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昏迷或晕倒之类的经历在人的一生中并不会那么多见,但塞西尔却已经是第四次了。第一次是中学时在田径部的练习中因中暑而昏倒。第二次是成为医大学生后的第一次解剖实习。第三次是和桂……嗯,那次其实不错。
这次也和之前几次一样,失去知觉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顶多只有五分钟或者更短。
提拉娜(猫)不停地叫着。
“嗯……”
塞西尔起身摇了摇头。提拉娜和克洛伊交换了心灵什么的,也许是自己的一场噩梦吧……抱着这样的期待定睛一看,现实却是残酷的。半身赤裸的提拉娜(克洛伊)悠闲地梳着毛,地板上的克洛伊(提拉娜)焦急地走来走去。
“啊……对不起,我这个人呐。话说刚才……”
塞西尔的后脑勺隐隐作痛。虽然并不是多么严重的磕碰,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但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想要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不,现在不是想那个的时候──。
“对了,垃圾车!垃圾车怎么样了?”
【已经开走了……】
提拉娜(猫)用智能手机打字回答道。多次打字之后她已经学会了打省略号。
就在塞西尔昏倒的时候,垃圾车开走了。如果是人类的身体,那时间绰绰有余,但猫的身体却连门窗都打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垃圾车开走,她的焦躁之情可想而知。
“我去追,必须把弩枪找回来。”
“喵!”
她拾起掉在旁边的眼镜,穿好上衣。刚准备离开客厅,提拉娜(猫)就跟了上来。
“你也要来吗?”
“喵呜。”
提拉娜(猫)叫着。大概是表肯定。
“可是……你的身体要怎么办?如果我把你带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
“喵,喵!”
黑猫紧紧抱住塞西尔的腿不放。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塞西尔便把手机递给她。
“没关系 克洛伊是好孩子。”
提拉娜干脆利落地输入文字,动作越来越快了。
说实话,塞西尔并不认为带着猫身体的提拉娜会起到什么作用。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能安静地呆在这……。
但黑猫的眼睛直直地仰视着塞西尔,她也于心不忍。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不许离开我半步,走丢了麻烦可就大了。”
“喵。”
大概是在表达“知道了”或“谢谢”之类的吧。
塞西尔对克洛伊(人)说“你要做个乖孩子啊”,然后抱起提拉娜(猫)就出了门。关好门窗后坐上爱车——切诺基,黑猫突然跳到了副驾驶座上。塞西尔便把提拉娜的智能手机放到了那个座位上。
“喵。”“
“OK,我们去找那辆垃圾车吧。还不过十分钟……应该没走多远。”
塞西尔在附近转来转去,慢慢地沿着大街向西开,每次遇到路口都要左顾右盼。但还是找不到垃圾车。因为有不少的垃圾堆放处,所以每次都要下车查看里面的东西。全都是空的,说明垃圾车经过了这里。
【真的是这个方向吗?】
提拉娜(猫)输入文字问道。
“大概……不,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住在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驾驶直觉。”
【也许是反方向。】
“话说,你应该清楚这里的路吧?”
【我也不敢肯定。】
“啊,好吧。”
【从来没有收过垃圾。】
“那就借此机会好好学习一下吧,因为这是地球文明当中的重要问题。”
【是吗 会记住的】
随后,塞西尔又开车搜寻着,但就是找不到垃圾车。再往前就要离开新康普顿了,塞西尔想到可能是方位不对,又赶紧掉头。
这回是向房子的东边探索。转了好几个街区,最后又回到了家门口。
“果然还是找不到啊……垃圾车一般都跑得很慢,我本来以为很快就能找到的。”
“喵喵!”
提拉娜(猫)黏在右侧的车窗上大叫。
“怎么?找到了吗? !”
“呜喵!呜喵!喵哇~ ~ !”
黑猫摇了摇头,用前爪指向自家二楼的窗户。
克洛依(人)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外面。从外面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她穿着一件吊带衫摆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啊~……那真是太难堪了,要是把窗帘拉下来就好了。”
【帮我拉下】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在赶时间啊?”
【拜托了 被别人看到 我就没心思活下去了。】
“好啦,我知道就是了。”
塞西尔下了车,小跑着回屋。一边安抚着想再次扑来的克洛伊(人),一边把窗帘全部放下。因为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故,所以她又关掉了煤气总开关和电源,重新关上门,回到车里。就这样又浪费了三分钟。
“这样就放心了吧?我们走吧。”
【对不起】
重新在附近搜索,新康普顿原本是仓库街,所以行人很少。每次向偶尔遇见的街坊邻居问‘你没看见垃圾车吗?’,得到的回应也只有摇头。塞西尔把车停在路边,叹了口气。
“很遗憾,还是找不到。”
“喵?喵!”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说像我们这样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瞎转悠是不行的。你先别激动。”
塞西尔推开了紧贴过来的提拉娜(猫),操作着自己的智能手机。
搜索《圣特雷萨市环保局》。
主页出来了,但PC用的网站上文字特别小。而且照片多得叫人心烦。链接的排版也很随性而且不人性化,难以理解……真是的,政府到底干什么吃的?但是仔细一想,自己验尸局的主页也是半斤八两。过几天去建议改善一下吧。
一路下来终于找到了新康普顿地区清洁事务所的链接。拨通了电话号码,扑哧一声盖在耳朵上。
“……早知道一开始这样做就好了,我果然不是当刑警的料。”
“喵呜。”
“说起来,你也算是个刑警吧?”
“喵……”
黑猫垂下了头,好像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一会儿,对方接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新康普顿清洁事务所。】
“谢谢,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垃圾车是归你们那边管的吧?”
【是的,虽然说司机都是外包公司的人员……有什么问题吗?】
“不,嗯,那个,我不小心把重要的东西给倒进垃圾筒了……刚才好像是被回收了。”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就这样吧。】
发自内心的同情后,对方准备挂断电话。
“等一下!别挂!”
【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得想办法找回来。”
【可就算你这么说……只要是回收的垃圾都一律看作是废弃品,否则我们的活根本就做不完。比方说夫妻吵架后被惹火的妻子扔掉的照片……事后经常接到‘还给我’的要求,但就是不行。】
看来这类抱怨和请求是常有的事吧。事务员的处理非常熟练。“
【如果每次都为了这样的事专门让垃圾车停下,那街道上就会垃圾遍地,乱成一锅粥。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放弃吧。】
“不是的,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但它可能关系到一条人命!?”
【嚯,那可真是了不得啊。我想问一下,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呃……”
互换心灵的魔法弩。
可这种话谁会信呢?正当塞西尔无法回答时,对方轻轻地哼了一声。
【怎么?你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总之,放弃吧。那么──】
“那可是重要的证物啊!”
【诶?】
“忘记了说明了,我是圣特雷萨验尸局的副主任塞西尔·艾普斯监察医。那是目前正在调查的离奇死亡事件中被检测出鲁米诺反应的物品,是重要的证据。如果没了那个东西,调查就会陷入死局,也许甚至没法起诉。听明白了吗?明白的话请协助验尸局。”
塞西尔对自己低下的临场发挥能力感到绝望。偏要扯什么鲁米诺。自己明明是专家,编个好点的理由也行啊。一般来说鲁米诺反应只是检测血迹的预备工作,如果不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是不能作为证据使用的。
但是对面事务员好像有反应了。
【什、什、什么,那……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不好意思,我很着急。”
【不,我知道鲁米诺反应的,我经常看那样的电视剧。比如《CSI》之类的,我全都追完了。不好意思,您请说。】
不知为何,变成了对方主动向自己搭话了。
“那太好了,我先告诉你这里的地址,你把附近的垃圾车都停一下。”
【好的好的,啊,不过……如果不直接证明身份的话,就没法行这个方便。你现在能马上来事务所吗?】
“去事务所?”
【不好意思,我知道可能会很麻烦……】
因为新康普顿清扫事务所,应该不会太远吧。
“我知道了,这就过来。”“
【请快点。如果太慢的话,就要被送去焚烧厂了。对了,我叫歌德,请多关照。】
塞西尔挂断了电话,迅速发动车子,提拉娜(猫)在副驾驶座上翻倒,发出惨叫。但塞西尔没时间去关心她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奥尼尔似乎只是断了几根肋骨。
被推车送进电梯里的时候意识就恢复了,于是的场在他耳边怒吼。
“奥尼尔,我来这里是为了问你一些事情的。”
“噢……神啊。吾今为噩梦所缠,为柔之腴压所拶。请释其惧。虽彼妇之名乃神之渎,然吾念生才起之……噫,公怒矣?吾在省,吾在省。吾知矣,愿恕我,愿恕我,愿恕我……”
奥尼尔抬头望着电梯顶部,满头冒着大汗,像说梦话一样的喃喃自语。肋骨都断了,话却说得如此流利。
“奥尼尔,我有想要给你看的东西。”
“哦……这不是的场刑警吗?你可是地狱的守门人吗?确实算是个小角色,但很不巧,我没有向撒旦行贿的必要……消失吧!我要去的地方是天堂。但是,这霉臭味的幻想曲倒不像是天堂,拥有时髦的魂克音乐才是真正的天堂。哦……我看见了,背上长着双翼的布西·科林斯还在缱绻的星光下跳舞!”
(魂克/放克音乐:一种美国的音乐类型,起源于上世纪60年代中期至晚期,非裔美国人音乐家将灵魂乐、灵魂爵士乐和节奏蓝调融合而成的音乐,多用于派对、嘉年华舞曲。
布西·科林斯:著名的音乐艺人/演员,《缱绻星光下》是他的代表作)
已经搞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是嗑了什么奇怪的药吗?
“奥尼尔,你之前所打探到的消息是关于两个走私企业者的密谈吧?把那些家伙的衣着相貌给我──”
这时电梯到达了一楼,急救人员拦下了的场。
“刑警先生,患者现在很痛苦,就此罢手吧。”
“他是装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再给我一点时间。”
“但──”
“死不了人的,拜托了。”
虽然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的场没法就这样看着奥尼尔被送进救护车,陪他去医院。那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长话短说,奥尼尔。你看到的走私贩到底长什么样?”
“嗯……如果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能去天堂吗?”
“别开玩笑,你怎么可能去天堂……抱歉,能去,能去的,坐头等舱去都行。所以快告诉我吧。”
“头等舱,真的吗?”
“是的,高档的红酒和白兰地都你喝。”
“嗯,可是我已经一辈子都不想喝酒了……”
“随你的便,快点回答我啊,你这个老醉鬼。”
旁边的急救人员急忙制止了想要抓住奥尼尔前胸的的场。
“请冷静点,刑警先生。”
“哎呀,烦死了,放开我。”
本来是一封邮件就能解决的事情,结果碰上这么个倒霉蛋浪费了一个多小时。从昨天开始就因为各种莫名其妙事情而烦躁不已。
“总之,奥尼尔,看看这家伙!”
的场将自己手机的图像点了出来。
那是CBP的赫尔曼德斯搜查官的个人资料,是的场的权限内所能得到的资料。他的经历及备注之类的都无所谓,想要给奥尼尔看的只有赫尔曼德斯的照片。
“对这家伙有印象吗?那个与毒品走私贩碰头的男人是他吗?”
“哦,嗯,哦。”
奥尼尔用模糊的眼神看着图片。
“的确……是这位大人。”“
“好的!”
“大概……”
“什么?”
“恐怕……”
“喂。”
“不,一定……”
“喂,这么敷衍可不行啊。得再说清楚点──喂,奥尼尔! ?”
奥尼尔翻起了白眼,并开始抽搐。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大概是拉丁语什么的吧──喃喃自语,手脚微颤。
“够了,我必须要带他走了。”
急救人员用坚决的语气说道。
“等等,这证词太含糊不清了……”
“不行。如果他死了,你付得起这个责吗?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跟他说话,请随他一起去医院吧。”
“死不了的。总之──”
“糟糕,是过度换气。奥尼尔先生!坚持住,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急救人员推开了的场,冲到奥尼尔面前。重新拧紧过滤器的背带,用纸袋遮住脸,反复敲打他那光溜溜的头。
(过度换气:指过深过快的呼吸使肺通气量过分增大,引起肺泡气、血液和组织中排除过多二氧化碳的现象。
急救措施:将纸袋罩着口鼻。为了正确使用纸袋呼吸法缓解过度换气,纸袋必须彻底罩着口鼻。这样呼出来的二氧化碳才能被困在纸袋里面,重新吸入它们,减轻过度换气对身体的影响。)
奥尼尔就这样被扔进了等候在外面的救护车里,伴随着急促的警笛声扬长而去。的场只能目送救护车离开。
“什么啊?真是的……”
虽然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喂,肯尼,你知道两三天前与奥尼尔一起约会的女人吗?她也许看到了走私贩的脸。”
“啊,嗯,咱知道。”
与的场一起站在路边的肯尼点了点头。
“不就是厨房里那位吗?好像是SM的女王。”
“是吗?她在哪?”
大麻烦终于解决了。早知道就不用绕这么大的弯路了。
“呃,等等。那个女王大人,好像就是把头塞在冰箱里那位吧……”
“这样啊?”
但愿她没冻死。
塞西尔本以为自己能驱车狂飙,可惜这并是动作电影,没法像那样飞驰。塞西尔拿到驾照的十几年来,一直都很注意安全驾驶,也并不是胆量型车手。更何况途中的道路还在断断续续地堵车。
【你这样开车 像是 很着急吗? !】
看到在红灯处停下车的塞西尔,提拉娜(猫)责备了起来。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了“!”和‘?’的用法。如果再努力一把的话,也许今天能学会输入希腊字母了。
“已经很着急了。啊……但我可不想闯红灯。我朋友的朋友就因为这个出了车祸,还受了重伤。超速也是……我已经超了点速了,总之别急。”
【让我 来开。】
“用猫的身体?”
【是的……】
“听着,提拉娜。即使在这样的公路上危险驾驶,到达的时间也不会早多少。最多也就晚个两、三分钟。统计学上说得很清楚。”“
“两、三分钟 也很珍贵!”
提拉娜(猫)打字说道。
垃圾车很有可能就在这两三分钟内把里面的垃圾撒进某个焚化炉里。提拉娜的焦虑并非无理取闹。
“你不用这么担心,如果你变不回来,我养你。”
“喵──! ?”
“开玩笑的,你看,我们马上就到了。”
导航仪显示离清扫事务所还有100码。这里是新康普顿地区的西南部,距离七英里和赫尔法特地区不远的地方,一家家小工厂鳞次栉比。廉价的铁皮围墙布满了喷漆罐的涂鸦。一群刚刚午休的熟练工们正在旁边工厂的屋檐下吃午饭,睡午觉。
塞西尔向着附近一个特别高的烟囱靠近。
新康普顿清洁事务所似乎和当地的焚烧厂在一个地方。虽然名字里带有新康普顿,但据说它也承担了南部赫尔法特地区的垃圾处理(主页上是这么写的)。这样看来,负责的区域非常大。在塞西尔的车进入停车场期间,也有好几辆大得像坦克一样的垃圾车出入焚烧设施。把街上集装箱里收集的垃圾装进肚子,一并处理掉。
“OK,我们走吧。”“
“喵。”
塞西尔把车停在停车场,抱起提拉娜(猫),快步走向事务所。
塞西尔走进了预制装配式建筑的简朴事务所,前台却无人接应。
“啊,真是的。”
塞西尔反复按下旁边写有“有事情呼叫”的蜂鸣器,等了将近一分钟左右。就在她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消瘦的大婶终于露面了。
“什么事?”
“嗯,我是验尸局的塞西尔·埃普斯。我已经跟你们的歌德先生说过了。那个,我错把重要证物当成垃圾回收了。我得想办法拿回来……”
“歌德?”
“嗯,电话里是这么说的,歌德先生。”
“歌德,歌德……是谁啊?”
大婶愁眉苦脸地低着头,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人。”
“错不了的……电话里确实是这样说的。听声音大概是30多岁的白人男性。没有吗?”
塞西尔忍住了大声呵斥的冲动,低声下气地问。
“就算你这么说……歌德啊?有这样的人吗?”
“别一副悠闲的样子呀……喂,我可是很着急的。总之,能叫一个会说话的人来吗?”
大婶听后很不高兴,直直地瞪着塞西尔。
“怎么?你什么态度啊?我管你是验尸局还是绢丝局,摆出一副牛逼哄哄的知识分子模样。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名校学子,总之在我这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啊?是是是,你说得对,我知道了,那么请叫歌德先生来。”
“我不认识那样的男人。”
大婶一口否决。
“总之像你这样的知识分子是我最讨厌的女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吧?首先得从我曾经遇到过的混蛋女人说起,先从我中学时代那个叫简的麻烦女人说起──”
大婶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些麻烦女人的故事。不能让这种话题继续下去,正当塞西尔想发火怒斥时,提拉娜(猫)扑到了大婶的脸上。
“喵呜────! !”
“呃……!?”
“喵呜!呜喵喵喵────!”
黑猫恶狠狠地叫骂了一通。大概是在说‘这关系到我的人生啊!你什么态度啊。去死吧,去死吧’之类的狠话吧。
“喂,住手,提拉娜!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喵啊────!”
即使被分开了,提拉娜(猫)的四肢也在凌乱地扑腾,完全没有停止攻击的打算。愤怒、惊讶、手忙脚乱的大婶,尖叫的黑猫,中间慌乱的塞西尔。
自己都摊上了些什么事啊……?
两个小时前,她还在测量着流失一半脑浆的尸体。现在却在清洁事务所,和大婶、黑猫进行着不体面的战斗。是想让我体会一番另类的生活吗?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了办公室。
“怎么回事?别吵了。麦琪,你在干嘛呢?”
“啊……斯科特,听我说啊,是这个女人唆使猫来袭击我。你看,这个伤口!我要告你!做好觉悟吧,你这个女巫!”
“好了,麦琪,你冷静点。我不是说过不能进这里面来的吗?”
那个叫斯科特的男人走了进来。
“哎,斯科特,别这么说嘛,我正好有空,所以想替你接电话。”
“虽然我很乐意,但你是对面工厂的业务员吧?不要自作主张啊。”
“对不起,我没想要惹你生气。斯科特……”
“没关系,你有什么事吗?”
斯科特安顿完了叫麦琪的大婶后,向塞西尔问道。
“噢,刚才电话里──”
“她说要找一个叫歌德的职员,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麦琪插嘴说道。
“歌德?就是我喽。”
“啊,是这样吗?”
“哎呀,真是的……总之这事等会再说,你现在先出去吧!”
斯科特•歌德别过脸,推着麦琪的后背把她逐出了办公室。用力地关上门后,他向着塞西尔耸了耸肩。
“对不起,冒犯了,那个大婶脑子有点毛病,一不留神就会跑进来装成职员。那么,呃……难道你就是验尸局的人吗?”
“是的,我是塞西尔·埃普斯,这是我的证件。”
她慌慌张张地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ID。
“嗯,好像没错。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货。顺便问一下,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哦,那只是我的宠物。”
“啊,这样啊……”
提拉娜(猫)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于是塞西尔悄悄对她说:
“没办法呀,总不能说你是市警局的刑警吧?”
“喵……”
歌德并没有在意那些对话,他启动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开始浏览着什么数据。
“那么艾普斯小姐,您的地址是?”
“诶?”
“就是扔垃圾的地方,我得查一下是哪辆车的巡逻路线。”
“噢,原来是这样啊……嗯,卡斯特街,172号。”
塞西尔对提拉娜(猫)问了一声“对吗?”
黑猫肯定地说:“喵”。
“好的,卡斯特街是吗。呃……负责那一带的是……啊,有了,找到了,好像是那边的三号车。”
“请快点联系他,问问那辆车现在何处?”
“别急,我现在就给你打个电话。”
歌德给三号车打了电话。
“……喂,是我。出了点小问题。你刚才是在卡斯特街回收垃圾吗?验尸局的人来了,说垃圾里有她需要的东西……什么?喂喂,等一下。你在哪里呢?该不会是在偷懒吧?我是认真的──”
歌德的说话方式十分唠叨。虽然一度有想要抢过电话的冲动,但塞西尔还是耐心地等着。尽管如此,当戈德的话题扯到圣特蕾萨奇才队(当地棒球队)的时候,塞西尔还是不得不敲着旁边的桌子咳嗽示意。
“哎呀……抱歉啊,总之你现在是在WCT吧?我知道了,你先停下来吧,我挂了啊。”
歌德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了?”
“嗯,他说现在到了WCT,我让他停止工作……”
“等等,WCT是 ?”
“那是垃圾的终点站,你看,就在那里。”
歌德从事务所的窗户往外指了指。只见几辆垃圾车排成一列,一个接一个地往大型投入口倒入垃圾。
“坏了。”
塞西尔脸色发青。自己在这边磨磨蹭蹭的时候,那辆垃圾车已经经过了事务所,正要把里面的垃圾倒进焚烧处理设施。
“诶?我明明已经叫他停止工作了,奇怪……”
“给我住手!快点啊!”
大叫了几声后,塞西尔抱着提拉娜(猫)冲出了办公室。一出门就把门狠狠地撞到了在外面偷听的麦琪身上,当然也没空管她了。虽然身后传来了咒骂的脏话,但塞西尔也没有听到。
从事务所到那个终点站,最多也就100码的距离。但因为是穿着高跟鞋所以很难跑。她本来还想干脆脱了鞋跑,但在垃圾处理厂是不敢脱鞋的。以前另当别论,现代的垃圾处理厂的内部是非常干净整洁的──总之生理厌恶。
“喵!喵!”
黑猫尖叫着。大概是在说‘快点’之类的吧。
“我知道,我也很着急。”
跑到一半的时候,塞西尔果断地大喊。
“等等!住手!停下来!”
然而垃圾处理的工作是不会停止的,旁边的工作人员也都没有注意到。因为收集车的油压装置和垃圾投入的噪音很吵,所以完全听不见。
一靠近,马上就找到了三号车。在清洁公司的标志旁边有个很大的数字“3”。随后3号车后部的轿箱立了起来,把垃圾一并倒入了投入口。
“啊喂,喂……!”
“喵……!”
塞西尔喘着粗气跑了过去,抓住了在车旁操作车厢的工人的手臂。
“住手!你没听见吗?现在马上……住手!”
“啊,怎么了?”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马上按下了停止按钮。当噪音消失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另一名工作人员喊道。
“喂,停止!停止!刚才歌德打来了电话,说什么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但是,为时已晚。
垃圾车的轿箱里几乎空了。
塞西尔跑向那个巨大的垃圾投入口,往下一看。扬起的灰尘和恶臭让她不停地咳嗽,但换气设备似乎很强,灰尘很快就被吸入了洞的内壁。
投入口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有着如同UFO的巨型机械手一样的装置,在起重机的操控下自动运转,把吃下的垃圾一股脑地往里边送。从这里把垃圾送去对面的处理设施,进行分类和焚烧的处理。
“啊……提拉娜,对不起,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呜喵!”
提拉娜(猫)从塞西尔的手中跳了出来。虽然克洛伊(的身体)腿脚不好,但却有惊人的敏捷性。
“提拉娜!?”
黑猫跳进了投入口,轻快地滑过了脏兮兮的斜坡道,混进堆积成山的垃圾里不见了。
幸运的是,SM的女王并没有冻死。
的场出示照片后,得到了比奥尼尔更可靠的证词。他立刻给上司——季默警官打了电话。在安排好麻烦的程序后,的场立刻驱车前往了弗加德的港湾区。途中还联系了CBP的赫尔曼德斯搜查官,并约好在之前吃早午饭的汉堡店见面。
在店里等了一会儿之后,赫尔曼德斯就来了。
虽然是事先说好的,但赫尔曼德斯非常不高兴。
“那么,扣押品都找到了吗?”
“嗯,我放在车里。”
当然是骗人的。但的场不慌不忙地说出这句话时,赫尔曼德斯更加不耐烦地探出身子。
“那还不赶快交去扣押品仓库,搁这摸鱼呢?”
“别急,在那之前我还有很多想要确认的事情。”
“什么?”
“是关于昨天的搜查。你应该知道那本来就是我们得到的情报吧?所以,之后我又经过了多方调查……”
“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直说是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赫尔曼德斯重新戴上了眼镜,将嘴唇抿成了“一”字。这个表情的场非常熟悉,那是内心不安并做好心理准备的表情。
“那我就直说了,你和走私贩是一伙的对吗?”
“…………”
“不,我没有恶意。我看了你的资历,你学富五车,勤于事务,非常完美。”
赫尔曼德斯瞪着的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净利落地完成我的工作。”
玩笑话到此为止。的场一脸严肃地盯着赫尔曼德斯的眼睛。
“我已经知道你在七英里与走私贩碰面的事了,我向情报屋出示了你的照片。虽然不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但我猜你应该是被威胁了吧。”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这样啊,也行,但这事也已经到结束的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他被什么人抓住了哪块软肋,但赫尔曼德斯的确是被人威胁着。的场委托调查后发现,在过去的半年里,不仅仅是CBP,海关当局也经常发生怪事。扣押品的处理出现漏洞,本该遭到制裁的人被无罪释放。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意的,但只要细读文件就会注意到这里头有着破绽。
“想必与他们狼狈为奸的人就是你吧?泄露搜查的情报,篡改扣押品的文件。虽然到目前为止一直在暗中操控,但昨天的搜捕行动是你预料之外的。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更着急的是那几个走私贩。他们逼着你出谋划策。你也已经用尽了各种手段,把那两人带上飞机,还给他们准备了逃亡的汽车,是这样吧?”
“我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清楚。”
“刚才格兰维撒的郡警联系了我,说那两人都被抓了。”
“什么?”
赫尔曼德斯皱起了眉头。
“虽然那些人昨天在飞机场的行动中掉了链子,但这次的工作却完成得十分出色。那两个走私贩在格兰维撒管辖范围的边境被搜查线给绊倒了。地球的飞行员和一个塞玛尼助手。那两人的嘴倒是挺漏风的,直接供认自己逃跑的车是一位身着西装的西班牙裔男人准备的……。怎么说?赫尔曼德斯调查官,不论怎么拖延时间,你都已经玩完了。”
“…………”
赫尔曼德斯冷静的面具被彻底卸下。他紧张得青筋暴起,手臂战粟。因为有了非常多的工作经验,的场很清楚他此时的心理活动。
果然变成这样了,已经走到绝路了。我该怎么办?现在还能拼死一搏。拼了,拼了。跟他拼了──。
“……嘿。”
两人的行动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
桌子对面的赫尔曼德斯的右手像滑行一样向右腰移动。右腰──他右腰的萨法利兰枪套里装着一把格洛克40,的场昨天瞟了一眼就记下来了,他完美地解读了赫尔曼德斯右臂的动作,在格洛克脱出枪套指向他之前,用左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并按在了桌子上。
“啊!”
同时,的场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左腋泰德肩部枪套里的P226握把。虽然并没有拔枪,但只要有必要就可以立刻击毙犯人。而对方的右手已经被牢牢地按在汉堡店的菜单上了,对的场而言已经不需要自己的爱枪出场了。
“收手吧。”
的场一边掐着对方的手腕,一边说。
“想杀掉我再嫁祸给别人吗?还是说想要掩耳盗铃逃离这里,躲到南美或者东南亚之类的地方?不论选哪个都没有好下场,而且那是不可能的。花招都耍够了吧?搜查官,束手就擒吧。”
“放过我吧……”
大概是明白一切都是徒劳了吧,赫尔曼德斯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握着格洛克的右手也渐渐失去了力量。
“求求你,放过我吧。……你也是干这行的,应该知道压力很大吧?所以……我只是出去嫖了几次。但是被人拍下了照片要挟我……被同事知道了还能接受,大不了以后会被人藐视而已,但是……我该怎么向妻子和女儿解释呢?虽然听上去很讽刺,但我真的很爱她们。如果被家人知道了,我实在没办法接受。”
果然是这样。
这家伙的确是个正经人,果然是被要挟了才干出这种事情的──。
“不好意思,我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你。”
的场说道。很不巧,的场也同样是个正经的刑警。
“但是,你刚才说的事情我可以替你保密,并且尽可能提供对你有利的证词,我保证。”
“唉,那太感谢你了。你说,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吗?”
“我也回答不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才行。”
赫尔曼德斯连握住手枪的力气也没有了。的场自然地拿起他的手枪随意地放进了口袋。格洛克是安全的枪。即使这样粗枝大叶的处理也不用担心走火。
“喂,赫尔曼德斯。这些先不谈……至少要让威胁你的人遭到报应吧?”
驾驶飞机的那两人──刚被格兰维撒郡警逮捕到的那两人都是些小喽啰,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关键的人物是他们的头目──那个直接与赫尔曼德斯见面,并威胁他的人,同时也是被奥尼尔他们目击到的家伙。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有任何线索,知道他的人只有赫尔曼德斯。
“想不到现在又轮到刑警来威胁我了。不过,我很乐意。我必须要让那家伙遭到报应。”
赫尔曼德斯无力地说。
“好极了。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很清楚。他是一个自称‘约翰’的东洋人,说是某个美术商的经纪人。他一心执着于收藏来自塞玛尼世界的艺术品……偶尔也会涉及一些违法的勾当。”
“可我们昨天扣押的东西都是些破烂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有必要威胁我吗?那堆破烂里藏着塞玛尼世界特有的魔法物品。如果被海关拦截或者被外星人看到是很麻烦的。想要避开这种正规的途径就需要我来协助。昨天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奥尼尔出色的情报让他们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而赫尔曼德斯也没能顺利地展开行动,又有像的场这种令全天下的犯罪分子都头疼的刑警在,导致一切都泡了汤。
“乍一看都是堆破烂,但如果懂魔法的话……就能发现价值连城的宝贝。‘约翰’就喜欢在一堆破铜烂铁里藏下真正的宝物。”
“原来如此……等等,我知道了。所以说今天上午你催促我尽快送来——那件缺失的扣押品就是……”
“嗯,是的。”
赫尔曼德斯点点头。
“那就是自称‘约翰’的东洋人拼命催促的东西。即使是用塞玛尼世界的常识也能明显看出并非武器的一把小型弩枪。好像是被施加了某种可疑的魔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魔法,但约翰对它日思夜想。你所缴纳的扣押品中没有看见那把弩,所以约翰很生气!”
“弩枪……有那么个玩意吗?”
“应该是有的。不,一定有。昨天整理的时候我看到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你没有上交。啊……对不起,约翰也知道你家的住址了。”
“什么?”
“是我透露的,就在一个小时前。”
“喂……”
“所以──我很对不起你,我想他现在应该正去往你的家吧。到时候还会入侵到你的家里,并肆无忌惮地搜刮你的房子。……你是单身吗?”
“是的。”
“那还好。”
赫尔曼德斯说。
“如果你家里有人的话,约翰大概会杀了那个人,因为他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由于焚烧设施的控制室并不是在歌德先生的管辖范围内,所以即使要求立即停止作业也没人会听。
塞西尔现编的谎话──带有血迹的重要证据又得用一次了。
赶来的控制室管理员并不像歌德那样涉世未深,思想单纯。他听了塞西尔的理由后立刻提到“那我得去向验尸局查实”。
管理官是个五十多岁的巨汉,比起焚烧厂管理员,他更适合当军事设施的警备队长。不,说不定他真的是退伍军人。这个男人──差不多与父亲同辈的男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
塞西尔内心感到无比惊慌。
虽说是为了帮助别人,但如果滥用职权、说谎、并且妨碍工作的事情被曝光,她的处境也不妙。
(不行啊。完全编不下去了……)
也许管理员还是有些慈悲的吧。在打电话前,管理官又问了一次“我可以查实一下吗?”。塞西尔只好断断续续地回答说:“不……还是……不要了。”
“到此为止吧,小姐。”
这位胸牌上写着【鲍威尔】的管理员双手抱在胸前,用鼻子哼了一声。
“听好了,这些垃圾都是从街上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的。一旦停工,就会造成巨大的混乱。我虽然不知道那是多么值得回忆的纪念品,但你还是放弃吧。”
“可是,猫……!对了,猫!有只可怜的黑猫跳进了投入口里!”
“啊?这里怎么会有猫呢?”
“那是有原因的……总之,我至少得把猫救回来。”
“这叫什么事啊?真是的……”
管理官拿起电话,联系了站在投入口旁边的工作人员。经过几次简短的问答后,又立即挂断。
“嗯,貌似是真的。”
“对啊,对啊!请想办法停下来。”
“这是不可能的。”
鲍威尔斩钉截铁地说。
塞西尔觉得幸亏自己没有枪。不然她也许会用枪威胁鲍威尔,强迫他紧急停工。不过,枪之类的东西在弹道检查和枪膛线检查的实习中接触过。因为不感兴趣从来没开过枪,也从没有碰过桂的枪。
“那样的话……”
“虽然很不幸,但我敢肯定那只猫已经没命了。”
“什么?”
面对脸色铁青的塞西尔,鲍威尔继续详细说道:
“这个设施有12个垃圾投入口。因为垃圾车的规格都是不同的,同样也是为了避免垃圾车的拥挤堵塞。也就是说,到处都有源源不断的垃圾落下,而不是马上被送进焚烧炉里的──那只猫的头上也会有落下的垃圾。不只是果皮和纸屑,还有很多金属、建材、家具和易碎品。这些加起来起码有好几吨,所以它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刚才提拉娜(猫)跳进的投入口中有着成吨的垃圾。从街道上收集来的垃圾,被一次性堆积在那个坑里,并会用大型的起重机搬运到传送带上,然后经过几个自动分类装置,最后送进焚化炉。这个集成空间──小高层公寓之间有着六个长方形竖井投入口设施,几乎源源不断地将垃圾吞入口中。事实上,当时除了塞西尔所在的投入口外,其他投入口的垃圾车也都在往里面投入垃圾。如果被上面的东西砸到,就算是人也会受重伤的,更何况是一只猫呢,一定会当场毙命的。
“怎么会……”
看着茫然自失的塞西尔,鲍威尔多少有些同情吧。他尴尬地东张西望,然后操作着旁边的控制台。
“额,那啥?我们还是先去找找那只猫吧。各个线路上都有装有监控摄像头,说不定至少能找到尸体呢。”
“拜托了……”
自己从来没做过猫的尸检。该怎么办呢?
带着这种想法,塞西尔拿出自己的手机,茫然地推着屏幕,找到了桂·的场的联系选项。虽然提拉娜嘱咐过自己,但现在已经为没有第一时间与他商量而感到后悔了。
桂很快就接了电话。
【哟,塞西尔,什么事啊?】
“桂。那个,是关于提拉娜的事……”
【哦,那家伙怎么了?】
“…………”
【到底怎么了?我现在正在开车,有一件棘手的案子把我搞得手忙脚乱……我在赶时间呢。】
“喂,桂,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吗?”
【啊?】
然后,塞西尔简略地概括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工作时被提拉娜叫过去的事情,提拉娜和克洛伊的互换心灵的事情,为了寻找那把弩枪来到垃圾处理场的事情,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都是真的。……喂,桂。提拉娜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我该怎么补偿才行呢?居然会变成这样──”
虽然塞西尔一直哽咽地说着,但电话那头的桂·的场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嗯,OK,是魔法对吧,我懂。】
他不慌不忙地说着。他毕竟是提拉娜的搭档。那方面的接受能力明显强过自己,虽然以前的他也是不可能接受的。
【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糟了。现在留在家里的,是装着克洛伊心灵的提拉娜。今天早上我就觉得很不对劲。】
“嗯。但是……克洛伊应该是个乖孩子?”
“不是那样的。”
而现在,桂的声音变得很紧迫了。
【就因为它是个乖孩子才麻烦了。如果有提拉娜在,就算约翰来了,也有能力反击。但现在可就不妙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更响的引擎声,大概是的场猛踩了一脚油门吧。对面的声音更加杂乱无章,难以分辨了。
【总之得抓紧时间了。待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塞西尔。】
“等一下,桂! ?垃圾场这边……克洛伊的身体有危险啊──”
【哦,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克洛伊的身体里不是装着提拉娜的意识吗?是她的话就绝对没问题的。】
说完,电话挂断了。
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就算是在猫的身体里,提拉娜也不会有问题的)
这句话是塞西尔当天受到的最大冲击。比起那种魔法的存在,这是更让人意外的一句话。
“桂……”
我明白的。桂一定是稍微考虑到了我们曾经的关系,说‘提拉娜完全不用担心’之类的是不想伤害自己。但是,那样的说辞反倒明确表明了他对提拉娜的信赖之强。这点他却完全没有想过,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提拉娜是个好孩子。
而且是一个与桂完全没有那种关系的孩子。
虽然自己全都清楚──但是,果然还是笑不出来呢。总是流露出肮脏、蛮狠、纠缠不休的心理,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非常厌恶,也一直烦恼着该如何是好。桂也是因此觉得我们不合适才分手的,本来对他是没有任何留念的,可是──。
“找到了!是那只猫!”
当正在监视器和控制台上苦寻的鲍威尔喊出这个消息时,塞西尔带着99%的“呀,太好了”和1%的“啊,太遗憾了……”的心情。
没错,对于这样的自己,塞西尔·埃普斯感到惭愧至极。
就算是猫的眼睛,也能读懂英语。
总归会有人失足掉入垃圾投入口的意外,所以竖井当中理所当然是设有紧急避难场所的。因此,跳进“紧急用避难区”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自己并不是猫,而是个正儿八经的塞玛尼人。这种程度是难不倒自己的。
四周不断倒入着大量的垃圾,如果被砸到了脑袋,那这一卷就是本书的大结局了。实在是太难闻了,简直想吐。提拉娜(猫)像躲冰雹和暴雨一样,逃进了避难区,试图从那里寻找魔法弩。
找不到。
这里是垃圾的海洋。所有的颜色,所有的景象都浑然一体,相互交织,如同波浪般翻腾着,如同丑陋的怪物般蠢蠢欲动。无论怎样集中精神,也找不到那把小小的弩枪。
(不──)
仔细想想,从那辆垃圾车上掉下来的垃圾相对而言是有限的,就离自己现在所在的狭窄区域不远。
不要依赖眼睛。猫的视力本来就不太好。能认清的颜色也是有限的。
气息──没错‘气息’。
不是用鼻子,而是以内心深处的灵魂去感受拉特纳。虽然是在猫的身体里,但是应该也是能做到的。拉特纳不是用身体去感受的,而是靠内心去察觉的。
试着做了一下,并没有那么难。
这里实在太臭了,鼻子已经没用了。
隐藏着魔力的物品所散发的“气味”从垃圾中隐隐约约散发了出来。就在这附近,而且还不深,如果能想办法从那边翻出来的话……!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一声巨响。
巨大的起重机钩锁下来了。如同传说中巨龙的手臂一般,四爪大开,抓着垃圾。其中也包括勉强闻得到“气息”的根源。
(糟糕……!)
已经不敢再犹豫了。提拉娜(猫)在过道上全力奔跑──后腿疼得要命──跳到了即将升上空中的巨爪之上。
(抓到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提拉娜(猫)的前爪勉强抓住了机械手的“指甲”,顺势爬上了起重机。
金属线剧烈地摇晃着,起重机抓着大量的垃圾越升越高。仅仅几秒钟就上到五楼左右的位置了?随后,吊车开始横向移动,并向设置在竖井边缘的大型投入口内扔下垃圾。下面是大型传送带。提拉娜也立刻跳到了旁边的铁架上,并急急忙忙地跳上传送带。
垃圾被传送带运往了里面。
虽然提拉娜还不清楚详细的情况,但听说地球人的垃圾是分为木头,纸屑,金属和玻璃等等分类焚烧的。这个传送带上的垃圾还没分类。可能将在这个巨大的机器里进行复杂的分类工作吧。
提拉娜在传送带上跟着垃圾寻找气息。
应该就在这边。在哪呢?在哪──。
(找到了……!)
提拉娜在一堆空罐头和空瓶子对面感受到了拉特纳。
提拉娜(猫)不顾后腿的疼痛,在垃圾堆中狂奔。那把弩枪被埋在纸屑和塑料瓶中,提拉娜扑了过去,试图从粘在一起的废纸堆中拉出弩枪。猫的前爪不太灵活,虽然感到不适,但还是用嘴咬住并拖了出来。
克洛伊的身体很小。虽然弩枪和多利尼的手枪差不多大,但对她而言还是很重。叼着这个自由移动是不可能的。
“呜……!”
于是提拉娜意识到了巨大的危机。
现在,她和弩枪正在哆哆嗦嗦的传送带上移动。而传送带的尽头则是垃圾粉碎装置,无数的刀片高速旋转,将传送带上的垃圾毫无保留地粉碎掉。二手电视,书架等家具。就连平日里坚固无比的东西,也在一瞬间粉身碎骨。
(不好……!)
提拉娜叼着弩枪,想要逆着传送带逃跑。但完全无法如愿,自己的速度根本无法与传送带相比。
眼看着粉碎装置已经从背后靠近了。
(逃脱的路在哪……!?)
紧急逃脱的路是有的。
在粉碎装置前,可以看到梯子。从那里上去的话,就可以去往人用的紧急通道了。但那个梯子是为误入设施的人准备的,而没有考虑误入设施的猫。猫虽然可以攀爬,但无法衔着这般沉重的弩枪──。
粉碎装置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剧烈的震动,震耳欲聋的噪音,垃圾们垂死挣扎的惨叫。
快点。快点。跳上那个梯子──。
提拉娜奔跑着,但是后腿疼得要命。克洛伊本就是一只遭遇意外而被桂收养的猫,原本就有残疾。不,即使是健康的猫也没法叼着这个弩枪跑。
更不用说,叼着弩枪跳上梯子──。
高速旋转的刀片正在逼近。
已经做不到了,被卷入其中就会粉身碎骨。但如果放弃这把弩还能救下这个身体──一只可爱黑猫的身体。
(啊……!)
提拉娜决定放弃。
放了沉重得没法带动的弩枪,全力扑向传送带旁边的梯子。
紧接着,魔法弩在传送带上翻滚,和其他的垃圾一起被粉碎装置绞碎。在飞舞的尘埃中,就连粉碎的那一刻,提拉娜都不曾看到。
结束了。
被粉碎的垃圾将通过自动分类装置,最后被高热烧成灰烬。弩枪中的铁丝会被电磁铁吸住,而木头部分会被直接烧烬。因为没有塑料和玻璃的部件,所以也不知道会怎样处理。
总之,那把弩枪已经灰飞烟灭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梯子后面有一个刚好容得下一只猫的空间。提拉娜屈身缩入缝隙,想象着即将开始的悲惨人生。
每天看着自己原本的身体暴露丑态,自己则作为一只猫苟活下去。在地板上的盘子里喝水,吃猫粮。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度过,也没法给家人写信,就连拧水龙头都得找人帮忙。
视野逐渐缩小。
耳朵逐渐失聪。
意识逐渐散去。
要昏阙了吗?提拉娜刚这样想着,就感觉到自己仿佛被送往了某处。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压缩进了狭窄的管道中,杂乱无章地穿梭着。昨晚被那支弩箭射倒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魔术之源,拉特纳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那一瞬间,自己仿佛听到了克洛伊不安的叫声,但也只是一瞬间。
垃圾处理场的噪音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而又令人怀念的声音──位于面朝湾内大海的新康普顿仓库街的家中窗内传来的安详的嘈杂声。
能伸出利爪的肉垫前脚变成了柔软的五指。
原本残疾的后腿变成了能够灵活踩向大地的双足。
猫的眼睛无法感知的红色,现在已经能看清了。没错,这双眼睛是人类的眼睛。不,不仅如此,这就是自己原来的眼睛。
(什么……?)
她第一眼看到的红色来自眼前这个持刀男子。
嘴唇的红色,眼白上血丝的红色,胳膊上抓痕的红色,还有运动衫上的红字。
是个不认识的东洋男子,他将刀尖指向自己怒吼着。兴奋、恼怒、歧视。男人这种生物对女性的丑恶感情全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起初,提拉娜听不清男人在说什么。因为这与猫的耳朵捕捉的波长是不同的。
感觉像是完全听不懂的异世界语言一样,但几秒钟后就变了。虽然不是法尔巴尼语,但至少是英语。
“该死的东西!臭丫头!”
男人骂道。
“乖乖地把弩交出来!我知道的,你是不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哭哭啼啼的也没有用,瞒不住我的。喂,别小看我啊!?”
在提拉娜的视野中,焦点逐渐恢复了。
这里是自己和桂的家中客厅,熟悉的天花板和家具的轮廓逐渐清晰。
(这是……?)
提拉娜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这──。
“达西吉纳·奇善亚!”
提拉娜发出欢喜的声音。只有用最美妙的语言来赞美奇善亚才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哦,奇善亚啊,谢谢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很开心。一定是您那慈悲圣洁的心拯救了我身处野蛮人土地的腐朽身躯。
“达西吉纳·奇善亚!达西吉纳!”
提拉娜不断欢呼着,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身体各处都很痛。虽然只是轻微的擦伤和碰伤,但还是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恐怕是被眼前的男人揍了几下并推到了。
“……突然,怎么了?”
男人愣住了。刚才那副兴奋的样子多少恢复了些平静,困惑地看着她。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为什么要打我──不,为什么要打克洛伊?
“喂,你发什么疯呢?起来,乖乖地把货交出来。”
男人抓住她的头发,一把拉起。
“只要你交出我要的东西,我就不会为难你。不……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你体验一番乐趣哦。诶?怎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嘿嘿。”
“别碰我。”
“什么?”
也许是愤怒到了极点,在没有咏唱的情况下,肌肉力量就得到了增强。一挥手,一抬腿,右脚尖凌厉地踢入了男人的下巴。但因为不想让他马上就晕过去,所以稍微错开了着力点。“呃……啊。”
男人捂着下巴,向后退去。
在此期间,提拉娜迅速拾起落在手边的浴巾,将其包裹住赤裸的下半身。貌似还没有被做过什么,好险呐。
但是,不可饶恕。这个男人看见了我重要的……那个,屁股之类的!
不能让他活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强盗还是什么……准备好受死吧。”
提拉娜一边抹去因羞耻和委屈而浮现在眼角的泪水,一边说道。
“你说什么……?喂,住手。你这小丫头──”
提拉娜朝着他的太阳穴上猛踢一击,男人仰身撞在墙上。手中的刀子也不知飞到哪去了。
“啊……”
男人被掐着喉咙拽了起来,四肢凌乱地扑腾。
提拉娜把他摔在了柱子上。两下,三下。肌肉力量增加之术也用了出来,现在的提拉娜就算跟职业摔跤手掰腕子也能赢。
“救……救命啊──”
“没人救你!”
提拉娜抓住伏在地上的男人的脚踝,像拽布袋一样拉到空中,随后摔在地上。两下,三下,因为节奏很不错,所以还有第四下。
“住手啊……”
“想得美。”
提拉娜再次抓住他的前襟强行把他拽了起来,并朝着胸口连续猛打。甚至有了肋骨碎裂的触感。
提拉娜依然没有停止。男人发出悲鸣,但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没有人会因为打死一只本就不该活的蟑螂而感到喜悦的。
“呃……啊……绕命啊……”
“你这家伙,给我听好了!似你这等丑恶的害虫,我可不想玷污了我的长剑!我就这样活活地打死你好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怎么会……”
“哦,对了,如果在这里打死你,善后工作就麻烦了。到楼下去,在车库里的话,就算你的脑浆四处飞溅,我也能马上洗干净。”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提拉娜拽着哭喊的男人走出房间。把他从楼梯上扔下去后,男子连滚带爬地摔下楼,试图逃跑。
“哼。”
提拉娜一口气跳下三级阶梯,环视着车库。她注意到了桂在周日鼓捣机器时使用的工具架子。找个好家伙来……就这个吧。提拉娜拿起了一个L形的铁制工具。不知为什么,桂管他叫“像撬棍一样的东西”。
(这不就是撬棍吗?)
(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像撬棍一样的东西’。)
他是这样说的。
算了,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
提拉娜走近满脸鼻血抽泣着的男人,朝他挥了几下铁棍。嗯,挺重的,手感不错。
“还有什么遗言吗?”
“不要……救命啊……”
“哼,就算有我也不想听。赶快去死吧,就像无名的蝼蚁一样毫无尊严地死去吧。”
用塞玛尼人特有的刻薄眼神说完后,她将铁棍举过头顶。
“啊……”
“安心上路吧,贝耶达神将为你降下灾祸!”
“哇,啊啊啊啊啊啊……!!”
“喂,刀下留人!”
如果那个声音再迟来一秒,这个男人的头盖骨就要面目全非了。提拉娜尽可能地让凶器横向移动,擦过了男人的耳朵和头发,砸在了空无一物的水泥地上。
“……唉?”
转视一看,一个男人站在小巷的通行口,这个非法入室的男人也是从那里进来的。是桂·的场,他此时手中握着平日里常用的自动手枪。好像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拔出来的,枪口并没有对准这边。
“桂?”
“你是提拉娜吧?”
桂如此问道。他环顾四周,收起枪,并从腰间取出手铐。
“我听塞西尔说了,你中了神秘的魔法,与克洛伊交换了意识……”
“你是来救我的吗?”
“不,我是来救克洛伊的。我没想到这个男人──走私贩的头目既然会找到家里来,真是危险。但如果是你在看家的话,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相反,现在他才是该救的人了……”
戴上手铐之前,桂在男子的身体上来回检查,时不时嘟囔着“天呐……”“这里也断了……”之类的。
“真是的,你把他打了个半死!”
“本来是不会有那个‘半’字的,我是正当防卫。”
“你在法庭上说说看,这家伙的律师会乐开花的。”
桂皱起了眉头,收起手铐并掏出手机。这家伙需要的不是手铐,而是救护车。
简短地招呼完救护车后,桂把男人的脸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诶,怎么说呢?虽说很惨,但我还是要以非法入侵和故意伤害的罪名逮捕你。”
“还有对女性施暴未遂。”
提拉娜插嘴说道,桂瞥了一眼提拉娜,尴尬地偏过头。
“好了,赶快去穿点正经的装束,警车和救护车就要来了。”
“诶?啊,嗯……”
提拉娜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着装。缠在腰上的浴巾几乎要脱落了。吊带衫也歪了,胸口几乎都露出来了。
“嗯,总之。……你有权保持沉默。任何陈述都可能成为审判中不利的证据。还有──”
就在桂宣读着每次都要念的“米兰达警告”时,提拉娜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十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来了,把半死的男子抬走了。
负责新康普顿地区的二十二分属巡警提到:“我想要调查一下被入侵的房间”,但被已经换上法尔巴尼式服装的提拉娜以头晕目眩为理由拒绝了。当然,法律上她没有那样的权利。很明显,这样会引出更多的麻烦,但她就是不愿意。
幸好,那个巡警和的场是老相识,虽然很不服气,但还是给放水了。
幸好这里不是住宅区,在自家门前聚集的围观群众并不多,巡逻车离开不到几分钟,附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总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想要先喝杯茶或咖啡再谈其他的事,于是两人就上到了二楼的客厅。
“哎呀……真是的,太糟糕了。”
看着客厅的惨状,的场叹了一口气。
乱得一团糟。不仅有“约翰”和提拉娜打斗的痕迹。CD被一张张地甩了出来,桌子上的东西被翻了个底朝天,冰箱一直开着。食材也弄得乱七八糟,就像之前奥尼尔的房间一样。
“糟透了,你赶紧来收拾啊。”
“凭什么呀?这件事桂也有责任啊!?”
“凭什么?就凭那把弩枪上的魔法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才发动的?”
的场一边用湿纸巾擦拭着地板上的酸奶池,一边埋怨道。
“那是……不,那还不是你强加给我的?还有,今天早上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拼了命地诉说我的窘境,可你呀,都不肯好好听我说话! ?”
“诶……不对,那很正常好吧?换作你被克洛伊缠住脚,你能想到它是另外一个人吗?”
“呜……”
“再者说来,你想想看,我刚睡醒你就穿成那个模样靠近我。我也根本冷静不下来啊,总觉得……想找机会脱身,这是人之常情吧。”
提拉娜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她以一副奇怪的神情望着的场的眼睛。
“你冷静不下来?”
“啥?”
“不,没什么……”
说着,提拉娜别过脸去。嘟起的嘴唇倒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了……那啥?那个弩枪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
骚乱平息后,提拉娜思考了很多。
她向的场说起了自己的想法,那个所谓“互换心灵的弩枪”其实只是个类似无线路由器的工具(提拉娜当然不知道无线路由器,是的场类推的)。
按照一般常识(?)来考虑,如果人和猫的大脑机能被完全交换的话,是不可能完全控制身体的。所以提拉娜和克洛伊的意识并没有被替换,而是通过那个“魔法弩”互联了起来,并交换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是最通俗易懂的解释。
因此,一旦中转器被破坏,提拉娜和克洛伊之间的“通信”就会切断,“心灵交换状态”自然就终止了。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为了那把弩枪而大费周章……”
提拉娜精疲力尽地说道。
“早知道只要破坏掉那把弩枪,我和克洛伊就会恢复原状。就不会整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提拉娜啜饮着从塞玛尼世界送来的茶,发着牢骚。
“我还是涉世未深啊,作为一个术士,竟然没有察觉到这点。而且,还增加了一堆黑历史。都怪你,我差点就能宰了那家伙了。”
“什么呀?如果你真的犯了杀人罪,我也包庇不了你呀。”
“但是,那个家伙罪该万死……!”
“为什么?”
“我的……不,算了。”
“呃……那个……”
的场犹豫着要不要把心中的不安说出来,最后终于委婉地说了出来。
“如果不乐意的话……不说也可以。难道……不是未遂吗……?”
“不是!绝对不是!不是那样的!绝对不是那样的!”
面对几乎想要抓过来的提拉娜,的场惊慌失措地举起了双手。
“啊,好的,嗯,不是那样的,是我的瞎猜的。抱歉,不好意思。”
“真的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了。哎,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问的。”
“才不是呢!?不要误会呀!”
“行了,我知道了。啊~,越来越迷惑了……”
“不是的!只是被看见了而已!”
“也就是走光了吧。嘛,只是被看光了而已,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不,就算只是被看光了,那也很严重啊。总之,就是……一件大事情……”
“你可真麻烦啊……”
“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我说,你就不生气吗? !我的屁股……被……不,总之你应该更生气一点才对吧!?”
“啊?为什么我要生气啊?”
“烦死了,你就不能稍微生点气吗?!大笨蛋!”
提拉娜怒拳紧握,声音颤抖。哎,穿成那个样子被人看光,想要杀人灭口也是可以理解的。
比起那个,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欸,等等。我们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说起来,克洛伊和塞西尔呢?”
“啊。”
提拉娜用指尖捂住了嘴。
此时此刻,停车位的一角。
仍在繁忙出入的垃圾车旁,塞西尔·埃普斯泪眼婆娑地抱着打哈欠的黑猫。
“对不起,提拉娜……”
明明是她的朋友,却没有帮上忙。
一切都完了。
这孩子今后要永远作为一只猫而生活下去了。要是自己能稍微派上点用场的话,原本是可以拯救她的。
“原谅我,提拉娜。我知道你很受打击。但你也没必要像这样装成猫来逃避现实吧?看,这是你的智能手机。说点什么吧?”
塞西尔拿出了提拉娜的智能手机。小黑猫漠不关心地看了看手机屏幕,再次打了个哈欠,随后哼了一声,把脸埋进了塞西尔的怀里。
“哦……!提拉娜!你是生气了吗?请如实地告诉我吧。我已经尽力了。没关系的,我会转告给桂的。所以……说点什么吧!?”
“喵。”
“你是在责备我吗?”
“喵呜。”
“你一定是在责备我吧?的确是我不好。不……对不起。你就笑一个吧,其实你还是很想笑的对吧,我真的很尊敬拥有这种高尚品格的你。真对不起……”
塞西尔紧紧搂住黑猫,而黑猫却郁闷地叫着。
歌德、鲍威尔先生以及来串门的外部人员麦琪太太,在事务所的屋檐处远远地望着她,低声私语着。
“唉,难得生了个美人相,可惜精神却不太正常啊。”
歌德先生无奈长叹。
“早知道,就不该理睬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了。”
鲍威尔大叔愤愤不平。
“所以我一开始就怀疑,那种女人啊,不是什么好东西!”
麦琪太太幸灾乐祸。
而塞西尔却完全不顾他们的指点,抱着克洛伊继续哭泣。
注意到的场他们打来的电话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在此之前,塞西尔一直对着沉默不语的黑猫演绎着言情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