊大人!?”

  两人声音发出来的瞬间,一直压着桂的身体沉重感消失掉,恢复了自由。……趁现在。

  桂无意识地抓住在枕头边的东西,从被窝跑了出去。到达外面就能求救了。

  “你别想逃!”

  跟望说的那句话同时,有什么绊到桂的脚而跌倒。拿在手上的东西散落塌塌米。那些是乌月给的护身符。

  伸出去想要捡回的手,被白白的手抓住了。桂的眼前有着望的眼睛。到刚才都还很悠哉的表情不见了,因怒气而让瞳孔的红色变得更强。

  “究竟打算碍事到哪里呢。竟然把这种东西交给了你。……但是”

  跟刚刚差不多,被望和见影包夹着。这次就,连一只手指都动不了了。

  “那个也已经解决。来吧,见影。我们开动啦?”

  “好的……姊姊大人”

  包夹桂的前面跟后面,从两边吹上了冰冷的气息。见影在脖子上,望在脖子上面一点的部分。

  “我是不会违背约定的。要报刚刚的仇让你享受痛苦也可以,不过我按照约定不会让你感觉到痛”

  这句话说完后,皮肤被牙齿咬住了。

  ◆

  没有痛楚。但,尖锐的东西咬进皮肤开了个洞这瞬间的“噗嚓”这种小小的声音,跟粗粗的东西慢慢地在跑进去的触感直接的传达,桂的身体发抖了。是望跟见影两人份的虎牙对自己穿了洞的触感。

  “呜……啊啊”

  往身体深深刺入的牙齿静静地抽离去的不舒服感觉,让桂忍不住发出声音。然后那些牙齿抽掉后,这次换热热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朝着那些洞流出去。

  是血。

  望跟见影没抬起头。沉默地吸着桂所流出来的东西。看得到从前面抓着在吸血的望的喉咙,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动着。一想到正在流进去白白的喉咙的是红色的血,就开始害怕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流了那么多的血。

  见影有时候嘴巴放开就会用舌头将血舔起来。湿答答的声音在桂耳边响起,那个声音也令人不舒服得不得了。

  流着血的地方非常的热。一阵阵的酥麻感在脉动。桂回复痛觉的话……要是有回复的话,想必会很痛吧。

  倒不如,给了我痛觉会比较好的说……桂在渐渐模糊的意识里想着。因为痛楚会为从这里逃掉而给予力量。望夺走了痛觉,也是有不给予这种力量的原因吧。

  “……你的名字是?”

  望一边舔着血一边问。呼在脖子的气息让背部抖一下。我哪会说出什么名字……不理桂那样的意识,嘴巴擅自发出声音。

  “……桂。羽藤桂……佐藤(Satou)的‘SA’字,跟羽织袴(HaoriHakama)的‘HA’字……”

  我真是笨蛋……只有意识这么想。就连这种时候竟然也出现平常的习惯。

  “对了对了,确实就是桂嘛。真的是好血耶,桂。请你原谅我刚才无礼的举动。……但是该怎么办。就算交给了主大人也会帮我们留下一点点吗”

  “……一定会”

  见影总算也放开嘴巴了。

  “对啊,因为主大人是很温柔的人。……那,桂。跟我们走吧?”

  桂很想说不要,却出不了声,也没有办法摇摇头。慢慢地站了起来,那也是被望所下过指令的。

  接下来自己会变怎样呢……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桂将手伸向了望……

  ──这时。

  “我不会让你们带走小桂的”

  发出不同声音的瞬间,像傀儡人偶的线被切断一样,桂的身体倒在塌塌米。好像是望的咒力解开了,脖子开始疼痛。痛觉也全部回到了桂自己的身体里。

  望往见影附近跳去后,用生气的眼神往房间里看。

  “是谁!?”

  “我是……柚明”

  跟声音同时,房间里产生了小小的光芒。像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一样,静谧的光。一个、二个……此起彼落产生的光芒,增加着亮度,朝着一块地方开始飞舞。简直是,像蝴蝶一样。像花瓣一样。

  然后,那些无数的光芒,在望她们跟桂之间形成了人的影子。是桂曾经见过的人影。

  “啊……”

  染印白色蝴蝶的蓝色长袖。红色缎带。并不是在桂梦里,那位女性正清楚地以真实身体站着。被白色光芒包围住。

  “你……咦,现在你在当支柱嘛。所以呢?这次变成支柱要来干扰我们吗?”

  “是的。请直接离开。将小桂放着”

  就算看着女性……柚明,望也没有做动作。一边浮出笑容一边将脸转向见影。

  “……你觉得呢,见影?”

  “现在这一边比较强。姊姊大人”

  “对呀。……而且我,要照自己所希望的来做。最讨厌被命令了”

  望微笑了一下。刚刚才喝过的桂的血像口红一样显现在嘴角。

  “……小桂,能站吗?”

  不将视线离开那两人,柚明对桂问了问题。身体一直重得往下沉,还是小声地回答“嗯”。脑海的模糊被望的咒力解开后立刻袭来的痛楚变得很清楚。应该不能够说是很灵敏,但好像能够行动了。

  望“你认为能够逃走吗?你可是没有什么胜算喔”

  见“现在的支柱明明要压制主大人就很拚命了”

  柚“这种事情,我很清楚的。但是,我要保护小桂。……不管会怎样”

  望“哎呀,那我就照你所希望的”

  见“你消失的话,主大人的封印就能解开了”

  在望跟见影的周围,红色的雾扩散开。很浓,像血一样的红色雾在望和见影前面也拉下淡淡的布幕,扩散,向柚明跟桂接近。

  柚明将手往前面平平举起后,在那上面浮起了光芒来。光芒变成蝴蝶模样,一边散发淡蓝色光一边往雾飞过去。光芒从手上一个一个产生,变成蝴蝶往望她们那里。

  蝴蝶碰触到雾的瞬间,就发出“啪嚓”的这种声音散落火花。一个接一个,蒙眬感抓走蝴蝶、消失掉。火花的瞬间也消去红色的雾。但,那个洞马上就塞住,一只也没有办法顺利到达望她们那边。

  “……你还不打算放弃吗?你要自毁随你去,但是不断地做着这种动作让我感到腻了”

  情况是柚明这边有压倒性的不利,这样的情形桂也很清楚。感觉到随着白色蝴蝶消失,柚明周围的淡蓝色光明明一直在变淡并消失,包围着双胞胎的雾却好像几乎没有受到伤害。对于表情很轻松的望,看得出柚明露出痛苦的表情。

  桂仔细一看,就看得到每当蝴蝶消失,柚明的身体就会重叠。简直就像杂讯跑进去一样。然后也察觉到好像每一次她本身的颜色都会变淡。可是,柚明却不停地让蝴蝶飞行。

  “柚、柚明……身体会……”

  “不要担心,小桂。你先站起来吧。再不久,就会有人来救了”

  “来救……?”

  是会像柚明一样从哪里跑出来吗……这么想着时,房间的门被粗鲁地敲打。发出耳熟的声音。

  “桂?桂,打开这个!”

  “朔夜……?不行,进来就会连朔夜都……”

  “不要紧的,小桂。那个人没问题的。我在压制这里的时候,让那个人进来里面”

  “但是……”

  “求求你。……因为光我一个好像太勉强了”

  蝴蝶虽然还在往雾飞去,数量却变少了。当消失一只时,柚明的身体也会变暗。身体已经变成是微微的透明到看得见另一边。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桂将洒在旁边乌月的符咒紧握在手中后,将脖子的痛楚当成冲力跑向门扇。只回过一次头,用符咒抵制住打算从后面追来的见影后,在门扇使出力气拉开门锁。

  “桂!……你、流血……!”

  对桂包着衣领被血沾到的浴衣的模样,朔夜一瞬间吓傻了眼,但接住了因开门的冲力而快倒下的桂后,很快的就进去房间里锁上门锁。让桂坐在门扇前。

  “正在想怎么有讨厌的臭味,果然是在这种地方……真抱歉我太晚来了,桂”

  “比起我……柚明她……”

  “柚明……?”

  桂说的话让朔夜皱起了眉头,将视线往房间里转去。被红色雾缭绕的双胞胎和半透明的少女……正常来讲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她却干脆地接收下来。

  “你们……”

  “──姊姊大人,是浅间长老的孙女”

  “嗯,还在想是谁呢。观月居民的没出息小孩嘛。还记得我们吗?虽然是你还相当年幼时的事情”

  “很吵耶。还有你们为什么又还在咧?你们在老早以前应该就被除掉了吧?被回应了任务、也就是人称当代最强的斩妖师这个人”

  “现在我们正在这里喔。那样都叫最强了,人的力量到哪程度也很清楚了嘛”

  “……你说什么!”

  对望说的话,朔夜的表情开始严肃。原本力量是有差别的,但可能是因为得到贽之血,望悠哉的表情没毁掉。

  “对啊,但是我会承认那个程度真的很强啦。托她的福,要像这样来到外面可是花掉了那么多时间耶。对吧,见影”

  “要取回形成身体的‘力量’就十年了”

  “虽然总算是能够开始行动了,虽然也已经有帮忙解放了一部分的主大人,却都没有回应我们的呼唤。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刚刚好……”

  “就从对面走了过来。羽藤末代的贽之血”

  “喔呵呵。像这么凑巧的好事是很难得的。所以,决定好了。要将主大人给救出来”

  “那种事情,我会允许吗!”

  跟这句话同时,朔夜跳离塌塌米。柚明以身体往快要被发光蝴蝶弄坏的红色雾冲过去。将雾拉破,朝那两人伸出了手。同时望和见影往后面跳开。往这里更近一步,朔夜跑过去挥了手。

  “──呜!”

  红色的雾消失了。露出发怒表情的望和靠在旁边的见影,身体都在月光中鲜明地浮现出来。望白白的脸颊上被抓了两道红色伤痕,血流了下来。看到见影也抓着右臂的样子,应该不会是没伤到吧。

  “……一直都很轻松地在当支柱的对手,所以忘记了你可是实体的事。你竟然攻击了我们啊”

  “──姊姊大人,今晚还是退下会比较好吧”

  “见影!你啊,是叫我逃走吗?”

  “不是。不过,现在使用这个‘力量’并不是很妥当”

  望生气地瞪着的眼睛,见影安静地接收下来。但,姊姊马上就接受了妹妹的建议。虽然是一边露出还没有认同的表情。

  “没办法了嘛。因为我们还有工作要做。今天就到这里告退了吧”

  “等一下!我们可是还有足够的力量耶”

  “哎唷好怕。但是下次再继续吧。下次呢,也包含主大人,会过来打招呼的。啊哈哈哈!”

  留下这句话,两人跳离塌塌米往后面……朝着黑暗飞走了。

  最后只留下“叮铃”的声音。

  ◆

  桂的意识变得搞不清东西南北,但也总算是确保了不会中断。可能是出血的关系,视线雾雾的,也只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四个人的模样,但即使如此意识也能不消失了。

  “……桂。桂!振作一点!”

  “朔、夜……?”

  被抱起来,移动到了房间之后,被轻轻地敲了头。努力地打开了沉重的眼皮后,出现朔夜……很像朔夜的脸。

  眼睛,是金色的。让人联想到野兽的细长瞳孔。也包含上端尖锐的耳朵,简直就像是电影里快变身成野狼时的面孔。如果桂的意识很清楚的话,搞不好就会发出了惨叫声,但现在的她并不是能够做那种事的状态。只是茫然的,心想“跟平常的朔夜不一样”而已。

  “朔夜,你的脸……”

  “嗯?喔,这个啊?晚点再说明啦。……柚明,你能够止血吗?”

  “我试试看”

  如此说完,柚明坐在桂的旁边。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很淡,连要看到表情都变得很困难。

  这样下去柚明是不是会消失掉呢,桂开始不安。为了从望跟见影那保护自己,柚明应该是消耗了相当多的‘力量’。要是要再使用‘力量’的话,搞不好会完全的消失掉,变成一次面也见不到。

  ──一次面也见不到。

  想到这样的情况时,桂的胸口就强烈疼痛。会变得再也不能见面是很讨厌的。第一次见面时,柚明让桂感觉到很怀念。很不想要就这样跟那个人离别。

  但是,要怎么做才能够给予只要可以让柚明不消失的‘力量’呢。这么思考的桂眼里,照映了红色痕迹。沾在浴衣袖手的这个痕迹,就是无意识下碰触到了伤口而沾上的自己的血。

  桂跟柚明说了话。

  “欸,柚明……”

  “我太晚了真对不起啊,小桂。很痛对吧?我现在帮你止血”

  “嗯嗯,不是那样……欸,跟小望她们差不多,我的血也能变成柚明的‘力量’吗?”

  “小桂?”

  桂想起了望说的话。所有不是人的东西,都能够以自己的血当‘力量’。那个要是真的,这些血难道不是能够让柚明恢复吗。

  “如果能变成柚明的‘力量’,希望你能喝耶。我的血”

  “小桂,不用考虑那种事也不要紧喔。因为我很好的”

  “看起来很不好啊。因为柚明你,正在消失。说什么不要紧我也不相信的。……你可是来救了我耶。现在希望换我来救柚明。欸,反正都已经留出来了,所以喝吧。因为我还不要紧的”

  “……接受她的好意啦,柚明。确实是,因为还不能够让你消失掉嘛”

  看起来很困扰地盯着朔夜看后,柚明轻轻地点了头。嘴巴含住了望所刺穿的洞。小小的疼痛让桂恢复了意识。

  “嗯……”

  柚明并非硬是从身体里吸出血来,而是将留出外面的血啄起来。与其说在喝,不如说用嘴唇含起来,以舌头像在舔起来一样的摄取桂的血。重复了好几次之后,从手中放出发光的花瓣,轻轻地盖上伤口。慢慢出现的暖和感去掉了疼痛。见影所刺开的伤口也在摄取了血后重复动作。在那之后,流在皮肤上还没有干掉的血迹,也用舌头舔一舔。

  桂轻轻地伸出手摸摸被花瓣盖过的伤口。柚明的花瓣似乎有治愈伤口的力量,几乎都弄不清楚是被咬过哪里了。稍微用力压看看,总算是有一点疼痛的程度。

  在梦里看到好几次的人,现在像这样子在这里,这件事对桂而言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柚明……叫柚明(YuMei)应该是因为‘在梦里的人(YumeNiIruHito)’吧”,茫然地想着。

  柚明喝血的这段时间变得没别的事可做,慢慢地环视了房间。看见朔夜闲着很无聊,从浴衣看得到的手和脚,跟平常的朔夜有点不同。好像常会在电视里的转播看到,像有训练过的运动选手一样拥有很多肌肉的手脚。

  好像察觉到视线,朔夜往桂那边看。一想到自己和柚明的模样,脸就害羞地通红了。急忙找话题。

  “朔……朔夜也、是鬼吗?”

  “是啊,算是这样的情况。立场虽然和那对双胞胎她们成反比。……我是被称为观月居民的种族嘛。以前也曾经有跟仇视人类的东西战斗过啊”

  “就像是乌月?”

  “是啊。……啊,千羽是普通的人类喔。虽然拥有与人竞争的力量啦。我算是不同的,所以由那些家伙来看就归类成鬼。我也能够像望她们那样去吸人的血,但是绝对不会袭击人喔。你会相信我吗,桂?”

  “当然啰。因为,朔夜可是妈妈的好朋友”

  微微一笑后,朔夜也回个微笑。

  “而且……柚明也是”

  柚明得到了血的身体大致上取回了外形。像要拥抱一样的伸手围住就会有很明显的触感和暖和感。确实正在这里──这个对桂而言很高兴。

  “……已经不要紧了。谢谢你,小桂”

  抬起头的柚明,已经跟普通的人类一点差别也没有了。

  ◆

  “所以呢……那个啊,我有一大堆想要问两位的事情喔。多得不得了”

  将望出现时的情形向柚明和朔夜说明之后,桂这么说。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最清楚的就是这两个人。贽之血或主大人这些,到昨天都还没有听过的话,比自己还了解的人。

  朔夜跟柚明互看了一下后,咕哝“就算你说有想问的事也”。柚明在桂的旁边,用手抚摸已经乱糟糟的头发。

  “在这之前……小桂,你有梳子吗?”

  “咦?柚明,现在不是做那种事……”

  “我觉得今晚不会再来了。所以弄整齐一点吧?小桂,求求你”

  是做那种事的时候吗……桂头歪一边,并且从提包拿出梳子递给了柚明。柚明坐到桂的身后,温柔地抚摸了好几次头发。闭上眼睛后,有很怀念的感觉。

  “头发留得很漂亮耶”

  “因为妈妈叫我要留长”

  “是吗。那么不好好整理不行喔”

  柚明拿梳子梳了头发。解开缠住的头发,并且一点一点的拉开。一边看这些动作,朔夜冒出了“那么呢”。

  “要从哪里开始说什么都可以的话……”

  “那,从小望和见影的事情开始。朔夜好像是知道那两人的事情嘛”

  “嗯……是啊,我所知道的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我想想啊,会不会是差不多一千年前呢”

  “一、一千年?朔夜,你活了那么久吗?”

  柚明慢慢地将浮起身体的桂的肩膀压下来。

  “观月居民是很长寿的喔。再怎么说都继承了石长比卖的血啊”

  石长比卖──根据历史书,人称山神.大山津见神的女儿。因为没有迎娶她,结果人就要送上短少的生命,好像留下了这样的神话。

  “虽然看上去好像是不老不死嘛。年纪可还是有变大喔。一千年前的我还是……没错,外表可是比葛还要年幼喔。而且也没有不死。观月居民,已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咦?”

  “嗯,这件事跟现在没关系啦。总而言之,那些叫做望跟见影的,是以前袭击了这附近的人类、还喝了血的家伙喔。虽然被封印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十年前那个封印被解开了”

  心跳了一下。桂紧紧地抓住了胸口附近。

  “所、所以呢……”

  “这时候,因为我不在场,所以是听人说的啦。应该是有被除掉的。十年前,被真弓嘛”

  “咦?咦咦咦?妈妈?妈妈她,是斩妖吗?可是……可是斩妖是需要才能的吧?乌月她是这么说的”

  桂甩开了柚明的手向朔夜逼近后,朔夜小声”啧”了一下。

  “……说出了多余的事情啦。我以为她知道千羽的事,所以全部跟你聊过了耶”

  “先不管那种事了,是真的吗?朔夜”

  “你是指乌月说过斩妖是需要才能的吗?这个确实是没有错啊。真弓她可是拥有那个、斩妖的才能这玩意啊。这也是特例喔”

  朔夜一时停住了话。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

  “好像有说过是十四嘛,成为斩妖师时。接下来好几年后,渡边党……其他的斩妖师也几乎都承认她是最强的斩妖。比乌月跟前代的斩妖师……那家伙的大哥还要强喔。再怎么说,我这个人也曾经有过被除掉的觉悟嘛”

  也就是,代表朔夜曾经跟真弓打斗过。是桂还没出生前的事。结果这场相遇也牵系了与父亲的相遇。

  “所以呢,真弓变成是跟正树……跟你的父亲结婚了啊。不过,也还有下一个斩妖师候补太年轻、有点不成熟的这类问题呀。结果结婚后有一段时间真弓还要配带着维斗啦。就是现在乌月所带着的大刀嘛。没错,当然离开经观冢之后就一次也没有再砍什么鬼了。所以像你喜欢的时代剧一样,私底下退治鬼,这种事情已经没有再做了,所以放心吧”

  “就算你要我放心……”

  母亲是斩妖师,挥舞大刀跟鬼在战斗……令人一时之间无法置信,但现在都已经像这样被袭击了,不相信也由不得了。再怎么说,像这样在讲话的朔夜跟正在整理头发的柚明,都不是人。

  “话题扯得太远了嘛”,朔夜回复话题。

  “我是说到哪里咧……对了对了,望跟见影在十年前出现,应该已经被还带着维斗的真弓给除掉了的。到底是潜藏在哪里的话”

  “那,叫做‘主大人’的是?小望她们有说过要把我的血献给那个人喔”

  “……果然是这种情形吗”

  朔夜仰望了天花板。

  “那些家伙所说的‘主大人’这个,跟这附近的鬼不一样喔”

  “不一样?”

  “没错。那家伙啊,是神”

  “遥远的过去,住在这个地方的是鬼神”朔夜说。

  朔“以前,公主……你的祖先被当成了目标。跟贽之血有关嘛。那时候,使尽全力的观月居民借助伟大修行者的力量,才总算是封印了起来。进行那个封印的,是在神木喔。

  桂“所以,柚明是那个……”

  柚“神木的支柱喔。因为‘主’的力量太过强大,借助槐树的力量才能一点一点的归还。……但是现在封印被解开,要是小桂的血被喝了,情况就会很糟糕。……好,结束”

  柚明轻轻地“碰”一下,拍了桂的头。跟让母亲整理头发时一样,开始有点高兴。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头发时,变得比较容易滑溜溜地通过指间。

  朔“总而言之,不尽量快点想办法解决那个望和见影是不行的嘛。就算说只有一点,好像还是有喝了桂的血嘛,是挺麻烦的啦。大概是十年前没有喝到血,所以可能乐此不疲吧”

  桂“……全部,都是十年前的事嘛……欸,那么爸爸他……”

  朔夜向桂说“真抱歉”道歉。关于骗她说是因为火灾、以及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告诉她。

  朔“……十年前,正树会死掉是跟那些家伙有关系的。因为正树也当然是贽之血的拥有者嘛。你亲眼看到了父亲死去。因这个打击失去了记忆。离开经观冢时,有跟真弓偷偷商量过啦。把父亲的死跟失去记忆,都说是火灾的打击”

  桂“那,柚明在梦里要求我忘掉就是……为了这个?”

  柚“因为对小桂而言是痛苦的回忆。……我很不想让你在那种情况想起来啊”

  朔“你流着的是羽藤的血。吸引鬼过来的贽之血。其实我是觉得早点告诉你会比较好啦。但是,这样会让你的记忆……会让你回想起父亲死掉的画面也说不定。真弓很犹豫这件事。她是有说过,要在成为大致上能够冷静承受住的大人之后再说喔。……真弓也是打算再活久一点啊”

  桂“……是……这样啊……”

  桂只能够想像。如果会有母亲活下来,告诉自己一切时的话。

  一定会是长篇大论吧。贽之血的事、她是斩妖师的事、跟朔夜及父亲相遇的事、离开经观冢时的事……因为非得将这些全部说出来不可。父亲是怎么样死掉的呢,正在回想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会在身边抚摸我的头吧。不要紧的,桂。我会待在你身边──一边这么说。

  朔夜将手“碰”地放在桂头上的时候,桂的意识回到了现实。可能有去注意柚明才刚梳得很漂亮的头发,她并没有抚摸头发。

  朔“一口气听完这些事,所以很混乱吧?接下来的明天再讲。睡一下啦。那些家伙不会再来了”

  桂“真的吗?”

  柚“因为已经快要天亮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些孩子们就不能现身了。要用这个模样就得使用‘力量’。……我也差不多该消失了”

  桂“……还会,见面吗?”

  柚“嗯,没问题的”

  很高兴她对自己微微地笑一下,桂也笑着点点头。

  柚“晚安了,小桂”

  柚明的身体慢慢地变淡。跟刚才相反,没有不安。看得到她静静地消失。

  “……那么,要怎么跟老板娘解释咧”

  朔夜轻轻拍自己的脸。眼睛的金色已经消失,耳朵也恢复正常了。虽然被浴衣盖着,但身体也恢复原状了吧。说“再见啦”站起来走出房间。

  对不久前的骚动还几乎无法置信,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只有桂被留了下来。

  桂决定让房间的电灯亮着,直接去睡。因为就算被人说不要紧,也感觉上好像一增加黑暗的地方,望她们就会跑出来。

  平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心里觉得非常在意,说不定会睡不着,但好像是疲倦这一边赢了。桂连羊也不用数就进入梦乡了。

  这次,就什么都没梦到了。

  第三章

  1

  桂“……是怎么了呢,乌月”

  桂跟朔夜的餐点只剩一半,旁边的座位也还是空的。非常不认为是乌月睡过头。是不是去找寻鬼还受了伤呢……对很担心的桂,朔夜将煎蛋放进嘴里,并且说“没什么好在意的啦”。

  “好像没有回来啊。昨天就是了”

  “你说昨天那顿晚餐之后?朔夜,你有什么消息?”

  “不是这样的吧。很简单嘛。昨晚望跟见影、柚明加我这种‘当不了人的东西’都凑了四个人。而且,也都经过一大段时间啦。要是那家伙在这里,应该不会没来嘛”

  桂回想起来早上老板娘看起来很担心的过来。昨晚的事情果然不可能是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也就是老板娘有来过房间前面。朔夜似乎有对她讲了适合的理由,但是只能看到老板娘一脸很不安的表情,感觉不上是很好的理由。

  朔夜的谎话怎么编的,就是好像连跟鬼没关连的人都来了的骚动。要是只因为气息而有来到房间过的乌月,好像应该不可能保持沉默。

  “那,乌月一整晚都在追贵?”

  “就是啊。……也还有这边的事嘛,头好痛啊”

  ‘──那么,为您播报刚刚才收到的新闻。今天在经观冢村有人发现了男性的离奇尸体’

  “咦!?”

  曾经听过的地名跟骚乱的话题,让桂往放置在大厅角落的电视看过去。女性主播的旁边有照了某处的相片,重点列是写上了‘发现男性离奇尸体’。

  ‘男性是本地的国中男性教师,鹿之川智林先生三十岁。鹿之川先生从三天前就尚未返家,由家人提出了寻人请求。是在死后已经过了二天的事。并且,鹿之川先生体内并无留下血液,由于现场附近并没有发现到血迹,所以推测为在别的地方被某个人杀害,开始进行搜查──’

  “朔夜,这个……”

  “…………”

  “嗯,都接近祭祀了却有骚乱。虽然平常是几乎不会发生什么事件的啦”

  说这句话的是拿着装了茶的茶壶在客人之间绕来绕去的老板娘。在朔夜和桂的汤碗里倒进了新的茶,并且继续说“之前也是啊”。

  “有发生过偷窃事件喔。是被展示在乡土资料馆里的古老镜子呀,怎么说都是那种千年以上之前遣唐使所使用的东西,很厉害的镜子。……但是啊,在这种小地方可是一做奇怪的事就马上看得出来喔。虽然是在别的新闻报导的,但是有提到那个盗贼会不会跟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有关系喔。所以一定是好朋友对吧。但是竟然没有了血,好可怕啊”

  “说的也是啊”,如此回答的桂,老板娘微笑一下后,就往别的客人那边移动。

  我看盗贼的死因应该也是鬼的杰作吧,桂心想。因为在这个经观冢,有望跟见影、贵这样的鬼。

  “……桂。你啊,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将餐点全部吃光、喝了口茶后,朔夜小声地开了口。

  “你已经看过房子了吧?再来就交给我,早点回去啦”

  “朔夜!”

  “你啊,是知不知道,你现在正是鬼的目标啊?而且也连保护自己的身体也办不到不是吗?……算了,这也是因为我跟真弓什么都没告诉你啦……总而言之,如果现在没别的办法就逃吧。趁着还没跟电视上的男人有相同遭遇”

  一想起被吸血的感觉,桂的身体就开始发抖。确实,桂是没有保护身体的方法。昨晚是被救了,但下次都不知道会变怎样。搞不好桂会平安无事是一辈子才一次的好运。

  确实被当成目标的桂要逃离鬼是当然的嘛,也没有人在刁钻这件事吧。但是,一想到现在离开了经观冢的话,桂就没办法答应朔夜说的事。发现到会不会再次跟柚明见面的事、还有回复在十年前失去了的记忆的事都没办法再做到。

  “……我还要,在这里”

  “桂!”

  “因为,我还没好好看过宅第嘛。昨天突然开始身体不舒服,所以途中跑回来了嘛。不好好看一下,就没办法向会计师报告喔”

  “这么说也没错啦……”

  “而且……对了,小葛!小望跟见影要是想取得羽藤的血,应该就也会去那间房子吧?既然如此小葛很危险耶”

  “那家伙不会有事啦。因为也没有贽之血啊”

  “但是,出现在新闻的人也不是贽之血对吧?而且就算很稳重也还是小孩子嘛。如果我要回去,也要带着小葛……要是不愿意的话,至少也希望告诉她离开经观冢”

  朔夜瞪人的眼睛,桂不闪躲,一直盯着看。朔夜的眼神变得更加严肃。就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自己大叹了口气并先移开视线。

  “你的顽固不输真弓,再继续说什么好像都没用了嘛。……我也会跟着去宅第的。看过宅第、说服好葛之后就回到这里、回家去了喔。可以吧?”

  ◆

  朔夜所开的越野跑车停在宅第前的时候,房子很安静,看不出来有人在里面。

  “咦,难不成是跑出去了吗……”

  “搞不好是那样啊。不过,说这些还太早了”

  桂跟昨天一样,通过庭院、打开了拉门。门跟昨天一样一拉就开。

  “……小葛~,在吗~?”

  从三合土往家里面发出声音。过来的路上在商店街买的西瓜拿手上,朔夜也通过了玄关。

  “哎呀,还是没有改变的古老房屋耶。……葛果然不在吗?”

  “嗯,不知道怎么了。……小葛、尾花,不在吗~?”

  “喂-,葛。桂跟我带西瓜过来啰~”

  很有必要的强调了‘桂跟我’,朔夜大喊后,“跶跶跶”的小声音跑了过来,尾花现身了。

  “尾花!太好了,你们还在这里。朔夜,这孩子是尾花喔。竟然是白色狐狸,很罕见吧?可以请你拍个照吗?”

  “啊~……嗯,确实很罕见耶。不过,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吧。……呐,葛来了喔”

  “欢迎光临”

  比尾花慢了几秒,葛总算是露出脸来。

  “太好了,你一直不出来,所以我还有点担心耶”

  “为什么呢?并没有什么问题喔。……哇,朔夜,真是蛮大颗的西瓜耶。待会放进河里冷却吧”

  “河?欸?也有河流啊”

  “昨天就有说了喔,大姊姊。呐,就在找祭祀资料的时候”

  “啊,没有错”

  “因为你好像快要倒下去,身体很差,不记得也是没办法的嘛。……因为这样嘛,桂大姊姊。我是要说那个祭祀啦”

  坐在休息室后,葛迅速地切入话题。递出了写上密密麻麻文字的几张纸。文章的四周都有画了图,是什么认知都没有的桂心里所想的吧。

  “哇,好厉害……有什么资料吗?”

  “算有啦。只是好几部分的记忆……记录算是不确定的,所以我有进去仓库确认很多东西。幸亏有得到进去里面的许可”

  “太好了。这样就能够拿给乌月了啊。……欸,神乐是舞蹈嘛?乌月跳的话应该很漂亮吧”

  “竟然要让千羽那家伙执行,真提不起劲耶。……而且桂。如果真的要去进行仪式,你就非得有一些些的痛苦感觉不可喔”

  像是要让声音没了牵挂的桂为难,一边笑得很奸诈,朔夜一边说着。

  “仪式中是需要祭主的……羽藤的人的血喔”

  “咦……咦咦?小葛,真的吗?”

  “没有错啊,文献里有这样的资料。不过不要紧啦,出血三成左右,应该会很糟糕的,不过在仪式是不会用那么多的”

  “呜……但是现在我的血量,变得不太多了,所以可能有各种危险”

  羽藤都有在执行祭典了,想必会跟血有关系,所以也有这种仪式吧。这是没办法的,只能放弃了。

  会怎样让血流出来呢,桂试着想像。是自己拿着刀子之类的正常情况吧。想起在煮菜的时候手指被菜刀切到时的情形,桂皱起了眉头。

  然后,发现到重要的事。

  “小葛。难不成,我的血是怎样的东西……你都知道了?”

  “你是指贽之血吗?是的,基本上。因为我曾经听说过有像那样的血液。虽然是不知道桂大姊姊就是那样子的”

  “其实,这种事情我很清楚喔”,葛笑着说。“会是偶然吗,为什么如此不寻常的事情会有这么多人很清楚呢”桂觉得很不可思议。

  “所以,祭祀的场所果然是在神木前吧?”

  “文献里就是这样写。……其实,我还没有去看场地喔。大姊姊你们到这里的不久前,我看到有人进去那里”

  “人?怎样的人?”

  “如果是望跟见影”桂的心里有一丝不安,但葛说的话指出了不同人物。

  “长长的黑发……那个好像是北斗学院附属的制服嘛。那个人是,一个人。……昨天也说过,但我被人看到的话,会有点麻烦喔。而且因为一旦在这间房子里,我再怎么解释说有经过大姊姊的同意,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啊。其实不久前会躲了起来,也是因为觉得是不是那个人跑来了”

  朔“原来如此。确实被乌月碰上的那天就会开始麻烦得不得了。来到这里是要确定昨晚桂说的话,没有错吧”

  “是指贵的事?但是,我是在昨天遇到的耶。虽然我认为不会再来了”

  “那孩子……贵这个鬼在神木附近,可是确实有理由的喔。……不过,确实都被那样看到长相了,所以搞不好跑到哪里去了啊”

  桂开始在意乌月的事了。没有想过要讨厌或是远离乌月。很想了解她……。所以,很想要再一次好好地跟乌月谈话。

  “接下来”,朔夜发出声音。

  朔“那么我去稍微绕一下房子里面喔。骨董物品在离开这里之前就应该多多少少有处置过,但是搞不好还有留下什么啊”

  葛“请便、请便。就算手脚弄脏也马上就能够洗掉了,所以不用在意”

  桂“咦?但是水要到河边才行,对吧”

  葛“已经没问题了。昨天出去街上时就有去买回来各式各样的工具了。因为大姊姊你们有给予滞留许可,这时候我就想到要不要稍微再改善一下生活环境。现在电力和水管都可以使用了喔。瓦斯是没办法用,不过还有炉灶,所以捡些火柴来起火就没问题了啊”

  桂“小葛……好厉害”

  葛“没什么了不起的啦。那么,我出发去冷却西瓜了。尾花,走吧”

  桂“啊,我在这里稍微躺一下好吗。有点贫血,头昏眼花的”

  朔“什么啊,真没用……我是很想这么说,但是今天也没办法啊。来到这里的路也挺差的。嗯,白天应该不要紧,所以稍微休息一下。我要到里面去了,发生什么事就大声呼喊喔”

  朔夜消失在宅第深处,用耳朵确定葛跟尾花往外面走掉了之后,桂起了身。在心里面向朔夜道歉,并且穿上鞋子,小心地走出外面。

  风虽然强,却没有日照的阴影。这样的话就没问题吧,桂放下了心。

  ──‘主’会被月亮的力量影响嘛。

  想起了朔夜在车里面的教导。像是潮水的涨潮和退潮藉由月亮,人的节奏仿佛跟月亮的变动很相似,住在黑暗世界里的鬼们也强烈地承担着月亮的力量。在朔之日很弱,在满月之夜也充满力量。所以一定是,望她们的目标应该不是明天的满月吧,朔夜这么说。

  ──不过,虽然要在白天现身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非夜晚就需要‘力量’了啊。要是说想要解放‘主’,我不认为会胡乱现出身影削减‘力量’啦。……对啊,这件事柚明也是一样的嘛。

  白天见不到柚明正觉得很寂寞,但是可以不用跟望她们接触,这件事对桂而言非常庆幸。假如出现了,在白天的话实体的朔夜那边好像厉害得很多,所以朔夜待在身边,桂就放心……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跟朔夜说现在想要去跟乌月见面,她也绝对不会给我好脸色吧。朔夜在的话,乌月也很不好说话,是不会错的。这么想着,桂就决定一个人去见乌月了。有不安于鬼,但能够跟乌月会合的话,应该会有办法吧,这一点也变成为了脱身的理由。

  走进往山上的小路前,桂再一次确认了四周。没任何人。

  “好,出发~”

  发出小小的声音之后,踏出了一步。

  ◆

  会觉得比昨天上山时还轻松,是有走过一次的关系吧。因昨天的雨,多少有些潮湿,但还不到很难走的程度。到达神木要花多少时间也已经知道了,所以今天的桂在心里决定要不休息走到底。可能因为血量不足,感觉有点晕眩,但并还不到没办法做这点程度的硬撑。

  到昨天停下休息的石头旁,察觉到山的状况有不一样。昨天吵得要命的蝉叫声没出现。小小的虫子们会犹豫要不要发出声音,搞不好是前面有些什么……这么一想,桂就开始有点害怕接下来要往前走。即使如此,还是尽可能让脚前进。因为重新想过,就算有些什么,要是有些什么,去乌月的身边就好了。

  正在就快到神木的这个地方,出现人的说话声。想到望跟见影,桂的身体就一瞬间僵硬起来。那一边的声音是听过的声音。

  “觉悟吧!”

  那个声音用强势语调放出话来的同时,响起“咻”的尖锐声。一瞬间吹来的强风从桂的眼前通过。再往前走一步的话,搞不好就会被砍到了,让人这么感觉的尖刀般的风。

  桂小心翼翼地偷偷去看时,乌月正站在有点距离的地方。手上拿大刀。并不是像之前所看到收在刀鞘里的状态,而是展现被日光反射的刀刃。被她的刀锋所指着的对象是……站在乌月和桂之间的,正是贵。

  “……怎么会,我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打过来耶”

  “我才不信知道斩妖的人说的话。妙见流是为了在深山幽谷之地派上用场而编制、磨炼、传下来的技能。对我来说,并不是只有本家的血脉能派上用场”

  乌月的语气很强烈。凶狠的表情,因贵接着说的话而变得更浓烈。

  “原来如此,不愧是明良的妹妹耶”

  “少用你的嘴说那个名字!”

  “跶”,乌月跳起地面。那两人的间距以桂的脚步来讲,明明应该离了十步以上,那样一跳却逼近到贵的面前。桂反射性的低下头。风刃又通过了旁边。但,就只有刀的呼啸声和风,都没有悲呜跟砍到东西的那种声音。

  抬起头后,贵躲掉乌月的剑,改变了站立位置。没有受到迅速出击伤害的样子。

  再一次,乌月动了。将刀朝地面向下挥一次,将刀刃转过来横向砍去。朝着跳到后面的贵,乌月转过身体来,顺着冲力跳起了脚步。

  往他的侧腹袭击过去短踢的脚,这次贵用手肘防御,并且要以身体冲撞。但,乌月也把攻击的刀变成护身的盾,防御了他的攻击。

  看着再次分出大幅度间距的两人,桂轻轻地呼出了停止住的呼吸。跟时代剧的杀伐不同迫力,会去思考这种不谨慎的事情,一定是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无法当成现实吧。

  跟乌月认识了几天,至于贵则是才刚认识的程度而已,但任一边对桂而言都是认识的人。那两个人正在战斗。而且,还是赌上性命。不可能令人置信。

  性命……多多少少,乌月正打算要砍掉贵是确定的。乌月的气势也传达到了在很远的地方战战兢兢的桂。这一定就是叫做杀气的东西吧。拥有平常仅在还活着、只会当成开玩笑来使用的言词,原有的气魄。

  一边对那两人隐藏身影,桂将被撒开在近处的树枝拿在手上。似乎维斗所扫落下来的树枝几乎都抵抗不了就被砍了,切面非常平滑。相当粗厚的树枝也被”唰”一刀漂亮地砍下来。

  神木要不要紧呢……桂开始担心起来。神木的树干跟树枝都是相当粗厚的样子。应该不会是轻易就被砍倒的情况吧。但是,深深的伤搞不好就有可能了。那么如果发生那种情形的话,支柱……柚明是不是不要紧呢。

  一直保持距离,贵用力地叹了口气。

  “……果然手无寸铁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耶。虽然我很明白你不可能会原谅我。就像我不能原谅我啊”

  “我个人的感情怎样都好。我会砍你,是因为被分配到的任务”

  “我知道你有斩妖师的使命。但是,至少明天晚上……不,我希望你能等到后天的早上。在那之后,我就都不会逃了。你要带我的头回去也行”

  “……你有什么企图?明明到目前为止都一直在逃跑的”

  乌月凶狠地瞪着贵看。

  “我在达到目的前不会死。所以只是希望你等到那时候”

  “目的?目的是什么?”

  “是指解放重要的人。只是为了这个,我把明良给连累进来。每当我被鬼附身就会过来维系微弱的生命”

  “……意思是哥哥就为了你那个目的,背叛了千羽党吗?意思是欺骗每个人说除掉你了,躲着度过好几年……传授斩妖的技能吗?意思是能让人做出严重背叛行为的你的目的有多重要啊!?”

  没放下剑的情况下大喊的乌月,声音比起怒气更充满着悲伤,在听着的桂也开始难过起来。明良这个人对乌月而言就是‘重要的人’了。那个人现在怎么了呢,这件事桂不了解。但是,好像那个人在保护贵的事情、它的结果,都变成了乌月的力量吧。能够一直紧追不放。

  “明良有用心地听我说的话。我的体内存在着‘主’的分灵。那家伙一开始犯了罪时,我才六岁而已。……再怎么年幼,其实会被砍也不奇怪。实际遇到明良之前的一年,我背叛了人好几次。不过明良并没有砍。他让我做选择,要修行或死”

  “……未必是用修行来压制鬼。那个如果是大概被叫作‘主’的东西就更加是了”

  “对。但是明良相信我能够办到。对我体内流着的血,明良信任着。做到不满十年就修炼成千羽妙见流的事,也应该要多亏这个血嘛”

  贵不把视线转离乌月,将先前乌月所砍落下来的树枝捡起来。是跟维斗差不多长度的树枝。对眼前的空间,就像是拿着剑一样的横砍过去。接着,摆出了跟眼前的斩妖师一模一样的姿势。

  “那么,故事就大概讲到这里吧。你有来到这里太好了。在被砍断头之前我有非得先传达给你不可的事”

  贵比肩宽还大幅度的张开双脚、放低腰部。抬头挺胸,右肩摆树枝……做出像扛着刀子一样的姿势。

  那个姿势让乌月的表情变凶狠。

  “破军……!”

  “对。就是说面对面挑战就必定败北,背对背就能保证必胜。象征破军星的姿势……是千羽妙见流奥义的姿势”

  “真是蠢话。再怎么去‘砍魂’,以不使用大刀的情况都是不可能打倒我的”

  “也很难说啊。你不知道真正的奥义吧?”

  “你说……真正的奥义!?”

  “技能有分表面与里面喔。一般被称为奥义的,那个只是为了秘传的外形。在那里加上意义,就开始成为真的奥义”

  “什么……?”

  “为千羽妙见流冠上名称的,是掌管人类寿命的北辰.七星之神。它所挥舞的大刀会将不是肉体的灵魂这种东西斩断。鬼(KI)就是死者的灵魂……因为‘KI’嘛。这根据使用者的本领附在灵魂里的邪念……就是说也能够只去砍鬼”

  贵以拿着剑的样子,迅速将左眼眯细。从桂的位置看得到贵的右眼在发光。那个颜色让桂发出小小的声音。蓝色的光……那个是,跟在旅馆看到的乌月眼睛一样。

  “这个,就是千羽妙见流‘斩妖’”

  “嚓”,桂的背后有冰冷的东西跑过。因为到现在才想起来贵就是鬼的这件事。跟袭击自己、吸了血的望和见影一样的鬼。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背负让乌月一直追捕的罪的鬼。拥有斩妖的技能……拥有专门杀鬼的力量的鬼。

  一往不好的方向思考起来就停不住了。鬼打算要解放出来的东西……那个搞不好就是跟望和见影一样的‘主’。搞不好对乌月的哥哥撒了谎,只是为了继续活着。

  这么一来。

  ──……这样下去,乌月不是会被杀掉吗。

  讨厌的想法通过桂的脑中。贵放出的技能真的是“只会砍鬼”的吗,就连乌月也不知道。深信着他所拥有的就只是很普通的树枝,拿着大刀的乌月不可能轻易被打倒……但,那个乌月没见过的奥义……衬托出她们的存在、成为‘斩妖’的技能,她应该有防御的方法吧。

  必须帮她。这么想着时,桂就跑出去了。跟过去的母亲一样是斩妖师的人……一想到那个人搞不好会受伤就没办法默默看着了。

  平常很悠哉,走路都很慢,这时候的桂却不一样了。在贵快挥下树枝之前跑进了两人之间。在面向乌月逼近的间距、贵树枝碰到的距离。

  “怎……!”

  贵的表情吓得僵住……但,树枝已经被挥下去了。

  风声呼啸。

  ──桂的眼前染上红色。

  贵“桂!”

  乌“桂!”

  ◆

  桂也已经知道血正流出来。可是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很热。一定是让人感觉不到什么的重手,桂理解了。因为就在从左肩到右腹附近,有着从自己体内有什么正在涌出、流出来的感觉。

  “桂!桂,为什么这样……”

  乌月俯视倒下去的桂。桂的伤正是令人难以想像为树枝所砍的严重状态。乌月脱下制服的外套绑在桂的身体,要止住出血,但是几乎派不上用场。

  桂脸色发青的脸,尽可能露出笑容不让乌月担心。

  “因为……我一想到乌月可能会受伤就……乌月跟妈妈一样是斩妖师啊……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是很强的人……”

  “……你知道吗?真弓的事”

  点点头,往贵转过头。在桂的心里面,对于他的负面感情一点也没有。明明是砍了自己的那个人,却都没有怒气和恨意。

  树枝从贵的手掉下来。是相当疲劳的耗力技能吗,用力呼吸并且疑惑地看着桂。

  “桂……为什么……”

  “贵……”

  “桂……呜!”

  靠近过来的贵突然按住头,弯下膝盖。感觉痛苦地呻吟。

  如果乌月还有冷静的判断力,就会发现到现在贵的痛苦感不寻常吧。但是,现在的她一心一意在止住桂的血,对他没有袭击过来的样子是并没有很在意的状态。

  “贵……!”

  桂的手很自然的伸向他去。并不是碰得到的距离。但,没办法默默看着他的痛苦。

  “桂……”

  贵抬起痛苦到变形的脸,看着桂。视线相对。这个瞬间,桂的身体抖一下跳起来,视野改变了。

  瞬间后的‘桂’眼里所照映的,是桂本人。流血平躺着的‘桂’旁边看得到正在想办法要止血的乌月。

  ──那,现在这样子看着那两人的‘我’是……

  这个应该就算是所谓的灵魂出窍吧,桂在意识里歪着头。但是一般在说的出窍,难道不是从更上面看着自己的样子吗。可是,现在桂的视点却在更下面……是在跟平躺着的桂几乎没什么改变的位置。

  这个视点的心得,只有现在的桂有。特别是,因为出现在眼里的桂正对着‘自己’伸出手来。

  桂所在的,是贵的身体。贵的眼睛正看着‘桂’。

  没有诡异跟不自然的感觉。身体方面是连根手指都没办法移动,但是以眼睛和耳朵获得外面的情报是没有不自由的。快要有会不会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身体的错觉,附在人身上的感觉是那么愉快的事吗,让她开始这么思考。

  然后,这时候桂总算是察觉到贵的意识不知道怎么样了。因为自己在贵的体内,所以他就在自己体内了吧……这么思考时,讨厌的感觉袭向桂。

  ──……!

  那是从身体……从意识里出现的东西。还有存在什么,桂明白了。跟自己一样的,没实体的什么。也想过是不是贵的意识,但桂的直觉告诉她不对。贵的意识不会是这么讨厌的东西,这时。

  “‘那个’出现在言语中就不吉利”,是这样的东西也说不定。充满恶意、很凶暴,两个都有的话,好像就会连自己都伤害的残酷意识。对在这个地方的东西、存在的东西全部带有杀气。来到经观冢之后好像听过好几次的‘鬼’这个言词……这个单字跟‘那个’比较相衬也说不定。

  ‘那个’开始压迫桂的意识了。像是要让人放弃的痛苦感,桂也感受到了。举例子的话,就是像跟持续在膨涨的气球一起被关进去狭窄的房间里一样的感觉。像风船一样的‘那个’涨得很厉害,好像就快要把桂的意识给压垮了。抵抗也减缓不了力量。

  已经不行了……桂如此做出觉悟的时候。

  ──小桂!

  被谁呼喊,桂的意识跟视野都变成全白色。

  2

  桂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天花板。让人有是不是回到了公寓的错觉,产生怀念心情的天花板。最顶端的日光灯正好在发出光,刺眼地眯细眼睛。

  然后,马上就出现影子。

  “桂……桂?醒过来了吗?”

  因背后的光而看不太清楚长相,但那个声音曾经听过。但是,桂想喊那个人的名字时,张开嘴巴也喉咙太干而发不出声。

  “什么?喔,水啊?稍稍等一下”

  借用了手让上半身起来后,桂的嘴巴被放进了吸管。保特瓶的水通过它灌进了桂的身体里。

  “噗啊……谢谢、你。朔夜”

  “一点也不谢啦。真是的,你这笨丫头!”

  朔夜举起了拳头。桂反射性的闭紧了眼睛。可是,那只手没有挥下来。反而是被用力地拥抱住。耳边听得到的朔夜声音很细微,但是听得到。

  “真弓也在不久前才刚办完葬礼耶?这么一来连你都有什么不测的话,我岂不是没有脸见真弓了吗。……竟然连你都要这么早送行,我很不喜欢喔。我不是就会变成一个人吗”

  朔夜身体离开桂后,紧紧地握住了手。

  “我啊,被你的奶奶……被笑子帮助的时候,就决定好了,要保护你们、要待在身边。笑子结婚、正树出生、跟真弓结婚、你出生。哪一天你跟谁结了婚,那个小孩出生了,我也是不会离开的。可是,大家却都从我的面前离开了……这次就连你……”

  “……对不起”

  桂坦率地向朔夜道歉。她一直都有待在身边。来到经观冢也是,一直都是真正在为桂担心的。可是,却没考虑到她的心情就行动了,对这件事打从心里感到很抱歉。

  “……但是,我到底是怎么了呢?”

  桂环视了房间。并不是在旅馆里自己的房间。是早上跟朔夜到访,羽样宅第的一房。照进来房间里的光芒模样,感觉到怪怪的。桂向朔夜问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好几小时。

  桂最新的记忆,是在神木前面的事。贵要去砍乌月,那时候自己跳了出去。

  这时候,桂确实有了被砍到的感觉。应该有流出大量的血。

  “我……死过了?”

  “没有死过了的那种事啦。从肩膀到腹部附近……跟血腥电影很像喔”

  还记得身体有被砍过。但是现在感觉不到痛楚。用手探查身体也哪里都没有奇怪的地方。桂解开在睡着的时候被替换上的浴衣带子。慢慢地看进去浴衣里面,也都看不到包扎的部分或痕迹。

  “柚明没过来的话,应该就没救了嘛”

  “咦?柚明?但是柚明在白天没办法现身……”

  “也不是说没办法现身,有提过吧?”

  朔夜发现到桂不在家,似乎是在被砍了随后。循着桂的血臭味看看后,就有在神木前流着血的桂跟正在救起桂的乌月、然后是实体的柚明。

  “她是说你在眼前倒下来,所以为了救你忍不住跑了出来啊。要好好的向她道谢喔。……现在她在厨房煮菜”

  “她不会消失的,所以不要紧啦”,朔夜温柔地对桂说完,这次换强势的语气往房间角落丢出了话。

  朔“真是的……斩妖师听了会愣住啦。竟然把没关连的人类连累进来”

  乌“……关于这件事我没有反驳的话”

  桂“乌月……”

  乌月在成为桂的死角的位置静静地等候着。不发出声音地接近桂的被窝后,深深地低下头。

  “桂,很抱歉。我是该早点发现到你在那里的”

  “嗯嗯,那是我自己要跳出去的。而且乌月没事,太好了啊。……幸亏贵拿着的是树枝耶。是大刀的话,一定就连柚明也治愈不了了吧。我呢,是不是运气挺好的”

  “……那家伙……没有要砍我的打算,也说不定……”

  “咦?”

  “感觉不到杀气。难以置信,但搞不好真的要把奥义……”

  “咦咦?可是……”

  “那家伙那个间距,虽然碰到了跑进中间的桂,但那样子打不到我。那个或许真的是伤不了身体,只会砍鬼的奥义……那家伙只是想要让我看那个也说不定……”

  “那我是,白白被砍……?而且还干扰到了吗?”

  运气很好这方面也没有多差啊,桂突然无力地放下肩膀。在她旁边的朔夜用力叹了口气。

  “虽然得救了才可以说,竟然为奇怪的看法慌张得出差错,每个地方都跟真弓很像耶”

  “呜呜……”

  桂没有反驳这件事的话。搞错了的代价太大了。虽然说没有感到类似痛楚的感觉,还是不能互相比较。减少了血量、就奇怪的体验都有。

  桂“这么说来……贵呢?贵也倒下去了嘛”

  乌“那个啊……”

  乌月吞吞吐吐的话被朔夜接下去。

  朔“好像隐藏身影了啊。你倒下去后就开始痛苦,就那样往哪里……”

  桂“我有想问的事情说……”

  “嗯?问什么咧?”

  桂试着对朔夜说在失去气息前的事。心想这个还是令人难以置信吧,朔夜却没有任何疑问的说了“原来如此啊”。

  “那就是那个了嘛。同步调或者同时发生的东西。自己的身体受到太大的伤害,所以会不会是你的灵魂逃进去跟自己波长相近的身体里啊”

  “我跟贵……很相近吗”

  “呃呃……啊对了。你们的是名字一样的嘛,就是所谓一个名即咒的东西啦”

  ※名即咒:言灵(ことだま)。日本的信仰。“名字”定义、束缚了一件事物。

  “是那种东西吗?……但是,那个如果是在贵的身体里面,那那个到底是什么呢。虽然是个非常凶悍的东西”

  “那个是‘主’喔,小桂”

  纸门被“嘶”的拉开后,手上端盘子的柚明进来了。盘子里摆上了乌龙面的餐具。里面看得出来放了大量的绿叶。应该是为了补回不足的血量而加进波菜。

  “小桂在睡的时候,朔夜去旅馆把行李拿回来了。在那个地方会造成人家的困扰,所以。顺便就去买这个乌龙面跟一大堆东西回来了喔。……可能你也没有食欲,但是希望你多少吃一点”

  “嗯,我开动了。还有……谢谢你,柚明。跑来救了我”

  柚明微笑后,将盘子放在桂的腿上。乌龙面的温暖味道刺激了胃口。“不够也还有这个”,旁边也被摆上饭团。感觉上好像连这个也会放进胃里。

  “但是柚明,现在以这样子不要紧吗?要变成实体是相当耗费‘力量’的嘛?而且在白天还做了那种事,就会比夜晚还费力吧?然后治愈伤口也是相对的嘛?应该是没办法像昨晚一样轻易地盖掉伤口吧?”

  “冷静一点,小桂。你看,我没有消失对吧?……小桂可是受了重伤耶。血都流了很多。我就是用了那些流出来的血。所以现在没问题。不要担心”

  就像柚明所说的,身体每处都没有透明的样子,看不出来有又在逞强的样子。这个人也能待在身边了……这么一想,桂就开始高兴起来了。

  放下心的桂将手伸向筷子,但可能是因为体力衰弱,手抖得没办法去好好握住。看到这幕的柚明起了一下身。将小小的小碟子拿在手上走回来后,坐在桂的旁边拿了筷子。

  “柚明……?”

  “对不起。现在的小桂不方便吃东西嘛”

  将乌龙面放在小碟子,柚明“呼”的吹气散热,将它伸向桂的嘴边。

  “小桂。来,啊-”

  桂感觉到脸变热了。让她心想是不是现在还留在身体里的血全部聚集起来了呢。

  “柚、柚明……很丢脸耶”

  “现在不可以硬撑喔。所以……来”

  再一次被催促,桂闭起眼睛。张开嘴巴就被放进乌龙面,吸进面条。很清楚温暖的感触通过喉咙往身体流下去。一条乌龙面而已,却也感觉到力量好像有点恢复了。

  “好吃吗?那么接着换汤喔”

  汤匙碰上嘴唇,汤慢慢地流进嘴里。“咕噜”,喉咙发出声音喝进去后,柚明轻轻地擦掉留在桂嘴角的残渣。桂看着柚明,就感觉很高兴地微笑。

  “接着要换什么呢……波菜好不好”

  “啊,还有喔,鱼糕也要”

  桂藉着柚明的手进行用餐。桂也有自觉到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像小孩子。不过,桂现在很想向柚明撒娇。因为柚明能待在身边她很高兴。

  ◆

  填饱空腹后,桂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想要动一下就会被浴衣阻碍到。桂从自己的行李拿出衣服要替换时,朔夜像要过来休息室的叫了桂。

  “所以呢,我是要说你今后的安身之计啦”

  “嗯”

  “我会送你到车站,你回去吧”

  “怎么会!我还有要做的事耶。早上不是跟朔夜说过吗”

  “如果是要看房子,我自己也能够去的嘛,不现在马上决定也行吧?改天再来不是比较好吗。总而言之,现在尽可能早点离开经观冢啦”

  “但是,离开了也解决不了啊。我的血要是会吸引鬼,那回到家也是一样吧?而且,除了小望她们,不是还有鬼吗?”

  “除了望她们就没问题啦。如果没让这个离手的话”

  朔夜用手指弹了弹系在桂手机上的,蓝色珠子吊饰。变成高中生、开始有在携带手机之后就有系着吊饰了,但在这之前桂是将这个系在钱包跟钥匙。“这是奶奶留下来的护身符,所以不要弄丢了喔”妈妈也曾经这么说。

  “护身符?”

  “对。就像是护身符啊。这东西啊,可是有隐藏贽之血拥有者的力量喔。所以你十年内一直远离这里也都能没事啊”

  “经观冢本身也有被施下一样的封印,所以其实在这个地方应该会比较安全的啦”,朔夜说。

  “因为在这里的望跟见影,还有‘主’也知道你是羽藤的小孩啊。是躲起来也没用的对手。但是,那些家伙没办法走出经观冢去追捕你”

  “为什么能断定这种事呢?”

  “这个是因为那些鬼仰赖咀咒物……是吧,朔夜?”

  乌月接下了朔夜的话。

  “我没有遇到双胞胎鬼,所以不能说得很清楚,不过鬼并不是只会附身在人,而是也有附在物品上喔。物品不会自由移动,所以鬼的行动范围就很小了。因为要是从附身的东西离开,鬼的‘力量’会变弱……离经观冢远一点的话,应该不会追过来的”

  “真弓并没有砍掉,应该不是实体的鬼吧”

  朔夜和乌月在说明的时候,柚明一直看着珠子。拿到手上光就透出。露出不安的表情面向朔夜。

  “……这个珠子……颜色变得相当淡了耶。而且‘力量’好像也变得相当弱。这样下去,珠子的效力就会不见了”

  “我知道啦。无可奈何地跟当代的斩妖师讨论吧。你有办法补充这东西的‘力量’吗?”

  乌月向柚明接下珠子。暂时像在调查珠子的探视之后,归还到桂的手,点点头。

  “各式各样的准备是必需的,所以“现在立刻”,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

  “那这样就解决啦。……离开这里了,桂。连‘主’的分灵都跑出来,就不能够再悠哉下去了”

  “是指贵……?”

  “你所叫的贵这个孩子体内有的是什么,你自己有看到了吧?”

  在贵体内的不吉利东西。那个是分灵──本尊灵魂的分身这种东西,朔夜说。说,只算是本尊灵魂一部分的分灵,比起分灵就拥有不了多少‘力量’。不过,本尊要是身为鬼神的‘主’,这样就是另一回事。

  “那家伙出来外面的话,就算我们去绑住……又能够怎样呢”

  “怎么会……但是,要去砍乌月的时候,都没有杀气对吧?”

  “因为好像是以自己的意志在抑制分灵啊。在抑制的时候,能够当作很普通的人类过着生活。……但是啊,桂。那家伙被分灵占据身体,曾经有杀过人喔”

  乌月说的话让休息室沉默了。柚明跟朔夜,都没有纠正乌月说的话。那个就是事实,无言地如此告诉了桂。

  “我们斩妖部的使命,就是讨伐仇恨人类的鬼……没有可以将它放生的可能。所以以前,前代的斩妖师……我的哥哥,千羽明良,被命令去追捕那家伙”

  “但是他没有砍对吧?而且,还把斩妖技能向贵……”

  “你有听到这个部分嘛。对,哥哥把那家伙藏起来养。养了八年。我们是非砍掉鬼不可的存在,没有允许那种事的可能。所以我身为新任斩妖师接受命令……”

  乌月摆在腿上的手,用力地紧握住。

  “结果就是,砍了哥哥”

  “乌月……”

  “……那家伙还活着,分灵也没有离开。如果那家伙压制不住,让分灵跑出来外面的话,那家伙应该是会袭击你吧。分灵的目的跟双胞胎鬼一样,是要让主复活。有了你所流着的贽之血,这样也就变很容易”

  朔“我们在这里想办法对付那些家伙。不过桂,你该回去了”

  “但是……”

  桂答应不了。要是回去了,就见不到柚明。一看到她,柚明就好像知道桂在想的事,露出困扰的笑容。

  “现在虽然是像这样实体的模样,不过我也是依赖神木而存在的喔。所以,没办法跟小桂一起走啊”

  “既然这样,我就不想回去”

  朔“桂!这种时候不要说任性的话啦!”

  “柚明不能一起走的话,我就不回去”

  这样就是任性,桂也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望跟见影、还有贵的目的如果就是‘主’的复活……最后的目标就会是神木。

  ‘主’如果真的复活了……如果变成这样的话,桂就会不能再次跟柚明见面。这么一想,就没办法去答应回家的这句话。

  “因为,我想要跟柚明在一起嘛。我讨厌再也不能见面。欸,我在就不行吗?碍手碍脚的我在这里很麻烦吗?”

  柚“小桂……”

  朔“桂,真弓的事情才刚发生而已,我也很清楚跟什么人离别是很痛苦的啊。不过,没有什么不用跟所有遇到的人们离别的办法吧?再说,你知道柚明的事情就是昨天、今天了,不是吗。明明在这里就是很危险的,为什么觉得要赌上自己的生命也想要在一起咧?”

  “你问为什么……因为我想在一起啊。既温柔又令人怀念。跟妈妈不同,但是很像妈妈,在一起就会非常高兴啊。……而且,小望跟见影要是去解开‘主’的封印,柚明不就很危险了?既然如此,我也想要帮上忙。因为柚明自己搞不好会消失,却还是过来救我了”

  “给我差不多点!”

  跟朔夜的声音同时,“碰”,桌子被拍打。

  “柚明她啊,会不管做什么都想帮你,是有一个理由的。因为你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很重要的小桂”

  “咦?从以前……就认识?”

  “你啊,小时候就是这种麻烦小孩了啦。既爱哭又是野丫头,柚明她总是心惊胆跳地紧跟在你后面走。每天、每天,从你是小婴儿的时候就一直在身边了。对柚明而言,你是女儿又是妹妹……虽然既非直接亲子也非姊妹,不过是等于家人的近亲喔”

  看了柱子伤痕昏倒时的画面,桂想起来了。对着自己露出了笑容的少女。那个果然就是柚明。并不是身为变成实体的支柱大人,而是身为跟自己这些人一样的柚明。

  桂看往柚明时,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表情充满着悲伤。

  “朔夜,真是……”

  “比起你那种不明白的理由,柚明她可是一直有个理由喔。这个柚明在叫你回去了啦。乖乖地回家去”

  ……好诈。桂紧紧地抓住了裙摆。

  朔夜停止说话后,休息室飘出很安静的空气。桂也知道是在等待自己的话。要是又说还想留着,一定会被强拉回家去吧。朔夜有着这一种气势。

  不过,桂终究没办法去接受现在的理由。再怎么样,要忍受把自己不记得的十年间当成理由并不公平。

  “好诈喔,朔夜。没有十年前的记忆,就不能够尊重一下我的心情吗?柚明在我是小孩子的时候将我当成跟家人一样时,我对柚明什么都没感觉过吗?觉得很喜欢又很重要,是只有现在吗?”

  “桂……”

  “还是说,如果现在想起来十年前的事,我就可以在这里吗?那么可以啊,我去想起来嘛!”

  桂从休息室跑出去后,往里面的房间走去。到那间有柱子伤痕的房间。自己的记忆好像有回复的地方,除了那间房间就回想不起来了。

  ◆

  桂站在柱子前面。房间里面很暗,但被划在柱子上的伤痕微微看得到。

  手伸出来要去碰柱子,但桂收回了一下那只手。很明白将自己的记忆拉过来的线就只在这根柱子,但把那条线给拉过来,那个痛楚就一定会来吧……这么一想就开始犹豫了。

  但是,现在没有想起来是不行的。

  桂做好了觉悟,跪在塌塌米上,将太暗变得很难看清楚的名字,以看到那个画面时的样子开始读起。

  ‘桂’,然后──

  “呜!好痛……”

  果然,疼痛袭向桂。晕眩和头痛、喘气……就在比昨天失更多血的状态,这个程度更大。即使如此,尽可能再读出另一个。

  ‘HakuKa’。

  是写着怎样的字呢……桂将因痛楚而完全不进行的思考硬是让它开始思考。‘Haku’一定是‘白’。那么‘Ka’呢?

  “呜……!”

  像在干扰她回想起来,桂体内的痛楚跟眩晕都变严重。将手扶在柱子支撑身体,世界仍在旋转。

  名字的后续。‘Ka’是,‘花’‘香’‘佳’……所有设想都是一个。那棵高大的灵树。

  那么,她真正的名字是……

  “……啊啊!”

  桂痛得发出声音。好痛。像是刀割的头痛感,和像是快被捏碎的心痛感。被用红色颜料涂满了眼前的画面,让她想像成别的景色。

  ──一片血。洒落下来的血。双胞胎鬼显现出来的梦中画面。

  “不对”,桂反抗。只是想要知道她的事而已。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的人的、自己看得很重要的人的记忆。

  可是,眼前的却是红色。谁都看不到,就只有红色。

  “呀──!!”

  “小桂!”

  跟声音一起轻飘飘地紧抱住了桂。白色花朵的甜甜香味将桂从红色拉回来。

  “啊……”

  桂忘我地紧抓住那道香味。尽量不要离开、尽量不要离开,紧紧地。

  “不要紧的,小桂。我在这里喔。不要紧的”

  “柚、明……。柚明……!”

  花的香味让桂放心,逼出眼泪。桂像幼小的孩子一样大声哭泣,并且紧抓着柚明。

  “不要哭,小桂。……这么害怕吗?”

  “不是……我明明很想回想起来、柚明的事情……昨天,妈妈跟爸爸和柚明,都有在这里看到喔。所以……所以我认为这里就想得起来的说……”

  桂的手用力起来。碰到脸颊的和服触感感觉很好。如果放开手,好像就会再被那个红色给吞进去。

  “但是……但是,现在完全是红色东西……很痛、感觉很讨厌……欸,柚明真正的名字,是“白花”吗?是写在这根柱子上的名字白花吗?”

  “……不是。不对喔”

  ──对柚明而言,你是女儿又是妹妹……

  桂的脑海里,朔夜说的话重现出来。一想到昨天看见的画面,在竞争身高的‘白花’好像也说不定并不是柚明。符合名字的,是跟那时候的桂差不多身高的小孩。

  桂回想起昨天在这间房间看到的梦境。那时候的柚明对着自己叫了“小桂”这名字。走出了梦境,并不是对有拉着母亲的手的‘自己’。那么,那个是……

  “呃……!”

  要去找寻时头就很痛,红色布幕拉了下来。柚明像在安慰一样抚摸桂的背部跟头上时,痛楚跟红色就缓和了,不过那样没办法帮助回复记忆。只会让它远去。

  “小桂。不要勉强去想起来。那么痛苦的回忆没有也不要紧的”

  “但是……但是”

  温柔的声音和手,让桂又流出眼泪。自己想不起这只手。明明像这样被抚摸是很高兴的,却连把它回想起来也办不到……这件事让桂只能够不甘心了。

  “我想要在这里啦……我想要、在一起……”

  “……桂”

  房间变亮了,跟柚明的不一样的手放在桂的头上。是朔夜的手。

  “已经够了。勉强想起来也不会是好事啦。尤其是现在不安定的你啊”

  “……但是……回去、很讨厌……不要……”

  桂一边哭泣一边摇头。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够说服了。

  “桂……很抱歉啦。你一直都在硬撑嘛。从丧礼之后。对朋友也是,都是说你不要紧嘛?”

  “……呜……嗯……”

  “明明没那种可能嘛。没有没事、的可能。真是笨蛋。有让我这种人看到你软弱就好了说。……不,笨蛋是我嘛。因为明明知道变成了一个人的痛苦,却都没有去发现到。很抱歉啊”

  “……朔、夜……”

  抬起头后,朔夜正泪眼汪汪地往下看。有点用力地抚摸桂的头后,跟柚明一起紧紧拥抱住。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什么回去了”

  温柔地这么说完,朔夜面向站在后面的乌月说了话。

  “预定变更了,乌月。桂不会回去。虽然觉得很抱歉,让你非得连贽之血都操心不可,但是再稍微陪我们一下啦”

  “我明白了。用符咒张开结界,宅第内就很安全了吧。防止不了由实体的鬼的物理性入侵,但要是灵性的存在就应该大致上防得了”

  “拜托了。再来尽量快点把那对双胞胎……不,把双胞胎和贵想办法解决掉。因为这样一来,多多少少能减少不安嘛”

  放开两人的身体后,朔夜对桂轻轻地笑了一下。

  “再来的事情,就丢到一切结束后再去想吧”

  3

  眼泪停住、冷静下来的时候,桂总算是察觉到了。

  “对了……朔夜,小葛呢?那孩子是完全没关连的,所以我想至少也要把小葛从经观冢带出去”

  回想起来,桂在这里醒过来时就不见人影。但是,不认为会是走掉了。

  朔“还没有消失不见嘛?……嗯,我是觉得确实现在那样比较好啦……”

  乌“……桂。刚刚,你说了‘葛’吗?”

  反问桂说的话的不是朔夜而是乌月那边。皱起眉头,重复了新出现的名字。

  “啊,那孩子不是什么鬼喔……大概。还没有跟乌月作过介绍嘛。若杉葛。现在正跟尾花这孩子住在这间房子喔。尾花呢,是只白色狐狸啦”

  “若杉……葛大人她?朔夜,是真的吗?”

  乌月对着朔夜用像在责怪的视线。朔夜以看往不同方向来避开她。

  “咦?什么?”

  “……算了,没有瞒过去的可能嘛”

  掺杂叹息的说完,朔夜对着宅第里面大声喊去。

  “葛,出来啦!被发现了喔!”

  过了几秒后,走廊上发出“啪跶啪跶”的脚步声,葛出现了。尾花正坐在头上。

  “果然是不行吗。可以的话,我是很希望能够让桂大姊姊不知情的喔。因为我会在这里,跟鬼完全没有关系”

  “咦咦?乌月跟小葛,互相认识吗?”

  “与其说互相认识……是乌月的上司啦,葛啊。接着说下去,就是那个若杉财阀的年轻后继啦”

  “咦咦咦咦!?”

  ◆

  若杉家──正是这种所谓的连教科书里也都记载那个名字的旧家族,财阀被解体的现在,也是拥有动摇日本的力量的一族。这是不容置疑的。

  若杉有着私下的面貌。私下──是指狩猎仇恨人类的鬼。

  只有站在若杉集团顶点的人,包含拥有乌月这个斩妖师的千羽党,各党斩妖师,能够去约束、命令的‘斩妖头领’……然后,一个月前前代过逝了,下个‘斩鬼头领’,应该就是由葛来继承的。

  但,葛跑离了葛杉。在斩妖部的搜索眼线里钻漏洞,朝外面的世界消失身影。

  “因为我并没有什么继承的打算,所以就是要像这样离开家,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基本上先解释过后,来这里就是偶然了。我是尽可能不要去想起来,所以就没有发现经观冢的事和羽藤拥有贽之血的事了。会想起来是因为看到桂大姊姊所带着的那个被施上除鬼法术的珠子、和祭典的文献。想起这里曾经是,封印被称为‘主’的鬼神的场所”

  “不过逃避了要说的时候”,葛向桂道歉。

  “我的事不重要啦。但是,之前有说过的‘被追捕’,就是真的啰?”

  “你觉得是骗人的?确实是有一些令人难以置信嘛”

  葛对桂苦笑。但是视线的一角,好像看得到乌月面向她纠正坐姿,少女将视线从斩妖师移开。

  “……葛大人”

  “我已经单纯是葛而已。在走出家里的时候,就跟若杉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法律上您是若杉。社会上也是。而且再怎样去否定,你所流着的还是若杉的血……会长已过逝的现在,有继承若杉的资格的,就是葛大人您一个人”

  “这种事,是若杉自作自受。都这样待人了,所以会只有一个人是理所当然的吧?……集团的经营,应该不会停顿,会正常地循环的。像我这种小女孩不会去当傀儡。正好是个好机会,世袭制这种东西,停止掉的话就好了啦”

  “葛大人。我并不是在说关于企业体制的若杉。而是约束我们斩妖部、非得继承斩妖头领不可的的若杉。请您务必回来”

  “那个也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什么继承的心情!这个是我说过好几次的话。让别的……让更加适合的人来继承就可以了!”

  “啊,小葛,等等!”

  桂去追丢下一句话就跑出休息室的葛。看到葛跑进去自己所使用的房间,松了口气。天色已经变暗,时间也是可称作逢魔时刻的时候,如果走出符咒没效力的屋外,就会变得没办法只有两个人谈话了。

  ※逢魔时刻:最容易遇到异世界生物的时间。这里是下午五点(也可能下午三点或深夜十二点)。此时刚好是日夜交接的时刻,说是白天,阳气却最弱,说是夜晚也不算,这种模糊时刻就是灵界活动最旺的时候。

  小心地对在将拿出外面的行李收拾进袋子的葛发出声音。

  “……小葛……”

  “对不起,桂大姊姊。不过我不想要跟若杉家扯上关系。就算我被叫做头领,也算不上是斩妖,所以帮不上什么大忙啊”

  “啊,嗯。这样可以啊。葛还是离开经观冢比较好,因为我是打算这么说的。……但是,真的好吗。斩妖头领不在的话,乌月她们也会很麻烦对吧?”

  “就算那样也会有办法的。没有跟公司一样拘泥于世袭的话,符合的人就有一大群”

  “但是……”

  “……我呢,就是所谓的私生子喔。后继候补连嫡子在内有几十位在。但是,变成了只剩我一个人”

  将行李收拾好到袋子,葛还是不面向桂那边,继续说话。

  “若杉几乎是治外法权喔。不管做什么,大部分的事都能被抹灭……不过,就因为这样,斩妖那些人目前为止做过、又显现在外界的事才能够当成没有过。像这种相当骚乱的事也能够不以为然。要是得决定那种大型地方后继的这种事,这就算是很严重的事了”

  “……“不要”,没有办法这样说吗?”

  “我是相当有用的,大部分的事情都很轻易就完成。那样就能高兴也……那个时候也还算是很高兴的啊。当我发现时,就是下一代最有力的候补了。在爷爷……前代会长也暗自认同的状态下,只决定了八成,也是一样的。……那么,也说不定可以私下去动摇日本的权力就能到手,但是如果知道那个有力的候补是这种小女孩,而且还不是嫡子,你觉得会怎样呢?真的,很麻烦啦。……我啊,就变成是没办法去照自己的想法放弃掉权力了”

  像乌月有使用符咒一样,算是阴阳师末代的斩妖头领也学习法术。这种状态下的后继者竞争,是桂所想像不了的情况吧。

  “因为这样,现在变成只有我而已。我觉得既然都变这样,那就全部舍弃,变成一个人吧。一个人会比较快乐。不是一个人就很痛苦啊”

  然后,葛转一圈开始面向桂那边。“我把家里面的故事全部让你听完了”如此告知。

  “大家好像都放弃说服了,但我是认为桂大姊姊应该要回去喔。尽可能快点”

  “小葛等等,那种……”

  “并不是只要对着现在正打算袭击大姊姊的鬼保护身体。朔夜跟柚明都是,‘当不了人的东西’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小葛!”

  不去理桂的声音,“大姊姊太天真了啦”,葛接着说。

  “我是不知道羽藤有那样子,但是知道贽之血的事情。大姊姊就像是被垂吊在鼻子前的红萝卜一样。朔夜跟柚明都是,解决掉鬼的事情,搞不好就会袭击你了”

  “怎么会……朔夜到现在都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喔”

  “千羽真弓……羽藤真弓她,曾经被认同是当代最强的斩妖师。假如就算别有用心,也没有办法去袭击你对吧。……但是,现在我不清楚。不要相信会比较好”

  ──啊啊,这孩子她。

  不闭上眼睛,看着视线往下看并说话的葛,桂的心里变得很难过。葛环绕在竞争后继者之中,以像这样的想法,才总算是存活了下来吧。目前都是以很喜欢的哪个人都非得怀疑不可的这种生存方式。

  不过,这里。这里全部不是敌对的若杉。

  “那,小葛没有相信我吗?”

  “…………”

  “我呢,相信大家喔。朔夜是一直有在照顾我的人。柚明也果然是有照顾我的人。……虽然现在不记得了。但是啊,不要紧的喔”

  “用这种……用这种事情来判断是很危险的喔。现在利害是一致的。但是,哪时候”

  “那时候是那时候喔。我相信大家。朔夜跟柚明跟乌月都是……当然,小葛也是。假如,现在小葛背叛了我,我还是不会后悔相信了小葛喔”

  说不定会背叛,这种事对桂而言没有关系。因为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大家、相信大家的这件事。

  “我觉得朔夜跟柚明如果说想要我的血,那么给她们也可以啊。这个嘛……“希望能够以死不了的程度”,我是这么想的啦。不过,这个如果是我做得到的事,我觉得会高兴地给。虽然应该没有这种事,但是小葛要是变成了鬼,有想要我的血的话,我是不是还是会给你呢”

  “……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小葛嘛”

  喜欢,桂说了这一个词时,低着头的葛,肩膀抖动了一下。搞不好是对愚蠢的事愣住。但是,这样也好,桂这么想。

  “所以呢,这件事安定下来的话,我好想再来这里啊~这样……”

  “……尾花它”

  “咦?”

  抬起头来的葛的表情,是看起来有点害羞的笑容。

  “其实我有想过趁着昨天离开吧,但是尾花不愿意。应该是因为一宿一餐的恩情吧”

  “小葛……”

  “我没有像大家那样的力量,但即使被鬼袭击也至少能够好好地保护自己的身体。因为这样,就请不要在意我的事情。尾花应该相当派得上用场,所以请不用客气带去用”

  “小葛!”

  “呜啊!等、等等,桂大姊姊!?”

  桂高兴地抱上去后,葛大声呼喊。不管想要逃掉的她,抱得更加用力。

  现在的话,怎样的鬼过来都不怕了……桂能够确定。

  ◆

  夜色已深,将近满月的月亮出现。一开始站在这间宅第前面时,是觉得很恐怖,不过现在的桂已经不这么想。是因为电力有开通而增加了明亮度、或是因为在家里面、还是因为跟大家在一起呢……一定是全部加起来的原因,桂感觉到。

  葛“……原来如此,望跟见影,是吗”

  向完全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乌月跟葛,桂尽可能将昨天晚上的事仔细想起来并且叙述。有时候也有朔夜跟柚明的附带说明。

  葛“前前代的斩妖师砍掉了,却没有消失的这种情况,那并不是实体,而是附身在什么咀咒物的鬼……然后又没有把被附身的东西封印起来、破坏掉,就是这么回事嘛”

  朔“就是会那个样子嘛。……但是,我也都不知道喔,不知道那两人附在什么”

  朔夜耸耸肩,葛在旁边一副在考虑什么事的模样。

  “双胞胎鬼……这么说来,那个好像在乡土资料馆……”

  “小葛?怎么了呢?”

  “没有,是有些想确认的事情。明天有得知什么再告诉你”

  葛也对自己说的话没自信吗,并没有说出详细的情况。

  “那两个人也是这样,但问题是‘主’的分灵嘛。要解放那孩子的话,就得想办法解决分灵”

  对柚明说的话,回“这个也很烦人嘛”后,朔夜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像电视常常出现的类似除灵的情形吗”,桂这么一问,就被“做得到那件事就不会辛苦了”一下踢回来。

  朔“虽然说是分灵,但在这附近的鬼可是几乎想不到的强悍喔。再说本体也是封印千年还是不能直接归还的啊”

  桂“是神,有这样说过嘛。……这么说来,柚明是支柱大人……附身在神木上,有这样说过,但这是‘主’的缘故吗?”

  “啊~……说起来会相当久喔,那个嘛”

  该怎么讲才好呢,朔夜抓抓头。

  ──一千年前,居住在经观冢的鬼,想要拥有贽之血的女孩,从这件事开始一切。让鬼把贽之血弄到手就完蛋了,住在各地的观月居民跟称为小角的修行者聚起来向他挑战。

  漫长又激烈的战争最后,让主进入了睡眠。不过,算是神的主,魂魄果然并不是连观月居民都能够去归还的东西。时光流逝,封印变弱的话,就会让人们陷入混乱的状态吧。

  在这里,对封印用了小小的树苗。用槐树树苗。花费时间一点一滴,从主那吸出‘力量’就能够变成花归还的方式。

  但是,担当解放强大‘力量’角色的树,那棵分树却会被那样削减掉生命……

  “这时候,公主她说了。要将自己的身体……将贽之血当成树的灵魂,应该就能够不枯萎地封印了嘛。然后公主就变成槐树的支柱……这就是支柱大人的起始啦”

  “那……支柱是指“人柱”吗?”

  桂将视线移向柚明。柚明以有点困扰的表情微笑。

  “我是不喜欢这种说法啦……但是,对呀。因为现在我正在当支柱啊”

  “……没有办法回复吗?”

  “要是做那种事,封印解开‘主’就会跑出来喔,小桂。要让‘主’全部归还,就还需要长久的年月了”

  这句话,跟说出“不行”是相同的情况。

  “啊-真是,如果至少有将分灵和那孩子隔离开来的方法……”

  “……还不知道做不做得到,但那样搞不好行得通”

  乌月回答了朔夜的嘟嚷。“真的?”桂追问后,乌月微笑了一下并且点点头。

  “是白天那家伙放出的技能喔。因为他有提到那个能够只去砍鬼。但是,也还不能说是学会了,所以只能说是有可能性。……而且,就算是假如隔离开了,也没有可能连那些事都消失”

  乌月一只手拿大刀,站了起来。

  “我出去一下。因为不去学会那个技能是不行的。……桂跟葛大人都是,希望你们能够不要出去外面”

  乌月已经不在场的事、跟葛看起来很困地揉了揉眼睛的事,变成了让事情划上句点的契机。

  ◆

  是傍晚睡太多的缘故吗,躺进被窝,桂的眼皮也一直都不会变沉重。要变换睡姿而睁开眼睛后,柚明就在身边微笑。

  “睡不着吗?”

  “嗯……大概是睡太多、吧。……欸,柚明不要紧吗?即使在结界里面”

  乌月在整个宅第里贴了符咒。这个符咒,好像对像朔夜那样有实体的人是没有问题,但精神上的鬼就通过不了。确实,对没有实体的望是相当有效的,桂察觉到了。

  柚明如果是附身在神木上的话,在结界里面不是会很危险吗……对桂这样的不安,被柚明“嘻嘻”的一笑给去除掉了。

  “确实是没办法去通过结界啊。但是,一开始就在里面的话是不要紧的。从神木所流出来的‘力量’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多亏小桂的血,好像就算那样也不要紧”

  “真的?勉强是不行的喔”

  柚明的手轻轻地落在桂的额头。被慢慢地抚摸。

  “不要紧啦。真的”

  “……大姊姊,你在睡吗?”

  突然间,应该在别的房间睡觉的葛探出脸来。

  “怎么了呢?小葛也睡不着吗?”

  “不是,我睡觉了,但被吵醒来。……鬼,来了喔”

  桂不自觉地将视线往庭院移去,但紧闭着木板套窗,所以不知道外面有着什么。但是,听得到庭院传来的铃声时,桂确定了。双胞胎鬼正在门扇的另一边。

  门扇被“叩叩”的敲了敲。好几次、好几次。声音本身是很小的感觉,但是有“这样下去会不会不去理符咒就跑了进来”的这种不安袭来。

  好像看穿了桂的心事,葛开口说。

  “没事的啦,桂大姊姊。那些鬼现在是在玩。是打算要让大姊姊害怕喔。一边在期待着你怀疑符咒的效力而撕掉、往外面跑了出去的情况”

  确实一个人的话搞不好会那样做……桂忍不住紧紧地抓住了柚明的衣袖。

  “不要紧,我会保护你的”

  柚明像是对着敲门声在保护,轻轻地拥抱了桂的头。像要让她冷静的拍拍背。

  “朔夜呢……?”

  “跟尾花一起出去外面了。但是,有点在苦战耶。双胞胎鬼看起来好像是没有意思打斗,所以好像一直在闪躲”

  葛附耳聆听,将外面的情况报告出来。葛说“经验上,就算看不到那个情况也多少能知道”。

  敲门的声音停止了。看不到外面的现在,那是因为打倒了那两人、或是因为跑掉了、还是说为了做什么陷阱而正在准备呢,完全得知不了。

  这一些担忧其实明明应该很可怕的,桂被柚明包围着就能够安心了。这样也说不定跟雏鸟被母鸟保护着是一样的。在这个人的身边就不会害怕……心里开始这样想。

  ──如果能够一直在一起更久就好了说。

  桂强烈地如此祈求。柚明是依附神木的支柱。就算望她们跟贵的问题很容易就解决、除去了桂的危险,但还身为支柱就没有办法跟自己一起离开经观冢。离别在几天内确实会到来……一想到这种事情,桂就又开始想要哭了。

  “……桂?你是要抓着柚明到什么时候咧,真是没用啊”

  从外面回来的朔夜,整理乱掉的浴衣,并且发出惊讶的声音。尾花从她旁边走过去,回到葛的身边。

  “真是辛苦了,尾花”

  “望她们走掉了啦。那些家伙,动来动去的真是烦得不得了”

  “结果是没打倒”,朔夜跟桂说了。贵那一边,好像没有跟双胞胎在一起。

  “辛苦你了,朔夜。没有受伤吗?”

  “完全。……呐,暂时可以安心了,所以该睡觉啦。葛也是啊”

  “那么我就照您所说的话去做了。晚安啰”

  对朔夜说的话低下头行个礼的葛,打着呵欠并且和尾花消失掉了。朔夜也一边说着“感觉很困了耶”,朝别的房间走掉了。这间房间里只有柚明跟桂两个人被留了下来。

  “朔夜她说不要紧了。所以,晚安了”

  “嗯……欸。手,可不可以牵着呢?”

  被柚明移回被窝,可是桂的睡意还是没有出现。桂对着柚明伸出了手。做好了会被笑说很像小孩子的心理准备,柚明却随着温柔的笑容,用白皙的手将那只手轻轻地包围住。

  “晚安了,小桂”

  是因为这只温暖的手、或是让她这样子就放心下来呢,让她将手反握回来之后,桂的意识马上就沉下去了──

  第四章

  1

  “……这个情况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吗”

  “就因为是这个情况才要做。……欸,朔夜。仪式的道具是在哪里呢?”

  不在乎发出惊讶声的朔夜,桂站上垫脚板,探头看壁橱里的小橱柜。手上有着手电筒与葛所写的关于祭典的笔记。

  早上起来之后,桂就一直在家里来来回回进行道具的排列。葛好像有做过了打扫,比起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变得有更多能找的房间,但即使如此也找不到想要找的东西。

  “目前为止都有做得很刚好了吧?不用特地去做也不会让大家困扰啦”

  “哎唷!就是因为目前为止都没有,我在的时候才想确实地做好嘛。……但是,明明柚明这个支柱大人就在这里,说是仪式也很奇怪嘛”

  正在压着垫脚板的柚明苦笑说“是啊”。

  “小桂竟然在我的面前祈祷,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对吧”

  “啊,仪式嘛,要请乌月来做喔。因为我不太清楚”

  “那还真是提不起劲耶。如果要去拜托千羽那家伙……”

  桂把朔夜说的话当耳边风,并且打开壁橱及箪笥看看,但找不到有写在笔记上的祭典物品。

  “呜~……小葛,是跑到哪里去了呢”

  “葛的话刚才好像去河边了喔。她说想起来昨天一直把西瓜放在那里冷却。……这个借我看一下”

  朔夜从桂手里拿走笔记后,迅速看了一下。像是在说”哎呀哎呀”地用力叹了口气。

  “……真是笨蛋啊。像这种平常不会用的东西,应该没有可能放在家里面吧。会有这种东西的地方就不用说了啦。是仓库啦,仓库”

  “啊……这么说来,小葛是也说过有仓库”

  “就是这回事。那要走啰,桂”

  “咦?柚明呢?”

  被朔夜抓住衣服的领子,有点快要被拉走了,桂不自觉地朝着柚明伸出了手。真是笨蛋耶,朔夜又惊叹。

  “睡了一晚就已经忘掉了吗?仓库在外面耶?”

  “──有用符咒张开结界,所以柚明走不出宅第外面喔,桂”

  “哇……好帅喔,乌月!”

  对走进房间来的乌月服装,桂忍不住提高声调。

  乌月并不是平常的制服,被白色套装包住了身体。全白的狩衣加褶裙。护手甲与盔甲的红色和刀鞘的金色也清楚地印在那片白色上。只是看惯了黑色制服装扮的她,对桂而言这个装扮就很新鲜了。

  ※狩衣:历史上最初为野外狩猎的运动服,渐渐发展为院参时的礼服。古时狩衣为麻布制作,又称”布衣”。随使用阶级扩大,出现供公卿穿着的绫织材料,有”有纹狩衣”、”无纹布衣”的称呼。狩衣与布衣不同处在于狩衣有衬里。

  “这个就是千羽党的战斗服?”

  “就是那样。原本这个就是斩妖的正式服装了。不过在街上是不能够以这样子到处走动的,所以大部分是穿着有将咒文织进去的制服啦……因为这里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来迎击嘛”

  对于向大声喊“好帅”的桂微笑的乌月,朔夜露出不满的表情。

  “虽然对我来说就只看到讨厌的服装啦。……嗯,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柚明走不出外面喔。呐,要走啰”

  ◆

  在宅第里面,有间仓库。

  石灰白墙应该是都暴晒在长时间的风雨,却看不到很严重的部分。铁门与紧闭着它的南京锁,大致上是多少有些生锈。

  朔夜打开锁后,铁门慢慢地打开。

  “……嗯。以前是比较容易打开的,但是果然变重了耶。……喔-喔-,令人怀念又都是很旧的东西啊”

  桂探头进去难闻的尘埃味道就跑到鼻子。因为跟外面连接而出现空气的路,卷起了尘埃。从采光处和仓库入口进来的光照射那些尘埃,就像挂上了闪闪发光的薄纱一样。

  地板上是葛和尾花进来仓库时所留下来的吧,像将脚踏上去堆积起来的雪里时一样,积得雪白的尘埃中残留着布鞋和小小的野兽脚印。

  老旧的茶盒与瓦楞纸,不知道是谁的东西的两台三轮车上积上了不是雪的一层白色。随便一想,这间仓库也都有十年分的尘埃,所以不是不可能。

  桂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巴,并且绕圈环视了仓库。从在十年前被放进来的全新物品到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物品,一大堆东西杂七杂八地收拾在里面。

  头些微地疼痛,桂表情扭曲。和这个痛楚一起想出了什么。

  ──我曾经进来过这里。

  年幼的时候,想要进去仓库就会被责骂。说“这里面有妖怪住着,所以不可以进去”。

  但是年幼的桂不相信这个。其实心里认为有藏着很棒的东西。

  所以,那时候──

  “呐,你看看。那台织布机是笑子的兴趣嘛。有做出过你的婴儿服等等很多东西喔。……桂?”

  桂的眼睛紧钉上了仓库一角。在那里应该有个箱子的。大概是被收藏了点心的,漂亮的木箱。里面是……

  “桂!你怎么了啦,桂!”

  眼前变成一片漆黑,桂的意识远去了。

  ◆

  “不可以啦,会被骂喔”

  “放-心。没关系啦,因为看看里面而已”

  在仓库前面,‘桂’拿出了钥匙。总算是将南京锁拿开,将手碰上门扇。虽然是比想像中还要重的门,但感觉上就是这样才好像有存放很棒的东西。

  弄出只有小孩子能穿过去的缝隙后,偷偷地潜进去里面。

  “……看,那个。一定是点心盒子喔”

  将漂亮的木箱拉过来后,‘桂’打开了盖子。不是点心而是放了别的什么东西。贴了好几张被写上像图画一样的东西的纸的什么东西。

  “什么啊,这个……把它拿掉吧”

  这么说完,‘桂’将那些纸啪啦啪啦地撕下来。从里面出现的,是圆形的金属圆盘。

  “这个啊,是以前的镜子喔……好痛”

  用手指抚过边缘时,突然袭来痛楚,慌忙将手抽回来。被割到一点点的皮肤刹那间变红。

  “好痛-……”

  ‘桂’忍住了疼痛,用衣服的袖子将镜子表面擦得很漂亮。映出自己的脸。

  然后。

  “呵呵呵呵呵呵”

  发出了女孩子的声音。想说有谁跑进来了,往门扇转过头,也没有任何人。

  “是-谁?”

  “这里啦,这里”

  “咦?”

  听得到镜子里的声音,‘桂’往那一边看。镜子照映了不是自己的女孩子面貌。大大的眼睛往这边窥视并笑着。

  “镜子的……精灵?”

  “看起来很像是吗。我是,望。是你把那个碍事的纸给撕掉的嘛”

  “……欸,既然是镜子的精灵!一定会帮我实现愿望喔!”

  “才不是呢,是妖怪啦!不可以啦,回去啦!”

  “不要。能够请她实现愿望耶。你可以对吧?”

  “对啊,如果你让我自由。欸,你的名字是?”

  “桂……羽藤桂”

  说出名字后,女孩子笑了一下。

  “太好了,是羽藤的小孩嘛?……欸,请你把血沾在镜子上”

  “那样做的话会弄脏耶”

  “没什么关系啦。……你好像刚刚好手指正受伤嘛。那种程度的血就行了。……欸,你不那样做,我就出不去外面喔。就没办法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了”

  暂时考虑之后,‘桂’点点头。然后,将手指头的红色像用蜡笔画画一样的划上了镜子表面。

  ──发出铃当声。

  好像弄淡了血色的光,从镜子发散出来。光跑到外面的话,大家就会发现了……‘桂’马上就将镜子抱起来紧紧搂住,闭上眼睛。

  “呵呵呵呵”

  睁开眼睛慢慢地看镜子后,女孩子不在。但是在眼前有穿着草鞋的没见过的脚。

  “还是小孩子嘛。而且还穿奇怪的和服耶。难不成,我被关起来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呢。……谢谢你让我出来。向你道个谢。很久没有舒展手脚了耶”

  穿着长袖左右颜色不同的女孩子,做了小小的伸展后,向‘桂’告知名字。

  “我是望”

  “──我是见影”

  叫做望的女孩子回过了头后,身后有着另一个相同面貌的人。“一样的”,‘桂’心想。

  “是一样的……”

  “对啊。两个人对两个人刚刚好,对吧?”

  望笑了一下时,脚步声从外面接近过来。

  “怎么了!?刚才的光是什么!?”

  是爸爸。‘桂’身体紧绷住。平常很温柔的爸爸正在怒喊。是因为偷偷地进仓库。

  “怎么了呢?难不成,会被那个人骂吗?”

  “嗯……爸爸生气就会变得非常可怕。怎么办……”

  “……不想要被生气?我就让你不会再次被生气好吗?如果有好好听我们说的话”

  望跟见影朝着这一边伸出了手。

  “一起过来。暂时去别的地方吧?不快一点就会被抓到喔”

  很讨厌被父亲责骂。所以……‘桂’拉了她的手。

  出去外面时,乌黑的云开始在天空扩散。

  ◆

  ──雷声响起了。

  不知什么时候,桂从仓库里面的影像变成在神木的旁边。像梦一样,但是这个不是梦,桂非常肯定。这个是记忆。自己的记忆一边被补完、一边再被形成,像旁观者一样的看着过去的景色。

  年幼的‘桂’旁边站了某人。身影很高大的大人们。‘桂’抬头仰望,那些就是双亲了。

  会被生气。这么心想的‘桂’缩紧了脖子。不过两人的视线没有朝着她。以恐怖的表情,直直地看着前面的……神木。

  母亲的手上,有把长长的大刀。‘桂’看到她右眼发出蓝光。

  “……真弓,怎样?”

  母亲对父亲说的话慢慢地摇头。

  “不行。这棵树里面已经没有支柱大人了。已经归还了啊”

  “是吗……”

  “那家伙会跑出来是时间的问题嘛。破洞还很小,所以不会变得很严重,但是在没了封印的重点情况下,何时会被解放……”

  好奇怪,桂心想。支柱大人还在。柚明现在正待在自己的身边。那么被说‘归还了’的人到底是指谁呢。

  “暂时先由我来压制看看,不过真的只能是临时的”

  “是吗。……真弓。我来……接手支柱大人这件事没办法吗。既然是同样贽之血,那搞不好把洞口埋起来就能恢复原本的状态了。最起码如果防止现在的破洞扩散”

  下定决心的父亲说的话,母亲又以摇了摇头来挡住。

  “理论是正确的。但是这件事办不到”

  “为什么?”

  “我不会让你去做那种事的……这是我想要说的话啦,不过不只是这样。是更加现实的问题。你的‘力量’是不足够的。确实是流着贽之血啊。可是,非常淡……是干妈的三分之一左右、我们孩子的十分之一左右嘛”

  “那,只要有恢复封印的‘力量’的话……”

  父亲露出看起来很痛苦的表情,看了‘桂’那边。抚摸抬起头的‘桂’头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个也不可能。就算把良心变恶魔。……就算有‘力量’,不知道使用方法也是不行。就像你不能‘视’,这些孩子们也不会‘视’。因为什么都没有教过”

  这么说着的母亲看了‘自己’。看起来很悲伤地微笑。

  “……对不起。明明是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却松了一口气。对没有教过‘力量’使用方法的这件事”

  “就是啊……这个时候,要想些什么办法才行。也跟朔夜……跟你的老家那边作一下联络看看吧?”

  “……没有那个必要”

  桂的耳边发出了曾经听过的声音。不是只在梦里面,现实中也听过好几次的声音。

  那是柚明。

  “我来,变成支柱”

  真“柚明,怎么行……”

  “我呢,有从笑子那接受过‘力量’的释放。应该能够当封印的”

  “不行啦,那种事!你根本没有必要变成我家孩子们的替身喔”

  是在谈什么事呢,‘桂’都不知道。不过,有感觉到了。感觉这个人,会离开到哪里。感觉再也见不到。感觉那是‘自己’害的。‘桂’流出了眼泪,变得停止不了。

  真“……想想其他办法吧。我想我多少也能够帮上一点忙的”

  正“是啊。应该有其他办法的。没有必要像这样让你来牺牲”

  “……谢谢你们。但是,没有再找其他办法的时间了。而且,我不觉得除此之外有更好的办法。……拜托你们,交给我吧”

  求求你们,希望能对她说“不行的”……可是‘桂’的愿望并没有被实现。柚明向父母道了谢后,在‘桂’面前蹲了下来。‘桂’抱住她大声哭喊。

  “……柚明姊-姊……!我不要你走!”

  ◆

  桂睁开眼睛后,正在宅第里面。跟昨天一样仰望着天花板。乌月在她旁边感觉很担心地看着。

  “桂。不要紧吗?”

  “乌、月……”

  “你在仓库昏倒了……还是不要太勉强比较好。朔夜也有说过,可是因为不管怎样都有办法去弥补的”

  “嗯……对不起”

  房间的拉门打开,手上拿着毛巾的柚明进来了。让醒过来的桂看到她放了心的表情。“还好吧?”,被盖在额头上的毛巾冰冰凉凉地感觉很好。

  “朔夜满脸发青的扶着你走进来耶。……认识我吗?”

  “柚明……柚明、姊姊”

  “……果然,有点想起来了嘛”

  乌月静静地站起来后,往外走廊移动了。柚明坐在她所坐过的位置。

  “朔夜她啊,说是“在仓库睁开过一次眼睛时,竟然叫自己是‘朔夜阿姨’,所以会不会是想起了十年前的事呢”。很害怕让小桂确认了这件事,所以就跑出去外面了啦”

  就是这样,桂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是这么称呼朔夜的。每一次朔夜都会一边说“不要叫什么阿姨啦”,并且苦笑。

  “小桂。你回想起什么、到哪部分呢?”

  “……十年前,我跑进仓库……把小望和见影解放了……对不起,柚明姊姊”

  “什么?”

  “因为我的关系,才会变成支柱大人对吧?因为我把前任的支柱大人给归还了”

  放在仓库里的镜子上所贴着的纸……现在的桂也已经知道那就是符咒了。是和乌月所给的东西很像的纸。一切,要是桂没有因兴趣至上而进仓库里,就不会发生了。与希望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她,也不会有分离的事了。

  “对不起,姊姊”

  “不要道歉,小桂。我没有后悔过变成神木大人的事啊”

  “但是……”

  柚明慢慢地摇了摇头后,温柔地微笑。

  “真的啦。因为,我很想要帮上这个家的忙。毕竟是帮助了变成一个人的我”

  “一个人……?”

  点了头的柚明,将正放在桂枕边的手机拿在手上。轻轻地抚摸吊饰的蓝色珠子,“这个是之前我带着的”这么说。

  “在这之前的持有者是我的妈妈……算是小桂的爸爸的妹妹嘛。妈妈嫁人的时候,是笑子所让她带着的东西。我也是,小时候都不知道什么贽之血喔。我喜欢这里。常常会缠着父母过来游玩”

  ──那是柚明六岁的夏天。

  柚明一个人来到了经观冢。虽然也有朔夜的同行,但对柚明而言是第一次离开双亲身边的旅行。父亲母亲都不在身边,感觉有点无趣,但是这样子应该是忍耐个几天就可以了。等个几天的话,那两人就会过来。到时候再多玩一些就行了。柚明如此深信,等待双亲到来。

  ……但,站在家前面,一直目送着坐上朔夜的车的自己,那个模样,是柚明所看到的双亲最后模样。

  “爸爸工作的方面结束不了,没办法和我一起过来这里。妈妈也陪着他。……所以,只有我得救了”

  “那个难道是……”

  “基本上已经变成是所谓的意外,但是一定。因为朔夜在那之后好像暂时有四处绕绕,舅妈……小桂的妈妈一开始会来经观冢,好像就是因为身为斩妖的任务嘛。……妈妈和自己所流着的贽之血也是、有鬼在盯着这个血也是、就连这颗珠子正在保护我们也是,我知道得相当晚。那个夏天,如果我不要说任性的话,待在妈妈身边……我常常在后悔”

  在这之后,柚明变成笑子的养女搬到经观冢去住了。然后过没多久,千羽真弓嫁到羽藤、小孩被生下来。

  “舅舅的血很淡,可是你们的血可是非常浓喔。也比我还要浓。……我把珠子交给你们,让笑子教授了‘力量’的使用方法。希望就算没有珠子,也能够保护自己的身体。希望能够保护你们”

  柚明慢慢地碰触桂的头。轻轻地抓开头发。

  “……我很想帮上这个家的忙,这样说有点不对耶。我觉得很想保护你们……就只是这样。因为你们分力量给变成了一个人的我。能够被喜欢我很高兴啊。……小桂,我变成支柱时所交换的约定想起来了吗?”

  “永远在身边……?”

  “对。然后,在这里保护你们,这个也是啊。总算是能遵守约定了”

  被抚摸头发的舒服感之下变得快要睡着,一边在心里重复柚明说的话……察觉到了。

  “柚明姊姊……你‘们’是……”

  2

  连接到外走廊的玻璃窗发出很大的声响打开,朔夜将脸探进来。

  “啊啊,桂。起来了吗?怎样了,身体啊”

  “嗯,大致上变好了喔。谢谢你,朔夜”

  对桂的‘朔夜’这一个词,明白她已放了心。将手上的西瓜亮了出来。

  “西瓜,还在河里喔。真是的葛那家伙,应该是正在哪里闲逛吧”

  “不在吗?尾花也是?……这么说来,昨天是有说过乡土资料馆怎样的……可是该不会跑去到街上了吧”

  乌“就算是那样也太慢了。就算看错了公车的时间,也应该已经可以回来了。再说,葛大人没有连说谎也要去的理由”

  “在哪个地方游玩,没有这样的情况吗?”

  “没有啦,柚明。因为她也是若杉的后继嘛。应该非常清楚现在不是游玩的时候啦。……但是,乡土资料馆?虽然我没有去过,可是最近好像镜子有被偷走耶”

  “镜子……”

  桂回想起在仓库看到十年前的事。自己解放了望和见影时……那时候,那两人会不会没有在铜镜里。

  “怎么了呢?小桂”

  “……嗯。……朔夜是没有附身在物体的鬼,所以如果想要打倒朔夜的话,不打倒朔夜本身就不可以了嘛?”

  对突然的话,朔夜愣住了一下之后变成很痛苦的表情。

  “突然提起不吉利的事情耶,你啊。……但是嘛,就是这种情形啊”

  “柚明姊姊呢,是支柱大人,附身在槐树上,所以槐树被砍掉、被烧掉的话……”

  “我就会消失了嘛。在灵魂归还掉之前有找到别的‘容器’的话,就能够不消失也是说不定啦”

  “那个‘容器’,是什么都可以吗?”

  “没那种事吧。是灵魂的寄宿处耶?你啊,想要住在这颗西瓜里吗?”

  西瓜被“叩”地敲一下。

  “嗯~,这样或许有点讨厌。那,怎样的东西才能当‘容器’呢?……镜子,可以吗?”

  “嗯……因为镜子原本就是祭器啊。上课时有学到吧?要是历经百年以上的镜子,情况不是最好的吗。持有者连咀咒都有下了的话就最好了……葛?”

  朔夜的声音朝着桂和柚明的另一边传去。转头过去就有葛站着。将大概是盘子的大小、被布包裹着的东西用双手抱着。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感觉很明显跟平常的她不一样。

  “小……葛?”

  葛不回答她的问题,往前走进一步。尾花从她身后跑了进来。绕到葛的面前对着她竖起了毛。那个就是把葛当成敌人的威吓。

  “尾花!?到底是怎么了?”

  “……!桂!起来过来这一边!快点!”

  朔夜的声音与柚明的催促让桂从被窝抽出身。朔夜也脱下鞋子丢一边后,从外走廊跳到房间里来,站在柚明和桂的身边。

  “朔夜?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人操纵啦。恐怕是被望啊”

  “──对啊。因为这里只有我们是进不来的”

  叮铃,和这个铃声一起,从葛身后出现两个影子。望和,见影。

  “贵安,各位”

  “怎么会……这间房子有被贴上符咒啊。你们没有进来的……而且,明明就还是白天的”

  望对乌月说的话微笑了。

  “如果是阻止没有实体的东西的结界”

  见影接着姊姊说的话。

  “只要通过之后形成就好的情况”

  “就算结界被结得有多坚固”

  “从里面就很容易有破绽了”

  “就是这样子嘛。……葛”

  望的声音让葛往被贴在房间的符咒接近。伸出手后,啪啦啪啦地撕破丢到地上。

  “这样结界就已经结束了。你觉得如何,当代的斩妖师?而且……今天就算多少勉强也”

  一时停止说话后,望跟桂的视线相对了。眯细红色的眼睛,高兴地微笑。

  “之后也是完全拿得回来嘛”

  “对。用贽之血”

  桂不自觉地抓紧了柚明的衣袖。柚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重叠到那只手上。像是在说“没事的”。

  “哈-,请不要说梦话啦。你们是两个人。难道不清楚再怎么做也没有什么胜算啊?”

  “哎呀,你是说了什么两个人吗?观月人民”

  “因为今天是满月……分灵也又会增加‘力量’”

  “总算是,主大人有回答了对他的呼唤耶”

  与望说的话同时,桂的背部有冰冷的东西跑过。从外面出现的什么的气息,直觉性地在告知很危险。比起望、比起见影。

  一边跟恐惧战斗,桂往那道气息的方向转过头。外走廊的外面,在已经拔出了维斗的乌月另一边的人,曾经有看过。

  只是,跟以前遇到时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睛正发出红光。

  “……贵……”

  ◆

  最先有动作的,是朔夜。

  朝着望和见影冲过去。好像是预料中的行动,两人并没有弄出像昨天那样的红色雾,一直站在那个地方。迎击伸出了手的朔夜的是……被操纵的葛。

  “……呜!”

  朔夜在千均一发的地方停止脚步,收回了手。像是看准了这个空隙一样,还抱着手上包裹的葛将朔夜的脚绊倒,让她有点失去平衡。朔夜要用手撑在塌塌米的时候,葛的一踢袭来。

  朔夜避开那一脚后,往后面跳走,拉开了距离。改变了的金色眼睛,瞪了双胞胎鬼。

  “让人看不起耶。竟然利用这样的小孩”

  “哎呀好怕。不过,这孩子不是普通的小孩对吧?不就是那种曾经封印我们的斩妖部的人”

  “对我们而言是可恨小孩”

  “不过光是杀掉太无趣了,所以就玩玩看啦。……啊啊,但是对手是你就太理所当然,真是无趣耶”

  “因为斩妖砍了观月人民”

  “你跟仇人战斗也会很高兴吧?”

  如此说着,笑得看起来很开心的望,朔夜瞪她。正在用力咬嘴唇,在房间角落的桂也很清楚。

  望简直像在玩耍,操纵葛袭击人。一直抱着包裹的葛,主要是用脚攻击。朔夜去绊倒好几次她的脚、也摔倒好几次,但葛都没有感到痛楚的样子站了起来,再次开始攻击。是不是给了她致命性的伤害就会停了,但对手是葛也就做不到那样。朔夜保持距离“啧”了一下。

  “请你就照这样玩”

  望这么说完,就对着尾花丢出了什么。是蛇。比尾花大好几倍的,通红的蛇。尾花竖立起毛,与蛇对看。

  柚明用一只手抱着桂,并且用另一只手呼唤出发光蝴蝶。以保护桂为优先,让蝴蝶在她们周围像作出墙壁一样地飞行。

  桂将视线往外面移去后,乌月正用大刀砍向了贵。与很犹豫打不打的朔夜成反比,乌月所挥出的大刀力道毫不留情。即使如此也决定不了胜负,就是因为贵的动作比起乌月的剑还要更快。

  “差不多也玩腻了嘛。认真起来会不会比较好。是吗,见影?”

  “主大人也正是如此期望的”

  “对呀。……葛,请你将贽之血的孩子带过来我们身边”

  望的声音,让葛面向桂那边。和平常有精神的葛不同,被暗く淀んだ的眼神看着,桂忍不住往后面退去了一步。这个变成是契机。

  “小桂!”

  葛朝着桂跳过去,穿过柚明的蝴蝶,顺着这个冲力将桂推到了墙壁。呼吸困难,正要弯下腰时,葛的右手压住桂的脖子,固定在墙上。

  “呜……,小葛……”

  桂想要脱逃而挣扎,但看不出来是小孩的力量,完全不为所动。

  “葛!把桂……!”

  “──不许你干扰”

  桂与朔夜之间这次换见影跑进去。双手集聚红色雾,往前面打了出去。

  火花在朔夜胸前猛烈地散开。

  “呃……!”

  被见影的力量打飞起来的朔夜飘在空中,从外走廊往外面滚落下去。

  “朔夜!小桂!”

  柚明也在桂离开时就被望的雾包围住而没办法再移动。雾的范围渐渐地变窄,和柚明的蝴蝶相撞,互相残杀。不过,相较于蝴蝶数量一点一点地越变越少的柚明,望的雾一直都没变弱。

  “……趴下去!”

  与声音同时,乌月从庭院跳了进来,用维斗一瞬间将在柚明上面所有的空间砍下去。红色雾被刀碰到的部分都变成白色光,消失不见。

  打算要追乌月的贵面前,这次换朔夜站着。说“可以的话是很不想跟你作什么打斗的,但是没办法啊”一边摆出架势,桂的耳边也听得到。

  乌月顺着砍了雾的冲力朝向望,将刀从头上往下面挥了过去。

  “哈!”

  还被葛抓着的桂,看得见乌月闪耀刀剑的身姿和微笑的望。就对会在这一个瞬间出现的景象闭上了眼睛。

  ……但。

  “什么……?”

  “喔呵呵呵,这种痛楚也算不了什么啊”

  桂慢慢地睁开眼睛。

  维斗大刀已经从望的胸口穿刺到背部。可是,没流下血的望还是在微笑。简直就像砍了立体映像一样。

  “跟之前的担任者完全不同耶,当代的斩妖师。……呐,葛。把桂带过来”

  身体还被剑贯穿着的望,向葛下命令后,葛压制着喉咙的手使上力量。

  “呜……”

  在身体流动的空气和血都被挡住,桂的脑海里“锵锵”地响起警钟。因对方是葛的这件事,不能真的去反击。想办法要逃脱地挣扎。

  手碰到了在她左手上的布。就这样紧抓住,拉了下来。

  圆盘状的东西出现在那里。

  “……这、个……”

  然后。

  白色的东西迅速地通过眼前,往葛撞上去。从失去平衡的葛手中,圆盘滑落下来在塌塌米轻轻弹起。尾花在她旁边降落下来。

  “……葛!”

  望的声音,让压制着桂脖子的手,力道减轻。桂乘隙把手给打掉,跪了下去。

  “咳、咳……咳”

  被突然跑了进来的空气呛到,一边也为了多少离现在的地点远一些而爬行。蛇挡住了这条路线。爬虫类的眼睛,让桂的身体紧绷住。还没有解开法术的葛也跳过去将尾花挥到一边,捡起镜子后,再度往桂接近了。

  “桂!”

  刀与乌月的声音一起往蛇刺穿过去了。红色的蛇变成白色光芒飘散开。

  “能站吗?”

  “乌、月……把镜子……!”

  断断续续讲完话后指着葛的手指前,乌月转了过去。

  “不可以……见影!”

  望的声音,让冲撞了柚明和光的见影准备跳出去。她的进路,这次换柚明挡住。

  “不会让你干扰的!”

  乌月踏出了一步。不让气势低下地改变剑的拿法,用刀柄往葛捡到的铜镜敲上去。

  发出很刺耳的声音。从刀柄碰上了的部分注入放射状的龟裂,细小的碎片啪啦啪啦地崩塌掉下去。

  “啊啊啊──!”

  望和见影同时发出惨叫声。袭击了柚明的红色雾消失不见。葛的咒术也解开,像切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倒下。手上的镜子掉在塌塌米,碎片剥落得更厉害。

  同时庭院也是。

  “喝-!”

  朔夜把贵摔了出去。低身俯卧将贵压制住,封锁他的抵抗。

  镜子持续在崩坏。

  “可恶啊、可恶啊──!”

  “请你想一下。你们应该也都吸走了很多人的性命。这是现世报”

  柚明扶着桂,并一边对着望说。一边像是与镜子同步地在身上产生龟裂,望瞪了柚明,然后露出笑容。

  “现世报……对呀,确实,说不定只是轮到了我啊。如果这就是对于我的报应,那我就接收下来吧。虽然对变成鬼的事,一丝丝的后悔也没有”

  “为什么……”

  对桂的声音,望笑了。

  “因为,考虑到像人那样死掉就太多余了嘛。让主大人帮我变成鬼之后的我很自由。做到了喜欢的事。……所以,这次很想要让主大人享受到自由。对啊,就这一个遗憾嘛”

  “桂”,望叫了她。

  “送给你一个礼物。是个好梦”

  望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崩塌了。残留袖子和缎带,像红色蒸气一样的消失掉。细小的手指头和白皙的脚,都简直像用土作成的人偶干了而崩塌掉一样,望的外形消失不见。

  这时候。感觉到视线,桂转回了头。往作为她们附身处的镜子那边。

  ──眼睛。一大堆的,红色眼睛。

  镜子的碎片全部照映出了望的眼睛。出现血色的视线将桂束缚住。像被吸了血时一样,夺走桂的身体自由、夺走了意识。

  “小桂!”

  桂明白了这个是咒力。最后的,望的咀咒。恶意渐渐地充满在桂的意识里。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望的笑声,在房间里回响。一直有──直到她的身体消失时,一直有。

  望消失了的同时,红色束缚也解开,桂用力叹了口气。但。

  “──本来想说再一下子就能为主大人敬上心力,不过看来好像是太过高估了”

  “见、影……”

  明明镜子碎裂、望消失了,却只有见影还保有她的存在。见影身体也出现龟裂,全身上下都有着缺口。但是红色雾没消失,在那个地方留了下来。

  “但是,‘容器’还有”

  如此说着将视线往外面……往被压制在地上的贵转过头。

  “呜……呜啊……!”

  望消失,朔夜也开始大意了吧。突然发出痛苦的声音,贵弹开了朔夜。面对着贵,见影移动。察觉到的乌月重新握起剑时,已经太迟了。

  见影的身体崩解而全部变成红色雾后,包围住了在外面的贵。雾迅速地被吸进去身体里。贵弯下膝盖蹲着,痛苦的声音变得更加大声。

  一次被吸进去的雾,从贵的身体往上冲。有比起望和见影时强很多的邪恶气息。

  “──不行!”

  “柚明姊姊!”

  柚明跑了出去。冲出去外面后,像包围蹲着的贵一样拥抱住。柚明的身体和红色的雾互相碰撞,散出好几次火花。

  “不行喔!不行被主吞噬进去!求求你,睁开眼睛……!”

  柚明的光包围住贵,想要用自己的光和红色雾互相杀害。一点一点,贵的痛苦声音开始不见,终于。

  “……不、要紧了喔,柚姊。已经不要紧……”

  从贵发出小小的声音,柚明慢慢离开身体。抬起头的贵,眼睛里没有了红色光。

  3

  “见影,就是主的分灵了”

  夕阳将非常宽阔的庭院染成了橘红色。这个颜色之中,在外走廊坐下休息的贵小声地这么说。说是见影的记忆,就在贵的脑中。

  “遥远的过去,主闹着玩让望附身在镜子,变成是鬼。这时候一起将分灵放进镜子。就算这样说,也好像是让望使用自己的‘力量’程度的,单纯一个固体而已啊。那个就不知从什么时候,拥有自我,产生了外形”

  “虽然那面镜子和镜子的鬼,似乎萌生恶意而被我的祖先封印了啊。相当久以前”

  应该被放在房间睡觉的葛,接续了贵的话。会露出累得精疲力尽的表情,应该是一直被操纵的关系吧。

  “小葛,还好吧?”

  “说实话,累得要命。因为身体和头部,都被使用得相当厉害。……被知道名字而被操纵了是不知不觉的。大姊姊才是,脖子没事吗?虽然说是死不了的程度,还是被压得相当用力的,因为我还记得”

  “嗯,已经没事。……所以呢,封印起来的,确实就是那面镜子吗?”

  葛坐在桂的旁边后,说了“那个是名称为良月的镜子”。

  良月曾经就是遣唐使带回来日本的镜子。时代就是七世纪时。

  “那个是怎么样交到人手中、以怎样的过程变成附身处呢……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附在那面镜子的双胞胎鬼有过袭击了人的时候。这一方面的故事如果是真的,那么拥有自我的主的分灵,就形成了跟先行附身的鬼同样的外形而栖身下来,会变成这种情形嘛。……搞不好呢,那个鬼也有什么把产生的自我当成了姊妹的事也说不定啊”

  “这样的话……小望,好可怜……”

  明明自己也被袭击了,桂却没有对于望的恨意。望应该也是一个人吧。心里想要帮助在遥远的过去被封印起来的主的程度。将在镜子里面见到自己以外的自我当成妹妹疼爱的程度。只是明白了望这样的感情,桂就不认为望会是可怕的鬼。只有悲伤而已。

  “小望她们是做了坏事,会被斩掉是没办法的也说不定……可是总觉得看起来很可怜耶”

  “对啊。……这面镜子,帮它超渡了吧。在支柱大人的神木呢,可是有将归还不了的灵魂变成蝴蝶飞走的‘力量’喔”

  “啊……鬼车,是吧?但是,埋在神木那边也没关系吗?”

  “是的,没关系喔。对封印没影响啊”

  柚明将集中的碎片轻轻地温柔抚摸,说“会确实地归还的喔”,对桂微笑了。

  “……那么,那面镜子的处置就交给你了……但”

  乌月将维斗刀刃对上了贵。察觉到的朔夜发出声音。

  “乌月!”

  “这次没办法干涉了,朔夜。他是没能够抑制住了。吸收了另一个分灵的现在,有再次失控的可能性。……那样的话”

  “乌月……”

  对桂的声音,乌月让她看到有点犹豫的表情。但,那把剑没有动。

  “……确实是,我没能够阻挡住分灵。这个是确定的。新的分灵也吸收进来了。虽然刚才让人压制住,但搞不好下次那个出来外面的话,就再也没办法完全压制了。这件事,我自己也很清楚。……但是”

  贵将脸转向乌月。没有对正在将近眼前的维斗尖端恐惧的样子。

  “我希望今晚能等等。明天的话,就可以砍掉我的头了”

  “等等会变怎样。就算现在很稳定,今晚也是满月。鬼的力量最甚强大的时刻。没办法放置到那个时候的情形,受过哥哥修行的你应该也知道的”

  “当然,我知道。但是另一个目的还没有完成啊”

  “昨天也对乌月这么说过嘛。……那个目的,不是把‘主’解放出来的事情吗?”

  朝着桂那边,贵说“不是啦”,愉快地微笑。跟刚刚为止以分灵在行动的时候不一样,和在神木遇到的时候一样,是个很像妈妈的笑容。

  “一件是,破坏良月的事。我一直都在寻找那面镜子。双胞胎鬼把我的未来弄得乱七八糟的这个恨意也有嘛。但是,来到这里时,已经被从乡土资料馆偷走,行踪变成是无法得知”

  “斩妖的祖先没毁掉镜子,封印了起来。在羽藤家会有那面镜子,搞不好就是“拥有鬼的知识的家来管理会比较好”的这种想法。在十年前羽藤真弓将双胞胎鬼斩掉了,但并没有察觉到那是镜子的附身者。镜子本身也是,因望和见影被斩掉而让‘力量’变得很弱,所以更加是得知不了了嘛。所以,让被解开封印的良月脱手了嘛”

  “我觉得就是葛所说的”,朔夜同意了。说“是离开经观冢时所寄赠的吧”。

  “斩妖部并没有得知它的始末。所以,昨天从桂大姊姊那听到双胞胎鬼的事情时就想起来了。仓库里并没有镜子的事。……乡土资料馆里有在展示铜镜,是来了经观冢就马上看到传单而得知的,所以是很想直接前往去确认的啊……”

  “是喔,然后变那种情况……然后呢,‘一件是’这么说,就是还有理由对吧?”

  “…………”

  贵在那之后就不再从头说明了。

  乌月命令他站起来。应该是考虑到不可以在桂的面前斩掉吧。

  “……管你有什么理由,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你”

  “等、等等啦,乌月。再一天,等他一下”

  “桂。把那家伙留了下来,对你来说也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不过,我不能不管他啊。因为也许……贵就是我所认识的人啊。是、这样对吧?”

  “…………”

  “虽然我还没想起来,不过一定是认识的人啦。因为贵,好像知道柚明姊姊的事情嘛。所以觉得也认识我。我不想让这个人留下遗憾啊。……乌月,拜托你。他说再一天就能结束的话,我希望等等。不行、是吗……?”

  暂时闭上眼睛的乌月,轻轻地将维斗收进刀鞘。

  桂“乌月……”

  “……哥哥为什么要传授妙见流给你呢。如果这件事今晚就能知道的话。只不过,开始失控起来的话,就没办法再继续容忍了喔。立刻要斩掉”

  桂“……谢谢你,乌月”

  “那么,趁着现在把这面镜子拿到神木埋起来吧。小桂也要去吗?”

  柚明轻轻地站起来,对桂露出微笑。

  ◆

  用生绣了的小铲子仔细地将树根前的土挖起,将破裂的镜子很温柔地埋起来。与柚明两个人合起了手。

  “能好好地归还吗,小望”

  “没问题啦。我这支柱会保证的”

  “是喔。这样的话就确定啦”

  抬头仰望时,很多的白色花朵长得很茂盛。太阳西下正渐渐变暗的时间,花朵还是像有积蓄了日光一样蒙眬地明亮。

  望的灵魂也变成这些花的一部分,能够归还就好了──桂如此祈求。

  “那么,回到大家那边去吧。……啊,但是在这之前绕个路吧?”

  “绕个路?柚明姊姊,要去哪里呢?”

  “想要让你看的地方啊。请过来”

  柚明丢下桂正要走下山路。拿着手电筒的桂急忙追在后面。

  亮度不够的地方,柚明也不在意地走进去。但,对不习惯山路的桂而言,暗得很难走的路很可怕。想要去抓住柚明时,桂伸出了手……停住了她的手。

  柚明的身体变得很淡。像旅馆那时一样,就当后面的景色没有透明到看得见的程度吧,有时候轮廓也是会模糊。从白天就持续着实体的负担、和跟望她们的战斗、并且还压制了贵的失控,所以‘力量’会骤减是理所当然的。

  柚明半路上变了路线。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没有形成道路的地方。说“是近路喔”,很平常地前进了。柚明会去就没问题了,桂也跟着。终于连接到别的道路。

  “小桂。关掉手电筒看看”

  “咦……做这种事的话,就什么都看不见啦”

  “没关系啦,呐”

  被催促而乖乖地关掉开关看看。原本就已经是靠不住的光了,却连这个都会不见,桂也不知道该怎么动才好。心想搞不好无法预知未来就是在指这种情况了。

  “呐,我们走吧”

  “你、你说走,照这样?不行啦,我完全不知道嘛。就连姊姊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说”

  “我在这里啊。没问题的”

  非常慌张的桂的手,有很柔软、但是有点冰冷的东西握住。是柚明的手。一边慢慢地前进步伐,一边引导桂。

  水的流动声靠近过来。

  “河?”

  “对。……呐,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吧?安静地喔”

  桂抓住了柚明的和服,等待什么事的发生。

  小小的光芒,离有点远地点亮。在它附近又有一个。然后又有一个。在河川的反对面,一个、两个──光点增加起来,终于飞向了天空。

  “萤火虫……”

  很多萤火虫在这里。小小的一个、两个光芒一边闪烁一边飞来飞去。在柚明和桂的附近,也有那个光在飞。没有手电筒,桂还是相当看得见柚明的模样。

  “抓起来是……不行的吗”

  “不行喔,悄悄地放它们去。因为萤火虫的寿命是十天到二十天左右”

  “咦?有那么短吗?”

  “对啊。而且,只有在有清澈水的地方才能生存下来喔”

  “所以不要去打扰它们”,对这句柚明的话,桂点点头将视线转回萤火虫。小小的淡蓝色光芒闪烁,让她联想到在身边的人。

  “……很像柚明姊姊嘛……”

  “是这样吗?”

  “嗯。姊姊的蝴蝶,刚好就是像这样子啊。而且……感觉好像快消失的部分也是”

  柚明无言以对。沉默看着萤火虫的侧脸,看得出又变淡了。

  “今天‘力量’用得太过度了吧?”

  “对啊。但是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嗯嗯。还是有要担心的喔。姊姊的事情。就像现在,看起来马上会消失耶。马上就要晚上了说。今天是满月的说”

  桂被柚明抱住了。今在身体还像这样存在。温柔地在抚摸头发的温度也还留着。不过,这些不知道何时会消失掉。

  “不过姊姊,不要变回原状。……不要消失掉”

  “没问题的。……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呢”

  “不知道吗?”

  柚明抚摸着头发的手不动了。桂也很清楚她在犹豫的这件事。因为就连目前为止,她从不曾自己要求过。

  “……但是,我来说出这种事也可以吗”

  “这种事,是指哪种事?”

  抬起头后,看到柚明感觉很困扰的表情。然后按着桂的双颊,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我要收下,你的血”

  “……可以啊,姊姊”

  桂将在左边绑起来的头发拨往右肩,将脖子交给了柚明。看得到柚明的脸后方有萤火虫在飞。

  “姊姊……也许,我的血很甜喔?”

  对桂说的话,柚明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微笑了。

  “我知道啊”

  ◆

  柔和地,发出白色花朵的香味。是槐树的……是柚明的味道。呼吸接触到桂的脖子。被牙齿碰触。

  回想起被望她们吸血时的情景,用力抓紧了柚明的和服。

  “一点点而已,忍耐一下喔……”

  混合了热热的呼气,柚明的声音抚摸桂的脖子。

  “嗯嗯”

  强烈的痛楚通过脖子。即使如此也不想让它干扰,将变得很紧绷的肩膀拚命放松。

  从脖子上出现的洞,血流了出来。柚明的嘴唇将它吸取起来。轻轻地,有时会用力。

  “嗯……嗯……”

  听得到柚明喉咙的声音。在望和见影那时就只觉得恐怖的声音,现在是很高兴。头晕也不会恐怖了。

  “小桂,还好吧?”

  “我没问题的,要好好地喝喔。等一下消失掉的话,很讨厌耶”

  “好……”

  桂只用眼睛瞄柚明的脸。在萤火虫释放的微弱光芒中也很清楚脸颊正是通红的。看得到嘴边有浓浓的红色。

  这是一小时还是一分钟呢,对桂而言不太清楚。放开嘴唇的柚明将伤口塞住,在帮忙整理领子的时候,柚明的身体已经看不到快消失的样子。

  “……有好好地喝吗?”

  “是的。谢谢你,小桂。……能走吗?”

  “嗯。没问题……不过,有点想睡”

  “因为才刚少了血啊……不回到家才进被窝也可以,所以稍微躺一下比较好嘛”

  桂握着柚明的手。温暖的触感正在那里。一想到是自己的血让那只手温暖的,就很高兴。

  对保护了重要的人的事。

  ◆

  桂做了一场梦。那里并不是先前的那种红色场地。一个没有颜色、黑暗的场地。出现有点呼吸困难、拥挤的感觉。

  在这黑暗之中,比起桂的眼前还有点上面的部分,出现了小小的颜料。没有颜色,出现在黑色里面的那个,是道很明显的红色。

  “滴答”,有什么掉下来了。张开的手掌上,滴答、滴答地什么东西掉下来。

  掉落在自己手上的东西,也是红色的。

  凝视着手的视野湿透了。眼睛很热。感觉得到水滴流下脸颊、从下巴滴落下去。‘桂’正在哭泣。

  掉落在手上的东西黏答答的还发出讨厌的臭味。这个臭味是什么呢,‘桂’是知道的。跌倒而弄破嘴巴里面时,会发出这种臭味。臭得非常厉害。

  ‘桂’抬起了头,在那里的是……

  “……爸、爸……?”

  声音沙哑了。爸爸,正将‘桂’抱着。他的腹部染上深红色。血一直流,都没有空下的位置。从平常都在温柔笑着的嘴角也流出血,动起嘴巴就“滴答滴答”地掉下来。

  “这个是梦”,桂这么想。同样的梦,之前也有看过。所以这个也是梦。

  不过,这个跟梦境整合起来比较鲜明。对一点一滴地将过去回想起来的桂而言,有跟这个回忆差不多的存在感。

  父亲的腹部空出了很大的洞。从那里血正在喷出来。这样下去父亲就会死掉……就算这么想,‘桂’也动不了。没办法有动作。

  ──你亲眼看到了父亲的死去啊。

  桂回想起朔夜说的话。要是那个是真实的,那么这个搞不好果然是记忆。十年前的,沉睡了的记忆。

  那么,父亲会死去就是望她们造的业吗。

  ──不对。

  桂否定了。柚明变成支柱的时候,爸爸还活着。将望和见影解放、跟她们走上山路、将前任的支柱给归还了的时候也是。望她们,应该是在和柚明分离前就有被斩掉了的。被身为斩妖师的妈妈。所以,望她们并没有对父亲下手。

  那么,杀了父亲的是。

  ──被血沾湿的手。

  ──父亲被开的洞,大概是小孩的手进得去的大小。

  ──在父亲面前淋着血浴的自己。

  “爸、爸……”

  简直就像细细的线被搓成一条线一样,桂的记忆一点一滴地连接起来。母亲、朔夜、柚明,会害怕自己恢复记忆是、一定是。

  全部变成一片漆黑,桂在那个地方被留了下来。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发出了柚明的声音。

  ──没错喔,小桂。是你做的。难得我都牺牲掉,帮助了你们一家人的说。

  ──对啊,桂。是你做的嘛。是你把我这爸爸给杀掉的。

  ──我变成是不得不养育老公的仇人养了有十年耶。一个人。

  爸爸的、妈妈的声音也出现。桂捂住了耳朵,还是听得到的声音。

  声音重复了好几次。说着责备桂的话。

  ──是小桂做的。

  ──是桂害的嘛。

  ──想不到,竟然杀掉亲人。

  “呀啊啊啊啊!!”

  桂断绝了一切时,那里变得什么都没了。声音、亮光、人的声音都是。

  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让现在的桂觉得很舒服。变成了一个人明明是可怕得不得了,却反而不想有任何人在。

  桂在黑暗里摇荡。黑暗之中浮现淡蓝色光、变成蝴蝶飞到了她的身边时也是,希望别看到那个而闭上眼睛。

  “──桂”

  对什么人的呼唤堵住耳朵。一定是,又要责备自己的声音。不想要听到那种话。

  “桂!”

  “……不要过来。不要管我的事!”

  自己把亲人杀掉了──桂闭上眼睛,那个画面还是绕来绕去。模糊地看到了父亲在自己面前倒下去。哭泣的眼前已经湿透了,但是桂仍看得到。在正对面看起来同样站着不动的‘自己’的模样。恐怕是,照映在镜子的‘自己’。那个‘自己’……

  ──正在笑。

  “呀!呀啊!”

  像吞噬掉那个景象一样,像将正在飞的蝴蝶扫掉一样地挥手。不过,那道光没消失。在哪里呼喊名字的声音也没消失。

  “桂!听我说!”

  那个声音没有放弃。将桂正要闭锁起来的意识拉起来,让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跟刚刚一直让桂很痛苦、对她责骂的声音不同。带有感觉更加强烈、更加痛苦的……即使如此,还是非说不可的决心的声音。

  “桂……你没有杀掉父亲啊!”

  4

  黑暗亮起来后,桂正站在曾经看过的地方。宅第内部的,仓库前面。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一切的起端喔”

  与那个声音同时,将手从身后放上两肩。桂转过头后,有从比自己高一点的位置俯视下来的眼睛。

  “贵……?为什么、在这里?嗯嗯,我也为什么在这里呢?”

  “这里是在你的梦中。现在,用柚姊……用柚明的支柱大人‘力量’,让我跟你的梦同步了。……因为你把意识封闭起来,一直都不愿意让我进来”

  桂想起了在黑暗中飞行的蝴蝶。那个就是进入梦中的手法吧。就像柚明好几次出现在桂的梦中的时候。

  “因为你还没有回想起重要的事。要将它想起来,其他人是不行的。……桂”

  贵转身面对时,以认真的眼神直盯着桂看。

  “我有看到你的梦境了。那个不对。你根本就没有杀掉父亲”

  “……但是……”

  “那个,是鬼的咀咒啦。是搜集你记忆的碎片,扭曲显现出来的东西喔。跟现实差很多,是假的”

  “但是,爸爸被杀掉了是真正的事情吧?”

  一瞬间,贵沉默不语。

  “……嗯,是真的。不过,并不是你。你很后悔把仓库里的镜子封印解开……很后悔它的结果,把记忆紧闭起来。把十年前,那时候的事情”

  十年前的事情,桂应该是已经想起来了。打开仓库、解放鬼、失去了柚明。

  贵再一次用力抓住桂的两肩。直直地盯着看,他的右眼开始出现蓝光。那道光,将桂的眼睛射穿。

  慢慢地,少年改变了桂的方向。视野中,还是照映了仓库。

  “好好地想一下,桂。那一天,仓库里发生了什么呢”

  ◆

  小孩子,跑到了仓库前。桂,然后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小孩说话。

  “不可以啦,会被骂喔”

  “放-心。没关系啦,只是看看里面嘛”

  尽量不要让家人看到地偷偷拿出来的钥匙。一边垫着脚尖、一边将它插进去南京锁。不知道是怎么动起来的。不过,就在暂时“卡嚓卡嚓”地转动着的时候,门锁打开了。

  桂将手放在门扇,使出力量。不过,仓库的巨大铁门,光就学前的小孩一人不可能打开。

  稍微嘟起了脸颊后,另一个人也出手帮忙。移动过一次的话,之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打开头差不多可以过的幅度,悄悄地潜进了里面。

  仓库里比外面还要凉快。从采光用的窗户有光照进来,可是即使如此,由小孩的眼睛来看就还是相当暗吧。另一个人在害怕。

  “欸,该回去了啦”

  “不要。……看,那个。一定是点心盒子喔”

  桐箱正在身边。箱子大概是小孩抱得起来的大小。跟饼干和煎饼混在一起的箱子,大致上是差不多的。

  “这种地方没有什么点心啦”

  “一定是爸爸和妈妈藏起来在吃的啦。……咦-?”

  桐盖很容易就打开了。里面并不是什么点心,而是被符咒封印的良月。

  年幼的桂生起气来了。对于仓库里面都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对于认为绝对有点心的箱子却放置着别的东西、对于“那扇厚重的门应该也关不起来吧,如果好好关起来也是不知道什么上锁方法……也就是,进了仓库的事,确实会被父母生气吧”这件事到现在才察觉到。对于没有好好地阻止她。

  心想“所以,再增加个另一种会被生气的事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把它拿掉吧”

  啪啦啪啦地撕破封印的桂。金属圆盘出现了。

  “这个啊,是以前的镜子喔”

  “呼……”

  镜面很模糊,但身为镜子的功能还是存在。用衣服的袖子擦拭后,两个在窥视的小孩脸孔蒙眬地出现了。

  桂的旁边,照映了相同的脸孔。和桂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这样的话一起动了嘴巴的,只是照映在镜子里两张脸的其中一个。

  桂解开封印。望和见影站在两人的面前。跟在镜子的自己这些人差不多,眼前有着两张相同的脸。

  “是一样的……”

  “对啊。两个人对两个人刚刚好,对吧?”

  桂,还有一个人……跟和自己有同样长相的人面对面。这时候,父亲发出很大的声音。对很害怕的两人,望说出诱惑的提议。

  “我就让你不会再次被生气吧?如果有好好听我们说的话”

  要是现在的桂就不会握住伸过来的手。不过,年幼的小孩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握着手往外面跑了出去。

  不在乎迅速变暗的天空,走上往神木连接的山路。桂和拉着她的手的望面前,有见影和另一个人正在跑。摔了跤就被催促,每当移动脚步,望她们脚踝的铃当就“叮铃”地响起。

  ──“是梦境的景象”,看着四人的桂想起来了。前往经观冢的电车中、然后那个夜晚看到的画面。那时候认为是自己的小孩,就是在眼前跑着的另一个人了。

  幼小的桂脸颊上掉下了冰冷的东西。天空变得更加黑暗,雨渐渐地变得很大。雷用力闪光,把桂的视野挡住了。

  ──景色在一瞬间改变。

  在雨中,年幼的桂她们倒在神木前面。就在那两人的身边,鬼双胞胎与一位女性面对面。那是桂的母亲。在身后随意绑起的发型和薄薄的长袖衬衫配长裙,这样的外表看起来只像很普通的主妇。但,拿着大刀、让右眼发蓝光的身影和乌月一样,都不会是斩妖师以外的人。

  “──哈!”

  母亲和注入气势的声音一同跳起被雨淋湿的地面,朝着鬼冲去。维斗闪着光芒。比乌月还快,被挥动了好几次的那把剑,让才刚醒过来的鬼受到了重伤。

  “啊啊啊!”

  两人变成雾气,不留痕迹地消失掉了。……这时候,如果她有察觉到那一刀的触感跟平常不一样,搞不好之后的情况就会改变了。不过,她并没有觉得这个有多怪异。没有去想的闲工夫。

  心思都跑到正昏倒在眼前的,自己的孩子们。

  “桂!……桂!”

  母亲将桂抱了起来,轻轻地拍脸颊。眼睫毛摇动,睁开眼睛后松了一口气。

  “妈……妈?”

  “太好了……老公?”

  望和见影消失了随后,柚明和父亲也到达了神木前面。父亲看了另一个小孩的样子后,就那样抱了起来。

  “已经没有意识,不过不要紧啦。两个人都没事,太好了”

  “……舅舅、舅妈……支柱大人她……”

  柚明的声音让父母抬起头。树木正因强烈吹拂的风而散落花朵。看不出来有树枝被折断了、有树干被弄伤了,诸如此类的‘外伤’。

  但是它的‘生气’。就连贽之血力量很弱的父亲都知道,它正在急速变弱。

  ──为了守护神木的始末,桂也已经知道了。为了要塞住已经跑出来的破洞,选择了对孩子们而言很重要的人去当支柱。

  小孩的桂在哭泣。拍打在父亲手臂中沉睡的另一人的脚,拉了拉。说“你也阻止一下啦,姊姊会消失不见耶”。

  柚明在桂面前蹲下来,抚摸头发。

  “小桂,不要哭。我会在这里守护你们的。会永远在这里的”

  “……真的吗?姊姊,会永远在这里?绝对、绝对?”

  “是的。约好了。呐,来打勾勾吧?”

  柚明与桂作约定后,站了起来。也轻轻地抚摸另一个人的……没有醒过来的小孩的头发,没有使力的小指和自己的小指勾在一起。

  “你们都有的,约定。会永远在这里守护的”

  ──然后,柚明变成了支柱。

  幼小的桂一直在树木前哭泣。对重要的人消失不见了的事情很悲伤。

  另一个人终于醒过来。父亲将那个孩子放下后,叫了桂的名字。桂因父亲的声音转过头,看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小孩面貌。然后……发现到。

  跟自己长了相同面貌的另一个人眼里显现,红通通的光。

  ◆

  “……在这之后的事情,想出来了吗?”

  一边看着在神木前面的四个人,贵对桂提出问题。被放在肩上的手,使出力量。

  “在这之后……爸爸的、事情?”

  雷声响起了。强烈的雨和风盖掉年幼的桂的声音。

  桂往后面……往神木后退。因为知道了接近过来的小孩跟平常是不一样的。看得到在那个小孩身后,母亲的脸色变了。看得到父亲跑了起来。

  小孩将手往上挥。桂紧紧地闭上眼睛,对会有什么疼痛做了觉悟。

  ……桂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染上了深红色的血,并且看着父亲的临终而已。

  父亲倒下去时,她看到了在正对面的小孩。将保护了自己的父亲腹部,手上什么都没有拿就贯穿的小孩。

  看起来与桂同样淋着父亲的血浴,并且站着的小孩……他跟桂是相同身高、相同发型、相同长相。不一样的是微微地浮出来的笑容、和红色的眼睛。

  桂叫了那个孩子的名字。被刻在宅第柱子上,另一个‘自己’的名字。

  “白花──!”

  5

  桂往后面转过身。正站在那里的是谁呢,现在的桂已经知道了。跟自己一起出生、长大……双胞胎哥哥。

  “白花……对不对?”

  “想起来了啊。……那时候,从封印破洞跑出来的主的分灵附在我身上,袭击了有着贽之血的你。……杀了父亲的,就是我”

  “…………”

  “就算是被操纵的时候,也还是确实有记忆。想要忘记也全部还记得。关于爸爸倒下去也是、关于在那之后的你,什么都封闭了起来也是”

  袭击妹妹、杀了父亲……对还很小的小孩而言,要将那件事认清是自己所做的,是很残酷的事情吧。像桂那样全部忘掉了是当然的。不过,他没有办法做那样的逃避。

  “白花……”

  对桂的呼唤,贵……白花微笑了。

  “现在的我,是贵喔”

  “为什么?白花是白花对吧?再说,为什么是那种名字呢?不要用我的名字也没关系啊”

  桂有点嘟起了脸颊。说“就算改成是通称很好,但用了双胞胎妹妹的名字不算是糟糕兴趣吗”。

  白花苦笑了。

  “这个原本就是爸爸和妈妈为了我而想到的名字喔。所以,这个名字的名即咒是比较强的。想不起来吗,上幼稚园之前,妈妈对我们说过的话”

  “……啊”

  白花说的话让桂回想起来。小时候,父母叫来两人,如此说过。说“今天开始小桂就是白花、白花就是小桂”。

  “说是,给公所的资料搞错了。短时间内,要做到能习惯新的名字不是很麻烦吗。桂就是了,常常在气说‘反正是双胞胎,哪一个都好啦!’”

  因为是本来就非常相似的两人,连父母也常常都会搞错。要是加上改变了目前为止的名字,会混乱也是很正常的吧。

  “对了、对了”,贵想起了什么,“嘻嘻”地笑了。

  “最生气的,就是在柚姊搞错了的时候吧。不小心迷糊地把桂叫成是‘白花’的时候。生气了……也不对,那个是闹起别扭嘛。最后是连对我都喊成了‘小桂’。那时候,柚姊可是道了好几次歉”

  “呜……不用连那种事都记得也没关系嘛”

  桂也想起来了。改了名字随后,在那之前从来就没搞错过一次的柚明把自己叫成了白花时的事。

  ──柚明姊姊都叫成‘白花’了,那我当白花就好了嘛!

  这么说着闹起别扭的自己,既是怀念又很羞愧……现在,对于连那种细微的事情都想起来而感到高兴。然后,重新再感到他确实到十年前为止都是一起过着生活的自己的家人,胸口开始发热。

  “话题扯远了嘛。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自称为贵喔。……呐,已经不要紧了嘛。柚姊会担心的,快点醒来吧”

  “嗯。……不过,还是‘柚姊’啊?姊姊的称呼”

  “那个是没有改变啦”,白花说。

  “因为一直都没有见到面。……我吓到了耶。对于柚姊出现实体。因为都认为支柱没办法去形成外形啊。但是这样子,我的目的好像就能够成功了”

  “目的?啊,是对乌月也没说出的目的?”

  “对,我──”

  要说出什么事的白花,身体出现杂讯,突然消失了。

  “咦?奇怪?白花?”

  环视了四周也没有白花的身影。“搞不好是因为用柚明的‘力量’到梦里面来,所以被限制了时间”,桂理解了。

  直到刚才都有看见的家的景象也消失无迹,回到了黑暗的世界。不久前才心想希望谁都不要走进来的,现在却寂寞得很想快点回去。

  回去吧。然后再和白花讲更多话。妈妈的事情要优先。十年里都是一个人在独占的,所以想要尽可能地告诉他。

  桂醒过来了。

  ◆

  有花瓣在眼前飞舞。白色蝴蝶成群结队的样子,让许多白色流动在满月之夜。

  因月光的眩目感而眯细眼睛后,很熟悉的声音叫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

  “欢迎回来,小桂”

  有最靠近的柚明在。静静地微笑,抚摸头发。她的旁边也有朔夜和乌月。

  让身体起来前环视周围后,这里正是神木的根部。

  “奇怪?是跟柚明姊姊去埋镜子、看萤火虫……吧?”

  “是的。回到宅第之后,稍微躺了一下喔。因为才刚少了血而已”

  朔“突然做了不寻常的恶梦嘛。因为这样,那个孩子就向柚明说了“把‘力量’借给我”啊。就进去你的梦中,把你拉了回来啦”

  “白花吗?”

  说出白花的名字后,朔夜看了柚明的脸。对轻轻地点了头的柚明说“是喔”接受了。

  朔“全部都想起来了嘛?因为是双胞胎嘛,你们从以前就很容易同步了啦。好像就连彼此在思考的事情很模糊也能知道。所以知道你正为咀咒而难过啊”

  乌“望她有对桂下了咀咒喔。下为了让你到最后都一直持续痛苦的咀咒”

  就是指白花说过的,要解救出咀咒,必须直接对意识说话。然后,传达事实让一切回想起来。这些只有自己能办到。

  “不过光是实体的我,‘力量’是不够的,所以为了借助神木的力量而带你来到了这里啊”

  “是吗……”

  自己的右手握住了正在旁边睡的白花的手。就算悄悄地放开手,他也继续在睡,没出现醒来的感觉。

  “……白、花?”

  是突然消失的。想起来他是比自己先回复了意识的。可是却没睁开眼睛。

  讨厌的预感袭向桂。跟十年前那场雨的时候一样。失去意识躺着的白花。

  睁开眼睛时的白花是──

  “……桂,离远一点”

  以带有紧张的声音,乌月向桂伸出了手。拉着她的手并站起来,跟白花拉开了距离。

  “……果然,好像不能够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耶。……这么说来,葛那边没问题嘛?”

  已经变换模样的朔夜,说出现在不在这个地方的人的名字后,乌月点点头。

  “我有重新贴上了好几层的纸。我觉得连‘那家伙’也不可能进去的。而且葛大人是斩妖头领。虽然说并不是随心所欲行动的体能,但也不是会被鬼操纵好几次喔”

  “不会那样就麻烦了。这么一来,是指接着在这里的那些家伙守着身体的话,就会没有分灵附身在人的担忧了嘛。……来了喔”

  桂一边紧依着柚明,并看着白花。从躺着的他身上,看到了像是红色海市蜃楼的东西正在涌出来。出现比望做出来的红色雾还要更加浓厚、更加邪恶的气息的东西。

  白花慢慢地站起身来。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简直像在确定手套的外观一样的张合过手后,歪曲了嘴角。

  跑出来的声音,跟白花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呼。呵呵呵……愚蠢的家伙啊。那样就像是眼看着这个身体被交了出来的情形嘛”

  “白花……”

  “不对喔,小桂。现在,并不是白花。……朔夜和乌月会一起过来,就是因为在忧心这件事喔”

  “难得的机会耶,就让我用用吧。──因为,也有高级的贡品在那里”

  这么说着,看了桂的白花……‘主’的眼睛,是深红的血色。

  ◆

  是因为得到了满月的力量、或是因为也有吸收见影的分灵而强化了‘力量’、还是说桂也带有了‘视’的力量呢──在白花身后看得到别人的影子。并不是像柚明那样的实体,但仍然也很明显地浮现出来的男人模样。

  在身后有一搓往上绑起的头发。藤色的和服。脱掉一边袖子坦露的肌肉上,从胸部到手腕有刻上了身体扭曲的长蛇家徽。被操纵着的白花眼睛很红,但本身主要是金色的……跟朔夜相同颜色的瞳孔。

  应该是就只有原本灵魂的几百、几千分之一的分灵,主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压迫感。有了实体的时候,一定没有那种能够像桂她们一样从正面对峙的人类也说不定。“确实就是神”,桂抱住起鸡皮疙瘩的手腕。

  “──这样又是一整套的人了吗。支柱的接手者加观月人民、然后斩妖部的人啊。……但是,就算说“因为是分灵的身体”,以这种程度要来压制我,这么认为的话,就叫做搞错了嘛”

  “……我知道啊。你的情形大概是不会有那种可能嘛。所以,乖乖地把那个身体还给拥有者,而分灵也能归还,我就觉得很庆幸了啦”

  “别说笑死人的事,观月人民”

  主咧嘴一笑。白花的身体和主的动作完全是同步的。白花的手,跟着主的动作碰触了神木树干。

  “我也不是吝啬于把这个身体还给持有者。在这个封印完全破坏、灵魂和身体都全部取回来的那一刻嘛。……不过,只是到那时候这个人就会变成血的贡品啊”

  “啪嚓”地,从触摸在神木的主的手上,红色稻妻朝着树木跑去。一瞬间,树木被红色的光包围住。

  ※稻妻:闪电。古时称“稻交(いなつるび)”古代日本为农业社会,长期耕作下,发现经常打雷的地方,水稻长得特别好,人们便认为雷和水稻发生性关系,让水稻怀孕了。

  “──啊啊!”

  “柚明姊姊!”

  抓住胸口,柚明倒了下去。虽然因为桂有扶住才支撑得住,但感觉很痛苦地颤抖肩膀。

  “哼,支柱好像比想像中的还有两下子嘛”

  从主的表情,桂察觉到刚才的只是打算玩玩而已。认真起来,神木一瞬间就会被弄倒了吧。不那样做,搞不好就是为了要给予和目前为止都把自己关起来的神木相对的痛苦。

  “柚明,你保护着桂喔。……乌月!”

  朔夜跳起来。晚了一瞬间的乌月也跑去。

  先用肩膀冲撞向主,把他从神木前面扯开来的朔夜身后,乌月挥下了维斗。刀锋往主……白花的衣服千钧一发地划过去。

  大刀再伸出去一点点的话。如此想着的瞬间,桂大喊了。

  “不行!乌月!”

  “桂!这个已经是‘主’了!”

  “但是……但是!白花他,可是我的哥哥耶!是唯一一个家人啊!所以……呜!”

  “──呜!”

  主没能够逃开停住了脚步的乌月间隙。将手往她挥去,让间距变宽。然后一边避开朔夜的踢击、一边朝着柚明和桂放出红色稻妻。稻妻用了蛇的外形,跟柚明散发的淡蓝色雾气相撞。在桂的面前跑出光芒。

  主正把三个人当对手。白花的身体对迅速移动的朔夜和乌月、实体化的蛇对柚明。应该有分散了力量的,主的表情却是很悠闲。

  “……姊姊!”

  是原本的‘力量’差异、或是一开始的伤害还留着呢,红色的蛇正一边散出火花、一边要从柚明的雾气冲过来。像从小小的洞穴穿过去一样,从淡蓝色墙壁一点一点地出现了红色的头。柚明的脸色浮现痛苦的样子。

  “小桂,快逃!”

  跟柚明说的话同时,蛇从雾气跳进来了。照着那个冲力朝向桂。

  “──呜!”

  桂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没有发生。是该睁开眼睛了。

  “尾……花”

  白色狐狸从草丛里跳出来,红色的蛇被抓住了。压制住乱动的身体,往头咬了下去。发出小小的声音,蛇变成红光飞散了。

  “──喔,你这家伙也在吗,跟人当伙伴的我方同胞啊”

  主对尾花如此说。桂看着好像正从主那保护自己的尾花。这只白色小狐狸并不是什么单纯的狐狸。曾经……主还是实体的遥远的过去,跟他一样是令人畏惧的存在。但是,主并没有害怕尾花的感觉。

  “然而呢,葛城之神啊。以被封印住名即咒的身体,是做得了什么”

  主将视线移开尾花后,经过了朔夜和乌月,再度站在神木前,将手放上去。再一次,稻妻包围树木。

  “──呜!”

  不出声地发出惨叫声,柚明跪了下去。淡蓝色雾气消灭掉。

  “哈!”

  乌月站在柚明和桂前面,拿好了维斗。对她的架势,桂曾经看过。千羽妙见流的架势,破军。乌月向主跑去。然后,将剑往白花面前狠狠地砍下去。

  “呃──”

  主发出了声音。确实是有了反应,但这样还不能将主从白花的身体砍离开。反而被抓到将剑往下挥的空隙,乌月飞到上面。往神木用力撞了上去。

  “呜……”

  “乌月!”

  “……主!”

  对往后跳去的主,这次换朔夜挥了手。会是因‘斩妖’的余波而闪避不了吗,伸长出去的爪子伤害到白花的手。沿着那条线渗出了血。

  “……哼。这种程度啊,观月人民。还是说,不敢来破坏这个‘容器’吗”

  “呿……”

  “呵、呵、呵……”

  将流着血的手抬起来,主慢慢地将那些血舔了起来。

  “……余兴真是有趣。你们既然不能破坏这个‘容器’的话,对我也是好事。差不多该消失了吧”

  主移动,迅速挥了手。应该就单纯只是这样的动作,可是朔夜和乌月却几乎一起被打飞往神木。

  “呜啊!”

  “乌月!朔夜!”

  一边支撑柚明,桂往那两人旁边接近了。尾花也一边威吓主、一边与四人会合。

  “你们两个……”

  朔“……真没办法啊。分灵都变强大了的话,我们的伤害也不会是半数啊”

  朔夜已经一直倒卧在地上动不了了。大腿和肩上、腰部附近都染上了血,连伤口也看不见。语气很轻松,但好像是没有办法轻易地站起来。

  乌月也似乎哪里受了伤,从嘴角流出了血。

  乌“……桂。就算只有你也快逃吧。跑到了宅第的话……结界会……”

  “怎么行……居然要丢下大家”

  乌“以我现在的‘斩妖’,没办法把他从分灵拉开。但是,没办法让主这样下去。……很抱歉,桂。对你重要的家人,我只能够斩掉”

  “所以希望你至少,不要看那个画面”乌月说。

  “对啊……小桂,就算只有你也请逃走吧”

  “姊姊!”

  “我呢,希望你活下来喔。嗯嗯,不是只有我。朔夜和乌月也是……现在被主压制着的白花也是这么想的啊”

  看起来很痛苦地压抑着胸口的柚明,仍然是微微地笑了。

  桂看了站在眼前的主。看浮现在白花身后的‘主’的脸。悠闲的表情没有改变。被主操纵着的白花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但,白花说过被操纵的时候自己也有印象。他应该是在不能自由移动的身体里看着自己这些人的。

  白花和见影的分灵被统合,白花打入战局的驾御也几乎没有效力,主太强了。在已经受了伤的柚明她们三个人所面对的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不分胜负。主的力量获胜的话,支柱的封印会解开、白花也会不见。然后对被解放的主,宅第的符咒之类的就不可能有效。

  ──大家,搞不好都会消失不见。

  “……不要”

  “小桂……?”

  “明明大家都受了伤,明明都在努力要保护,我才不要自己逃走!我也要……我也要,战斗!”

  桂伸出了手。她的手前端是乌月所拿着的维斗大刀。将它抢过来后,她站在主的面前。

  ◆

  明明是乌月轻轻地挥来挥去的剑,这个却有不轻的重量。桂用双手紧握住刀柄,用中段的架势。乌月和朔夜的声音在身后阻止。

  乌“桂!不行啦!”

  朔“桂!”

  “我也是……我也是有‘力量’喔。因为,身为斩妖的千羽之血也是、能当支柱的羽藤之血也是,都在我的体内流动着嘛。我也是,有办法来保护大家喔”

  “喔……”

  看到咧嘴一笑的主金色的眼睛时,恐怖得身体变僵硬了。在视线前方的刀微微地抖动着。要停止颤抖而在双手使出力量却摇晃得更加厉害。

  “你这种人,超讨厌的。如果没有你,爸爸就可以不用死掉了耶。柚明姊姊会变成支柱是我害的,但是没有你的话,只有我在痛苦就可以了耶。白花也是、乌月的哥哥也是、乌月也是……本来是不用让大家都很痛苦的耶!”

  乌“桂……”

  “我不原谅你。现在也是,伤害了大家……让白花感到痛苦。还来啦。把白花……把哥哥还来!!”

  哭了就不行了。桂这么想着,视野还是湿掉,眼泪流落在脸颊。即使如此,不放下维斗,一直瞪着白花另一边的主。

  轻轻地,从桂身后伸出戴着护手甲的手腕,握住桂用力紧握着的手。

  “乌月……”

  “真是乱来……斩妖师是我耶,桂。你的母亲确实正是罕见的斩妖师,但是即使如此,现在的斩妖师还是我。斩掉鬼,可是我的工作喔”

  “哎呀哎呀……是很有威力的大话啦,不过真的就这样让你打倒主的话,就没有观月人民的立场啦”

  站在桂旁边的朔夜,把手放在桂的头上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

  “朔夜”

  “……小桂。你并不是只会让人保护喔”

  像是在后面等待了一会,柚明站了起来。转头过去后,静静地微笑。

  “有说过吧?说,你有变成了我的力量。这件事大家也一样。你能给我们力量。不是像贽之血那个样子。你本身就是我们的力量。这一定……对白花而言也是”

  “──呜……!”

  发出低声呻吟的声音。明明谁都没有动手去碰,主的脸却痛苦得扭曲。明白了身为灵体而能够‘视’主的动作、和实体白花的动作上产生了差异。

  “白花?白花!”

  “……桂……”

  跑出来的声音确实是属于白花的。像血一样的瞳孔失去光芒,有时候看得见原本茶色的瞳孔。白花正要压制住主。

  乌月将维斗拿好在双手后,一直将视线对着主,并对朔夜和柚明发出声音。

  “……朔夜、柚明。只要再一次,我要使出‘斩妖’”

  桂“乌月,但是身体呢……?”

  “极限了嘛。而且这个技能本身,并不是能释放好几次的。所以,只要再一次。我会集中所有力量的,这个没有用、被躲掉了的话,我就会无防备地站在那家伙面前”

  “……原来如此。那,你是指在积聚那个力量的时间,让我和尾花来当那家伙的对手的话就可以了嘛。然后柚明在这段时间,变成乌月的盾”

  “是的……只不过。‘斩妖’是一次斩掉。如果你们躲避不了,我也……不会停下剑。你们是鬼。请不要认为受个伤就没事了”

  朔夜看乌月,点了头。

  “这场胜负,赌上了。……尾花,你也有被葛拜托了“去保护桂”对吧?你就陪在我旁边吧”

  乌月慢慢地往后面退下后,摆出破军的架势。好像是受伤的地方很痛,一瞬间扭曲表情,继续看着主的眼神强度也没有改变。

  “要上啰,尾花!”

  跟朔夜的声音同时跑出一人和一只。跑进白花的阻挠,主的力量还是没衰退。一边承受她们的攻击,也一边还击了跟这些同等或更强烈的伤害。

  “白花!……嗯嗯,贵!”

  桂喊了白花的名字。跟白花让乌月看了‘斩妖’之后一直很痛苦的时候一样。喊出他说过能够传达给他的,比名即咒还强烈作用的名字。

  白花也抵抗了主,发出声音。

  “……桂……白、花……”

  跟他说的话同时,视野改变了。看得到自己正在离有点远的地方。跟要砍乌月的时候是一样的。视线会眼花了乱地移动,恐怕是因为主正在和朔夜及尾花战斗吧。

  正在被气球压迫着的幻象,比以前桂体验过的时候强多了。有如也不是什么自己所在的地方,被埋没、挤压着。

  ──桂!

  出现白花的声音。看不到人影,但有感觉到气息。桂也试着对白花说话。

  ──太好了。你还很平安嘛。……这个是,主的分灵……?

  ──对。已经膨涨得这么高了。

  ──白花。乌月她现在……

  ──我知道。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压制住这家伙。

  桂浮出了紧紧抱住气球的那种幻影。稍微扭曲后,就发出主痛苦的声音,压制回来。这次更加强烈,不要被弹出去地抵制住。

  ──可恶……以应该当成贡品者的程度……!

  与很憎恨的感情一起让压迫感变得更强。即使如此也用力地抵制住。

  耳边发出乌月的声音。

  “ON.MAKA.SHIRIEI.JIRIBEI.SOWAKA!……朔夜!”

  “尾花,撤退了!”

  朔夜利用主扫过来的手腕力量跳到远处。身体轻的尾花为了引他注意而千钧一发地往头上跳过去,像当成跳板一样地跑到远处了。如预料中的,视线一瞬间往上移去。

  回过来的视线正前方有着乌月。桂使出力量,给予开始想逃走的主痛楚、停止了移动。

  乌月挥上维斗。强烈的风撞上桂,察觉到意识被从白花的身体扯开了。离开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

  ──小桂!

  朝着和柚明的声音同时看见的蝴蝶,桂伸出了手。

  碰触到蝴蝶的瞬间,景色被一片白色的光覆盖住。

  ◆

  光芒消失后,在神木下,桂自己的身体正被柚明抱着。

  “姊姊……白花呢……主呢……?”

  “…………”

  从柚明的手臂中离开的桂,将头转向了白花。倒卧的白花身上没有‘主’。主在有点远离白花的地方,感到难过苦闷。失去附身物的灵魂,正在像望她们一样持续迅速消失。

  “可恶……可恶-!我不会消失。只要还有贽之血,我……!”

  发出怒光的眼睛,看了桂。这次是自己,有此直觉。一边心想非得逃走不可,自己也又动不了了。

  主动了。要来赐死了,寻求附身物的灵魂很敏捷。

  “桂!”

  “桂!”

  发出朔夜和乌月的声音,但那两个人都离桂在的地方很远。看得到尾花跑过来,但仍然是没能够赶上。

  不行了──这么想着时,整群的白色蝴蝶往桂和灵魂之间挡住了。

  有点让刺激眼睛的火花,照亮了夜晚的山。

  6

  “──呼哈哈哈哈!”

  山才刚恢复只有满月光芒的照明时,主的笑声就响彻了。

  在想办法让身体站起来的桂视线另一边,就只看得到淡蓝色和服的背影。背后有冰冷的东西跑过。“难不成”,有这样的不安,一瞬间很犹豫发出声音。

  “柚明、姊姊……?”

  桂的声音像变成诱因一样,柚明的膝盖垮下去。在她身体的另一边,看得到红色在摇曳。

  “姊姊!”

  “愚蠢啊……真愚蠢啊,支柱的接手者。我明明就是再纯粹不过的分灵”

  主的周围出现了白色的光。一个、然后又一个。

  那个就是主的红色灵魂一点一滴在变成光的部分。光往天空上升,在天空散开。光增加个数,每当往上升去,灵魂就变淡。

  正在消失掉……但,主笑了。

  “归还了分灵却连自己也归还了,本末倒置。接手者啊,你所做的事情什么价值也没有。因为封印消失的话,我的灵魂就复苏了”

  就像他说的,倒下的柚明身体也急速地在失去颜色。没有像主那样归还成光,但看得出来那也是时间的问题了。

  “你所想要保护的贽之血,就复苏之后再获得吧。呼哈哈哈哈──”

  留下笑声的声响,最后的红光也变成白色,往天空散去。

  “姊姊!柚明姊姊!”

  桂在手脚使出了力量。简直像不是属于自己的一样重的身体,站起来并走几步后,马上失去平衡。依然是往柚明身边前进,将她抱了起来。

  “姊姊!振作一点,欸!”

  “……小、桂……”

  柚明慢慢地睁开眼睛,微笑了。

  “太好了……你没事”

  “才不好呢!就算我没事,姊姊不行的话就没意义了!”

  “没有那回事啊……因为我有约定好要保护……你、和白花……”

  “姊姊……”

  血。桂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环视了周围。如果有自己的血,她肯定能得救的。乌月的维斗浮现在脑海,但知道这个目的就没办法借到了吧。所以找了在自己周遭有的东西、能割开的东西。

  不过,映入眼帘的光是草和土,能割开的东西一个也没有。仍然要找。因为只有贽之血,才有办法让这个人能留在这里。

  “算了啦,小桂……”

  “不要!我绝对要帮助姊姊!我一直很想和姊姊在一起啊!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衣服里也没有能割开的东西。然后,柚明的发夹掠过眼前。做成蝴蝶形状,像是用七宝做出来的发夹。

  ※佛教七宝,指七种珍宝,又称七珍。七宝为阵渠、玛瑙、水晶、珊瑚、琥珀、麝香、珍珠。不同经书所译的七宝不尽相同。

  “姊姊,这个借我喔”

  察觉到制作得很薄的翅膀部分好像多少能割开。毫不犹豫地放上左手腕。

  将翅膀压下去,狠狠地往下拉了。

  “呜!”

  忍住随后出现的一阵一阵痛楚,桂把流出来的血往柚明嘴边靠过去。握住手腕,要把它拧出来。

  “小桂……不行啦,这样……”

  “没关系啦,快喝!我求求你!”

  血滴落嘴唇,往柚明体内流进去了。看到舌头舔了血滴下去的部分。明明打算用力割破的,血却流不太多。

  “……乌月,维斗借一下!不弄出多一点血,柚明姊姊就……!”

  “不行了,桂。你已经不可以再流血了”

  在桂旁边蹲下来的影子,小声地如此说。

  “白花……”

  白花在自己的左手腕划一下就马上浮现红色的线,变成血滴往柚明的嘴角流下去。柚明的喉咙动了。

  “已经没问题啰,桂。我的体内已经没有分灵了”

  “真的吗?”

  “嗯。托大家的福。……柚姊。这次轮到我来帮助柚姊了喔”

  被桂抱着上半身的柚明轻轻地碰触白花的手。

  “白花……太好了……”

  ◆

  柚明用白花的血取回了力量,完成朔夜和乌月的伤口治疗时已经是深夜了。

  “柚姊,我有个提议”

  “什么?白花”

  白花直直盯着柚明看,如此说。

  “我们来交换支柱大人吧”

  “交换?做得到吗,那种事情?”

  白花对桂说的话点点头。

  “柚姊身为支柱还是不完整的。原本支柱是会跟神木同化的,所以像这样形成实体的情况是做不到的啊。不过就是因为不完整,柚姊才能恢复原状。……虽然是十年前的模样啦”

  “不完整的支柱就只是‘临时’的封印,不能维持很久”白花说。

  “所以支柱由我来当接手者。我的话,血的浓度是足够的,在和明良的修行,也记住了‘力量’的使用法。我的话就当得了完整的支柱了”

  然后,希望恢复原状的柚明能和桂一起生活……白花如此说。对他说的话,柚明摇摇头。

  “我做不到,那样的事情。因为是家人,白花才应该和小桂一起生活啊。白花也是,十年里都过得很痛苦吧?因为分灵已经不见了,必须照你期望的那样生活”

  “我的期望就是帮助柚姊这件事喔。在这十年里,一直是啊”

  说“而且,因为自己已经没办法在人类世界生活了”,白花有点像在自虐地微笑了。

  “不是只有爸爸,我身为鬼也犯下了很多的过错。……明良也是”

  白花看着乌月。从难过得闭上眼睛的乌月那,再次将视线转回柚明。

  “我说出想要当支柱之后,就协助了我。他说比死还要难过,但是即使如此,一定是应该这么做的”

  停止说话后,白花静静地和乌月面对面。抬起头的乌月径直地看着白花的脸。

  “我的目的就是这么回事。成为支柱就没办法把我的头带去给斩妖部。也讨伐不了你哥哥的敌人。不过拜托你。能不能听一下我的请求呢?当代的斩妖师”

  “……这个……”

  “──可以啊”

  如此发出声音,葛出现身影。尾花跑了过去,跳到头上坐着。

  “小葛!没事了吗?”

  “是的。现在是有点想睡的程度。……因为鬼的气息完全消失了,就为了确定状况而立刻到来。……那么,是叫做,白花嘛?”

  “你是在宅第……是吗,你是现在的斩妖头领,对嘛?”

  “斩妖头领……是没错啊。因为没关连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关于羽藤白花所引起的事件,算是跟鬼有关的事情,若杉这边全部都当作意外在处理。就算还活着,你也不可能会在人类的世界被制裁”

  “…………”

  “总之,就是指即使你消失不见,也不会有像跑进迷宫的那种事件。然后,已经没有鬼在附身的你,并不是仇恨人类的存在。并没有斩掉你的理由喔。……只不过,这个是身为斩妖头领的见解。千羽党是……怎么想的呢?”

  乌月视线往下看。暂时考虑着,说“柚明”对柚明发出声音。

  “你即使是变成支柱也还是留着十年前为止的记忆对吧?”

  “是的。还有啊”

  “那么……就让他一直持续带着对人下手的罪恶意识吧。变成支柱之后也一直是”

  “……谢谢你。然后……很抱歉”

  白花静静地向乌月低下头。然后将头转向朔夜。

  “朔夜也是,谢谢你。目前为止都有帮助了我好几次嘛。从斩妖手中。……还有,抱歉。把前任的支柱给归还了”

  “真是笨蛋啊。不要对我这种人道谢啦。但是……变成好男人了耶”

  把白花的头发粗暴地抚摸得乱七八糟后,朔夜慢慢地紧抱住。

  “我会再来看你的嘛。要过得好……这样子也是奇怪的说法,但是要过得好一点喔”

  “嗯”,点了头后,白花在最后跟桂面对面。

  “……真的要,变成支柱吗?”

  “嗯。……其实啊,我也有想要向主复仇喔。是打算以目前为止的三倍左右气势让力量削减啦。度过千年的话,实际战斗会不会就赢得了呢”

  “怎么会……慢性子”

  微笑了的白花,突然变回严肃表情。

  “让桂有了最痛苦的心情。因为十年前,我有更加强势阻止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还有……妈妈死了的时候不能够待在身边,抱歉”

  “白花……哥、哥……!”

  白花紧抱住哭出来的桂。“啊啊,这种感觉还有印象”,桂模糊地想起来了。虽然是野丫头,常常会忤逆了白花,但是发生事情的时候必定会来保护我的就是白花了。

  “柚姊她,就交给你了。虽然觉得要恢复平常的生活,会是相当麻烦的”

  “嗯……嗯”

  “像柚姊十年前那么做的一样,我是改变外形而已。有点想要见面的话,过来这里就行了。这么一来,什么时候都能见面。……不要紧的啦,不会让你变成一个人的”

  白花喜悦地微笑后,走近神木将手围绕在树干。柚明也站在他旁边。

  槐树散发淡蓝色光芒。光芒往天空伸展,变成了柱子。“所以,才会是‘支柱大人’吧”桂被光的柱子压迫,一边这么想。

  光芒越来越强,变得看不见两人的模样。

  在那片光芒中,桂听到白花的声音。

  “那么,再见。──直到有了缘树的引导时”

  终章

  风已经开始凉起来了。就算在放晴得很美丽的天空下,也已经没有在流汗。是个能悠闲散步的好天气。

  ‘咦~,还是不可以吗?怎么会’

  在电话另一边,阳子发出了没有感情的声音。

  ‘有吃到饱的蛋糕耶?而且还是开店记念的价格耶?错过这个的话,不会再有了耶?明明平常的话立刻会答应,最近都不陪人了耶,小羽’

  “对不起啦。今天有约定好接下来要去买东西啊”

  ‘啊,是那个漂亮的大姊姊吗?……呜呜,果然那边才是本命嘛。我一直是带着阴影的啊。马上就要被丢掉了啊~!’

  “阳子真是的”

  桂一边苦笑一边看着旁边时,和以相同速度走路的柚明对看了。给了喜悦的微笑的柚明,桂也回个笑容。

  ‘这么一来啊,我觉得有很多麻烦喔。也还没有稳定下来嘛。但是啊,偶尔要……’

  “哎唷……我知道。我知道了。吃到饱是不行啦,但是下个礼拜我绝对会陪着阳子的”

  ‘是真的吧?绝对的吧?我是不会原谅花心的喔~!’

  挂掉电话后,叹了一口气。对这样的桂,柚明一边说“真糟糕啊”,也一边有点在笑。

  “……这个又不好笑,柚明姊姊”

  “对不起。但是,对啊。一个月以上一直把小桂独占起来了,所以你的朋友也会寂寞嘛”

  “跟阳子在学校见得到面嘛。所以礼拜天,要和姊姊在一起啦”

  这么说着,桂抱住了柚明的手臂。

  车站渐渐接近了,正在通行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多。在那里面也有看到两人……正确来讲是看到柚明而露出惊讶表情的人。

  “也还有仍然记得的人耶”

  “对啊”,柚明也点点头。

  柚明搬到桂所住的公寓之后,已经快要过一个月了。因为有过被各式各样的手续阻挡在经观冢的期间,日历已经变成了十月。

  就像白花所说的,柚明要回到平常的生活还存在很多的问题。十年内都行纵不明的她,变成了已经死掉的情形。

  她的本人,以和十年前完全没改变的模样出现。而且还是在有过神秘消失传言的地区,不可能不造成话题。

  对很担心“要是让柚明出现讨厌的心情”的桂,葛很果断地如此说。

  “没办法堵住人的嘴。因为之后才隐藏,被知道时就会很麻烦。……不过,有办法能将那个户口马上关闭起来喔”

  确实是,柚明的事情造成了话题。一段时间也出现‘现代的浦岛太郎’的骚动。但,那个话题也是,因若杉集团的大规模新闻而马上就风化了。虽然也还有想要问问题的记者,但不是能够变成大型记录的事情。交错路过的人也是,大概就只有‘之前曾经在哪里看过的人’的认知吧。

  在柚明来到桂的公寓时,已经都没有什么不安的事情了。

  ◆

  “对了、对了。明天,朔夜会来喔。在小桂去学校的时段,打了电话的。说我会带你的工作过去的”

  柚明一边微笑一边对桂说。她一点一点地开始了翻译的学习。朔夜也常常会把称为‘练习’的小型工作带过来。

  “稍微习惯一点的话,好像就会介绍正式的工作给我了”

  “这样是很庆幸啦……但是不可以勉强耶?”

  “我知道啊。真的啦,小桂”

  桂在搂住的手臂使出力量后,被柚明“碰、碰”地拍了拍。像在安慰一样。

  “比起我的事情,小桂也必须做自己的事情才行啊”

  “咦?我?”

  “读书、和‘力量’的使用方法。那个,很想要早点变成能够拿掉吧?”

  这么说着,柚明指着桂正带着的手机、从它的上方垂下的吊饰珠子。珠子有取回了以前的……柚明在携带时的蓝色。因为乌月有重新把‘力量’锁进珠子了,应该还能够守护贽之血几十年的。

  只有珠子正带在身上时、只有那颗珠子还留着‘力量’时,鬼出现也能够把血的味道藏起来。不过,开始跟柚明一起生活之后,一点一点地,桂被教导了‘力量’的使用方法。希望接下来的未来,没有珠子也没问题。

  “嗯,不那样的话,我们有了小孩子的时候,就会没办法让渡下去了嘛”

  桂知道只会被保护是不行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不过自己不是一个人。会来帮忙的人也有很多,再怎么说柚明也会在一起。但是,那样子是不行的。

  桂的血是贽之血……那个再怎么做也没办法消除掉。只要还有这个血,就会遭遇像夏天那样的事情吧。搞不好也会有什么人受伤。

  所以,这次想要变成能够保护人。以自己的‘力量’。

  对柚明、和朔夜、和乌月、和葛……连系起来的重要羁绊。

  对接下来的未来,会连系下去的羁绊……拥有相同的血而出生下来的孩子们。

  ──不要紧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哪一天,桂也能够这样说。

  ◆

  马上就要到达车站这个地方了,风吹抚起来。很柔和的甜甜香味不知从哪被带过来。对这个香味,桂也有着印象。

  “这个,是金木犀嘛”

  “对啊。是在哪里开花的呢”

  “一定是很漂亮的吧。……欸,槐树的花,会绽放到什么时候呢?”

  “是啊……那棵树会比其他槐树绽放更久的花,不过是夏天的花,所以已经凋谢了是吧。但是,那座山的红叶很漂亮喔。……下次,我们去经观冢吧。一起去”

  对没有人说的话自己也会提出来的建议,桂点了头。

  “就是啊。到那时候,带着蛋糕过去吧。一直都杂乱无章,也已经过去了嘛,但是生日的祝贺。……啊,还有妈妈的照片也是。必须让白花哥哥看看”

  然后对他,有重要的事必须传达。

  说我们,很幸福喔──

  <<<アカイイト─绊の记忆完>>>

  “发长姫”

  决定留长头发之后,已经过了将近十一年。

  决定要留长的理由并不算有多么不得了,是因为妈妈说“桂留长头发会不会比较好看呢”。

  妈妈的头发长度刚刚好,那时头发像男孩子一样短的我,是觉得很想跟妈妈一样长。没人提到的时候都没发现到,但是这么说来为什么会这么短呢──

  因为我不记得了,便向妈妈询问。

  “为什么我的头发,不是像妈妈那样呢?”

  因为我很黏妈妈,所以应该会有很多地方爱模仿的。为什么却是短的呢,把这件事当异常现象也不是办法。如果思考的线索在脑海里,是想要自己找出答案的,但是这时候的我不太了解自己的事,所以只能去问妈妈了。

  “桂,你呀──”

  这么一来,得知的答案是火灾将一切夺走了。

  大概十、十一年前,被浓烟包围住的我,失去了父亲和记忆,在那场火灾被烧到的头发就不得不留短了,是这么告诉我的。

  不过,这些是捏造的故事。

  一直认为失去了的记忆,只是被我迷糊地藏进了空洞的另一端而已,经漫长日月而老旧干枯的谎言,在去年夏天破碎毁坏──

  我回复了记忆。

  带回了温柔地梳理我的头发,白皙手掌的拥有者。

  那只白皙手掌的拥有者,就像妈妈常常会这么做的样子,拿梳子为我整理刚洗完澡湿湿的头发。

  从头发尾端大概几公分的地方就开始仔细地梳,慢慢地增加起梳子滑下的距离,过了很久才到达头发根处。

  大概十、十一年间,我一直在留的头发很长。

  虽然没有从十二岁到二十岁都被关在高塔里,渐渐从天上伸长到达地面上的Rapunzel那样长,但是不要绑着头发的话,就会有到达膝盖的长度。

  ※格林童话《长发公主》的名字

  将头发留到这样的长度,相对也会减少疼痛,使它柔软,在我少数能够向人炫耀的优点里,会变成其中一个,是因为大概十、十一年间,妈妈都有为我下了功夫去关心。

  因为我自己没办法整理到那里──原因也不是只有这点的──妈妈过逝,变成自己一人之后,我也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想过要不要剪成一样长的长度。

  虽然如此,现在有最喜欢的人在为我梳头发的这段幸福时刻。我像睡懒觉的猫咪一样昏昏欲睡,些微拉扯头皮的刺激往身体拨了水。

  “小桂的头发,已经长得蛮长了耶。小时候很短,所以很容易……不过长得这么长就麻烦了”

  “像以前那样短比较好吗?”

  对她说的话产生不安,正要转向后面时,就被温柔地转回过头。

  “你看,打结的话就麻烦了,所以不要动”

  “嗯……”

  “短头发也很可爱,但是我觉得长头发比较适合啊。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小桂剪掉了头发的时候,我非常遗憾喔”

  是不是很满意安分下来的我,柚明姊姊放在头上的手,轻轻拍了大概两次后,就继续梳理头发。

  “欸,小桂还记得吗?小桂的头发很短时的事”

  “嗯……应该说还记得、或是想起来了呢……”

  “呵呵……小桂,你还记得嘛”

  “这个嘛……是啊……”

  因为我的头发会很短,是自己剪掉的。基本上,既然柚明姊姊都知道我头发短过,也就是说在妈妈所捏造的火灾事件更早以前就很短了。再怎么说,封印小望她们的镜子所照映的双胞胎──我跟白花就连发型都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嘛。在这边发现一个疑问。

  要是也算不上事件的原因,为什么妈妈要撒那种谎?

  到达谎言过程的某处,就有那个必要了吧──────

  我要剪啦,我对着双胞胎哥哥这么说。幼小的我满脸通红,并且这么说。

  手上拿剪刀。跟圆滚滚的手很不相称,柚明姊姊的裁缝道具,老旧造形的铁把手剪刀。也算是奶奶的记念品剪裁剪刀。

  我被气呼呼地骂了,但并没有用那个又剪又拉的到处乱挥来表演。因为有被人教过不可以拿尖锐物对着别人,关于类似这种东西,妈妈可是很严格的。剪刀正朝向我。如果再缩小对象的范围,就是有两把握住尾端的刀正包围着我的情形。

  事情的起始就在白花无意间的一句话。

  “我呢,长大之后要娶柚姊当新娘子”

  还在读幼稚园的男孩子,对着温柔又漂亮的保母说出像口头禅一样,真的是无意间的一句话。对我和白花而言是相差十岁的表姊存在,保母以上的崇拜,真的是个最喜欢的姊姊,所以白花会把那种话说出口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后,听了这句就开始有怪感觉的我,也跟着说。

  “我也要~~。我也要娶柚明姊姊当新娘子~~”

  是因为白花感到害怕吗,还是被妹妹任性顶撞的感觉呢,我随后说出了抢夺宣言,基本上就不会被冷静地礼让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心情有点差,将头左右摇动。

  “不行、不行。小桂的头发太长了。女孩子就没办法娶新娘了喔”

  长头发等于女孩子,这种简单的想法怎么看都很孩子气,不过我也一样只是小孩子、都一样很孩子气。

  “呜呜……那我就剪掉嘛……”

  是被白花的反弹打击到,或这两方混在一起的结果,还是最后是别的原因──

  事到如今再怎样都很难作出判断了,我涨红脸颊,从儿童房间跑了出去。

  “我要变得像白花那么短啦”

  然后就以这个冲劲跑到姊姊的房间,从集中了裁缝工具的盒子拿出大把的剪刀──

  虽然并不是专门剪头发的东西,已经被拿在手中的剪裁剪刀,从背后发出混着浊音的“卡嚓”声,将我的头发剪下来了。

  “啊……”

  小孩特有的纤细柔软头发掉在塌塌米的声音,和混在呼出的喘息的声音几乎同时。这个是我的声音吗,或是白花的声音呢。

  空气的流动吹过变得凉飕飕的脖子,感觉到形容不出来的不舒服,找寻绑起来的头发的手扑空。对什么都抓不到的手掌,我变得非常不安。身为本来在的东西而应该在的东西却不在。察觉到很相似的感觉,是跟笑子奶奶过逝时有关──

  “小桂,你真的剪掉了”

  白花嘟哝低语的声音,将很多事情在脑海里想得团团转的我拉回到现实。

  正觉得会用力地拉紧脸蛋跟嘴巴的周围、鼻梁会揪紧,眼泪就哗啦哗啦地从眼睛流出来。被丧失感打垮,乱了呼吸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啊”

  由自己来触摸自己的头发就察觉到。察觉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变成没办法拿回来的情况,是第一次感觉到的。留长头发的原因,也有我是女孩子、白花是男孩子的这一点,可是──

  “小桂、小桂,对不起。对不……呜”

  泪眼汪汪的道着歉的白花,发现到鞋底踏着塌塌米接近的“沙沙”声而吞了口气。

  “喂,正想说喊了我回来了却都没人回答我,原来是又在姊姊的房间恶作剧啦”

  从学校回来,穿着制服的柚明姊姊,拿着膨涨得看起来很重的提包走到房间里面。

  “虽然想过有确实收拾好了,但也还有裁缝工具这些危险的物品,所以乱跑进来是──”

  好像是要接着说“不行的”,讲到一半就停住了。

  之前也曾经乱跑进房间过,结果弄破了重要的书,一边大哭、一边等待姊姊回来的这种事。所以这次也差不多是这样子吧,就不慌张的走到了房间来,不过。

  “小、小桂!?是小桂吧!?你的头发是怎么了呢!?还拿着剪刀是怎么了呢!?”

  柚明姊姊脸色大变,从我手中将剪裁的剪刀拿起来,仔细地收进去拿在手上的学生提包里面之后,将我紧紧地拥抱住。

  “小桂到底是怎么了!?白花知道些什么吗?”

  “那个啊,我对小桂啊……”

  白花说得含糊不清,不过确实有说明了过程。明明平常总是会被我顶撞,果然是个稳重的哥哥。

  “真是,做这么不得了的事……”

  理解了情况的柚明姊姊,发出愣住的声音说。虽然当时是沮丧地泄气,但那个声音里也有混进了喜悦的音调。

  “去拜托一下真弓,让我好好把它剪漂亮点才行啊。剪成这样子,就浪费掉难得的可爱了嘛”

  被剪得不能看的头发之间,白皙温柔的手指顺顺地滑动着。

  啊-,我最喜欢这个感觉了──

  ────

  “──桂……”

  小时候会留长头发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能让妈妈跟柚明姊姊梳理我最喜欢了。就是因为长头发会增加可以让人这样的时间。

  “小桂……睡着啦?”

  “咦!?”

  柚明姊姊的声音,让我吓到转头左顾右盼──

  滑下的方向被大幅度地改变了的头发,跟梳子打结,我感觉到疼痛。

  “呜呜,好痛……”

  “小桂……所以我就说不要乱动了嘛……”

  “对不起……”

  小时候的野丫头个性几乎安分下来了,冲动地造成麻烦的地方好像还是没有改变。呜呜,这样子是不行的喔。必须以准备周到、有备而无患来生活……

  稍微反省一下。在思考开始来回乱绕之前,努力地转换心情。好了。

  “那个啊,姊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妈妈她啊,为什么要骗我说什么‘变短发是因为火灾’呢”

  如此像在炫耀的说出来后,姊姊移动梳子的手有一瞬间稍停了一下,然后又好像没什么事的开始动了。

  “对呀,是为什么呢?”

  完全听不出来她像感到疑惑的样子。

  “呜呜,那种轻松的反应……姊姊已经知道了吧?”

  “因为,是要想到小桂的事嘛”

  就是那样。

  在我剪掉头发的故事里面,白花和柚明姊姊──在那个事件之后连名字也没被提过,被当成一开始就不存在的那两个人,动机跟现场都有列出来了。

  柚明姊姊以柚明(ユメイさん)身分出现的最初夜晚,要我忘掉一切、当成梦境,用跟这一样的理由,妈妈编出了谎言。让我的心不会崩溃、让我不会想起来。不愧是我的妈妈。很迷糊却准备周到。

  “对了,还有件事啦,柚明姊姊”

  “怎-样,小桂”

  “我剪掉头发的时候,虽然有说很可惜,不过总觉得比较像很高兴的样子耶?”

  “哎呀,因为──”

  好了。结束之后摸摸我的头的柚明姊姊,微微笑。

  “小桂,你会娶我当新娘子对吧?”

  “いつかのひかり”

  满目的黄昏融化的面容

  琥珀的世界紧闭了起来

  我正找寻着远去的记忆向前迈去

  在旅途的终点上找寻到了那一天

  终于握在手中那个温度

  被朝露喝下失去外形消失了

  流动的忘却之河所隔开的对岸

  露出悲伤眼神伫立的那个人

  满溢出的思念寻求一个回应呼喊

  一切全是泡沫碰不到的幻觉

  即使如此我仍然深信那就是现实

  曾经出现的光芒我会将它收藏进内心深处

  温馨的每天被留下照片

  被散开的红色侵蚀殆尽

  最重要的事物已经失去的我

  在梦里寻求剩余片段

  醒过来的早晨留在脸颊上

  眼泪的痕迹是唯一的

  接近那段曾经些微的碰触到

  即使如此我要想起来──将那段光景

  西下的夕阳光漫长的一整天

  拉起在喧闹的我的手

  用温柔的笑容步行在身边的这个人

  行进于归途在这一路上

  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

  伸长的两道影子重叠成了一道照映在一起

  染上夕阳色在你的侧脸

  凝视着的我也沾上橘红

  互相交换的约定我一直很珍惜在心中

  一切全是泡沫就连虚幻的梦

  在心中拥抱温度是真的

  曾经出现的光芒它会将我围绕住它会的

  在睡眠深渊浮现的小船

  朝向河岸边开始走去

  耀眼的晨光中醒了过来的我

  擦拭掉渗出的眼泪

  抬头仰望的天空摇摆不定的月亮

  一下满月一下缺口不断重复

  季节变化回忆远去

  即使如此我不会忘记──对那段光景

  <<<结.束>>>

  这篇是在“发长姫”之前就有的啦!

  请大家看完后回忆一下“发长姫”的最后一句吧!

  “ケイのみんなでおしゃべり?”

  大家好吗?我是叫做贵的羽藤白花。今天集合大家要开聊天派对?来听听身为鬼、身为斩妖、身为支柱大人的话吧。

  贵“首先由我自我介绍。通称,贵。发生各种事情而隐藏了真面目,不过,是桂的双胞胎兄弟,本名称为羽藤白花。那,能不能请女孩子们也自我介绍呢”

  桂“我是羽藤桂。呃-兴趣是时代剧鉴赏和相声!很喜欢日本古代的事物。贵是双胞胎的事情一直都不知道……我啊……”

  贵“我是一直躲起来的,桂失去了记忆,所以没办法啊。下个是……柚姊吗”

  柚明“我是羽藤柚明。和白花就是表姊的关系了嘛。现在的工作是支柱大人。支柱大人可以说是工作吗……”

  贵“我觉得是了不起的工作喔。比起什么斩妖的更好啊”

  乌月“……侮辱斩妖师的意味吗”

  贵“没有在做什么侮辱。只是很想要说支柱大人是重要的工作而已啊。我也是有让你哥哥养育的恩情的嘛。不说这些了,自我介绍吧”

  乌月“我千羽乌月。工作是斩妖师”

  贵“没有更加温和一点的说法吗”

  乌月“为何我非得给你温柔的回应不可啊。只是看着你的脸我就……”

  贵“这件事我也一样啊。因为我跟你很像,没有办法。就今天把过去的事情放水流去,开心地聊天吧”

  乌月“……”

  贵“下个是……”

  朔夜“我浅间朔夜啦。工作是摄影师。托某个旧财阀的福,最近是没有工作的嘛……”

  葛“那个什么旧财阀,做了好过分的事情耶-。竟然把朔夜的工作给抢走,真的-是很过分!不能原谅啊!”

  朔夜“还真敢说啊……”

  贵“那,葛也自我介绍吧”

  葛“我是若杉葛-。啊,若杉是姓氏没错,不过是全国到处都有、某处的若杉小姐啊。跟若杉银行或者若杉商业或者若杉生命这一些地方一切!都没有关系的喔!请多多指教!”

  贵“……呃-……下个是……那边的两位吧”

  桂“……你们也来了吗?”

  望“哎呀-,打招呼嘛。会来是当然的吧。我们也是重要的红线女主角嘛。欸,见影也是这么想的吧?”

  见影“是的……姊姊大人……”

  望“因为这样子,我是望。这孩子是妹妹……”

  见影“我是见影。请多多指教……”

  贵“这样全员都到齐了吧?这么说,全员从来就没有到齐过嘛。这样试着集合就很壮观耶”

  朔夜“先前硬是叫人出来,你还在说什么啊”

  贵“说硬是……没有办法吧?有登场的除了我和主就都是女孩子了,所以变成是我要当主席的。算了,能够忘掉平常的争论、愉快地聊天我会很高兴的”

  乌月“是忘得掉的事吗……”

  葛“真的是很困扰耶-。千羽的斩妖师头脑有一点死死的,偶尔的毛病。前代是把鬼藏匿起来了,前前代也都去嫁给贽之家了的说”

  朔夜“单纯的若杉小姐也是知道了很多事情耶”

  葛“因为是兴趣啊?”

  朔夜“兴趣啊……我是很希望不要因兴趣而称霸全日本啊,真是的”

  葛“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乌月“葛大人,我是觉得您说得太过分了”

  贵“呃-访谈可以开始了吗?”

  葛“请便请便?”

  贵“那首先,桂。可不可以说出在这里面最喜欢的人呢?只要讲这里的就好了”

  桂“咦咦咦咦咦!?”

  贵“我觉得这个大概是大家最想问的事情”

  桂“怎么会……不可能选出来啦……”

  朔夜“那么当然就是我了吧?因为真弓死了的时候也是、笑子死了的时候也是,总、是在身边的都是我,陪伴得最久的是我嘛”

  桂“呃-……确实是那样也说不定……小时候就总、是让朔夜照料了很多事情啊,感觉是重要的大姊姊……”

  柚明“要说小时候的话,我也是。我觉得比起出门旅行的朔夜,我比较常陪伴在身边”

  桂“柚明姊姊也果然是重要的人喔。小时候就对我非常温柔嘛”

  葛“请稍等一下?你觉得在山里面的宅第一个人很困扰的时候,是谁伸出援手的呢?是我这若杉葛耶!”

  桂“嗯嗯,就是说啊。小葛也有帮助我很多事嘛”

  乌月“五十步笑百步嘛……。再怎么说,身为同年龄的友人,我难道不是最亲近的存在吗”

  桂“乌月嘛,看起来有点冷淡,不过对我也非常温柔,啊啊,也有睡同一个被窝嘛!”

  望“呵-呵、呵、呵。大家都还太嫩啦。再怎么说,我这望和见影,碰桂的身体最深喔。而且是从脖子到在这里不能说的那种地方全部喔!”

  见影“在这里不能说的地方是哪里呢……姊姊大人”

  望“那个不能说,所以是不能说的地方啦!”

  桂“呃-……也没错啦……或许其他人没碰到的地方有被见影她们碰过了”

  朔夜“你说什么!?”

  柚明“怎么回事呢!?”

  桂“嘿嘿……”

  朔夜“难、难道是没有脸面对真弓的那种地方……”

  葛“不过桂大姊姊现在是女高中生嘛。那么那种地方和这种地方都……”

  乌月“是真的吗……桂”

  桂“……呵呵……秘密……”

  望“请-看一下吧。最亲近的是我本人!”

  朔夜“你这家伙……只因为这样就……”

  乌月“不,由我来做上总结”

  朔夜“很难得意见相合嘛,斩妖师”

  乌月“希望可以不要和你一起”

  望“呵、呵、呵。做得到的话就请做做看”

  贵“不要理在作战的人们,桂,刚刚的回答是不能当回答的喔”

  桂“我也是选不了啊。怎么办,白花”

  贵“我基本上也是对象者,是男的,但是有双胞胎血缘关系,你也不可以选我的嘛”

  桂“啊,那么呢,阳子!我最喜欢阳子了!感情非常好的嘛”

  贵“或许这个是最无趣的回答啊……怎么说呢,感觉上是尽可能不引起风波的回答嘛”

  桂“虽然阳子在的话,好像更加会引起风波的嘛”

  贵“不过有什么关系?这么说来这个游戏男性登场人物少得很极端耶”

  桂“咦咦-?是吗?站员秋田先生是吧?计程车司机是吧?然后,拿着镜子的人是吧?再来是……主?并且,加白花也有5个人啊?”

  贵“那确实是没错啦……”

  葛“尾花也是男生喔”

  桂“那6个人!女孩子加上我是7个,所以是刚刚好的数目嘛?”

  贵“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朔夜“怎样,你是指很不满我们吗?”

  贵“没有什么不满喔。只是将来桂要怎么办很模糊……”

  朔夜“那么我们趁这个时候找个好男人出来啊!就交给我们了”

  贵“虽然这也是个不安啊……”

  朔夜“怎样,把真弓和你爸爸凑在一起的就是我本人耶!有意见吗?”

  葛“桂大姊姊呢,由我来使用网路找出美好的男性交给她啦”

  乌月“男人、吗……无趣的东西啊”

  贵“无趣的说法很过分耶”

  柚明“很棒的老公一定会出现的喔,小桂”

  桂“是这样吗……”

  贵“这样的桂,理想的男性类型是怎样的人?”

  桂“嗯-,系发髻的模样、穿和服、并且也很适合闪闪发亮的服装,所以是……相声很拿手的人!”

  柚明“那个是……”

  桂“大石藏之助、或者匿身人间的暂定装扮将军或者在日本中走来走去的老爷爷的小孩都很棒嘛”

  朔夜“我啊,很担心你的未来耶”

  葛“使用我的力量的话,那种类型的男人也不是没办法介绍的,不过大致上是大叔耶?”

  桂“真的吗!?小葛!”

  葛“是有点微妙的啦……”

  贵“这样的葛是要怎样的类型呢?”

  葛“我吗?我的情况反正也会是政治结婚的情形吧,所以没什么类型啊”

  贵“没有梦想吗……乌月呢”

  乌月“比我强的男人”

  贵“我觉得自己是挺强的啦”

  乌月“为何要跟你这哥哥的仇人……”

  贵“因为乌月是恋兄情节啊”

  乌月“恋恋恋恋恋恋、恋兄情节!?你刚刚说了什么!”

  贵“呵呵,好可爱啊。因为是我的恩人的妹妹,所以乌月也像我的妹妹一样喔。虽然是年长”

  乌月“你、你这家伙───!”

  贵“那,朔夜呢?”

  朔夜“我吗?我啊-……年轻男人可以吗”

  葛“年纪一大果然就会寻求年轻的血吗?”

  朔夜“在说嚣张的话嘛,你啊”

  葛“不知不觉说出了实话是我不太好的习惯啊。不过,也算是优点啦”

  朔夜“少在那自己说了啦,真是的”

  贵“柚姊呢?”

  柚明“我?……对啊-,说实话也可以吗?”

  贵“请大方地说出来”

  柚明“在我的人生一起度过最漫长时刻的那个人,有一点在意啊……”

  贵“怎么回事?”

  柚明“主……”

  贵“咦咦咦咦咦!?”

  柚明“变成树木而一直在主的上方啊……与其说是爱……对啊……是像情一样的东西吗……”

  望“呵、呵、呵。果然能了解主大人魅力的人就是能了解啦!支柱我是不太清楚的啦,但是相当能理解嘛”

  柚明“呵呵……”

  贵“是这么一回事吗?成年的女性对我而言净是不了解的地方……”

  朔夜“这样的你是喜欢怎样的咧”

  贵“我吗?也对啊……果然养育了我的明良是最重要的人吧……”

  乌月“你这家伙……侮辱大哥的意味吗!”

  贵“哈、哈、哈。讨厌啦,乌月真是的。怎么会是什么侮辱。我只是说他是很重要的人而已啊”

  葛“刚刚一瞬间想像了有点讨厌的东西”

  朔夜“因为桂和白花都有着一点天然感觉的部分嘛……。我也想像了讨厌的东西耶”

  桂“讨厌的东西是什么?”

  葛“一定是桂大姊姊不知道比较好的世界”

  柚明“主……又近又远的人……”

  望“呵、呵、呵。我没有想过支柱是这么能理解的人耶”

  见影“增加同伴是件好事啊,姊姊大人”

  柚明“为了不要和你分开,我也会继续封印你的,主……呵呵呵”

  望“喂,你说会继续封印是怎么一回事呢?当然是实际见到会比较好的嘛”

  柚明“我不可以将主交给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啊。主会一直在我之下持续长眠的喔……”

  朔夜“总觉得出现在奇怪的感觉耶……”

  葛“不过因为是一直在树里面的人嘛。再说所谓的羽藤家,不通世俗的人类好像有点多,所以也说不定是血造的业”

  桂“并不会是什么不通世俗啦?很平常嘛”

  葛“大姊姊的这种地方就叫做不通世俗了。真是的,羽藤的血这东西……”

  朔夜“你打算侮辱羽藤吗?”

  葛“也不能这么说喔。不过浅间有些血气方刚是因为观月人民的血吧”

  朔夜“你这种令人讨厌的味道的血确实是流着若杉恶心的血啦!”

  葛“侮辱若杉就不必了,但是也请别忘记日本是藉由这个若杉的力量存在着的”

  朔夜“可-恶!令人火大的小鬼耶!”

  贵“没有明良的话,我就不会在这个世间。会仰慕是理所当然的吧?”

  乌月“把那个大哥逼死的是你啊!”

  贵“……没错啊。但是是你下手的”

  乌月“……呜!”

  桂“总觉得,大家变成是险恶的气氛……好困扰啊……大家可以感情很好就太好了啊……”

  葛“那样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有混进了血亲的仇恨”

  桂“嗯-。但是,大家像这样聚起来聊天是很快乐的吧!”

  朔夜“你的那个悠闲的地方最快乐了啦”

  桂“咦-?是这样吗。虽然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嘛”

  葛“大姊姊都会这么做,所以我们总是会度过愉快的时光嘛”

  柚明“对啊,小桂总是像那样笑着,所以我们就能够像这样聚起来了嘛”

  望“会对身为鬼的我们加上小的称呼,大概就桂了嘛,对吧见影?”

  见影“是的……姊姊大人”

  桂“就算那样夸奖也得不到什么喔?”

  贵“跟我有相同长相嘛”

  朔夜“谁都没有说那种话喔。再说你的真面目没出现啊,有被鬼附身嘛,是怎样了咧!”

  贵“咦……?”

  葛“再说你没来经观冢的话,主应该就不会复活了”

  柚明“我也听说过在盘算女主角宝座的这个传闻”

  贵“从、从哪里!”

  望“红线是不需要男人的喔,主的分灵”

  贵“咦咦咦咦!?”

  乌月“自作自受啦”

  贵“怎么会……”

  朔夜“回去了回去了。再来就是只有女人的时间了啊”

  贵“请稍等一下!我……我……”

  桂“或许的确不需要男孩子。再见,白花”

  贵“怎么会~~~~!”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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