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再会了,银狼 一、小山田耕太两度踏上红毯

  台版 转自 七夜@轻之国度

  宛如笼罩着一层白色的薄纱。

  耕太所见的一切,全都是微微泛白。

  这肯定是午后淡淡的光芒使然。秋天和煦的阳光从格子状的窗户洒入,温柔充盈在耕太目前所处的欧式房间内。

  虽然有经过擦拭,却因为年代久远而难以释放光泽的木质地板。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乳白色墙壁。耕太目前所坐,如今已经弹性疲乏的沙发。还有放在面前的矮桌。一切都隐约泛着温柔的白色光芒。

  耕太正身处于教堂之中。

  正如所见,这是一间历史悠久的教堂。他就在其中的准备室等待着。

  等待着祝福的那一刻——

  「恭喜你,小山田同学。」

  这声呼唤,使得耕太抬起头来。

  说话的人位于耕太旁边,就站在桌边的位置。

  是一名穿着合身的深蓝色礼服,戴着眼镜的女性。

  她的发型是柔亮的短发,并且将浏海固定在左边,让光滑的额头裸露出来。她曾经是耕太的同班同学,曾经是班上的班长——之所以这么强调,是因为耕太他们已经从高中毕业了——她名为朝比奈红音。

  「谢谢妳,朝比奈同学。」

  耕太低头致意之后,红音露出笑容频频点头。

  接着,她拉下了脸上的表情。

  红音的眼镜只有上半部分有镜框,也就是所谓的半框眼镜。她让镜片后方的双眼变得锐利,并且瞪向耕太的身后,也就是沙发靠背后面的方向。

  「源……你也差不多该看开了吧?」

  从沙发靠背的另一头传来的回应,是一声响亮的咋舌声。

  「少啰唆。弟弟送走姐姐时的心情,朝比奈是不会懂的。」

  这个男性的声音,使得耕太战战兢兢转过身去。

  身后是一名穿着深黑色西装的男性。他就这么靠坐在沙发的靠背上。因此耕太只看得见他颇有腰身的背。

  「多、多由良同学……」

  这名男性的头发长得及肩。

  听到耕太的这句话,使得这名男性用力搔抓着自己的头发。抓完头发之后,他就把双手放在沙发靠背上支撑着身体,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办法了……」

  他离开沙发,转过身来面对耕太。

  将细长的眼睛瞇得更为锐利,并且俯视着耕太的他——源多由良伸出了手。

  多由良的手,伸到了耕太的面前。

  「千鹤,就交给你照顾了……不过,应该是不用太照顾吧?因为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以千鹤的能耐,应该也可以擅自为所欲为过得很幸福的……只要有你作伴就行了。」

  多由良让嘴唇形成平缓的弧度,露出苦中作乐的笑容。

  耕太的胸口一阵紧缩。某种温热的东西涌上心头。在这股充满胸口的温热感情驱使之下,耕太握住了多由良的手。不只是左手,还伸出右手相合,以双手包覆多由良的手,并且用力握得紧紧的。

  「多、多由良同学,我……我……」

  「笨蛋,哭什么哭啊!现在哭太浪费了,保留到婚礼开始再哭吧!」

  「唔、嗯……嗯……」

  耕太以鼻子吸气,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红音轻轻发出了笑声。

  「虽然我老是在数落你,不过源,你做人其实挺不错的耶。」

  「没错,我是个好人喔。而且问题就在于我只停留在『好人』的程度。可恶……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跨越这条线啊……」

  「嗯?源,你在说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说喔?总之,等续摊的时候就有机会了……哼哼,传说中只要接到新娘扔出来的捧花,就可以成为下一个结婚的人……到时活用这个话题制造气氛……喂,耕太,你丢捧花的时候要丢准一点喔!」

  听到多由良弯下腰来打的耳语,耕太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咦,等一下?可是,丢捧花的应该是新娘,又不是我……啊、原来如此,只要我先去拜托千鹤学姐就行了。整理好思绪之后,耕太轻声回给多由良一个OK。

  「话说回来,多由良同学,到时候,要扔给谁……?」

  「啊啊啊啊啊?你到现在都还没察觉?你、你怎么迟钝成这样啊……」

  「慢、慢着,源,你怎么了,忽然叫得这么大声?」

  在多由良仰头往自己的眉心一拍,以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时,红音走过来如此询问。

  多由良以眼皮微张的混浊双眼凝视着红音。

  「……这位和耕太差不多迟钝的家伙,有何贵干?」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迟钝了?」

  红音拉下眼角歪过脑袋。看来她似乎真的不知道。

  耕太也当然满头雾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今天的出席者,包括极为普通,身为平凡人类的高中同学们,以及以熊田、桐山为首,稍微有点『特别』的人们。再来当然有千鹤的母亲玉藻,还有服务于玉藻所经营的温泉旅馆『玉之汤』,同样有些『特别』的女性员工们……啊、难道说,多由良希望能接到捧花的人,是雪花小姐?

  在耕太想要问个清楚而开口的时候,房间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是有人在敲门的声音。

  「啊、来了吗?来了吗?小山田同学的新郎!」

  红音马上绽放出笑容,并且发出「来了~」的声音应门,匆忙朝着门口走去。

  新郎……耕太从沙发上起身,凝视着红音正要打开的那扇木门。他咕啾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心、心脏跳得好快……

  悸动逐渐高涨,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耕太按着自己的胸口,想象着即将目睹的光景。千鹤的新郎礼服……那一定是非常美丽,清新脱俗……

  慢着。等一下。

  唔唔唔唔唔~?耕太歪过了脑袋。

  「新、新郎?红音同学刚才说的是『新郎』。不,『新郎』是我,千鹤学姐应该是『新娘』才对……是这样……才对吧?怎么这样~?」

  房门发出轧轧声打开之后,位于另一边的人,确实是新郎。

  这个人身穿黑色的长燕尾服,并且还缝上闪亮的丝线做为装饰。

  收纳着白色丝巾的胸前口袋,被丰满有弹性的傲人双峰挤压得彻底变形。她那头原本应该及腰的长发,如今则是高高挽起来收在头后,看起来就像是短发一样。

  「哇啊,千鹤学姐,您好漂亮……」

  「真是的,虽然是在赞美自己的姐姐,不过这真的就是会令人看得屏息的美……耕太,你也这么认为吧?真是让别人羡慕死了,你这个臭小子。」

  多由良以手肘频频戳着耕太。

  耕太就这么任凭多由良戳着自己,身体不断微微晃动。

  确实美丽得令人不禁屏息。

  实际上,耕太已经屏息得几乎要岔气了。说到那双眼睛,眼角描绘出微微向上的平缓曲线,并且以长长的睫毛搭衬,鼻梁坚挺笔直,嘴唇丰盈又充满光泽……啊啊,真是美丽——真的是男装丽人!

  「千……千鹤……学姐?」

  「嗨,耕太。」

  身穿燕尾服的千鹤,在响应的同时还给了一个秋波。她的声音并不是平常那种甜美轻盈的声音,而是低沉又稍微沙哑的声音。

  「为、为什么?为什么千鹤学姐是新郎?不,我觉得这样确实很好看,很漂亮,而且又非常帅气,可是,为什么是穿燕尾服……到头来,婚纱呢?新娘礼服怎么了?」

  听到耕太忍不住提出的这个问题,千鹤、多由良与红音转头相视。

  三人同时伸手指着耕太。

  「……咦?」

  心想着「不会吧?」的耕太看向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他好想消除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影像……然而落入他眼帘的,毋庸置疑就是他正在想象的那套衣服。

  也就是,纯白的新娘礼服。

  这件婚纱以像是会绽放光辉的白色布料所制作,上头有着细致的装饰,腰身缩得紧紧的,裙子则是软绵绵的十分蓬松,整体的设计就像是公主所穿的礼服。至于头上,则是稳稳罩着一顶白色的头纱……啊啊!所以周围看起来才会白白的!原、原来跟下午的阳光无关?

  「嗯思,小山田同学也很适合这样的打扮喔!」

  「朝比奈说得没错。虽然不太想夸奖,不过真的就是一对俊男美女。不过俊男当然是千鹤,至于耕太,你则是美女喔?」

  「我、我、我……我一点都不高兴啦!」

  耕太放声喊着。

  「说什么我很适合穿婚纱,说什么我是美女……但我是男生耶!我确实是个矮冬瓜,但我是男生……为什么会,穿、穿成这样……」

  眼中一下子充满泪水,并且几乎要夺眶而出。

  耕太想伸出戴着白色长手套的手拭去泪水,却扯到了盖在头上的白色头纱,使得他难过的心情更为强烈。

  「——各位~时间到啰~?」

  从站在房门口的千鹤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啜泣的耕太抬头看去,走廊站着一名身穿和服的女性。

  是千鹤的母亲,玉藻。

  不愧是温泉旅馆的老板娘,印着樱花纹样的深黑色和服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适。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包括眼角上扬的那双眼睛,她那张工整的脸蛋,实在是宛如与千鹤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美丽。旅馆的女侍领班,刚才被耕太误认为是多由良暗恋对象的女性——雪花也随侍在玉藻的身旁。雪花与玉藻一样穿着和服,蓝色头发一如往常绑成马尾。

  「知道了,妈妈。」

  转身向玉藻答话之后,千鹤再度转回来正对耕太,并且向他伸出手。

  「来,耕太……我们走吧?」

  白皙细长的手指,宛如要为耕太带路一样伸了出来。然而指尖前方的耕太动也不动,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嗯?怎么了,耕太?难道你不愿意和我结婚了?」

  因为,我这身打扮根本……在耕太想要如此说明时,却看到千鹤的表情出现阴影,因此他连忙摇了摇头。

  「怎、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我也不知道期待这一天的来临期待多久了……我一直期待着和千鹤学姐结婚的这一天!只是,我这身打扮……」

  「呵呀~我也是~!我也期待好久了!」

  千鹤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冲过来。

  然后猛然将耕太紧抱在怀里。

  无比柔软又充满弹力,令人感觉可以成为神也可以成为恶魔的魔神乳Z。被千鹤这对双峰包裹住整张脸的耕太在瞬间放松,全身无力靠在千鹤的身上。

  隐藏在燕尾服底下,大概是位于千鹤乳沟深处的古龙水,散发出一股类似麝香的气味。这股香味里确实混杂着千鹤自己所拥有的,那种甘美又甜腻的气味……啊啊,千鹤学姐果然是千鹤学姐……耕太在这股体温之中反复进行着深呼吸。

  嘶~哈,嘶~哈~

  他试着伸出手,从两侧轻轻碰触埋住脸颊的双峰。

  仔细想想,刚才『呵呀~我也是~!』的声音,也是千鹤一如往常的那种娇滴滴声音……按啊按,摸啊摸。以指尖按摸千鹤胸部的耕太心想着。唔呵,唔呵呵,我的温柔乡……从今以后永远都是我独享了……按啊按,摸啊摸。

  此时,正在抚摸胸部的手被抓住了。

  啊、难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做得太过火了?耕太全身绷得紧紧的,然后抬头看向抓住手的千鹤。

  千鹤正露出甜美的微笑。

  「后续就等今晚再好好享受吧?那么,我们走吧,耕太!」

  耕太被使力拉走了。

  「哇、哇哇?」

  千鹤就这么抓着耕太的手拔腿奔跑。

  就这么冲到房外,穿过走廊。即使被不适应的裙摆与高跟鞋弄得踉踉舱呛,耕太还是勉强跟上了。

  走廊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多由良等人的脚步声、笑声与说话声,从两人脚步声的后方传来并且交杂在一起。耕太光是奔跑就没有余力了,所以很遗憾的,他没办法询问「为什么性别反过来了?」这个问题。

  ☆

  礼拜堂里,响起风琴庄严又响亮的旋律。

  耕太与千鹤挽着彼此的手,走在礼拜堂正中央所铺设的鲜红地毯……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红毯两侧,井然有序排列着长方形的座位。

  在观礼席上,除了耕太与千鹤的老同学之外,原本待在准备室的多由良与红音、刚才前去迎接他们的玉藻与雪花,加上自称是耕太女儿的莲与蓝,以及熊田、桐山、澪等等『特别』的人们,还有服务于玉藻所经营的温泉旅馆『玉之汤』,同样归类于『特别』的女性员工们,都列席守护着耕太与千鹤。

  所以,耕太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因为,我穿的居然是新娘婚纱……众人温暖的视线使耕太全身发烫,他就这么低着头,走向红毯另一端的祭坛。

  爬上阶梯,抵达祭坛。

  阶梯上的祭坛后方,矗立着一座大大的十字架。十字架后方的墙上,有一扇色彩缤纷的镶嵌玻璃窗,将外头的光线引入室内。

  耕太发出「唉~」的声音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向正在祭坛等待着他们的神父——

  「恭喜你们结为连理~小山田,千鹤~」

  「……咦?」

  站在那里的,是戴着一副大大的圆框眼镜,将头发绑成两条宽松的麻花辫,表情柔和并且笑咪咪的女性。她和身穿婚纱的耕太一样娇小,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深蓝色神父长袍,并且把一本圣经抱在胸前。

  「砂、砂原老师?为、为什么?」

  她是耕太之前毕业学校的老师,砂原几。

  曾经是耕太班上导师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担任神父?除了教职员资格之外,她也拥有圣职者的资格吗……还是说,这才是本业?

  「我看看喔。那么首先是,赞歌!来,各位来宾,我们一起唱吧~!」

  婚礼无视于耕太的疑惑继续进行着。

  在砂原神父的号召之下,坐在位子上的观礼者们同时起身。他们打开手上所拿的纸卡,那应该是歌词卡吧。

  「那么……预备,开始!」

  砂原神父将手高举。

  就像是要担任指挥——刚这么想就发现,她似乎真的在指挥。随着一、二、三的轻快节奏,指尖在空中平滑移动。

  在风琴开始伴奏,列席者正要高歌的瞬间——

  「音暂停!」

  阻止众人唱歌的人,是千鹤。

  把手伸出去的千鹤,手心正对着砂原神父所戴的圆框眼镜,而且近得几乎要碰到镜片。砂原神父眨了眨眼睛。

  「咦~?有什么事~?怎么了,千鹤?唔,难道说……妳不想和小山田结婚了~?婚前忧郁症~?」

  「咦咦咦?」

  砂原神父非比寻常的这番话,使得耕太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千鹤。

  咚啾。

  一对隔着燕尾服的双峰扑过来包裹他的脸。简、简直是煞车失灵的砂石车,不,运乳车!

  「要是再这么乱讲话,我会连神都一起踹下去喔!啊啊,这一天我已经不知道引颈期盼多久了……能够和耕太互称『老公』『老婆』的这一天!『亲爱的,欢迎回来。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唔~我想想……今天的话,千鹤,就先妳吧!』『啊、老公,不行啦,啊、啊啊,别这样,不可以忽然就在门口啦,至少要回到床上……』像是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已经等多久了!」

  呼嘎嘎、呼嘎嘎。

  耕太就这么整张脸埋进千鹤的胸前挣扎着。不能呼吸了。

  「总之神父!我已经没空听赞歌了!请妳快点进行宣誓,把整个仪式搞定吧!」

  千鹤的这番话,使得砂原神父发出「唔~」的声音烦恼着。

  「好~OK,我知道了~」

  耕太好不容易逃离千鹤胸前的乳波时,砂原神父正笑咪咪以食指与拇指做出OK的手势。真、真的没问题吗?

  「那么……」

  砂原神父轻轻咳了一声。

  礼拜堂鸦雀无声。

  千鹤也挺起背脊站直。因为紧抱耕太而弄皱的上衣与歪掉的领带也调整好了。刚才被紧抱而呼吸困难的耕太,也好不容易将急促的呼吸调整回来。

  「嗯~……新郎,源千鹤。」

  砂原神父以不同于以往的沉稳语气说着。话说,千鹤学姐果然是新郎而不是新娘。啊……耕太感到有些沮丧。

  「无论是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富裕或贫穷,妳将毫无保留爱着新娘小山田耕太,尊敬他,安慰他,扶持他,对他永远忠实,疼惜他直到永永远远——妳愿意发誓吗?」

  「是,我愿意。」

  千鹤如此回答。

  「那么,新娘,小山田耕太……以下略~你愿意发誓吗~?」

  「以、以下略?」

  不只是以下略,砂原神父的语气也恢复成一如往常的慵懒语气了。

  不由得如此回问之后,砂原神父与新郎千鹤一起瞪了耕太一眼。呃、咦?是我?是我不对?

  「新娘,小山田耕太……你愿意发誓吗~?」

  砂原神父以严肃的表情再度询问。

  虽然有一点点无法接受,不过誓言本身并没有问题。对千鹤永远忠实,疼惜她直到永永远远——这方面丝毫没有问题。

  耕太做一个深呼吸之后,凝视着砂原神父。

  「我,当然愿——」

  「等一下!」

  随着一个响亮的声音,这声吶喊传进礼拜堂。

  响亮的声音来自大门。

  礼拜堂的门基于某个原因,发出砰的一声整个打开了。

  耕太转过身去,在鲜红地毯的另一头,看见了。

  看见望的身影。

  银发少女,犹守望。话说回来,今天都没有看见自称是耕太小老婆的她……先不提耕太内心的想法,望的打扮比较值得大书特书。

  望穿着印上家纹,名为「袴」的日式男性和服。

  她所穿的这身衣服,就是日式婚礼上的新郎打扮。与耕太相似的体型,说穿了就是矮冬瓜体型穿上这样的衣服,就像是要与身穿燕尾服的千鹤对抗……不只如此,望还在鼻子底下黏了一撮翘胡子耍威风。

  外袍所印的家纹是狼的图样。

  望啪的一声打开手上的扇子,上头印着相同的狼型图样。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耕~太~!」

  声音大得令身体窜过一阵战栗。

  这声吶喊简直就是狼嚎。被这个声音引得捂住耳朵与眼睛的耕太如此心想。

  总觉得,之前好像看过这一幕。

  记得,那是在小时候,曾经在电视上播放的老电影其中一幕……

  「哼……望,妳是在模仿『毕业生』吗!」

  听到千鹤轻声这么说,耕太说着「没错,就是那部」并伸出食指晃动。

  「那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对吧,千鹤学姐?记得达斯汀·霍夫曼在最后掳走新娘……等等,咦?也就是说,望同学是来掳走新娘的?可是,现在的新娘是我……换、换句话说,是要来抢我?难道,千鹤学姐之所以急着举行婚礼,是因为……」

  「望!我不会把耕太让给妳的!」

  「哇~?」

  千鹤抓住耕太的肩膀,强行将他搂了过去。声音已经完全恢复成低沉的男声了。

  望沿着骚动的观礼者之间铺设的红毯哇哒哒哒全速奔跑。她一蹬就跳上通往祭坛的阶梯,然后站到耕太与千鹤的面前。

  「就算要取妳的性命,我也要抢。」

  「你、你们要做什么!」

  望的这番话,使得千鹤就这么抱着耕太做出慌张失措的动作,然后马上重新站稳。

  「这只笨狗!不准把耕太跟棒冰并为一谈!」

  「有什么关系啦,千鹤。给我啦,我要耕太棒冰啦~」

  「耕太棒冰这名字听起来,好像舔起来很好吃对吧?是啦,耕太确实很好吃……舔起来是很好吃啦……唔、真是的,我在说什么啦,笨蛋!」

  千鹤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把手放在脸颊旁边扭扭捏捏。

  「千鹤学姐……这里是神圣的教会,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不过,被舔的自己应该没资格这么说就是了……耕太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千鹤体温微微升高,并且在心中对自己吐槽。

  「好,既然这样就来分个胜负吧,看耕太棒冰要选谁的戒指!」

  望伸手笔直指向千鹤。

  千鹤轻轻回以一个「哼哼」的笑声。

  「好吧,就看他会选择谁的戒指……妳们两个,过来!」

  她以手指打出响声。

  「来了~妈妈~」

  「来了~小老婆学姐~」

  端着托盘咚咚咚跑过来的,是自称耕太与千鹤女儿的七尾莲与七尾蓝。

  她们是双胞胎,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们把栗子色的头发绑成单边辫子的发型,两人分别把辫子绑在左边与右边。辫子绑左边的是莲,绑右边的是蓝。她们都是穿着耕太已经毕业的那间学校——熏风高中的制服。

  戒、戒指……?

  千鹤与望在耕太的面前,分别朝着托盘伸出手,拿起上面的东西。

  那是个以戒指来说大得夸张,别说是无名指,甚至可以套在手腕,不,简直可以套在脖子上的皮环。而且还很周到地附上锁头……慢着,喔喔?喔喔喔?

  「来吧,耕太!选我的戒指吧!」

  「跟你说喔,耕太。现在只要选我的戒指,分期付款的利息都会由望银行承担喔?」

  耕太无法回答。

  因为,那根本不是戒指。

  两人捧在手心的,是如假包换的项圈。

  千鹤的是红色皮革制成的可爱项圈,望的是黑色皮革制成并钉上一圈尖刺,看起来狂野无比的项圈。原来如此,项圈也会反映出不同人的个性……

  「等等,不对啦~!千、千鹤学姐,望同学,那个不是戒指……唔哇哇哇?」

  「好啦,耕太……不对,主人,为我套上项圈吧?」

  「我会汪汪汪喔,耕太?」

  这是发生在一瞬间,在耕太因为项圈而分心的空档发生的事情。

  千鹤与望,各自变化为不同的外型。

  千鹤化为狐狸的模样。

  望化为狼的模样。

  千鹤的头发,从乌溜溜的黑色变成闪闪发亮的金色——不只如此,头顶还冒出一对狐狸耳朵。望的头发依然是银色的,不过头顶果然也冒出一对狼耳。两人的腰部后方部长出一条与发色相同的尾巴。

  千鹤是狐妖,望是人狼。

  她们是俗称妖怪的存在。

  「千、千鹤学姐!望同学!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

  对于妖怪而言,真面目被人类得知是一种禁忌。

  在观礼者之中,熊田、桐山与澪同样是妖怪所以无所谓。熊田是熊妖,桐山是镰鼬,澪是蛙妖。多由良和姐姐千鹤一样是狐妖,莲与蓝曾经是『葛之叶』这个除魔组织的一份子,所以已经很清楚妖怪的事情了。至于砂原一样是『葛之叶』的一员。

  然而,红音不同。

  不知道于鹤等人是妖怪的她,是极为平凡的普通人。而且,耕太的老同学们也是如此……

  耕太转头想要确认观礼者们的状况。

  「别管了,耕太。」

  「之后再说吧,耕太。」

  他的头被千鹤与望伸手扭回来了。脖子发出啪叽的声音。

  「主人~!」

  「主人~!」

  在耕太因为脖子的痛楚而哀号时,狐耳千鹤与狼耳望,捧着项圈逼近了过来。

  「不、不对,什么叫做之后再说……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啦!」

  即使这么大喊,耕太也被两人的气势压得退后一步。

  不,应该说是想要退后一步,然后踩空了。

  祭坛位于好几阶的高度。在察觉到自己踩空的时候,耕太已经完全失去平衡了。

  狐耳与狼耳,从视界逐渐远离——

  才这么心想,身体就猛然停住了。

  因为千鹤与望露出拼命的表情伸出手,抓住耕太的衣服把他拉住。

  然而,耕太身上的衣服,啊啊,是婚纱。

  所谓的婚纱,原本并不是非常结实耐穿的衣服。正如推测,婚纱发出丝绢撕裂的声音破掉了。至于婚纱里的耕太,则是从婚纱里滑落出来,咕隆一声滚到祭坛底下的红毯上。

  「哇啊……天、天啊,耕太真是的……」

  「喔~耕太,喔~」

  千鹤感到害羞,望觉得佩服,耕太则是喊出「哇~」的声音。

  在失去婚纱的现在,耕太的肌肤完全暴露在外。看到自己的肌肤裸露,耕太连忙伸手遮掩并合拢大腿。婚纱底下所穿的是否也是新娘在穿的衣物——也就是女性内衣?耕太实在是没有余力确认这件事。何况也不想确认。

  「呜呜……为、为什么会变成这……」

  「那还用说……这是神的制裁。」

  耕太猛然抬头看向上方。

  刚才的声音,来自耸立在祭坛上的大十字架。

  背对着从镶嵌玻璃窗射进来的光线,大得足以把人钉上去的十字架——在那里,真的有一名男性被钉在上面。

  「难……难道是……?」

  那是天主吗——并不是。

  是耕太学校的训导老师,八束高尾。

  八束并不是一如往常的黑西装外型,而是只以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披在单边肩膀裹住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原始人一样。以这种半裸外型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他,以那双锐利的三白眼狠狠俯视着耕太。

  「八、八束老师,您怎么会在那种地方?为什么会打扮成那样?」

  八束晃动身体发出呼呼呼的笑声。

  「对喔,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并不知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喜剧节目叫做黄金拍档……等等,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吧,你这个色迷心窍的家伙!」

  八束忽然将原本就锐利的眼神瞪得更加锐利。

  应该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双手,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同时和两名女性交往,也就是脚踏两条船。光是这样就已经罪孽深重了,你这家伙居然到了神圣的结婚典礼当天,到现在都还没办法选出真命天女……在七宗罪里,贪婪与色欲当然不用说,加上傲慢、懒惰、妒忌、贪食,你居然犯了六项!好,大放送吧,我把我现在的暴怒也送给你了!这样你一个人就凑满七项……你这个七罪情色大王!这样的罪孽实在天理不容!给我忏悔吧,小山田!」

  八束以双手比出一个X。

  同时,大量的水从耕太头上冲了下来。

  「哇~!咕噜咕噜咕噗~!」

  ☆

  「哇~!咕噜咕噜咕噗~!」

  耕太叫喊着并且猛然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三坪小房间。

  「……呃、咦?」

  由于已经年代久远,即使再怎么打扫也有种黯淡感觉的房间……如果只以老旧的程度来说,与刚才耕太身处的教会准备室很像,不过除此之外的部分完全不同。理所当然的,这里与刚才耕太遭受神之制裁的礼拜堂也完全不同。最明显的地方在于这里很阴暗。太阳已经下山,从窗户射入的光芒是淡淡的暗红色。

  这里是耕太的房间。

  以几十年的老公寓改建而成,学生宿舍的其中一个房间。自己目前所穿的也不是女性内衣,而是用来代替室内服的全套运动服。

  「该不会……应该说肯定是这样了,我刚才在做梦?」

  耕太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声音,在夕阳余晖之中抱住自己的头。

  我、我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梦……

  梦见双方互换性别角色是一大打击,看见千鹤与望喊着「主人~」并递出项圈也是一大打击,最后被八束施以忏悔的水刑更是一大打击。这到底是什么潜意识心理?女装癖好?受虐癖好?自虐癖好?总之潜藏在心中的黑暗就这么历历在目呈现在面前了。耕太有着这样的感觉。

  「啊呜呜~……」

  「怎么了,耕太?」

  「啊、望同学……?跟妳说喔,我刚才做了一个非常夸张的梦。」

  「梦?」

  「嗯……我在教会举办婚礼,而且望同学也在场……呃、咦?望、望同学?」

  耕太猛然抬头一看,望就在眼前。

  望所坐的位置真的就在眼前,位于鼻尖几乎要相触的距离。

  耕太发出哇的一声向后飞退。

  歪过脑袋发出「唔?」这个声音的望身上所穿的,并不是那套印有家纹的男性和服,而是在刚才的梦中,自称是耕太女儿的莲与蓝所穿的熏风高中制服。目前的时间是十月下旬,望穿着刚换季的冬季制服外套,里头是白色的上衣,脖子上绑着蝴蝶结,下半身则是一件格子裙。她正以这身打扮跪坐在耕太面前。

  「望、望同学,妳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啊?耕太,你不记得吗?」

  「记、记得什么?我、我想想……」

  耕太逐渐回想起来了。

  学校上完今天的课程,学生们放学之后,耕太与千鹤、望一起直接回到宿舍里自己专用的这个房间。之所以没有到处逛逛,是因为今天很困。昨天稍微晚睡了一点……进房之后,三人直到刚才都在陶醉在甜蜜的爱情时空里,不过还是无法战胜睡魔,耕太不知何时落入梦乡……

  「啊啊,对喔,我睡着了……这么说来望同学,千鹤学姐呢?」

  「嗯?千鹤?千鹤她啊,因为耕太睡得很熟,不太好意思叫醒你,所以她趁这段时间外出买晚餐的材料了。她原本也有邀我一起去买东西,但我说我想陪在耕太的身边,她就说要是做出色色的事情就会宰掉我,然后去超级市场了。」

  「原、原来如此……」

  很现实地,一听到晚餐这两个字,耕太就开始觉得肚子饿了。

  今天的菜色,会是什么呢……

  原本不擅长下厨的千鹤,也在几乎每天都帮耕太做饭的过程中,把厨艺磨练得越来越好了。最近甚至还学会用米糠腌制酱菜……嗯,酱菜真好吃。白萝卜、红萝卜、黄瓜……清脆爽口……

  「——耕太,你刚才睡得好熟呢。」

  在耕太任凭思绪驰骋在酱菜的口感之中,使得口水渐渐分泌出来的时候,望对耕太如此说着。

  「啊、嗯,因为昨天晚上……」

  室内依然维持着阴暗的状态。耕太一边回答一边起身,抓住天花板日光灯垂下来的开关以便开灯。

  「整个晚上都在和千鹤做色色的事情对吧?」

  昨天晚上,看了一本很惊人的小说,里头的主角是拥有被虐待癖好的少年。在耕太正要这么说明的时候,就觉得「啊啊,所以才会做那种没骨气的梦……」而对刚才的梦做出解释。不过望的这个惊爆垂言,却使得他大喊着「什么~?」而岔了气。

  「整、整个晚上,色色的事情?没、没有,并没有!」

  耕太用力摇晃脑袋。拼命左右摇晃。

  「因为,千鹤看起来一副很清爽的样子。如果是平常的话,只要看到呼呼大睡的耕太,她绝对会恶作剧,绝对会脱掉你的衣服,绝对会摸个痛快的说。」

  「这、这个……」

  不是昨天,应该是前天做的那件事令千鹤神清气爽吧……耕太在内心如此辩解。

  「没关系的。因为千鹤是耕太的女朋友。和女朋友做色色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吧?」

  「唔……算、算是吧,应该……没错吧?」

  「然后,我是耕太的小老婆。和小老婆做色色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呃、是吗?是这样的吗?」

  耕太就这么抓着曰光灯的开关歪过脑袋。

  在这个时候,望站了起来。

  依偎在耕太身上,并且抬头笔直看着他。

  「耕太。至今你对千鹤做过的事情,也全部对我做一遍吧。」

  「什、什么?我对千鹤学姐做过的全部事情,是什么事情?」

  「就是全部。软绵绵弹跳枕(乳枕)、不乖的处罚(打屁屁)、秘密的蛋糕(舔尾椎骨)、跨坐摇摇乐(○○○)、嘴里的恋人小弟(○○)。全部都来一轮。一次搞定。」

  「唔哇~……」

  望脱口而出的各种亲热玩法名称,使得耕太哑口无言。

  这些过于特殊的行为,应该是私底下与千鹤偷偷进行的行为,然而望却掌握得清清楚楚。这个事实使耕太倍感沉重。不对,等一下,在进行这些行为的时候,望几乎都有参与耶?不过话说回来,她帮这些行为取的名字实在太扯了……跨坐摇摇乐是什么啊……

  「问你喔,耕太。」

  「呜呜……呜,什、什么事,望同学?」

  耕太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以手背擦拭着泪水。

  他吸着鼻水凝视望。

  「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吗?千鹤原本说要买肉给我吃耶?不过我却留下来了。」

  「完、完全不知道。」

  望的脸颊噗的一声鼓了起来。

  然后马上「噗咻~」缩了回去,脸上也恢复成一如往常的表情。不过或许是多心了吧,望所展现出来的似乎不是平常呆呆的感觉,而是有点恐怖的感觉……

  「——耕太。」

  「呃、有!」

  「对于耕太来说,我是什么?」

  「……咦?」

  「对于耕太来说,我是什么样的存在?比方说,千鹤对耕太来说是女朋友,那么我呢?我是什么?小老婆?就只是这样吗?」

  「啊……」

  即使在微暗的房间里,望的眼睛也和头发一样是银色的。

  被她的双眼目不转睛笔直注视,使耕太无法将视线移开。他抓着日光灯垂下来的开关,但是一直没能开灯,只是伫立在原地不动。

  冷汗缓缓经过腋下,并且继续往下流。

  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少时间之后……望忽然微微一笑。

  「真是拿耕太没办法……」

  啊啊,她放过我了……!

  就在耕太如此心想,将全身紧绷的力量完全放松的这个时候。

  啾。

  耕太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睁大的视界被微暗的肤色覆盖,某种非常柔软的东西贴上嘴唇。

  耕太被望吻了。

  而且,这是第一次的接吻。

  对于耕太而言,这不是第一次的接吻。自从耕太与千鹤相遇,并且被她夺走初吻之后,就已经进行过几千……虽然应该还没上万,不过进行过许多次的吻。

  不过,耕太所吻的对象都是千鹤。

  望虽然是耕太的小老婆,两人却从来都没有接吻过。

  明明已经做过更胜于接吻的行为了……或许,嘴唇是一种纯洁的证明吧。不过,曾经有用嘴唇亲吻舔舐尾椎骨就是了。

  望抽身而退。

  「总之,今天就到此为止。」

  她咧嘴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望就这么走向玄关穿鞋。把脚套进鞋子里头,以脚尖咚咚敲着地面,硬是将脚踝塞进鞋里。

  打开门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般转过身来。

  「啊、耕太,刚才的问题就当成作业喔!」

  「刚才的问题……?」

  「『对于耕太来说,我是什么?』的这个问题。一定要仔细想清楚再回答我喔?」

  望留下这番话之后就离开了。

  耕太朝着关上的门伸出手,然后就这么把手移到自己的唇边,并且以指尖按了按。

  「第一次……被望同学……吻了……」

  也就是说,耕太第一次与千鹤以外的女性接吻。

  「刚才的梦……难道会成真……?」

  他所说的是婚礼的梦。

  先不提耕太变成新娘,以及接受神之制裁的这个部分。

  望想要从千鹤手中夺走耕太——

  「难道……难道……」

  「我回来了~!」

  门发出喀喳的声音打开。

  「望,已经完全天黑了耶?我知道不可以吵醒耕太,不过至少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吧……等等,咦?耕太,你醒了?」

  出现在玄关的,是提着超市塑料袋的千鹤。

  「哇~!」

  因为被吓过头,使得耕太激烈颤抖了一下。

  一直抓在手中,却因为各种事情而没有打开的日光灯开关,就这么被他一鼓作气拉了下来。

  用来开关的线,发出噗叽的声音断掉了。

  闪烁了几下之后亮起的日光灯,残酷照亮了身穿制服瞪大眼睛的千鹤,以及把荧光灯的开关线拿在手上,只能呆呆张着嘴巴不动的耕太。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耕太?」

  千鹤无声无息瞇细眼睛。

  「没、没有啦,那个……」

  「看来望好像不在房里……」

  她就这么以瞇细的眼睛环视室内。

  然后将视线停留在耕太身上。

  千鹤的目光在瞬间改变了。宛如针一样锐利的眼睛,就这么像是丝线一样描绘出弧度,化为非~常甜美的笑容。

  「耕太~?说实话喔?发生了什么事?」

  「啊……唔……」

  由于这张笑容实在是过于美妙,使得耕太无法抑制全身的颤抖。眼睛瞇得细细的,脸颊完全放松……完美。这是一张完美的笑容。真的是一张足以让背脊冻结的完美笑容。

  「我、我……」

  耕太决定说实话。

  毕竟千鹤学姐似乎承认望同学是小老婆……所以讲出来应该比瞒着她来得好。

  如此心想的耕太开始述说。从婚礼的梦到刚才与望接吻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所以我和望同学接吻了……第一次接吻……」

  「喔~这样啊。嗯~……」

  千鹤的声音里,完全没有蕴含任何的情绪。

  耕太实在是不敢和她的眼神相对,至今就只是凝视着千鹤的脚边,然而因为她的声音过于冰冷,使得耕太猛然拾起头来。

  果然,千鹤面无表情。

  「千……千鹤学姐?」

  宛如人偶一样面无表情的千鹤脱下鞋子。

  千鹤一直都是站在玄关门口听耕太陈述这些事情。此时她总算进入房内,首先前往厨房,把手上的购物袋放在不锈钢的小流理台。

  哒、哒、哒。

  千鹤走到耕太身边,站在他的面前。

  就这么面无表情低着头。忽然问,她把手伸到制服外套的前面。

  噗叽噗叽,扣子一个个被解开。在解开所有扣子之后,继续解开里头白色上衣的扣子。接着她取下脖子上的蝴蝶结,并且把手绕到背后,取下白色的胸罩。

  推开上衣与外套裸露出来的,是木兰飞弹的完美形态。

  那简直就是连阿山都会吓一跳的美采乳(美妙喝采之乳的简称,意思是会美妙到超越K点并令人不得不起立鼓掌喝采的特级美乳)。这双峰圆润丰满而且弹力十足,几乎不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而坚挺朝上,顶点则是淡淡的樱桃色……

  波波~

  「波波、波波你好~……」

  耕太不由得如此问候。

  此时,这对美乳逐渐远离。

  「耕太这个……」

  耕太发出「咦」的声音看去,千鹤正把上半身向后扭。

  扭到上半身几乎转九十度的时候——

  「笨蛋~!」

  「啊?」

  那对双峰横向甩了过来。

  Bagooooooon!

  「噗哈~!」

  这一记正中耕太的脸颊。

  千鹤的双峰剧烈弹跳并逐渐远离。那是在千鹤扭腰带动之下打在耕太的脸上,然后任凭力道去尽,描绘着轨迹逐渐离去的柔软炮弹……简直就是宫田的十字乳击。岛袋的羚羊乳杀。幕之内的轮摆式移乳。

  「怎么样,耕太~!这正是必杀的裸乳巴掌!」

  啊、原来如此。

  听到千鹤哽咽说出的这个招式名,耕太心想着「这样啊~原来叫做裸乳巴掌啊~」这种事情,并且膝盖一软瘫坐在原地。

  「今天超市熟食区的油炸系列在特价,所以我买了炸肉排跟蟹肉可乐饼,还买了香菇蔬菜色拉!饭已经煮好了,虽然没有做味噌汤,不过有冲泡式的,所以请你自己烧开水冲泡!然后……呜哇~耕太这个花心大萝卜~!只有接吻绝对不行啦~!」

  千鹤说完该说的事情之后就哭了。她呜呜掉着眼泪,把衣服穿起来扣好。

  一把胸部收回定位,她就朝着玄关跑走了。

  「耕太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呆瓜!胸部再也不给你玩了啦~!」

  「千、千鹤……学姐……」

  耕太趴在地上拱起腰,以头与膝盖支撑身体,处于完全被KO的状态。因此在千鹤离去时,他只能就这么趴在地上伸出手。这份努力也徒劳无功,门发出响亮的声音关上了。

  这一招……真是有效。

  不知道是因为用料扎实还是体积够大,耕太曾经在书上看过一种叫做黑杰克的东西,就是以装满沙子的长条型皮袋殴打对手的武器……唔唔,刚才那简直就是乳杰克。

  不,比起这种物理上的创伤,害得千鹤受伤哭泣的精神创伤更为严重。

  此外,还有望的那番话……

  『对于耕太来说,我是什么?』

  望同学对我来说,对我来说……千鹤学姐……胸部……裸乳巴掌……望同学……接吻……千鹤……

  啊啊,我真是差劲透顶~

  耕太就这么以拱腰的姿势趴在地上发出呻吟。啊~呜~

  ☆

  在千鹤哭着离开耕太身边的时候——

  望正独自伫立在大楼的楼顶。这是耕太居住的城市中,最高的大楼楼顶。

  比起排列在旁边的办公大楼群还要高上一截的大楼。望站在大楼楼顶,防止有人摔落而架设的围栏上。

  望的银发随风摇曳。

  她的头上有着一对狼耳。飘扬的裙摆里头伸出一条尾巴。

  望在无人的大楼楼顶,化为人狼的外型。

  化为人狼之后——就只是心不在焉发着呆。

  无论是夜空中的星星与月亮,尽收眼底的万家灯火,以及在遥远的下方道路持续移动的无数车灯,望连看都不看一眼。

  就只是心不在焉,凝视着一无所有的远方……

  只是轻轻触压着自己淡红色的嘴唇。

  「耕太……」

  她轻轻发出笑声。

  接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什么事?」

  望就这么面对着都市的夜景如此询问。

  随即望的身后浮现出两个人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人是男性,另一人是女性。

  两人都是望来得年长的大人……而且打扮成奇妙的外型。

  他们的衣服在月光之下泛着青白色的光泽,衣领与袖口等衣缘部位,以锯齿状的线条来点缀。衣领前叉的部分包得紧紧的,并且以一条黑色的细腰带固定。衣摆距离膝盖还有一段距离,下半身是套着一条宽松的长裤。脚上穿的是长靴,应该是以动物皮革加工制成的黑色皮靴。

  最显眼的,在于他们的长相。

  他们两人与望一样拥有银色的头发,与望一样拥有银色的双眼。

  而且,他们两人与望一样,长着一对狼耳与一条尾巴。

  换句话说,他们两人与望一样,是人狼——

  「公主大人。」

  男性人狼开口了。他的银发长到足以覆盖他的背。大概是为了方便整理吧,他在头上绑了一条黑色的布,看起来就像是头巾一样。而位于头巾下方的双眼,宛如玻璃珠。

  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声音也像是已经将情绪扼杀,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

  「嗯?什么事?」

  听到这名男性的呼唤,望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回头,只有回给他这个询问。

  「频频询问造成您莫大的困扰,这一点在下感同身受。然而我们,我们这一族就只能依赖公主大人您了。求求您,求求您……点头答应吧。」

  男性与女性当场跪下。

  「求求您,公主大人。」

  「求求您。」

  两人将额头贴在楼顶的地面。狼耳与尾巴也平贴在地上。

  「……学校马上就要举行校外教学了。」望轻声这么说着。

  「校外教学……是吗?」

  「没错。然后,校外教学要去的地方,是北海道。」

  「北、北海道?那么,是在那个时候?」

  男性猛然抬起头来,望则是依然背对着他,发出「嗯」的声音点了点头。

  人狼男女再度跪伏在地面。

  「您这句话……我们已经引颈期盼好久了,公主大人!不——我们的族长!」

  接下来,望与这对男女进行简短的交谈……不久之后,他们终于离去了。即使只剩下自己独处,望依然暂时沉默不语,只是伫立在楼顶的围栏上。

  只是轻轻触压着嘴唇。

  「耕太……」

  只是咧嘴露出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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