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震撼了整个夜空。
天空中铅灰色云霾密布。
初一的新月光芒透下进深海般漆黑的大地。
近似雷鸣的噪音如雨般落向大地。伴随着不祥的排气声,翅膀全白的飞机群从头顶上呼啸而过。
巨大机翼之上有着复翼的双引擎大型军用机——
海洋彼端的敌国战略轰炸机。
然后从轰炸机的机体,接二连二投下了黑色块状物。
装载着死亡与火药的铁块。
巨型炸弹落圣地面,冲击及火焰四散而出。
毫不留情的爆炸导致建筑物倒塌,火舌在城市街道中四窜。
夜深人静的城镇,瞬间成了哀嚎遍野的人间炼狱。
城市化为焦土,红莲火焰映得夜空一片赤红。
有个少女茫然伫立在郊外的高台上,俯视着这一切。
「啊……啊啊……」
女孩发出了像老妇般沙哑的声音。
那是绝望的声音。
祝融肆虐着她的故乡。心爱的景色正在变成废墟,深爱的人们正在火焰之中受苦受难——
轰炸机中队扬长而去,只留下了陷入火海的城市。
女孩无力地倒卧在夜露濡湿的草丛中。
就在那之后——
「……!」
女孩注意到有人正在靠近,猛地拾起了头。
衬着后方放肆燃烧的火焰,有人影缓缓定近。
人影共有两个,其中一个轮廓看似年轻男子。
另一个是位瘦小少女。
虽然逆光使得她看不清少女的长相,但少女的无双美貌,及身着的一袭奇妙火饰仍依稀可辨——
少女将一本书紧紧抱在胸前。褪色的陈旧皮革封面上,刻有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两人在面有惧色的女孩面前停下脚步。
「不用难过。」
年轻男子稳重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坏了的话,重做一次不就好了,对吧?」
默不作声的瘦小少女将书交给青年,而青年缓缓地将书递了出去。
女孩只是呆愣地抬头望着。下意识接过了书后开口问道:
「……这是?」
瘦小少女开口回答道,系在她身上的银色锁链及老旧巨锁,互相碰撞之时发出了冰冷的声音。
「幻书……为你而生的书。」
「……我的书……幻书。」
女孩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复述着少女的话。
当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第五章「焚书官」Extra Epispde 01:Bibliocaust
一台少见型号的摩托车奔驰在尘土飞扬的干燥路面之上。
配备大排气量双汽缸引擎的摩托车,右侧加挂装有防风罩的边车。是台新大陆制的军用摩托车。
骑乘摩托车的是个壮硕男子。一身宛如祭司服的长摆大衣,脚下踏着牛仔风的皮靴。不知该说像圣职者,还是像赏金猎人的奇异打扮。
年龄应该介于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
令人意外地五宫生得十分端正,但总是紧抿的唇瓣,使得他看起来相当难以亲近。灰发整齐地垂东在脑后,眉问有着宛如苦恼哲学家的深深皱纹。
男子身旁座位里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纤细美丽少女。
即使眼罩般的防风镜遮去半张脸,依旧难掩她的美貌。似雪的白皙肌肤及长长银
发,宛如精致工艺人偶般的少女•
道路通往湖畔小城。
古老石造民家并排着,有着悠闲气氛的城市。
湖对岸有间大工厂,烟囱的长影延伸在晚霞之中。保管着工厂制品的几问仓库座落于郊外。
载着奇装异服二人组的摩托车,没多久就到达了仓库街的小路上。
驾驶驰骋着摩托车,二地确认着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巷道。
看起来不似迷路,倒像是搜寻着猎物痕迹的猎犬。
他们前方的高耸仓库围绕的十字路口中央,站着一个纤细人影。
「停下来,那边的人,快给我停下来!」
站在此处的是一脸剽悍的年轻女子。男性般的利落发型,一身素净且行动方便的衣服。
她向驾驶男子大喊,张开双手阻止两人前进。
态度虽然不甚友好,却也不像是抢劫。
她身上只有一把短警棍,再没其它像武器的物品。
驾驶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踩下了煞车。
「想跟你们询问一些事,可以配合一下吗?」
女子确认摩托车已完全停下之后,缓步靠近。
腰杆挺直,视线保持在一定的高度。如此走法看得出此人对格斗术颇有心得。
「……你又是哪位?」
驾驶面露不悦地看着女子,冷淡地发问。
「梅蓓儿•纳修,我是警察。」
女子略显得意地报上了名字。
「警察?你?」
「没错。你该下会是第一次看到女警吧?」
驾驶随意地点头称是。梅蓓儿笑容带着些困窘。
「这样啊……这附近的地区,几年前开始录用女性别官。一方面是因为战争人手不足,加上一些其它的理由啦……再者听说在王都是南部地区,女警也很常见不是吗?」
「……那么,女警小姐,有何贵干?」
驾驶丝毫不戚兴趣地问道。
「有人来通报。其实本来今天也不是轮到我值班……只是受朋友之托。」
梅蓓儿说完苦笑了一下,意外地是个平易近人的笑容。
「……通报?」
「是的。说是有位骑乘摩托车的怪异男子,载着年轻女孩在城里四处游荡。」
听了梅蓓儿的话,驾驶不高兴地皱眉。
「怪异男子……不是指我吧?」
「这个……我想是吧……因为……」
梅蓓儿轻声说完,视线瞥向侧车座位上的少女。
被护目镜遮去大半张脸的少女,动也不动地坐着。
少女愉悦地听着男子和梅蓓儿的对话,突然地肩膀震了一下。银色长发摇曳摆动着,形状好看的唇办之间发出了几声闷笑。
「呵呵呵……说到怪异男子,毫无疑问是在说你的啊!哈尔。」
少女恶劣的语气与其恬静外表极不协调。被唤为哈尔的驾驶厌恶地抿起嘴,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
「废物,闭嘴。」
「你一点自觉都没有吗?该不会还自以为很帅吧?」
「都叫你闭上嘴了。」
「那个……两位……」
看着两人之间的诡谲气氛,梅蓓儿忍不住插嘴。而当她注意到座位中的银发少女身上的奇异服饰时,表情一僵。
银发少女穿着覆住全身的白色衣饰。
厚重布料到处都缝上了皮带,像是限制行动般地紧紧地束缚着她。这服饰简直就像是要栘送穷凶恶极的罪犯时所穿着的拘束衣。少女只有脖子以上和双手手腕能自由活动。就算刻意以荷叶边和蕾丝装饰,也掩盖不了此件衣服是用来束缚她的事实。
拘束衣各处都是闪着黯淡光芒的老旧锁头。
众多镇头扣住了少女拘束衣上的皮带,仿佛不让她脱逃般地封印着她。只能说是非人道的待遇。
「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梅蓓儿锐利地瞪着驾驶男子。
骑乘加挂边车的摩托车,载着以拘束衣束缚住的少女叫处闲晃,除了犯罪之外还真想不出有其它可能性。
可是名为哈尔的男子不见在意的神色,面无表情地回道:
「别管她,那样的穿著是出自她本人的意愿。」
「咦?」
「我还不是配合你的喜好。」
享受着梅蓓儿疑惑的反应,拘束衣少女笑着抬头看向哈尔。
哈尔下悦地蹙起头。
「我的喜好是怎么回事?」
「不要装傻……其实你很喜欢这种衣服对吧?」
「我对你的衣服一点兴趣都没有。」
「又来了又来了……就算有其它女人在,你也不用这么逞强嘛!变态。」
「给我闭上你的嘴,废物。」
哈尔怒气冲冲地瞪着银发少女大吼。
梅蓓儿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满脸惊讶地呆站在原地。
不久,她终于回过神来,再度看向哈尔。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虽然不像是本国国民,看起来也不单单只是单纯的
旅人。」
「我是哈尔•卡姆赫德。她叫芙兰……芙兰蓓尔。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
哈尔颔首称是。
「我们在找一位带着少女的年轻男子。虽然不知男于打扮如何,不过女的应该和这废物一样,身上有个大锁……除此之外,应该还带着奇异的书本。」
「书本?」
侮蓓儿觉得可疑地眯起双眼。
「你想到了什么吗?警察小姐。」
哈尔缓缓开口发问。梅蓓儿耸了耸肩,表示没有头绪。
「突然听你这么说,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那本书很值钱吗?」
「那种书哪有什么价值。」
哈尔斩钉截铁地断言。梅蓓儿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
「你……该不会是圣职人员?」
她忽然理解似的问道。
哈尔身上的服饰像极了祭司服,再加上缚在摩托车旁的长杖。前端嵌着香炉,长过他身高的长杖。很难想象除了宗教仪式以外的场合,谁会用这种毫无实用性的手杖。
年少气盛的模样,说是圣职人员确实也有几分相似。不过——
「我不是圣职人员,是个焚书官。」
哈尔随口答道。是个闻所未闻的职业。至少在西方教会之中,并无如此头街的司祭。虽然梅蓓儿脸上的困惑未曾稍减,但哈尔显然并不打算多做说明。
「算了,怎样都好……总之,你应该没有加害这个孩子吧?」
银发少女用着行动不便的手臂摘下了护目镜,抬头看着梅蓓儿浅笑。
毫无瑕疵的美貌令人惊艳,脸上浮超了与其年纪相符的恶作剧般地笑容。
「放心。这是那男人独有的示爱方法。」
「不要乱说,给我闭嘴。」
哈雨低沉的声音带苦几分烦燥。虽然语气相当粗爆,但从两人互动看来,确实不像男人单方面地虐待着少女。梅蓓尔确认完毕之后开口说道:
「了解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哈雨喊住了挥着手即将离开的女警官。
「我也有事想跟你请教一下。」
侮蓓儿讶异地回过头。
「什么事?」
「我想要加油。这附近有加油站吗?」
哈尔低头看着油箱,因为全神贯注在找人这件事上,忘了注意油的残量。梅蓓儿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里拥有自家车的人并下多,所以城里没有加油站……后天会有巡回的商人来,我想你应该可以跟他买油。」
「这样啊……我知道了。」
哈尔立即点了点头,反倒是侮蓓儿的表情带着几分担心。
「你有什么打算?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一段路要走。」
「找地方住。后天就会有商人来了不是?」
「是的。不过你说要找地方住,这个城里可没有什么高级饭店喔。」
「这样啊……那只好露宿野外了。」
哈尔表情毫无变化。
「又要睡野外?」
拘束衣少女发出厌烦的抗议。梅蓓儿愕然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开口问道:
「那个……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舍下一住?」
哈尔面无表情地盯着梅蓓儿,像是在猜测她真正的用意。
梅蓓儿顾虑到哈尔两人的想法,刻意开朗地说:
「虽然不是什么豪宅,不过提供床和食物倒是还不成问题的。」
「为什么要帮我们?」
哈尔的问句十分简洁。梅蓓儿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
「再怎么样,我的工作是维持这个城市的治安……与其将可疑人士放着不管,不如带在身边看管还比较放心对吧?」
拘束衣少女默默地看着梅蓓儿胡言乱语半晌。她指向哈尔,不怀好意地呵呵笑着。
「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才、才不是哩!」
梅蓓儿用跟语意相反的语调喊道。
哈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梅蓓儿相少女两人。
2
暮色渲染了整个城市。哈尔他们跟着梅蓓儿定在闹区街道上。
下班返家途中的人们、前来购物的人群以及小贩版,挤得整条街道水泄不通。
却异样地不令人戚到嘈杂。干着粗活的劳动者的吆喝声、店员亲切的招揽客人的文 句响彻了街道。小贩和客人们相谈甚欢,远方传来了孩子们嬉笑愉悦的声音,街边还坐着饮酒谈笑风生的人们。
然而,眼前的一切令人戚到有些虚假。那不协调的咸觉,就如同看着演出着一场差劲戏剧的演员们一样。
哈尔面无表情,不甚愉快地望着这样的城市风貌。
「该说充满活力还是死气沉沉呢?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城市。」
在他身旁的拘束夹少女——芙兰,发出了嘲笑般地声音。
「大家部很认真在过生活的呢!而且这只是个乡问小城。」 •
梅蓓儿忍不住帮居民们辩白。
哈尔向她瞥了一眼之后,环顾着城中建筑之后,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认真的乡间小城吗……妓院却是意外的多。」
「不是正合你意吗?」
芙兰指着附近的建筑,放声大笑。
一眼就明白是何种行业的俗艳招牌之下,年轻女子露出人片肌肤,站在路边诱惑着男子。淫靡的气氛一点也不似边境小城中会有的商家。
「那是因为……此地曾有兵工厂的关系。」
悔蓓儿结结巴巴地辩解着。
「兵工厂?」
哈尔缓缓回头问道。
「战争时期,军方人士及前来打拚的劳动者们聚集在此,也让这一带曾经盛极一时……娼妇们就是打着他们的主意,才会都跑到这来了。」
梅蓓儿说完,自嘲似的轻耸了下肩膀。
「坦白说,我可以当上警察,多少也跟这有些关系。跟妓院扯上关系的麻烦事,男性警察有时候也处理不来。」
「这样啊……」
哈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拘束衣少女抬头看向哈尔,又呵呵诡笑着。
「妓院群集的城市啊……随传闻而来有价值了呢,对吧,哈尔?」
「不要讲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哈尔紧抿唇瓣。
「什么传闻?」 •
梅蓓儿疑惑地问道。哈尔浅浅地叹了口气。
「传闻这城中有很多失踪人口。」
「咦?」
梅蓓儿惊愕地眨了眼睛。哈尔也不搭理她,接着说了下去。
「战争结束后的两年多的时间里,有超过八十人失踪。以此地人口来看,这数字相当下寻常。」
「八十人……?」
梅蓓儿似乎相当讶异,脸色铁青。她嘴唇微颤,努力地挤出笑容。
「你骗人吧……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为什么你能如此断言?」
哈尔反问的语气冷酷无情。
「我可是警察耶!如果城中真的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几年来,城里没有任何人失踪或死亡。硬要说有的话,也不过是长年病痛的老人,或是在远方城市的医院里有几人死去而已——」
梅蓓儿努力地说明着。
哈尔毫下在乎的回答道。
「失踪者几乎都不是本地人。大多是旅人或是商人等等的过客。」
「你接下来该下会是想说,城中居民袭击了那些外地人,然后把他们杀了吧?」
梅蓓儿不高兴地板起脸,怒气冲冲地接着说了下去:
「要这么说的话,你们不就成了接下来的目标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哈尔正经八百地点了点头。
梅蓓儿看着他们哑口无言,哈尔的态度不像是在开玩笑。
梅蓓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叹了口气,抬头认真地看着哈尔。
「该不会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城里失踪了吧?」
「天晓得。」
冒出这么句话后,身着祭司服般奇异服饰的男子,握着手杖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前端嵌着香炉的金属长杖,在他手里发出了细微声响。
「你不知道吗?」
「所以才会来调查,这件事到底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梅蓓儿低低地说了声:晅样啊」。
然后在一问民家前停下了脚步。虽然外观有些陈旧,不过是幢气派的三层建筑。石阶延伸至玄关处,门扉上有着简朴却风雅的雕刻。
「到了。」
梅蓓儿习以为常地踏上阶梯,指着玄关招呼哈尔两人进来。看来这便是她的居所。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待遇不错嘛!缺德警官这么赚钱啊?」
芙兰吃惊地开口。
「我才不是什么缺德警官。」
梅蓓儿像是被打击地嘟起了嘴。
「而且,我也不是独居。」
露出略带满足的笑容,梅蓓儿打开了玄关的门。门内虽不如外观来得豪华,但却相当宽阔。
一进玄关大厅,正前方有通往二楼的阶梯。右侧客厅中,炉火正旺的暖炉前,有对老夫妇坐在铺有毛毯的沙发之上。
注意到梅蓓儿进了家门,老夫妇缓缓回头。
「啊,欢迎回家,梅蓓儿。」
「累了吧?梅蓓儿。」
老夫妇的语气像是锈蚀的齿轮般不自然,脸上的微笑也像机器人般僵硬。
不过梅蓓儿还是笑着回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异样。
「我回来了,还带了客人回来喔!是……呃,哈尔先生和芙兰小姐。」
两位老人回头看向哈尔的表情一模一样,再次绽出了僵硬的微笑。
「这样啊,欢迎欢迎。」
「这样啊,想必已经很累了吧?」
像是设定好的公式化回答,哈尔没有给予回应。反而回头向梅蓓儿问道:
「这两位是?」
「我的爷爷奶奶。还有……」
悔蓓儿的视线往阶梯看去。
从通往二楼的阶梯平台,传来了有人下楼的声响。下久后,从楼梯扶手处,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
貌似仅十二、三岁的孩子,长相就像小一号的梅蓓儿。
「你们是谁?」
榛果色的眼眸中有着怒气,少女质问的眼神射向了哈尔两人。
「派蒂。」
梅蓓儿喊了她的名字,制止了她的无礼。再度堆起了笑容看向他们。
「那是我妹妹,派翠西亚。派蒂,这两位是哈尔先生和芙兰小姐,今天要住在我们 家——」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无视着姐姐的费心,派翠西亚语气带剌地大声喊叫:
「回去!快给我滚出去!」
丢下这句话,少女砰砰砰地冲上了楼后不久,二楼传来了门扉关上的声音。派翠西亚把自己关在房问里。
「派蒂!等一下……派蒂!」
梅蓓儿追着妹妹身后而去。
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芙兰哼了一声。
「那小妹妹的态度还真差耶!该不会注意到你是萝莉控了吧?哈尔。」
「我不是萝莉控也不是变态。不过,这倒挺耐人寻味的……」
哈尔难得认真地回答了芙兰的话。
「嗯?」
拘束衣少女抬起了小小的下巴看着哈尔。像猫般眯起了如银水晶的浅色瞳眸。
「至少那孩子还会有讨厌我们的情绪。」
哈尔几乎表情没变地小声说道。
沐浴在暖炉光芒之下的银色长杖,表面映照着缓缓摇曳着的火焰。
3
哈尔溜出梅蓓儿•纳修家的时刻,已是三更之后。
身边不见拘束衣少女,银色长杖也未在手。祭司服般的大衣下摆飘动着,高挑的焚书官独自定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之中。
哈雨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位于梅蓓儿家与城市中心问的丘陵内侧。
仔细地看看地图,将会发觉城市的道路计画,有些地方极其不自然。所有路线都刻意避开某块区域,车子亦无法进入。
由于山丘和森林的遮蔽,从远方眺望也看不清——换言之就是城市里的阴暗处。
在黑暗之中仅就着月光,脚步未曾停歇•不久之后哈尔终于抵达了被封锁的丘陵。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从丘陵往下看去,城市内部简直是惨不忍睹,焦土之上满是瓦砾碎片。
爆风所侵的建筑物残骸,以及惨遭祝融化为灰烬的街道。
数年岁月之后的此情此景,反而令人更加深刻地戚觉到当时遭袭的惨况。触目所及皆是被战争所破坏的痕迹。
这个城市应该也跟过去的王都相同,在战争中受到了敌国的空袭。
无数空投炸弹所带来的祝融之灾。
数百户民家付之一炬,还有难以计数的人们丧了命。
后来,这片土地就被居民们所舍弃了。
将近城市一半面积的广大区域,就这么放任它焦上一片置之下埋。
仿佛有人刻意着隐藏着这块区域,存活下来的居民,似乎都没有察觉它的存在。
有人抹去了居民对于这个凄惨的大灾难的记忆。
不过,究竟是谁,又为何这么做……?
「……我说。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哈尔表情疑重地陷入思考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了甜腻软哝的女子声音。
哈尔回过头,有位女性站在他身后极近之处。
身材高姚丰满的女子,薄洋装胸口处大大地敞开着。裙子开着高衩,大腿带点情色地若隐若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卷发上弥漫着淫靡的香水味。一眼就看得出是典型的娼妇形象,然而太过典型反而让人有些虚假之感——
如同城市其它居民一般带着人造气息的娼妇。
「你呀,不要无视我的存在啊!」
哈尔视若无睹的态度让她有些气恼,她绕到他的正面,然后声音怱地放软了下来。
「哎呀,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女子双手拉着哈尔的手臂,刻意将胸部靠了上去。
「这位大哥,一个人吗?不嫌弃的话,今晚要不要啊?让我们一起……」
「为什么?」
哈尔厌烦地吐出一口气。
娼妇一脸惊诧地看着哈尔。
「咦?」
「在路上拉客娼妇是很稀松平常。可是,为什么你会到这种地方来?」
「你……你在说什么啊!」
娼妇脸上浮现了些微怒气。
就像三流讽刺画家作品中的不自然怒颜。
「应该有更适合的地方给娼妇拉客的吧?可是,为什么你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是受
了谁的指使来的?」
哈尔面无表情,望着满是焦黑瓦砾的城市。
「受谁指使……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
娼妇明显地不安了起来,表情渐渐从她脸上剥落,如雕刻般无机质的原形毕露。
哈尔的语气更加冷静严竣。
「回答我。是谁命令你来这里的?」
「命令……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从刚刚开始就……」
哈尔无视于僵硬地摇了摇头的娼妇,继续说了下去:
「跑来这里搭讪我,真的是出于你的本意吗?」
「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到底……说说说说说什么……」
眼神空洞的女人嘴里,吐出了像坏掉的留声机般的词句。
哈尔眉问皱了起来。
就在极近距离之下,突然划过了一柄似刀刀的白色物体。
「——唔?」
哈尔颊上散开了一朵血花。娼妇从洋装伸出的手,划破黑暗直刺而来。娼妇的手不自然地晃动着,瞬间又像弹簧刀般精准地袭向哈尔喉头。只要哈尔迟了一秒反应,想必颈动脉已遭割裂而命丧黄泉了。
「之前袭击外地人的就是你吗?……不……又或者是……」
闪躲着娼妇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哈尔问道。
不过娼妇口中已无法吐出完整的字句。
「说说说说什么么么么……你到到底在在在在……」
一边挤出奇怪的声音,娼妇指尖对准了哈尔的眼珠直插而来。
哈尔果断地将有着怪物般速度的手在空中拦截了。但也还是阻止不了娼妇的动作。她以非人类的巨大腕力,硬生生地提起了哈尔的身体,打算将他往地上摔去。
就在她即将把手往下挥的瞬间。
「真是可伯的力量啊!」
哈尔身影忽地消失,怱地又悄声无息从她背后出现。
面无表情的娼妇似乎大受打击地抖动着双肩,从喉咙深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啸,她再度伸出左手袭来。
「不过……没用的。」
如子弹般迅速伸出的女子手腕,哈尔再度将其扣住。然后将肘关节往反方向扭去,一路扭到了肩关节处。
「你这家伙——!」
娼妇发出了悲鸣。不管有着再巨大腕力的人,都不可能违反人体构造行动。加诸在娼妇身上的巨大负荷,让关节嘎吱作响。
「不准动。这是叫做巴流术的东方格斗技,乱动的话手会断的。」
哈尔冷冷地说。
娼妇并未停止挣扎,骨头磨擦越来越激烈。哈尔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出了焦急的神色。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恼人声响传来,娼妇的左手断裂粉碎了。
哈尔脸色大变。从断裂的左肘没有流出半滴血,关节处可见木片的尖锐断面。
「你——」
脱离了关节技的女子,趁着哈尔动摇的瞬间伸出了右手。
大衣侧腹部被划破,大量的血液渗了出来。哈尔踢飞了娼妇的身体,想办法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
哈尔看着落在地上的娼妇左腕,低声说道。
那是一块木块。以人类的手腕为型,切割而出的木块和被磨圆的球体关节,从手肘处粉碎掉的人偶手腕。
失去左腕的娼妇再度往哈尔袭来。
哈雨不加思索地抓起她的头,用力地敲向地面。
女子头部碎裂一地,干燥的木材碎屑飞散而出。
最后只剩下穿着薄洋装的——人偶残骸。
4
哈尔回到梅蓓儿家已是破晓之后。
推测是已经出门工作,家中没有看到梅蓓儿的身影。无视坐在暖炉前的老人们,哈尔直接前往已备奸的客房。
打开了客房的门扉,他满脸不悦地挑高了眉。
在哈尔床上,两个少女挨近彼此地熟睡着。是银发的拘束衣少女,和小一号的梅蓓儿。
「你这家伙——!」
娼妇发出了悲鸣。不管有着再巨大腕力的人,都不可能违反人体构造行动。加诸在娼妇身上的巨大负荷,让关节嘎吱作响。
「不准动。这是叫做巴流术的东方格斗技,乱动的话手会断的。」
哈尔冷冷地说。
娼妇并未停止挣扎,骨头磨擦越来越激烈。哈尔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出了焦急的神色。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恼人声响传来,娼妇的左手断裂粉碎了。
哈尔脸色大变。从断裂的左肘没有流出半滴血,关节处可见木片的尖锐断面。
「你——」
脱离了关节技的女子,趁着哈尔动摇的瞬间伸出了右手。
大衣侧腹部被划破,大量的血液渗了出来。哈尔踢飞了娼妇的身体,想办法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
哈尔看着落在地上的娼妇左腕,低声说道。
那是一块木块。以人类的手腕为型,切割而出的木块和被磨圆的球体关节,从手肘处粉碎掉的人偶手腕。
失去左腕的娼妇再度往哈尔袭来。
哈雨不加思索地抓起她的头,用力地敲向地面。
女子头部碎裂一地,干燥的木材碎屑飞散而出。
最后只剩下穿着薄洋装的——人偶残骸。
4
哈尔回到梅蓓儿家已是破晓之后。
推测是已经出门工作,家中没有看到梅蓓儿的身影。无视坐在暖炉前的老人们,哈尔直接前往已备奸的客房。
打开了客房的门扉,他满脸不悦地挑高了眉。
在哈尔床上,两个少女挨近彼此地熟睡着。是银发的拘束衣少女,和小一号的梅蓓儿。
银发少女手边还躺着一本古老童话书。
看起来是芙兰读着童话给派翠西亚听时,两个人就一起沉沉睡去。
「……动作真慢啊,哈尔。该不会去妓院兜了圈才回来的?」
注意到日出后才返家的哈尔的气息,芙兰双眼半闭地开口问道。
「你在干嘛?」
哈尔的语气十分粗爆。
芙兰摇曳着一头滑顺长发坐起身子。
「如你所见,先帮你把小女孩搞定了。」
「哼。」
哈尔从鼻孔哼了一声。
「嗯……」
派翠西亚的背微微地动了一下,醒了过来。认出了站在房门口的哈尔,她惊吓地坐起身子。
「你回来了?」
派翠西亚发问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哈尔缓缓地点了点头。
「思。」
「你受伤了。」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可是……」
看着哈尔大衣上的血迹,派翠西亚眼里有着不安。
「你在担心我吗?」
哈尔察觉到她和芙兰睡在一起的原因,开口问道。派翠西亚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小地点了点头。
「以前也有旅人来家中借宿过是吗?」
派翠西亚再度点头,然后用着几近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那些人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这样啊。」
哈尔凝视着头发有些凌乱的幼小少女。刹那间,眼眸浮现了带着怜悯的悲伤神色。
「走了,芙兰。」
哈尔拿起置放于房间一隅的手杖。
拘束衣少女厌烦地抗议着。
「什么嘛,怎么这么突然。该不会是嫉妒我和小萝莉感情变好了吧?」
「闭嘴,废物。快点准备。」
染血的大衣飘扬着,就在哈尔正要走出房间之际。
「叔叔……你们不是普通的旅人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派翠西亚语气像大人般沉稳,缓缓开口发问。
哈尔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冷冷回答道:
「我不是叔叔,是焚书官。」
5
哈尔带着芙兰来到郊外的湖畔工厂。
已经是上班时问的工厂之中,有许多机械毫不停歇地运作着。不过,工厂中却相当冷清,作业员人数少得可怜。就算哈尔两人擅自进入了工厂,也没有人前来制止。
「这工厂好阴森啊,喂。」
芙兰似乎觉得很无趣。被拘束衣限制住行动的她,被哈尔像行李一样扛在肩上移动。
「我去查过记录了。」
哈尔淡淡开口:
「如同梅蓓儿所说,这个工厂在战争中是用来制造子弹或炸弹,还有枪枝零件等等的兵器。」
「战争不是早就结束了吗?那现在是在生产什么东西?」
芙兰好奇地问道。哈尔默默地指着工厂建筑物。
简陋的仓库之中,有着堆积如山的盒装木制人偶。
一点也不精美的人偶。有着肥胖的中年男女、瘦小的老人、看起来自大的小孩子,还有浓妆的娼妇:—全是城市居民的人偶。
「这人偶的品味真是糟透了。这种东西谁要买啊?该不会是用来打一打发泄压力的吧?」
芙兰愣愣地耸了肩。
「想也知道不是拿来卖的。」
「啊?」
「东洋似乎有一种叫做式神的魔法?」
芙兰听了哈尔的疑问,眯起双眼笑了,那笑容美得像恶胧一样。
「在纸或稻草做的人偶里注入咒术,将其变成施术者的傀儡,用来差遣的一种咒术。」
「我想他们应该就是类似那种东西吧!」
语毕,哈尔指着正在制作人偶的作业员们。
人偶般面无表情毫无休止的机械化动作的人们。与昨晚的娼妇同样地,只是尽着自己责任的人偶。
「你在说那些作业员吗?你的意思是人偶正在制作人偶?」
芙兰愉悦地呵呵笑了出来。
哈尔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要是那些都是被命令来做人偶的式神的话,就说得通了。」
「嗯哼……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人偶?」
「为了替换这个城里的居民。」
「把居民换成人偶……?」
芙兰疑惑地歪头,领子前的锁铿锵作响。
「这个城里的居民大多都是这样被制作出来的吧。梅蓓儿所说的,近几年城里没什么人死掉应该是真的。因为城中居民在去世之后,都会以人偶形态再度出现,然后继续着生前的生活——」
哈尔压抑着戚情的眼眸之中,看着不断做着人偶的作业员们。之后注意到某样物品而停下了脚步。
「也就是说,连坏掉的人偶,都会一直用新制成的来替换。」
有个人偶被装在像棺材的箱子之中运了进来,头部粉碎,左手手肘以下的部位全消失了。是昨晚被哈尔破坏的娼妇人偶。
就算坏了一个人偶,马上就会有新的替补而上。城里的居民就这样日复一日,过着毫无变化的生活。
城里永远上演着与过去毫无二致的生活。
「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芙兰打从心底无法理解。
「天晓得,我们下如直接去问本人吧!」
语毕,哈尔缓缓转身看向背后。银色手杖所指的方向是微暗的工场通路深处。哈雨低沉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着。
「——对吧。梅蓓儿•纳修?」
从金属阶梯阴影处走出了一位年轻女子。
看着身着警察制服,脸色十分难看的梅蓓儿,芙兰大笑出声。
「什么嘛!现在的警察还要带人视察工厂吗?」
虽然芙兰的话里不带任何恶意,梅蓓儿听了却有些难受。
她嘴里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放弃了挣扎。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悔蓓儿看向哈尔问道。
「虽然不太懂你的问题,不过昨天你主动跟我们搭话时,我就开始怀疑你是人偶师了。」
哈尔的语调与平常一样毫无起伏。
「为什么?」
哈尔也不理会梅蓓儿满是惊讶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是故意大刺剌地骑着摩托车在城里四处来去,只要遇到城里的居民,就刻意说我们正在找人。我们认为,只要跟『读姬』有过接触的人听到这消息,有极高的可能性会主动来找我们。」
「……我还真是如你们所料的自投罗网了呢。」
听完哈尔的说明,梅蓓儿深深叹息。
「你们口中的读姬是指那位身上有着铠甲和大锁,美丽如人偶的少女吗……?」
这席话让哈尔的脸色首次出现了变化。
他看似不带戚情的双眸深处,透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憎恶和怒气,转瞬即逝,马上又回复到原本的表情。
「你从读姬那里得到了幻书吗?」
「你是指这本书吗?」
梅蓓儿将藏在身后的书拿出来举至胸前,脸上的笑容有着些微的得意。
「《罗惇都灵宝会元》啊……应该早已失传,记载有操纵使鬼法术的道教经典——」
芙兰吃惊地说道。哈尔的眼神变得有些紧张。
「只要照着书上所述举行仪式,人偶便会听命行事。我只不过命令他们,依着死去人们的行动模式生活罢了。制作人偶就更加简单了,只要对一开始做出来的人偶下令即可。人偶们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废弃工厂的设备也还可以使用……」
她滔滔不绝、像是正在向神父告解自己尘封已久的罪孽记忆般的诉说着——
「你为何要将城里的居民换成人偶?」
「还用问为什么吗?当然是为了守护这个城市!」
对于哈尔带着责备意味的问句,梅蓓儿强而有力地回答道。
「这个城市,曾经因为空袭一度惨遭毁灭。」
梅蓓儿咬着下唇,彷佛忍受着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和王都是同一天遭到空袭。我猜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城里的兵工厂吧。装满火药的仓库爆炸,和其所带来的火灾,存活下来的居民不到四百人……你懂吗?原本有三千位居民的城市,活下来的人居然不到两成!」
梅蓓儿悲痛不堪的声音,在工厂通道中不断回响着。
哈尔默不作声地听着。
紧抓住书的力道强到指关节部已泛白,梅蓓儿却突然笑了。
「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将这本书交给了我。说是为我而生的幻书……」
梅蓓儿提到他们时,哈尔的肩膀大大地震了一下。
「你命令人偶就这么照着空袭中死去的人们般生活,仅此而已是吗?」
梅蓓儿微笑着。
「没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那个和平生活——这有什么错?存活的居民们也都欣然同意。这也是理所当然啦,深爱的亲友们又活了过来——」
「不管怎样,人偶就只是个人偶。」
哈尔残忍的话语让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他们只能执行你的命令。因此只要遇到素末谋面的陌生外地人,又或是遇上未知的难题等等未知的情况就会引起他们的混乱——为了排除造成混乱的因子,『就会凶暴地袭击外地人』。」
「咦……?」
梅蓓儿的表情像冻结般地一僵。
「你没发现吗?人偶师?那也是城中众多旅人失踪的原因。」
哈尔冷漠无情地说道。
本来打算反驳的梅蓓儿,注意到了哈尔裂开大衣之下的崭新伤口,突然沉默了。
「怎么会……这不是真的……」
梅蓓儿软弱地摇了摇头。哈尔仿佛想将她逼人绝境般地说了下去:
「不论是人或城市,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改变。这样过程中免不了有生命逝去——若硬是要逆天而行,就会产生扭曲。你所守护的只是这个城市过去的幻影,以及软弱地依附幻影而生的你自己本身而已。」
经过了一段长长的沉默,梅蓓儿点了点头。
「是啊……也许就如你所说的一样。」
伏下了双眼,她的嘴角却噙了抹微笑。
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带着悲伤的坚强微笑。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改变了。就算那只是幻影,我也要这样守护下去——!」
梅蓓儿的语气十分坚定。哈尔注意到她周遭的气氛也随之改变,开始准备应战。在他背后,突然出现了许多身影,有老人、中年男女,还有娼妇们。
原本装于箱内的人偶们全部苏醒了。瞬间爆增了数十个人偶,将狭窄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目标锁定了伫立原地的哈尔相关兰,人偶们群起攻之。清一色和居民们相同的面貌,以及人偶特有的面无表情
人偶如同怪物般的腕力,在昨晚遇到的娼妇身上就见识过了。
若人偶们同时发动攻击的话,想必是在劫难逃了。
「要这么做是吗……」
但是哈尔依然泰然自若,缓缓除去了右手手套。
「那我就烧光它……去吧,芙兰……不……」
哈尔的右手背上镶着如凝固鲜血般的美丽鲜红宝石。
他紧握右手,再度张开之时,手中多了一串刻有着奇妙文字的金色古钥匙串。
「『毁灭读姬』芙兰蓓尔!吾之所问,汝为人乎——?」
回头看向身穿拘束衣的少女,哈尔放声大喊。
凌乱的银色长发闪耀着,芙兰笑了。世人难以想象,如此美貌少女如何会发出如此狂妄的大笑。
哈尔挥舞着金色钥匙串。封印着少女拘束衣上的数个大锁,如乐器般响起之后,一个一个打开了。
解开封印的银发少女,衣服从身体上滑落。
拘束衣之下的她一丝不挂。
令人目眩神迷的洁白躯体,从她的左侧腹部到右大腿根部,有着像伤口般的银线。那是嵌在少女白瓷般肌肤中,银色的金属制拉链。
『否,我乃天——堕落之天。』
银发少女的唇中吐出了老妇般的沙哑声音。
哈尔将手伸向她的侧腹部,将其身上的拉链一口气拉到底。被拉开的拉链开口处,出现了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洞。
「银之……读姬……!」
梅蓓儿表情扭曲了。
从芙兰身躯大开的裂缝深处,哈尔取出了一本书——
褪色皮革封面的古老书籍。
注意到那本书,梅蓓儿用力咬着下唇。
「幻书?不过,来不及了……你们没有时间阅读它的——」
「谁告诉你幻书是拿来读的?」
哈尔的声音冷酷无情。
然后他将右手中的杖,架在腰问朝外。就像拿着巨大枪枝的军人一般,将左手拿着的幻书『填人』了长杖前端。
「幻书装填——爆发!」
哈尔庄严肃穆地喊道。
长杖前端喷出了蓝白色火焰。
喷出如巨剑般的火焰的,已不应称之为手杖。长型本体是承受发射时的冲击的平衡器,看似香炉的部分,其实是为了抑制后座力的避震器。手杖本身其实是带来毁灭性破坏的兵器。
以不应存于此世的幻书为弹药,将其魔力转换为火焰的破坏兵器。
「灾厄之枝啊!将一切都燃烧殆尽吧——!」
哈尔手持的长杖射出的火焰,燃尽了蜂涌而至的人偶们。
接触到魔力火焰的人偶们,瞬间就被蓝白色火焰吞噬而崩落。
梅蓓儿傻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声音颤掉着。
「怎么会……居然……把幻书给烧了……」
无视于跌坐在地的梅蓓儿,哈尔将火焰之杖指向了工厂仓库。
手杖前端飞射而出的是像炮弹般的火球。
此次炮击波及了所有箱中的人偶,一瞬就被业火所包围。
看着付之一炬的工厂,梅蓓儿软弱地低声喊道:
「被九把钥匙所封印的灾祸之枝……没想到……居然……」
她紧抱着胸前的书开口:
「你们要……烧了我的书吗……?」
哈尔只字未答,沉默地将燃有火焰的手杖指向了她。
梅蓓儿毫无惧色,怜悯般地笑了。
「诸神黄昏燃尽了世界,火巨人史尔特的灾祸之杖……你要是继续使用那把杖的话,总有一天会像神话里的巨人族一样,灭亡在自己的火焰之中。」
对于女人形师的忠告,哈尔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很清楚,那就是焚书官注定的命运。」
手杖所发射而出的火焰,无情地吞噬幻书及其拥有人。
6
接近黄昏之时,带着拘束衣少女的高挑男子,再度来到派翠西亚家。
此时,派翠西亚只是坐在暖炉之前,沉默不语地望着动也不动的祖父母。
双眼含泪却没有嚎啕大哭。一个人抱着膝坐在房里,像是正在等着时间再度转动。
哈尔两人回到屋中所见的就是这副模样。
下了摩托车的焚书官,将银色手杖背在背上。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瘫软无力的梅蓓儿,派翠西亚怯生生地眨了眨眼。
「……你们杀了姐姐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派翠西亚佯装镇定地开口问道。哈尔依旧面无表情。
「我的工作就是毁灭幻书及其相关事物。」
他开口解释的语气中毫无抑扬顿挫。
「因此我们也燃去了她遭幻书所蚀的部分。梅蓓儿醒来后,和书相关的记忆应该都会消失。」
派翠西亚眨着双眼,像是努力的在理解哈尔的话语般地沉默着。
她随即拾起了头,确认了姐姐一息尚存。
「不过……她还活着对吧?」
哈尔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将沉睡的梅蓓儿放在沙发上。
然后头也不回就要离开这间屋子。消灭了城市中的幻书的现在,身为焚书宫的他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派翠西亚注意到之后,慌张地跟了上去。
就在哈尔跨上摩托车正要扬长而去之时,派翠西亚抬头望向他。
「那个……谢谢你。」
哈尔的表情显得有些讶异地回过头来。
「为何要道谢?」
有趣的反应让派翠西亚笑了。
「其实我一直很清楚……我们一直在作着一个长长的梦……其实大家早就死了,可
是城里的大家都装做不知道。明明我们该做的,就是为了死去的人,连他们的份都一起努力地活下去……」
断断续绩的把话说完,派翠西亚突然眯起了眼。因为平素都板着张脸的焚书官,似乎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帮了姐姐。」
派翠西亚又再次道谢,哈尔眼神温和平稳看着少女。
「要道谢的话,跟你姐姐说去。你姐姐最想让你看见的是——」
「我知道。是姐姐最爱之时的城市样貌,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派翠西亚坚强地说着。
哈尔默默地点了点头,发动了摩托车,头也不回的加速奔驰而去。
少女的身影一下就看不见了。过没多久,她所居住的湖畔城市也已远去。
就这么奔驰在干燥的道路上后不久。
「……好像很开心嘛,哈尔?」
座位上的拘束衣少女,一头银发随风飘扬,随意地开口。
「你指什么事?」
哈尔的语气相当不悦。芙兰揶揄着他。
「刚刚,你笑了对吧?」
「我才没有笑。」
「才怪,明明就笑得很诡异。」
芙兰愉悦地呵呵笑着。
「大色狼。你该不会在想刚刚那个小萝莉的事吧?」
「闭嘴,废物。」
两人乘座的摩托车,随着那你一言我一语的辛辣斗嘴,不停歇地向前行进。
如火焰般摇曳的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染得一片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