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五章

  的场在朦胧之中被拖出了车,带到了某个地方。

  脚尖断断续续地撞击地面,只能意识到自己是被两边的人夹着下楼梯。听到刺耳的金属声后,铁门被打开又关上。视野中隐约可以看见钢管椅,随即被粗暴地按着坐下。

  “嗯……”

  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他快要从钢管椅上摔下来的时候,又有人粗暴地把他按了回去。

  自然变成了抬头看天花板的姿势,裸露的灯泡格外刺眼。

  随后又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

  连自己是谁也无法判断了。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说不定,自己是在某个俱乐部喝酒,然后在附近的仓库里醉倒了。

  不对──

  “的场刑警。”

  听到那个声音,的场马上想起自己是什么人。

  自己是桂·的场,是个刑警。

  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这是一个脏兮兮的地下室。

  还有站在自己眼前,俯视着自己的男人──自称FBI的东洋裔,还记起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罗纳德·张”

  的场咕哝着对方的名字。

  “真是一出好戏啊。我中计了……”

  “FBI倒是真的,我也确实不认识你。”

  张把同样的钢管椅放在的场的对面,然后很随意地跨坐上去,凝视着他的脸。

  “的场警官,你觉得你为什么会活着?”

  “知道吗?比起那个,你不如给我些治头痛的药。这样下去会把借来的西装弄脏的。”

  的场一边忍着令人难受的恶心,一边说。

  “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的男人啊。”

  张笑了。

  “我要不再威胁你一下吧,我最喜欢看到装腔作势的男人忍不住哭出来的样子。”

  “哦……我好害怕呀。如果逼我喝姜黄饮料,无论多少我都会哭给你看的。那边的便利店有卖的吧,赶快去买吧。顺便还有炸鸡块和杯面。不会弄错吧?是炸鸡块和杯面。弄错就请自裁吧。”

  事实上,的场有很多想问的问题。提拉娜怎么样了?兰德尔去哪了?这是什么地方?但统统憋回去了。如果中了这个装腔作势的混蛋的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啪地一声,张一巴掌打了过来。

  “真是理解不了你。”

  “我懂,如果你想让我哭的话,那就不要用那种像小娘们一样的巴掌,得用上姜黄饮料啊。”

  又是一巴掌。发出了更强、更响的声音。

  “那么准备好拷问了吗?”

  “随你的便。”

  “虽然我刚才是那样说,不过我也是个文明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啊,通俗易懂的话我很乐意。”

  说着,的场的大脑开始了全速运转。

  不了解这个姓张的男人。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会进行拷问吧。他是FBI的搜查官恐怕也是事实,并且一定是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一些信息或是便利。

  但这应该不是执行人道主义的理由。

  不是拷问,而是进行商业交易。也就是说──

  他其实很着急吗?

  如果想得到某人的让步或妥协,拷问虽然有效,但需要很多时间。特别是想要摧毁意志坚强之人的心理防线,需要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准备。更何况是对于习惯了暴力的人来说。

  张也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不管怎么说,的场是从来没有接受过交易的刑警。

  “你想得到什么?”

  “我想要照片。”

  “照片?”

  “就是兰德尔拍下的丑闻照片。是候选人诺巴姆的妻子和那个‘杀手’的合照。”

  应该是在被假FBI逮捕之前,的场用手机拍下的照片吧。但是现在原来的印刷照片在张的手里。的场拍下了那张照片的图像数据,并存到了网络上的某个地方飘荡着。

  “我不太懂。”

  “我想独占这个消息,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会很困扰的。”

  “嗯,总而言之?就是想知道我的密码吗?想从我的账户上删除那无聊的照片数据?”

  “就是这么回事。”

  张毫不隐晦地说道

  “你是FBI的人吧?用黑客攻击账户不是很容易吗?”

  “你是圣特雷萨市警,即使是FBI也没法轻易破解市警的账户。”

  也就是说,多亏自己在那个公园里拍摄了兰德尔的照片才能活到现在。

  “我不认为那是多么重要的照片。”

  “那是暗杀者和被害者妻子幽会的照片,它会改变选举的形势。”

  “也就是说,你想靠它来让图尔特获胜吗?”

  “恰恰相反。在目前的市长选举中,本妮夫人占了上风。都是些同情票,照这样下去,本妮·诺巴姆将会获胜。”

  “啊……”

  的场点了点头。

  “难道你想要用那张丑闻照片来勒索那位妖艳的太太吗?从而在市政上留下种种影响力。”

  “为了那个,我有必要完全独占这张照片。但是那个兰德尔和你拥有这照片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原来如此。不管我受到什么样的拷问,想要撑过(选举前的)四天,也是很吃力的。”

  “痛快,这对你很有帮助。”

  张笑着说。

  “原本我们并没有打算要杀掉莫达•诺巴姆,我并不否定凯恩,因为他确实是最可靠的候选人。而杀死诺巴姆……是伊桑的一意孤行。”

  “伊桑?”

  “就是你们击毙的那个暗杀者。”

  “那是怎么回事?那个叫伊桑的家伙是为了此后横刀夺爱而杀死了诺巴姆吗?”

  “差不多吧,不过,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密会的照片被拍下来了。他当场就跟踪了摄影师兰德尔,调查了他的身份,我们是在伊桑死后才知道这些的。我们检查他留下的终端时,发现了照片的存在。本来想要让事情变得简单点,但却被你们给妨碍了。”

  张拿出了的场的手机。

  “来吧,告诉我密码,那样的话我就放了你。”

  “就只有这样?”

  “当然也会给你报酬的,一万美元。因为我要把你一起拉下水。来吧,给我密码。”

  “我知道了,密码一共七位,别弄错了。首先是F。”

  “F……”

  “接着是U…C…K…Y”

  在说出剩下的O,U之前,张毫不留情地一拳砸了过来,这回没有再客气了,的场顿时感到强烈的冲击和疼痛,眼前一片漆黑。

  的场从椅子上摔落了下来。

  “你在耍我吗?”

  “我是认真的,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的场的鼻腔周围弥漫着血腥味,自己的下巴好像都裂开了。

  “我想我们的交易结束了,的场刑警。”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交易,说出密码就放了我?还给一万美元?骗鬼去吧,别哄我笑了!”

  张一脚踢了过来,脚尖狠狠地刺入了的场的腹部,虽然绷紧了腹部所有的肌肉,但还是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疼痛。

  “快说!”

  “我不是说了吗?F**k you…”

  更加凶猛的一脚踢了过来,两次,三次。的场的脸也被踢到了,整个人都飞向了一边。

  “哎呀,很疼啊。”

  的场感到头昏眼花,不断的疼痛而引发的恶心反胃感也越来越强烈。

  接着又承受了几击,的场几乎昏了过去。

  “起来,快说!”

  张在口鼻中流出鲜血的的场旁边蹲了下来。

  “嗯……”

  “快醒过来!”

  张抓住的场的胸口,把他提了起来。他大概觉得手被铐在了身后就不能正常行动了吧。

  那就试试看吧。

  装作失去意识之人的样子,的场把头大幅度地往下垂,张的面孔在模糊的视野中浮现。

  正是完美的时机!的场使出全力用头部顶撞。随即,耳边响起了对方鼻梁断裂的声音。

  “啊……!”

  这一击使得张摇晃不定,跪了下来。紧接着,的场以双肩为支点倒立,两腿缠在对方的脖子上。

  “住手……”

  张被拉倒在地,的场使出了首四字固,用全力勒紧脖子,对方顿时喘不过气来了。

  得再用点力。

  张挣扎着慌慌张张地想要拔出枪,这可不好。

  再勒紧一点。

  张把枪拔了出来,枪口正向着的场指了过来。

  “……啊!”

  感到自己的筋肉像是被切断了一样,再加了把劲。对方大脑的供血被完全阻断,枪从手中滑落,接着全身都失去了力量,一动不动了。

  为了慎重起见,的场继续勒紧对方的脖颈好一会才松开了腿。背着手从张的尸体上摸出了手铐钥匙,好不容易才把锁打开。

  “我又不是足球啊……”

  的场吐出一口混杂着鲜血的唾液。浑身酸痛,而且每次呼吸都伴随着肋骨灼烧般的疼痛。

  双手摆脱了手铐,拾起枪,又继续搜刮张的尸体。

  从腰包中搜出了两个备用弹仓,张的手枪是40口径的M&P,这是长期低迷的史密斯-韦森公司的畅销产品,专业人士里喜欢用它的人还蛮多的。他的FBI ID是真货,连名字也是。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回去吧。

  “提拉娜……”

  虽然很在意提拉娜和兰德尔,但是张已经被自己杀死了,不能再审问了,可惜做不到让他仅仅昏倒。

  检查了手枪的枪膛,然后又环顾了室内。

  这是某个地方的地下室,室内没有楼梯,连门也只有一个。

  的场架起枪把门推开。

  在黑暗的通道前方看到了向上的楼梯,通道的左右两边都是一样的门。往里一看,一个是锅炉房,还有一个是仓库,虽然净是些破烂,但是地板上放着一个裹尸袋。

  的场战战兢兢地靠近。一打开裹尸袋,便呻吟般地喃喃自语。

  “兰德尔……对不起。”

  兰德尔死了,他的眉心镶着一颗子弹,恐怕就是被的场现在手上拿到的这把枪给杀死的吧。

  明明向自己求助,却没能保护他,强烈的愤怒和愧疚死揪着的场的心,即便将仇人千刀万剐也无济于事。

  却是那一念之间,的场对裹尸袋里装的不是提拉娜又有一丝的安心,对兰德尔说的抱歉,也有这层含义。

  虽然说不敢保证,但提拉娜应该还活着,如果不尽快去救她的话······

  ●

  提拉娜被安置在离中央街不远的黑山公寓——一栋10层楼高的中层公寓屋顶的阁楼上。

  虽然谈不上豪华,但客厅却十分宽敞。占据整面墙的玻璃门对面,有一个小小的空中庭院。

  提拉娜的外衣和武器都被抢走了,放在房间一角的凳子上。她穿着内衣,双手被铐在背后,坐在沙发上。

  隔着一张旧玻璃桌,对面坐着的正是泽拉达。

  脚上也被套上了枷锁,所以连跳都跳不起来。

  “埃克塞迪利卡波娜(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

  泽拉达用法尔巴尼语说着。虽然是难听而又沙哑的声音,但它的发音和语法却是历史悠久的法拉纳方言。

  “糟糕透了,不是因为你的法术,而是看到了你这张老脸。”

  “您的声音真动听啊。用野蛮人的英语来说,像是个粗野的小姑娘。但用法尔巴尼语来编织却像是贵人,不愧是拥有德沃尔大公血脉的人啊。”

  提拉娜是地方贵族的女儿。但是如果追溯她的家族,就会发现其与王族密切相关。“德沃尔大公”相当于四代前王弟。其实提拉娜也有继承王位的资格,据她自己所了解的,应该是在继承顺位的第60位左右。

  这样的名次是不可能轮到自己的,上位者的去世或诞生会使继承顺位频繁变动,所以平时几乎不放在心上。经常会听到米尔沃亚骑士团里照顾自己的师姐说道:“不愧是第60位啊!”虽然总是被人调侃,但毕竟只是那样的身份。即使不看继承顺位,比提拉娜身份地位高的人也有数百人。

  “那又如何?最近我也喜欢上了英语。因为它骂人的词汇特别丰富。”

  听她这么说,泽拉达笑了。

  “怎么说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想从你口中听到脏话。”

  “去死吧,泽拉达。”

  她直瞪着对方,用英语说。

  “可恶的死老鬼!别把像猪屎一样的口臭熏到这边来。如果不想让我把你那干瘪的菊花砍成四瓣的话,现在马上把那张牙都快掉光的嬉笑老脸贴在地板上,屁滚尿流地求饶。”

  这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在从事刑警工作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就记住了。

  在被枷锁束博着,无法用剑的情况下,只能用语言来攻击。

  对此,泽拉达似乎也大吃一惊。

  “哦……哎呀呀,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那也比你强多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泽拉达又笑了。

  他两手捂着脸,抽泣似的颤抖着肩膀,不停地点头,不停地嘟哝着“就是这个”。

  “那么……”

  泽拉达也用英语说。

  “那就用你想说的话来说吧,最近你好像更喜欢地球的语言。”

  “用不着跟你说话,要杀要剐就尽快。”

  “这我也有想过。不过,您是很纯粹的,即使我说得再多,您也绝对不会改变心意的。”

  “那是当然。”

  “但你也是我们的同胞。不是野蛮人,而是文明人。至少向他们传达自己的心意是徒劳的。”

  “像你这种卑鄙小人的心意?太好笑了。”

  “不要这么说,老夫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我担心的是‘人类的土地’的未来。”

  提拉娜露出讶异的表情。

  “勒托·塞玛尼的未来?”

  “是的。你也知道的吧,法尔巴尼王国的惨状。多利尼的武器和工具,以及恶心的色情刊物等流入,王室贵族甚至在追捧这些东西。比如这个──”

  泽拉达干瘪的手在桌子上摸索,摸到了某种遥控器。一按下开关,房间一角的立体音响就播放出了地球的音乐,刺耳的鼓声和歌手的尖锐嗓音。是的场经常听的摇滚乐。

  “吵死了。”

  “失礼了。”

  泽拉达立马停止了音乐。

  “──如此恶心的东西,塞玛尼人也喜闻乐见。还记得艾尔巴基先生吗?”

  “当然记得。”

  “艾尔巴基大人本是文武双全,目光长远的人才,但却沾染了不少多利尼的恶习。正是因为这座城市,可以说──这样下去“人类的土地”上也会出现千千万万个艾尔巴基”

  提拉娜一时也无法反驳。因为那正是她自己也隐隐担心的事情。

  提拉娜的父亲是位开明的人物,对地球的文明持肯定态度。他还热衷于把各种机器、工具、文物引入自己的领地,甚至把自己的臣子都送到王都的“中州”留学。听说最近她故乡的城市中已经修建好风力发电机和电路灯了。

  据说因为夜晚的街道变得明亮了,治安变好了,夜间外出的人增多了,生意也比以前更红火了。但是听说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早起工作和做礼拜,都是因为染上了熬夜的恶习。

  这种还只是小事,提拉娜清楚这个城市,特别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城市的腐败和犯罪。

  如果地球的文明无限制地流入自己爱着的那个静谧故乡,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敬爱父亲的人民也会变得和梅特塞拉大街上的那些醉汉一样吗?或者像那旧城区一样,被更严重的贫困和腐败吞没?不管怎样,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颓废”

  泽拉达说。

  “如果要表达多利尼的文明,就只有这一个词了。我是马扎尼派的术士。我做过坏事,杀了无辜之人。但是,我从来没有沉溺于颓废。我发誓,哪怕一次也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要帮助多利尼的恶人呢?”

  “这是为了‘人类的土地’。我认为(塞玛尼)人类和野蛮人应该相互憎恨、轻蔑。无论是观看还是接触,都要令人不快。如果不那样做的话,我们就无法在那种颓废当中保护我们的土地。”

  如果这个城市中的塞玛尼人和地球人的对立进一步恶化,不久就会发展成镇压。这样的情况迟早会传到塞玛尼世界。憎恶是会传染的,会演化出更严厉的禁令。那样一来喜欢地球文明的父亲,也许就会最先被处刑。

  “夸夸其词,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是这样吗?我只觉得这算是一个妙计。”

  “…………”

  “埃克塞迪利卡大人啊,你难道要接受这种颓废吗?这可是堕落啊。”

  “堕落,堕落……”

  提拉娜闭上了眼睛。

  也许,自己已经堕落了。

  感觉故乡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在这个城市里遇到的人们,伤心的事和开心的事。在不知不觉中正改变着。

  没错,已经改变了。

  “泽拉达”

  提拉娜睁开了眼睛。

  “你所说的‘堕落’是害怕变化之人才会说的话。”

  “一派胡言。”

  “没错,你就是个胆小鬼。你一边说着‘做过坏事’,一边却害怕着笼罩世界的混沌。我却不怕,我终究在污浊之中找到了其闪光点。”

  “不可能的,你还是看清楚现实吧!这样的理想根本就──”

  “你要说现实是吧!那就说吧!现实就是大门已经被打开了!15年前就已经被打开了!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了!我们必须做出改变。在这之中,唯有以最好作为目标!”

  “怎么会……”

  泽拉达的声音近乎失望。

  而且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提拉娜也感到吃惊。刚来到圣特雷萨市的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必须改变”什么的。

  “我很失望啊,埃克塞迪利卡大人。”

  “我再也不会被虚伪的言语所迷惑了,要杀就赶快杀吧,但要记住,你连一个小姑娘的心都改变不了。像你这样的人要成就宏图伟业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嗯……”

  术师的面容蒙上了屈辱的脸色。马萨的术杖笔直地架着。那是玛扎尼一派的术士们经常使用的术器。

  “哼!”

  提拉娜冷笑着。这个老家伙气急败坏了呢,这样的人终究只是个老顽固。

  笑着死去吧。不屑地嘲笑,至少要让这位邪恶的术士心中留下一片苦涩,成为常春之国的骄傲吧。也不知道,桂是先走一步了,还是之后才来呢,到时候再说些调侃的话吧。

  “嗯……”

  致死之术没有袭来。

  术杖颤抖着,泽拉达的手指也在颤抖,甚至他的手臂和肩膀都在颤抖,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刺耳的怪笑。

  “太棒了!太棒了!真是太了不起了,埃克塞迪利卡大人!”

  泽拉达弯着腰口水横飞地大声疾呼。

  “你可真是个有骨气的人啊!哈哈……老夫真是感到惊叹啊!真不愧是……真不愧是圣诺威利亚大人的妹妹!”

  “什么?”

  提拉娜脸上血色尽失。

  格雷泽·圣诺威利亚

  这是失踪的哥哥经常使用的名字。

  “你认识格雷泽吗?”

  “嗯……我是知道,不错。”

  “他在哪?在做什么?说!”

  “那么?刚才您还说的‘想杀就快杀吧’。”

  “你……!”

  “如果你能稍微斟酌一下我的决心,那我还可以替你做个引见。但是……你的话语却是毒害。年轻可爱的你所说的话,说不定对令兄的决心也个毒害。果然,就只能这样做了。”

  泽拉达再次准备了术杖。这次他不再是激动的情绪了,而是冷静的意志。

  “怎么会……”

  决心?难道,哥哥是赞同这个男人的话吗?不可能。别被这种卑鄙小人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

  “我不相信。泽拉达,下地狱去吧……”

  “永别了,埃克塞迪利卡大人。”

  泽拉达露出了僵硬的笑容。术杖指向了困惑着的提拉娜的额头。就像是用多利尼的枪口对准了对方。

  提拉娜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泽拉达却低下头,小声呢喃着。这是只有这位术师才能感受到的拉特纳的变动。

  “哎呀……您还真是深受奇善亚的保佑啊。”

  不知何处传来了枪声,还不止一个,是枪战!

  “什么?”

  “看来是的场大人,在楼下扫荡着老夫的傀儡……嗯…”

  “桂?”

  因为现在必须集中精力操纵死人,塞拉达连处决提拉娜的余地都没有了。

  ●

  刚上一楼,的场就和敌人撞了个正着,是那个把自己挟走的假货FBI!虽然现在没有穿夹克,但是面孔颇为面熟。

  “放下武器!”

  姑且算是警告,但是男子面无表情并以缓慢的动作将枪指向这边。

  的场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胸部和头部各打了一枪,虽然不熟悉别人的枪,但差距也不大。真不愧是四十口径的威力,男人立马倒下。

  的场终于认出这座建筑物是哪里的公寓了,现在这里是大厅,正面就是入口大门,要逃出去似乎很简单。

  是从这里出去,还是在室内搜查?

  就在的场犹豫不决时,敌人从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跑了下来。

  没有必要警告了,跨好步,摆好半身的射击姿势——以韦弗式射击对最前头的一人一秒三发地射击。

  (韦弗射击法是美国南加州一位副警长韦弗在五十年代末率先使用的双手持枪射击方法,是所谓现代枪技的一部分,样子比较拽,影片中用得很多。韦弗射击法使用侧身站姿,握枪手基本伸直,辅助手肘部下弯,包裹住握枪手,头部可能需要侧低以方便观察准星和缺口。)

  虽然这种射击姿势经常被人揶揄为“好莱坞式射击”,警局的教练也不止一次警告他“不要这样”,但的场都不肯改掉韦弗式射击。而且从迄今为止的实战经验来看,最适合自己的就是这种风格。

  的场虽然惯用右手,但却是左眼负责瞄准。本来就是不适合射击的姿势,而且这样如果用韦弗式射击架起枪来的话,下巴都快要与右肩紧贴了,形成一种极端的半身射击姿势。

  但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当中,如果自己的左侧有墙体的话,韦弗式射击姿势就特别有用。因为在一瞬间就可以转向瞄准四点方向的目标,在本行中占主流地位的双脚脚尖与枪口平行的等腰三角式射击姿势就做不到了。等腰三角射击姿势充其量也只有到2点方向。

  如果是有充足的准备、并且拥有强力的卡宾枪,而且还具备强健体魄的刑警,遭到枪击用等腰三角式射击姿势也不错。但是,的场所接的尽是些不能佩戴武装的任务,那样会使衣着便服的自己看起来很不自然,可以说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刑警。这样半蹲的姿势可以让暴露在敌人面前的面积缩到最小。

  而且在这个“极端的韦弗”姿势下,他可以将自己整个手臂视为枪管,瞄准时的稳定和精度都很高。因为这样一来决定瞄准目标的就是腰部而不是手臂。

  全弹命中。

  从二楼下来的第一个敌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就向前摔倒了,头部中了两枪,所以是当场死亡。

  但是后面一个人的行动却出乎意料。他既不畏惧,也不犹豫,抓住被的场射杀的尸体后脑勺,以其身体用作肉盾猛撞过来。

  “啊……”

  如果这时骂着“笨蛋”之类没有的话并持续射击,他很快就会被杀死的。

  的场马上改变了之前的射击姿势,收起伸长的手臂,把枪架在了腹前,同时迅速向右方垫步。

  傀儡将肉盾扔了过来,那是泽拉达擅长的动作。因为之前的搭档里克被绞杀之后就遭到了这样的一击,所以的场记得很清楚。

  的场以最快的速度一边避开飞来的男人尸体,一边闪到闭上眼睛都能打中的距离以腰射姿势连续开枪。

  打了六枪左右,而且都集中在心脏位置。尽管如此,男子还是没有倒下,并向着的场的咽喉部位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的脖子。

  被那样的怪力抓住就死定了。

  “泽拉达……”

  轻喝一声,的场将身体往后仰倒,以背部着地,借以投技的要领蹬住敌人的腹部,朝自己的上方踢飞。随后仰面射击,将剩下的四发子弹在一秒之内全部打空,男人终于断了气。

  “泽拉达。你好像不太擅长跳舞啊!”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被听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喊道。

  的场一边站起来,一边换好弹匣。一按卡榫,弹匣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备用的弹匣十分精致。说实话这个M&P真是把好枪,给那个姓张的简直是糟蹋了,像这样一把好枪竟然被那种恶人所持有,还只被用作夺去兰德尔性命的罪恶勾当,真是可怜了这把好枪呀。

  说起来,自己的爱枪──那个SIG·P226现在怎么样了?没有在地下室找到它,它若是受到了什么人的粗鲁对待或是随便丢弃在了什么地方,我定将生啖其肉。

  (暂时不提这个……)

  由于没有受到来自玄关方向的袭击,的场更加确信泽拉达就在这上面,恐怕提拉娜也在。

  奇怪的是似乎感觉不到公寓居民的存在,如此热闹的“派对”,竟没有一丝悲鸣和怒吼。

  的场无视了玄关的大厅,跑上了楼梯。虽然有电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电梯的话,一旦遭遇伏击就会被射成蜂窝煤的。

  的场一边架起M&P爬上楼梯,一边将打倒的敌人身上的枪挂在了腰带上。

  在上到八楼之前,遇到了四个敌人,的场一个不留地全部打倒了。

  九楼的敌人只有一个,但看上去很厉害,强健的手臂上拿着卡宾枪。不过他似乎不太擅长射击,的场立马躲闪避开了,并把M&P的子弹全送了上去。杀死他后的场想要拿走他的卡宾枪,可惜里面没有剩余的子弹了,只得做罢,换出了途中打倒的敌人身上夺来的九毫米口径手枪──贝雷塔M92。

  根据到目前为止的经验可以看出泽拉达所操控的“死人”好象没有全部发挥出异于常人的实力。偶尔会遇到敏捷、强壮的家伙,但这不也是依赖本人的体质吗?还是说当他操控多个“死人”的时候,无法下达复杂的指令?

  不论如何,‘死人’似乎都被终结了,十楼没有人,剩下的就只有屋顶了。

  “什么……难道我的人都被他杀光了吗?”

  泽拉达一边住持着手杖,一边说道。

  “那是自然,不识兵法的你所操纵的哪些“死人”,怎么可能是桂·的场的对手。”

  “确实如此,但那又怎样呢?……”

  “桂马上就要来了,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泽拉达笑了。

  “哦,呵呵……!开玩笑,束手就擒?在下只是在纠结。你和的场大人我该先杀哪一个呢?”

  “什么?”

  “来到这里的的场大人看到您的尸体,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呢?反过来说,当的场大人在您的御前死去时,您又会发出怎样的声音来呼喊呢?这真的有点难以抉择啊……”

  “贱人……!”

  “嗯,决定了呢。老夫希望看到的场大人绝望的样子。得罪了,埃克塞迪利卡大人──”

  术杖指向了提拉娜,这就是所谓事不过三吗?

  之前还想着,被这样束缚着,即使逃得了和尚也逃不了庙。与其苦苦挣扎,不如毅然赴死。

  但现在的情况变了。桂已经快到了,无论如何都要活着见到他。

  “强力之臂,战神的加护。”

  提拉娜迅速咏唱,增强肌肉力量的术被催动了。

  同时,她将面前的玻璃桌朝泽拉达踢了过去。

  “铅之鳞,冥神的变容。”

  泽拉达也迅速咏唱。

  玻璃的桌子刚一碰到泽拉达的身体就被碰得粉碎,但是,泽拉达却纹丝不动,这是瞬间使身体硬化的法术。

  “真是愚蠢!”

  泽拉达将术杖指向提拉娜,无需咏唱的蓝色火焰──附带剧毒之气的鬼火朝她袭去,提拉娜双脚被捆着,猛蹬地板,跳到了自己之前坐着的沙发背后,毒火之气打在椅背上扩散。

  “哎呀呀……这可不像你呀。”

  提拉娜的双手被手铐锁在了身后,无法起身,只得像青虫一样在地板上爬行,尽力躲避。

  来了,又是一击。

  提拉娜将身体向后仰,双腿摆动,扭转了一圈,避开了刚好砸向地板的青色火焰。

  “哦,挺顽强嘛!那么……”

  泽拉达咏唱了些什么,身边出现几个浮空白光球。这可是无法躲避的术。

  刺眼的电光毫不留情地击打在了提拉娜身上。

  “啊……!”

  犹如天降的雷击,提拉娜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剧烈的痛苦向身体各处蔓延。

  “唔……”

  身体已经不能动了,唯有指尖有些反应。如果再稍微休息一下,应该还能恢复一些——

  “泽拉达!”

  “哎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场从屋顶庭院的另一侧破门而入。

  立马开枪。

  的场以恨不得在一瞬间打空所有子弹一般的气势接连不断地射击。虽然大部分都命中了泽拉达,但是他早就施加了硬化的法术,子弹几乎无法打伤他。

  “你来得好快呀,的场大人。”

  的场一言不发,交换弹匣持续射击。

  却只有飞溅的火花,弹飞的子弹在墙面上四处钻洞。

  “嗯……”

  不过硬化术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如果这样持续的枪击,迟早会耗光他的拉特纳。

  “不妙啊,既然如此!”

  泽拉达小声咏唱了些什么。

  瞬间泽拉达的身影消失了,是隐身术,之前提拉娜和的场也吃过这种法术的苦头。

  “桂!上面……!”

  电击的痛苦依然折磨着提拉娜,就算发出声音也艰难。天花板上出现了青色火焰,正向着的场飞扑而来。

  “!”

  的场甚至没有抬头就向着前方飞身闪避,因为那一招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所以他马上意识到有什么危险在逼近他。

  “提拉娜”

  的场起身,打算立刻跑到提拉娜身边──但立马打消了念头。泽拉达是个瞎子,他只能通过声音和预感察觉位置,自然会算到自己跑向提拉娜的路线。

  想到这里的场迅速环视室内,轻声地走到粉碎的玻璃桌子旁边。抄起与玻璃碎片混在一起的遥控器,操作开关。

  那槽杂刺耳的摇滚乐立刻响彻室内。

  “哦,是噪音吗?”

  的场把音量开到了最大,几乎是要把耳膜振裂开的尖锐噪音,连提拉娜都觉得头痛难耐。

  的场绕着房间小跑,拿到了放在凳子上的提拉娜的长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她身边,并用钥匙一边取下绑着双手双脚的手铐,一边在她耳边低声私语。

  “我打算用喷洒器,看到他一现形,我们就同时夹击。”

  的场把长剑递了过去。

  “对不起…我的身体…“

  提拉娜的身体还没恢复,连站起来都很难,更别提持剑攻击了。

  的场瞬间陷入沉思。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这样吧。”

  “什么……?”

  看到的场递过来的东西,提拉娜吓了一跳。

  这时,一道雷光直击扬声器。顿时火花四溅,随即刺耳的音乐也消失了。

  “唔,真残忍啊……!”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泽拉达的声音。

  “我的耳膜都快破裂了!我要让你们受尽所有的痛苦之后,再送你们去冥界!”

  的场什么也没有说,抄起手边的椅子砸向窗户,玻璃破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同时跑向了房间的对面──墙上的防火设施。

  “在那里!”

  空中出现白光击中了的场的右脚。

  “哇!”

  多亏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才避免了直接命中,他踉跄了几步,拉开了防火面板的拉杆。

  喷洒器启动了,从天花板的消火栓中喷洒了大量的水。

  但仅仅是水,并不能破解泽拉达的隐身术,那家伙虽然还是透明的,但是被水覆盖的轮廓已经藏不住了。

  “呵呵!看来你是有过一番思考的!但是……”

  泽拉达现在在沙发的后面,为了防备来自的场的枪击,他躲在了隐蔽物的后面。

  从的场的这边来看,有沙发挡着,无法射击。那是又大又坚固的家具,他也明白手枪子弹无法有效地击穿。

  是的,的场并没有开枪射击。

  但是从无法行走的提拉娜那边来看,敌人的后背是致命的空档。

  “奇善亚啊,请原谅我……”

  提拉娜将桂交给她的自动手枪枪口对着泽拉达,扣动扳机。

  并不是很远的距离,即使没有任何开枪经验的提拉那,那颗子弹也命中了。尽管惊讶,但她仍然继续射击。

  “怎么可能?”

  提拉娜有好些子弹都打偏了,不过一半以上都命中了。在飞散的血花当中,泽拉达的隐身术被破解,彻底现形。

  “什么?……竟然……”

  枪膛后弹,射击也停止了。提拉娜以为发生了故障,又接连扣动了好几次扳机。

  在跌跌撞撞的泽拉达身后,的场一边拖着受伤的右脚,一边尽可能迅速靠近。

  “不会吧,难道说……”

  他手里握着的,是提拉娜的长剑!

  “不,等等……”

  怎么可能会等。的场横挥长剑,与其说是斩杀剑技,不如说是像棒球运动的击球员一样的全垒打。虽然姿势不标准,但也很有力。

  瓦伊法特钢所制的剑刃,瞬间使泽拉达身首异处。

  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悲鸣,术师就死去了,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唯有喷洒器清洗着血液的淤积。

  泽拉达死了。

  以前生死不明而逃跑潜伏着,这回彻底断了气。

  “啊……真是奇怪,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啊。”

  的场靠在沙发上,用力地喘着气。他和提拉娜浑身全都湿透了。

  松了一口气后,的场走到她的身边。

  “能走吗?”

  “嗯……稍微……”

  借着他的肩膀,提拉娜勉强地站了起来。

  “还给你。”

  的场把长剑还给了提拉娜,她无言地接过了剑,俯视沾满鲜血的剑身。如果这把剑会说话,现在一定在强烈抗议着吧。

  “对不起……”

  “别放在心上。”

  “不,我是对剑说的。”

  “啊,这样啊……”

  两人从阁楼走到了屋顶。提拉娜的身体还不能动弹,的场的右腿也受到电击,只能自然地靠在一起走路。

  不论是对的场还是提拉娜而言,泽拉达都是宿敌。

  交换彼此的武器终结了宿敌──完全没有被预料到。如果是以前的她,就算被的场逼着开枪,也会断然拒绝的吧。

  但她还是开了枪。在对自己故土文化产生背德感的同时,也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真是感慨万千。

  上到屋顶的边缘后,两人并排坐下,俯视着街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看看……大概是在城中心附近吧。必须要叫应援来了。”

  的场拿出智能手机搜索了位置信息,并与市警局本部取得联系。

  提拉娜把头的一侧靠在墙上,但是那堵墙很硬,压着头很痛,于是转向靠在了旁边的场的肩膀上。正在请求应援的的场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回到了与本部的联系中。

  在与本部的联系结束后,他又与季默联络,开始了很长一段的报告和商量。

  从这个屋顶能看到对面大街的十字路口,示威游行的队伍与巡警队伍怒目相对。因为距离太远,所以不知道哪边才是示威游行的队伍,能听到的也只有唾骂声和警笛声在高楼大厦密布的城市中回响。

  “暂且无法取得应援。”

  挂断电话后,的场说道。

  “为什么?”

  “那条街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引发了暴动,现在警车都开走了,得再等三十分钟。这个城市要完蛋了呀。”

  “是吗……比起那个,与我们一起被抓的兰德尔怎么样了?”

  “他死在地下室了,我没能救到他。”

  “是吗……真可惜。”

  “对了,说到兰德尔……”

  的场拿出了自己保存了照片的智能手机。

  “啊,这张照片怎么办?”

  是那个暗杀者和诺巴姆夫人的密会照片。而现在,只有这唯一一张了。虽然是在云端上,但谁也看不到。

  “为什么问我这个?”

  “如果把这张照片交给搜查组本部,大概就会被公开。这样的话,诺巴姆夫人,一定会输掉选举的。”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图尔特就赢了,他将成为市长,这样没问题吗?”

  提拉娜绷紧了脸,瞪大了眼睛。

  “桂,难道要把这张照片也删掉吗?”

  “我可没这么说,虽然没说……但是,可能吧。”

  兰德尔死了,泽拉达死了,那个FBI的叛徒也死了。现在知道这张照片的,恐怕只有在场的这两个人了。

  “从职业伦理方面来讲是违背了准则,但说实话,我都无所谓了,倒不如说你想怎么做?”

  提拉娜回想起了与图尔特的会面,直到现在都感觉恶心到反胃,更别提对他抱有敬意了。而且如果那个男人当了市长,这个城市的塞玛尼人就不会受到好的待遇了吧。

  但是,尽管如此——

  “我刚才使用了“多利尼”的枪,我的奇善亚神已经在生气了吧,如果我再对诺巴姆夫人的卑鄙行为置之不理的话,奇善亚一定会对我发怒的……”

  说到这里,提拉娜摇了摇头。

  “不,抱歉。不应该是神明,而是由我自己来决定。”

  “我觉得那样最好。”

  “那么……这张照片……就上交吧,这是重要的证据。”

  “这样真的可以吗?”

  “嗯,而且,即使这样……这个城市不论谁当市长都是个美好的城市,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善良的人也很多吧。”

  “嗯,大概吧。”

  的场一副失望的样子,掏出香烟点起了火。

  两人仅此无言。

  我太累了,也受伤了。

  因为这是你生活的城市啊。

  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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