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话 零下的埃及记

  如果相遇时是几亿几千万的心悸,再会时的悸动,又会有多浓烈?.

  「那就按照座号的顺序,说一下姓名和毕业的国中,还有作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自我介绍啊……飘飘然的感觉一口气烟消云散,一边忧郁地咬着自动铅笔笔尾.并不是我在自夸,我可是非常不擅长自我介绍。

  四方形的窗户外,是和内心风景有着天壤之别的晴天。看得见飘落的樱花随风起舞,飘过群青色的天空。

  在这小阳春天气《误用》的好日子里,在风风光光的入学典礼之后,就是高中生活第一文的班会时间(附自我介绍)。

  按照座号分配到的座位,是靠近中间那一排,从前面数来第二个。抬头仰望,是陌生的天花板,屁股下是坐下惯的椅子.年轻的女班导以笑容满面的好心情,听着同学说着:「我从哪边的固中毕业」、「兴趣是看电影」、「看漫画」、「啊、国中待了三年篮球社!」之类的话,然后点点头。

  「好.下一个。」

  尽可能不引入注意地叹了一口气。

  愈是接近轮到我的时候:心中的大石头便愈来愈沉重,现在根本就不是听别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啊?」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对既没有兴趣也没有专长的人而言.这种状况真的是相当残酷。

  不对!等一下——兴趣的话不是有吗?缣仓时代。

  我喜欢镰仓时代。特别喜欢那个时代的风俗,还有武器防具、工艺品一类的。私下收集了好几本古典或日本史的资料集,连厕所里也放了。折乌帽子很棒吧,头盔皑甲很心动吧,建长寺的梵钟真想亲眼看一次对吧?

  这么说就行了吧,

  真的好吗……

  我歪着头.眼前椅子发出声响,坐在前面的女孩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毕业于恫谷二中,我叫相马广香!」

  喔喔……。这家伙之后就轮到我了吧?

  压抑着像少女一样激动的心情,为了消除紧张而滦呼吸。该怎么办?

  「啊、相马同学,能不能面向其它同学说话,因为妳的位子在最前面.只有老师能看到妳的脸不是吗?.」

  「啊……对不起!」

  眼前的屁股轻快地一转,百褶裙就从我鼻尖前掠过。我出于本能张大了眼睛,但是仅止于一瞬间,现在的我才不会为内裤之类的所惑.该说什么好啊?果然还是只能提建长寺啊。可是……

  「我叫相马广香,没有什么专长。」

  女孩子的声音直接从正在烦恼的我的头上穿过。就在这个时候——

  「不会吧,超可爱的!」

  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但那个声音却听得格外清楚。

  接着以此为开端,原本流动着和缓的紧张气氛,一直悄然无声的教室,现在渐渐地被寒宁的扰嚷声填满。

  此起彼落的窃窃私语内容不外乎是「奸可爱」、「好漂亮」,「长得好像艺人」之类的。

  「………………?」

  这场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虽然迟了一步我遗是试着抬起头来。

  「也没有什么兴趣……硬要说的话,顶多就是听听音乐而已。」

  「呜!」

  呜哇!!!

  「请多多指敦。」

  女孩子微微鞠躬,抬起头来.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哀嚎。只是呆呆地仰望着那家伙的脸.

  的确是很可爱。虽然有如澄澈水面般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但不管是长及腰部的头发还是白皙小巧的脸蛋,所有的一切都美极了.是因为那带着透明感肌肤的缘故吗?那个女

  孩子的周围散发着不知道该说是浅紫色还是水蓝色的光芒。就算身处于再多的人群之中,想不醒

  目也很难吧!

  无懈可击的完美美少女,她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让「明星气质」这样听起来不可思议的词

  汇,有了真实感。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应该会觉得座位很近实在是非常幸运才对。

  可是……………………

  可是喔…………

  我老早就已经知道这个漂亮的女生!

  这家伙、这家伙是——

  「好.谢谢相马同学.下一个!」

  顿时,我进入全自动模式.

  「是。我叫田村雪贞,从高井中学毕业。没有什么特别专长.也没有什么兴趣……硬要说的

  话,顶多就是向往缣仓时代而已。请多多指教!」

  若无其事地试着抄袭,不过应该是没有半个人注意到。因为谁都无心听我的自我介绍,现在

  全班注目的焦点,全在这个女生身上。

  但是,等一下!

  大家听我说!

  这个女人是个恶棍.说到她究竟是个怎样的恶棍,怎么说呢,应该要怎么说明才好呢?总之直截了当的说——

  红……

  就是「红大衣女孩」啊!

  「我想问妳喔,相马妳住哪啊?」

  「……」

  「是念桐二中的话,那就是在志村站那边对吧!」

  「……」

  「我、我去上过那边的补习班耶!听过双叶补习班吗?.就是那家!」

  这此一家伙都被骗了……

  在接下来的校园生活指导时间开始之前,有十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就在班导宣布完这件事、离开教室的同时——

  把那些不时偷瞥这里却又畏畏缩缩的男士们晾在一旁,女孩子们光明正大地枣集到班上第一美女的身旁。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那面目狰狞的表情,这些家伙就像是不知道是剧毒还成群游向陷阱的小鱼一样聚在这个红……

  「真是的,这个位子好窄喔!」

  「呜咕……」

  妳想做什么?我却说不出口。

  其中一个女孩子突然用力推挤我的桌子,桌子的边缘当场陷进肚子里,我只能发出哀嚎。

  「嘿,来交换拍贴嘛!相马同学真是超可爱的?」

  「我也想要拍贴!可以叫妳小广香吗?」

  女孩子就是这副德性!

  一面惹人厌地发出卡畦叩咚的声响,一面移动桌子。我的脸扭曲成更加凶恶的模样。虽然这不是个适合在入学当天摆出来的脸孔,但请见谅。那位「红大衣女孩」不但就在眼前,而且还被人捧上了天.看到这种情形,我连脸都扭曲了。

  虽然说最后是平安无事地通过考试,我可不会就此忘记入学考试前夕的悲剧啊!鼻血……:雪……猫!还不只这样,我在那之后整整一个礼拜都睡在爸妈的房间里。因为修理玻璃需要一段时间,我们亲子三人只好排成川字型睡在一起,然后就不幸被亲眼目睹……男性早晨特有的、第三

  只脚的觉醒!「哎呀!真是的!雪贞……」,「喔喔、雪贞……你……」——不堪回首啊!

  「小广香,绝对是这个学校最可爱的!」

  可恶、可恶,可恶!

  「哼……」

  咬紧牙关瞪着红大衣女孩!!相马的背影,我在、甲心重重发誓.,

  一定要揭穿妳的假面具。我要公诸全世界,让众人知道妳究竟是个多么无视众人、无法无天的家伙。妳还能受人欢迎也只有现在了!

  「喂!!很吵耶!」

  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恶劣的感觉.

  「妳们说这些有的没的.真的很烦人!」

  就是那样乖僻的说话方式。

  我要让妳的本性暴露在阳光下!!

  「嗯?」

  这时我方才注意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不知不觉间吱吱喳喳的声音停了下来.刚才遗发出噪音的女孩子们,突然全部安静了下来。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像是考试会场一样的紧张感,整个班上一片鸦雀无声。

  没错,刚刚的确有谁说了很吵,接着——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女孩子的小团体什么的.」

  在一片寂静之中,我看着眼前的背影。

  说话的,是红大衣女孩——相马广香。

  并不是我的妄想,是千真万确就发生在现实世界里,就在被一堆女孩子团团围住的正中间.

  「所以我是真的很讨厌妳们这样,我又不是拿来让人家看好玩的东西。」

  一个人用强硬的口气大声说着。

  总之,每个人都盯着她看。整个班上,任何一个人.

  所以,全班都一起安静了下来。

  「不久…………」

  「什么嘛……」

  「感觉好差……」

  围着相马的女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脱离了战线。班上的气氛更加难以言喻地慢慢冻结起来.

  对我来说,这气氛实在是让人难过到就连胃都要痛起来似的。

  但是相马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回头眺望着逐渐远去的女孩子的背影.不说话,只是用那透明笔直的视线看着。

  我从正后方看着她的侧脸.

  「呜……咕……」发出哀嚎声。

  「喂、很挤!桌子能不能再过去一点?.」

  相马,用她那包覆在制服下的手肘,狠狠地推挤我的桌子.这次比刚刚还要悲惨.胃差点没被桌角顶出来。

  这个女人……扭曲着身体忍痛拾起头来.我想要说点什么能够报;刚之仇的话——对了。

  相马。就算妳再怎么摆出一副冷酷一匹狼的样子,但是,真面目也只不过是个被男人甩掉就抓狂的危险暴力女。没错,我——

  「我可是知道妳的秘密……」

  那一瞬间,大概听见我的声音了.相马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直直对上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接着我心想——

  赢了!

  相马的眼中确实浮现了惊愕的色彩,紧皱的眉头就是慌张的证据,屏住的呼吸则是动摇的证明。那咬着牙、紧闭而扭曲的双唇,意味着她大概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吧!

  我办到了。怀着想大笑三声的愉快心情,看着肩膀僵硬、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相马的脸。就算只看到她那一个劲儿又气又急的脸,内心就多多少少快活一点了。我想她大概没有注意到我就是「田村老师」的家人的「田村同学」吧。妳就尽量去胡思乱想而担惊受怕吧!

  不久,相马颤抖着双唇,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你这个人……」

  喔,怎样?

  「真、差、劲!」

  有种就来啊!

  ***

  脱下崭新的制式鞋子,刚踏上玄关——

  「臭老哥!」

  我直接用穿着袜子的脚迅速滑进客厅。但是,在那里的不是哥哥,而是轻易就对我说出惹人厌话的妈妈,她将参加入学典礼时穿的套装扔在沙发上,现在身上穿着围裙。

  「真是的,你回来的还真早。没和新朋友一起上哪去逛逛吗,真孤单啊!」

  「不要妳管!算了!老哥呢?今天没有打工吧?」

  「现在还是中午喔!那个受欢迎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在家呢,」

  一边清脆地咬了一口仙贝。这种态度……这居然是我的亲生母亲,真是叫人不敢恭维!

  「反、反正我就是不受人青睐嘛!那…………老哥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说晚上也有大学的新生欢迎联谊会之类的,会晚点回来.就算是那么奸的大学,还是免不了有这种活动。来,吃点心!」

  「真是的…….这什么啊?.」

  放下学校指定使用的书包,接住妈妈抛过来的仙贝.参杂着鼻息,我嘟哝了句:「才不要。」

  我特地冲回家来。竟然不在?.真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哥哥。

  「你有事找直吗?.打手机给他不就得了。」

  「我不要!」

  「为什么?.」

  「要是一讲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太浪费电话费了。喏……之前有个哥哥的学生打破了我房间的玻璃对吧,那家伙,是我们学校的,而且遗跟我同一班.所以——」

  「唉呀、是喔,真巧耶!」

  清脆的一声。

  「不准吃仙贝!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跟妳说话耶!老哥那家伙……明明就知道我和那个女人志愿报考的学校是同一问,竟然隐瞒我这件事情!」

  「有什么关系?.哥哥也已经负起责任出了修理玻璃的钱啊!」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啊,肩膀好痛!帮我按摩一下。」

  「不要!」

  「嗯、算了,真是的,你心情那么不好啊,那么火大也是无济于事的。要是那个时候哥哥告诉你的话,你又能怎样,换考另一问学校?.不可能吧,」

  「呜……」

  正如妈妈所说。

  「就是因为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所以哥哥才没告诉你不是吗?」

  全身突然没了力气、无力地靠向墙边,用手背擦掉额头上因为急着回家而流下的汗水。

  「啊,对了对了,孝之今天也会比较晚回来喔!听说是接受足球社教练和顾问老师招待的样子,叫什么田村同学的欢迎会来着。很惊人吧!」

  「啊?.招待,那是什么啊,」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手上正要咬下去的仙贝差点没掉下来。

  「是那个我待过的、穷酸的公立国中的足球社?.招待刚入学的小鬼,到上个月为止他还背着小学生用的双肩书包喔?」

  「对啊!叮嘱他,不要到其它社团去喔!」、「接下来的三年要好好努力喔!」还说要请他吃烤肉。叫什么来着,喏,就是那位也照顾过你的体育老师,还有教务主任也在。」

  「渎、渎职事件……」

  「这种情况跟」餐券「(注:「渎职事件」的原文「污职事件」与「餐券」的原文」食事券一在。文发音类似)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

  「恩……」

  如今我和妈妈只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不觉地两人连姿势部一样,手搁在下巴,逦真有点欧巴桑的味道。

  那天晚上,一脸抱歉地拿报纸为我贴住窗户、女人缘极佳的老哥。在今年春天可喜可贺地通过被称为全日本最大难关的大学入学考试。这也是理所当然,他可是拥有全国不知道第几等级的聪明脑袋啊!

  然后就在同一天,因为巧克力而弄坏书包的弟弟,据说今晚将接受招待。这也难怪,小学就被职业俱乐部挖角的人果然不一样。

  我的话——在好不容易跻身考进的公立明星高中和讨厌的女人再次碰面。

  「对了,等爸爸回来以后到外面吃点什么吧!虽然说今天只有和你三个人而已。」

  「咦!」

  真是难得,我不由得用闪闪发亮的眼睛仰看着妈妈。妈妈虽然唠叨了这么多,但对这个不中用的我……!说的也是,仔细想想今天可是我的入学典礼,值得庆祝……

  「明明只有你在却还要作晚饭,这不是很麻烦吗,看是要去回转寿司遗是家庭式餐厅吧!」

  啊啊……

  「我不要这种结局!不要在那边搔屁股!」

  「怎么了,心情还是不好吗,」

  「哼!算了!」

  我忍住泪水转身背对妈妈,正准备要街上楼梯回自己房间时!!

  「对了,忘了一样东西……」

  在楼梯前转换方向。我忘记每天重要的例行公事了。

  在玄关穿上凉鞋,走到家门前。正午后的阳光下打开信箱,有几封信和明信片滑出来。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我满怀期待地-确认过之后——

  「今天也没有……」

  轻轻地将手中的信件整理成一束.叹了一口小小的气。今天还是没有松泽小卷寄来的信。

  那个护身符是最后一次。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收到她寄来的信。

  「那么接下来,看发下去的讲义上面那张助动词一览表。接未然形的有す、さす、しむ……」

  る、らる、ず、じ……

  「接連用形的有つ、ぬ、けむ、……

  き、けり、けむ……

  「接終止形的是まじ、べし」

  らむ、らし、なる……めり……

  なり、たり、ごとし

  好想睡。

  新生入学典礼结束过后几天,在四月的某个星期一。第五节国文课,老师烦人地唱着拉里荷(注:电玩游戏「勇者斗恶龙」系列中使对方陷入睡眠的咒语).

  「唔、啊、啊……」

  忍不住发出了打哈欠的声音。我抹掉眼角的泪水。

  不知道是不是咒语的效果,还是早上有体育课的缘故,或者因为中午吃太多,总之现在那要命的浓浓睡意正试图让我可爱的眼皮阖上。然而这个位子几乎可说就位在老师的正前方,而且还是从前面数来第二个,令人敬谢不敏的座位……我努力用手指按摩眉毛周围,强忍着睡意——

  「唔啊啊…….」

  抵抗也无济于事,哈欠第二发。

  不过——我托着下巴恍忽地想着。也还是有认真上课的家伙啊!

  眼前是红大衣女孩——相马广香的后背。相马挺直了背,一动也不动地笔直向前看,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应该说——那家伙能看的方向也就只剩前面。因为不管是旁边后面、还是斜后方,对那家伙而言都充满了敌人吧!

  相马在开学第一天所公开的破坏性格,让她现在彻底成为班上女生的眼中钉。在男生之中虽然有不少人是她那美丽长相的信徒,但至今没有任何家伙有亲近她的勇气。

  结果,从没有看过相马和谁很友善地聊天.不管是午休时间还是下课时间,那家伙都是一个人面向前方,坐在位子上。

  身处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的班上,说到我的话——

  「田村!」

  对,我是是田村。

  不对…………

  「啊?」

  一拾起头来,指示棒正毫不留情地指着我的脸。棒子的前端摇晃着。和脸的距离趋近于零,几乎快刺到眼睛。然后,驱使拉里荷的人物正从那长长的浏海下用阴郁的眼神瞪着我。糟了!我会被咒杀掉!这种情况叫什么?.果然是查奇(注:「勇者门恶龙」系列中的死亡攻击咒语),看样子现在不是开这些玩笑的时候::

  「要是有听刚刚的讲解,应该回答得出现在的问题。站起来回答看看!」

  畏畏缩缩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可以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向我投来、仿佛说着「真可怜啊!」的视线.不要啊……我讨厌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啊、啊?啊啊?

  这是怎么回事……。不要啊!某扇开启童年心理创伤的门扉响起敲门声。「哇——老师.那个演树的人,衣服前后穿反了耶!」、「真的耶、真的耶!」、「好奇怪喔——」、「好奇怪喔——」「好!奇怪!喔——!」

  啊啊啊啊——

  「答不出来吗?.」

  「对不起!是我不好!」

  为什么至今我都忘了呢,没错,我在小学一年级时,演「小红帽」中森林里树的角色——!不但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嘲笑、而且还一直被人不停地说好奇怪、好奇怪……!

  那时根本动弹不得!谁叫我演的是树!就这样一直站在那边被人指指点点!

  「田村!你……脸色不大好喔!」

  「是我不好!但是——同情的话敬谢不敏!还不如接受处罚比较好!」

  忍住就要流出的泪水,我仰望着和小孩子们身影重迭的老师。干万不要这么温柔地对待我,责备我吧!然后狠狠叹训我!

  「这、这样啊!这样的话,那你先……。把一览表抄到黑板上。」

  「是……」

  因为心理创伤突然发作的缘故。我当场失去力气,慢吞吞地走上讲台化身为老师的傀儡,拿起粉笔开始写黑板。这样也好,就在我接受处罚的这段时间,大家请好好上课,变得聪明点吧!

  这时——

  「唔!」

  又感觉到那道「总是盯着我看」的视线。我尽可能不引起其它人的注意。迅速地回过头。

  目光对上了。

  急忙低下头来的是相马。但是太迟了,显然她从刚刚就一直在看这边。

  又来了——我抓了抓头,叹了口气.要不是现在是这种状况,找早就想说她几句了。察觉到相马盯着自己的视线,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到校后坐到位子上时,下课时间和新结交的朋友说些蠢话时.午休、到厕所去时、打扫时间、然后,结束一天后出敦室时——

  当我发现到的时候,相马正看着我。既不出声叫我、也不打招呼,只是一直盯着我看,当我一发现,立刻回过头时。她也马上别过眼神.

  而且那无庸置疑的绝对不是「对我有意思吗?」那一类的视线。真要说起来的话,被她讨厌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但又和被瞪的感觉不大一样。开门见山的说.是那种宣布进入警戒状态的锐利眼神。换一个说法,也可以说是监视。总之这种现象从入学典礼的隔天一直持续到今天,就算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但还是会精神衰弱。

  我的确故意对相马说过讨人厌的话没错。但也仅止于此。从那之后我并不打算跟她有任何接触,也没有顺着班上的风气,借机做出什么泄愤的举动.反倒是看到相马现在身处在这样「可怜的」情况下以后,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私人恩怨往自己肚里吞算了。就别做那种像是鞭尸的行为吧!

  可是,为什么我非得被人用那种眼神监视不可?.这个国家难道没有正义吗——

  「写完了吗?.」

  「还没结束!」

  我回过神来,一面掩饰内心的动摇,精神抖擞地回答.差点忘了,我现在正在接受处罚。

  一面介意老师回过头来看我的目光,又掹然开始动起刚刚一时停下的粉笔。但是——

  「啊——够了够了!那么草的字写了也看不懂!」

  「啊,对不起……」

  被老师制止之后,我乖乖地放下粉笔。的确,这与其说是助动词一览表,还比较接近印象派的画作。

  正好下课铃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同学们早早就开始阖上教科书,睡着的家伙也抬起头来擦着口水。我心想这堂课到此结束了吧,正准备离开讲台,但是——

  「田村!处罚还没完!放学以后留下来,到国文准备室整理资料!」

  「你、你说什么?」

  「对着老师说「你说什么」,这又是什么态度?.」

  马上就被老师打了头。我只想放声大喊。「这不是真的吧!」那种光听就觉得很粗重的肉体劳动,为什么我要……啊啊!要是那个时候心理创伤不发作的话!

  「只有田村一个人做不完吧!喂!有没有人想要帮田村?」

  怎么可能会有!

  想当然尔,怎么可能会有人高高舆兴自愿来做这种强制劳动服务啊,如果有暗恋我的女生在,可能还另当别论,但非常不凑巧的是我的妄想还没有夸张到那种地步。那些平常遗蛮要好的家伙们,正用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暗示着……「你加油吧!」

  「有……我要帮忙!」

  看吧!果然一个人……有一个人!

  我怀疑我的眼睛有没有看错。有一个人举手。

  「放学以后,找会留下来。」

  而且举手的人——

  「相马啊!对女孩子来说可能会太吃力喔!」

  「不要紧。」

  「这样啊?那就拜托妳啰!」

  是相马广香。

  一时之间班上一片沉静,之后宪牢的嘈杂声撼动整间教室。

  因为相马居然举手自顾。

  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薄薄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听着老师交待的话,不时点点头。

  看到这难以置信的景象,我愣得半张着嘴巴,这时——

  「我、我!」

  「我!我要帮忙!」

  「我!我也要!」

  刚刚还像是寸草不生的荒郊野外似的教室…………转眼间有好几只男生的手举了起来。女生之中不知道是谁吐槽地说,「所以说男人笨啊!」举手的那群人的目的,当然是相马。

  「那间准备室容不下那么多人…………田村和相马,放学之后来找老师拿钥匙!」

  「我知道了!」

  「我、我知、我知——」

  「好。那今天就到此结束。班长,号令!」

  起立、敬礼、坐下,老师走出敦室后,我有些茫茫然地交互搓着被粉笔弄脏的手,接着——

  「啊……」

  和相马的目光对上了。不说点什么不行,但是说什么?.道谢,就在我这么想的那一瞬间——

  「哼……」

  相马就别过脸去了。不过,我也无暇去犹豫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田村!你这家伙!喂喂喂!过来一下!」

  「喔!」

  我在转眼问.像被海啸卷走似地被几个朋友押到走廊上。包围着我的男生们呼出来的热气就吹在我的脸上.不,不要啊!你们这群人就像野兽一样。啊!住手!不要搓揉我的侧腹部!

  「喂。你说!你说你说你说!为什么小相马会主动帮你忙!」

  「可恶!太令人羡慕了!两人会就此愈走愈近吗!难不成真的会!」

  「田村你居然跟冰原女王愈走愈近了!为什么是你!既然要选田村的话,我遗比较有型不是吗?」

  「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我!」

  「不、是我才对!」

  「我才对!」

  虽然接二连三被人说这么失礼的话,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作出任何反应了。就像是皮可昤中毒注:一种常用于晨业的化学物质,似地杵在那里,只能发出啊,唔之类的声音,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就像个笨蛋,我好歹也是这部萌系小说里的角色呀!

  现在整个班上最惊慌失措的恐怕就是我了。一脸蠢样,脑袋空空的傻在那边,无法从混乱状态中恢复过来.

  相马!

  妳究竟在想些什么?.

  要让这个奇迹开花结果!不然就不是男人:在得到这样难能可贵的建议后。我迎接着放学时间的到来。

  相马在班会时间结束后,默默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像嘲笑为了「要怎么样跟她说一起去教职员办公室呢,」之类的问题而烦恼不已的我。相马自顾自地出了教室,走在走廊上.她飞快地确认了几次追在她后头的我的身影,但就是不回过头来,径自走进敦职员办公室,向老师报告……「我是相马.请把钥匙给我!」并伸出手时,我终于站到她旁边。「按照分类编号把书籍排到书架上、打扫,结束以后把钥匙还回来.」老师这么说完以后,把钥匙放到相马的手掌心上.相马还是一口不发地走出敦职员办公室.就这样站在空无一人的国文准备室前.

  接着,喀嚓——

  开了锁以后,相马率先进入准备室.我则跟在她身后——

  「好臭……」

  扑鼻的霉味让我吸了吸鼻子。

  回答是——

  「…………」

  沉默.

  果然……

  相马背对着我气势逼人地站着。看了她一眼.的确是拿她没办法.早就料到事情八成会演变成这样。

  国文准备室里布满了灰尘,既狭窄又杂乱无章,早已化为一座废墟。填满四面墙壁的巨大书架同样呈现无可救药的混乱状态。

  那是一种让胸口就要闷得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四周染成一片橙色。

  夕阳西斜.从窗子照射进来的橙色日光,在正方形的地板上投射出两人的浓黑影子。

  就这样过了仿佛是永远的数十秒以后,谁都好……请给这个准备室一点背景音乐吧……对了,那种轻快的曲子不错:,请给个轻快到不行、能消弭两入之间难堪沉默的曲子吧……!

  令人绝望的沉默和无可救药的难堪充斥着这六迭大的空间。在这个堪称是一种暴力的宁静中.就连叹息也不被允许。

  不由得回过头去。看着紧闭的门,并在心底懊悔着,实在不应该关上门的。就算只有几公分也好,要是之前先留个空隙不要全关上就好了。在狭窄的密闭空间里,人已经快要窒息了,让我微微地喘了起来。

  杂音也好,还是风声也罢,现在什么都好,总之得想办法化解这个紧绷的气氛——

  「扫把……」

  「啊?」

  「我说扫把!借一下!算了!」

  相马生气了!!

  说出意思像是「逼不得已」的话后,我就这样僵在那边。相马踏着重重的脚步缓缓地从我身边走过。

  「让开!」

  「啊.抱歉……」

  她用力一把抓过我身后的扫把。接着!、

  「我来扫地,所以田村把地上的书暂且先搬到桌子上……」

  像陶瓷一样洁白的脸颊闻风不动地下达指令,口气和彷佛说着「我要杀了你,田村同学你受死吧!」如出一辙。是是是武士大爷,小的全照您的吩咐去办。

  不久传来一阵粗暴的扫地声.我也没有转头看向那边的勇气,就照着相马吩咐的话。蹲下来开始捡起地上的书。然而——

  「唔……唔…………咳咳咳!」

  看不到眼前的东西!不能呼吸!想咳……是、紧急事态!「妳故意的吗!?」「故意什么?」相马所使出像是生闷气似的扫地方式,让灰尘和鏖埃污染了密闭空间内,从地面一直到地上五十公分处的空气。连我的面前周围正飘荡着危险的浓雾。「那是灰尘!不能再扫轻点吗?」边擦鼻水边抗议,但是——「哼!」相马居然别过脸去,然后用同样的力道继续发出唰唰的声响扫地。「唔唔……」虽然早就心知肚明,但这真是难以形容的恶劣行为!百分之百的恶劣!原汁原味!明白就算抱怨也没用后,我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开始着于分类书籍。这家伙说的话能听吗,保持距离尽叮能远离尘埃的漩涡,按照难懂的分类编号把书——放回书架。还是老样子,从背后持续传来阵阵不容分说的扫地声,不过——「咳……」看吧!早就告诉过妳了。「咳、咳咳咳……」柑马掉进自己设下的陷阱,开始痛苦地咳了起来。我偷偷看她怎么反应,只见她把手一放,任扫把倒在地上,急急忙忙走到窗边彻底打开窗户。「咳!唔……」从窗户向外探出头,似乎正在深呼吸。该怎么说呢……有点笨头笨脑的不是吗?八分邪恶两分愚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铿」这时听到一阵痛快清脆的金属声。大概是棒球社正在外面的操场练习吧!带有一点寒意的风吹了进来.带走了灰尘。终于能够大口呼吸了.橙色的国文准备室不再是沉静的密闭空问——因为陈旧的空气流动了起来,而且开始参杂了些噪音。我不再像之前那样在意两人间的沉默。不管是呼吸、眨眼、还是清嗓子,都个需要再小心翼翼屏息凝气。不久相马也放下了扫把,在对面的书架上开始分类。我们两个背对背,默默地整理着。过了几分钟.我突然冒出疑问——到底在干什么啊?

  用沉默互相牵制,像闹脾气似地利落地工作,然后我和相马就要这样什么话也不说地结束工作,一声不吭地还钥匙.无视彼此各自回家。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肯定会演变成这种结局。这样好吗?下是有事想问她吗?相马为什么要帮我整理呢?还有,为什么总是要看着我呢?现在不问的话又会继续烦恼下去喔!现在正是问她的大好机会!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问看嘛,这样来就可以放下L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了!我试着催促自己主动积极点,但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我感觉到在背后,相马像机械一样,两手自动地分类书本.不行,这样下去下行。好下容易下定决心回头一看——「W、无十、三……NU-HA……」映入眼帘的是相马小声地读出分类码的侧睑.惊觉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连忙再次转过身背对她.什么嘛……什么嘛……用那么可爱的声音喃喃自语,文静地坐着低下头,长长的头发把下巴那部分给藏了起来,尖尖的鼻子就像是人偶一样……

  「呜……!?」哇啊啊啊!停止啊!突然不小心意识到现在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是什么情形?在无人的准备室,就只有我和相马两个人独处啊!和惊世骇俗的美少女独处。而且,自愿制造出这个情况的正是相马。明明就在呐喊「停止啊」,但心脏却在此时急剧增加输血量。不随意肌将背叛主人吗?心脏听奸了,她是相马,也就是红大衣女孩。对那种粗暴的家伙扑通……扑通……就算心脏分离了出来,也一样会是热腾腾的吗?这真是一点也不有趣。别开玩笑了!停止,安静下来!「田村!」「啊……」为什么总挑这种时候跟我说话!?「这本书看样子是放在那边最上面,我要把它放进书架……」「放、放进……」「所以田村你来作台子。」「作大、人字(注:日文两者发音近似)……」「这里根本没有四脚梯之类的不是吗……我也不愿意啊,可是没其它办法了呀!」作出大字形……然后放进去……!「手撑在那边!」撑住……!激动的心脏胡乱地把血液一股脑地输送到各个部位,找整个人彻底成为笨蛋。「呜呜……」

  「背伸直!我要站上去。」「啊啊……」「不要发出怪声啦……」任人摆布地把手撑在书架,弯下上半身等候接下来的命令。于是相马脱下室内鞋,「噢喔!?好重!?不是普通的重」背骨嘎吱嘎吱地作响,这时我才清醒过来.「真,真罗嗦!」一个同班的女同学,站在我的背上,那当然很重啊!「敢往上看就杀了你!」「我才、才没那……闲功夫……」找感觉到背上那两个脚掌,不但温暖小巧——「妳、妳好像、那里……内脏……」「就跟你说不要动啦!」而且还很重。承载着全身重量的两个脚掌踩踏着身体的痛处。大也好入也罢,怎样都好,就是给我快点下来!这番折腾渐渐把我逼向这般心境。但是——

  「田村……!我……一直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为什么偏偏现在才开口!在刚刚沉默得令人尴尬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话!「恩,唔……恩……」我的回答不成问答,身体渗出滑腻腻的汗水。啊……噢……相马微妙地移动重心,又刺激了似乎和内脏功能连结的穴道!「到今天为止,我都一直偷偷观察你。看样子你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Ah——!相马的脚跟重重地踩坏了我背上的主要筋络,我的哀号吞没在喉咙深处。「所以……我就姑且听你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竟然威胁人,真是差劲。根本是恐吓犯!先说好,我一点都不怕你的威胁。就算你要到处散播……我根本就不痛不痒……」妳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笨蛋!总之快点弄完,然后下来。别乱动……不要动啊!「啊!」相马发出短短的一声。「呜喔!痛死了!」厚如砖块的书从头顶上方掉下来,砸在后脑勺上、砸在肩上、然后最后是!!「啊!」「唔!」黑色——是黑色的。是黑色的内裤。抬头仰望的那一瞬间,最后映人眼帘的就是那个。我发誓.那绝对不是影子之类的。那是黑色的内裤。「要是有变肿的迹象,最好到医院一趟喔!我想这大概是轻微的扭伤。」「喔……扭伤边真痈啊!」保健室的老师还留在学校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师帮我在发热红肿的脚踝上贴了贴布。我轻轻地穿上袜子,慢慢地从床上试着站起来看看。还是多少有点痛,但是,只要不让这只脚承受体重似乎就不要紧.「要跟家里联络,请他们来接你吗,」「不用了,这个时间我想应该没人在家。」脚可以行走。虽然速度跟海星差不多,但不至于走不回家。话虽如此,可恶的是「那孩子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啊?」「奸像是!」相马那浑蛋已经消失无踪——居然丢下受伤的我。那家伙在我背上莫名奇妙地跳了一下后,不知道为什么尖叫.一个不稳,露出内裤摔了下来。要不是我在正下方接任她,现在早就应该化为地缚灵,成为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中的登场人物了。看到我用手按着脚踝痛苦地闷哼,只是口头上问问:「没事吧?」,然后就找了国文老师来。被老师背到保健室的时候,她应该还在!「那个女孩儿是邪恶的化身,我已经完全放弃了。」「哎呀,是吗?我看她一脸担心的样子。」「不可能!」「这样啊!」这个朝气蓬勃的保健室老师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让人对她抱持好感.但是还是被相马蒙在鼓里,从点看来,果然还是颗青涩的菜鸟果实啊!暂且先回教室一趟,拿了书包以后,从楼梯口走到外头。真的是非常倒霉的一天!通往校门、两旁种植樱花树的步道上没有半个人。看来还不到那此参加社团活动的家伙们回家的时间。我拖着脚缓慢地走在被夕阳染红的无人步道上。如果我是位少女.想必现在已经因为太过孤单而潸然泪下了吧!但是——「晤!」我发现了。在脚踏车停放区的屋檐下,有个跨在脚踏车上,正窥视着这边的长发女孩。是相马!就在我转过头面向那家伙的时候,相马慌忙转回睑.这女生竞然弃我于不顾,打算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地骑脚踏车回去吗?虽然不想让她称心如意,但是以现在这副无法自由活动的身体,就算扑过去人概也只会被她逃掉。对了——我心生一计,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走。然后,那个笨蛋果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发现了。她和刚才一样悄悄地探出头来看着我这边。我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出校门,然后躲在门柱的阴影下……只等了几秒。

  「吼啊——」「哇——!?」我以古典手法中经常小现的「我是熊」之姿阻挡在脚踏车前,相马当场发出漫画般的惨叫聋,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好机会!找突然抓住把手——.「相马同学?妳是正准备要自己一个人开心地骑着脚踏车回去是吗?」「不、不要吓我好不好?你是白痴吗?」「妳才是白痴!轻浮的家伙!」边护卫着疼痛的脚,用单脚跳啊跳的,一边用力摇晃手上抓住的把手。相马一副像吃了黄连的表情,抵抗着想站起来——「放手!」「不要!让我坐在后座!」「啊?要我载你?开、开玩笑也该柯个分寸吧!?」「妳才要有分寸点!你以为我是因为谁的缘故才受伤的啊?黑内裤小姐!」「你看到了!?色鬼!」「是妳让我看的!色鬼!」「我才不管什么可是还是的!载我啦!笨女人!!」「不要叫那么大声啦!」「载-我-啦——」载我啦……载我啦……我啦……啦……这件事自此以「谜样的回音」的形式成为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就这样落幕了。基于上述原因——篮子里塞了两个书包,相马所骑的脚踏车正顺利地在街道上——「唉唷,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居然是女孩子在骑——」「噗!直的耶!」还算顺利地在街上奔驰着。「有、有人在看……」「别在意!骑啊!」我就跨坐在相马的家用脚踏车后面,拜托骑士「那边右转」、「踩快一点!」等。下达令人开心的指令.但是,在相马的严格命令下,禁止用手抱住她的腰,于是我现在抓着那家伙的西装

  外套下拜藉此保持平衡,这个姿势有点丢脸。意外的是,一旦决定要载我回去,相马就真的老实地送我回家。虽然是邪恶的化身,但似乎还是察觉到必须负起弄伤人的责任。太天真了——我还为相马准备了一个更人的惊喜。「嘿嘿嘿!下那边的坡!像风一样!按铃!不要描路!出发啊!相马!」「能下能闭嘴……」「嘿嘿嘿!在三叉路口右转!」「就说了闭嘴……咦?」慢慢接近我家(木造两层楼建筑,四房一厅,开放式厨房设计)时,相马的表情变得愈来愈不对劲。「骗人……田村家……是在这边吗?」「没错!嘿嘿嘿嘿!」一面装傻,却无法克制嘴角露出奸笑.没错喔,小相马!我家正这边。相马四处张望,不安地握住煞车,踩着踏板的脚放慢速度。看样子,差下多该想起来了吧——「到了!这里就是我家!」停下脚踏车的地方,正是那个雪夜里相马巴着不肯离开的大门的。仰望我家的相马愣愣地张大了嘴,用力睁大了那双大眼,拜托妳停止……妳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糟糕的等身大娃娃喔!「田村!你……那……骗人!骗人骗人,该不会……真的是!?」期待已久的这一刻,Here!noe!边护着脚仍下失轻快地跨下脚踏车后座,伸出指头来露齿大笑(美国式笑法.常见于购物频道)了一声…「啊哈!现住终于发现了吗?找就是‘田村老师’的弟弟!顺带一提,妳那天打破的就是我房间的窗户!再告诉妳吧!妳那丢脸的情人节特攻作战全在我的监视之下!」磅!简直像漫画一样,就在眼前,相马骑在脚踏车上,往旁边倒了下去。「哇啊啊啊啊!」就任凭自己倒在地上不起身,相马叫得比刚刚还要凄厉,整张脸胀得通红,在地上爬着企图逃走。啧啧啧,请停止这种举动。「别忘了!这里可是公共场所!」「骗人,你为什么——!?」

  「顺道一提,这里也是你被人甩掉的现场呢!」「啊!不要啊!」应该是「啊」加上「下要啊」吧!有牛以来第一次看到所谓精神崩溃的人.出乎意料之外地有趣.相马胀红了脸连站也站不起来,到现在还浑身发抖,维持着内裤若隐若现的姿势.「为为为岛拓什么至今都没告诉找!知道我的事情,不但不说还偷偷笑我!」「哈、哈、哈!」把被压在脚踏车下,精神还很紊乱的相马扯出来,让她站起身,接着告诉她「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可是知道妳的秘密’哦!」相马当场闭上嘴,她睁大了眼睛,像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深呼吸了好几次。「那、那……」还有什么这啊那啊的?「入学典礼当天你说的秘密指的就是这件事……吗?」「那当然!不管妳再怎么装出冷酷的样子,你的真正面目我可是清楚的很!是扔巧克力的暴力女、被甩掉的女生、穿黑裤裤的粗暴家伙!不要朋友是吧?讨厌这样是吧?说什么蠢话!不管妳再怎么装模作样、装腔作势,对我而言妳这个女生啊。除了我上面说的以外什么都不是!」哇哈哈、找说了!用手指着嘴巴微张的相马,我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爽快!本来应该是很爽快……「噫……噫?」相马维持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姿势,动也下动,说不出话来。在两次摔倒时,跟地面摩擦到的脸颊和制服都还脏兮兮的她,只是静静地眨着眼。接着——「那个……相马同学?」不说半句话,扭曲着脸。那一瞬间,我为一切感到后悔。我想找做得人过火了。该怎么办?「不是、妳、我并不是……该怎么说呢,并不是认真这么说的……那个……」我甚至想道歉。但是相马摇了摇头.她一脸随时都要决堤似的表情,制止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

  「对不起……」相马她向找道歉。我不知道这道歉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打破玻璃一事吗?还是为了大呼小叫把我当成是恐吓犯的事呢?还是为了一直监视我而道歉呢——但是这些事情怎样都无所谓——等等啊!我心想。之前总想着,有朝一日要为了那糟糕的一晚抱怨个一次.总想着要调侃她说:「唉呀,我全看到啰!」之类的,但要是知道那会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话,我就绝对绝对不会说了。我侮辱了相马,我还以为她既粗暴又霸道还很结实,下管说什么都不会受伤——我真的很后悔。所以希望她能等一等。希望她能让找重新来过.但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为时巳晚,相马已经踩着脚踏车离开,相隔的距离我也追不上了。根本就不可能重新来过。对不起!!相马那嘶哑的声音,不管过了多久始终在脑中盘旋。无论我甩头还是做什么,那个声音不曾减弱,反而一路渗入脑海更深处。对!无论做什么。就算到信箱领取信件.确认松泽的信有没有寄来的时候,相马的声音始终不曾停止过。「唉呀!脸色真槽!」「昨晚没睡好。」换好衣服以后坐在摆好早饭的餐桌前,茫然地看着不怎么想吃的煎鲑鱼。充满晨光的客厅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孝之呢……」「早就出门啰!虽然他说早上有练习……真的是这样吗?其实好像是因为有女孩子来接他的缘故……」啜了口味噌汤「哈哈哈……我的弟弟还真厉害啊!是美眉来接送他晨练的啊……」无力地嚼着海带芽。为了这点小事就大惊小怪,是没办法当田村家二少爷的,妈妈亦然。「对了!你的脚怎么样了?哥哥和爸爸都还在睡喔!如果要拜托他们开车送你上学的话,不叫他们起来不行啊!」

  「不用了……我自己走路上学。」硬是扒了将近半豌饭,放下筷子。一面护着疼痛的脚从位子上站起来。可能是睡眠不足的关系,头到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这正式所谓的梦寐不安。一切的一切都糟糕透了的一个早上。正到洗睑台刷牙,牙龈就出血,映在镜中的我的脸是如此不起眼到无可挽救的地步,连领带不管重打几次都是歪的……「唉……我出门了。」就连抱在胸前的书包,都不知怎地比平时还要沉重。「总、总觉得你有点阴沉哪!」慢吞吞地下了玄关,边穿鞋子边叹了不知道是今天早上第几次的叹息。上学也令人感到很郁闷。一旦进了教室,看到应该还是坐在前方的相马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才好。昨天相马对我说的那句「对个起」在我心中造成绵延不绝的回声。我让她用那种表情、那种声音、那种方式向我道歉。我用无聊的恶言恶语伤害了一个女孩子。相马在那之后一定哭了吧!说不定还撑不到家里,就边踩着脚踏车边哭了出来也说不定。就算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一想到那个跟细心体贴一辞妩缘的笨男人说的话,肯定是食不下咽,度过了不成眠的夜晚……大概是这样。宁可她骂我也好!要是她能够破口大骂、把我绑起来用鞭子鞭打、边践踏边朝我吐口水的话,找就能当相马果真足邪恶的化身,是个说什么都下要紧的家伙吧!罪恶感也会消失吧!「啊啊……」门开门,春日耀眼的光芒让我瞇起眼.「早、早啊……」「早安!」边和邻居打招呼,踏出那沉重的步伐。轻抚脸颊的是宜人到令人不悦的清风,头上是明亮的群青色天空。今天应该也会是个好天气……虽然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早啊……」「早安!」脚痛实际上没有那么严重。而且肿也消得差下多了,慢慢走是一点问题也没——「我跟你说早安啊!」叮铃叮铃铃叮铃叮铃!胡乱作响的铃声从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妳……」「为什么要忽视找?」

  我再次吃了一惊,不小心弄掉了书包。在那里的,并不是平常都会和我打招呼的邻居大姐姐.「妳来做什……」「等你啊!因为不好意思按铃,从、从刚刚……就一直在这里等。」「为什么?」「你不懂吗?」那位美少女的名字是——相马。相马是来接我的。我说不出话,当场变成木头人。相马在晨光中紧咬着嘴唇,头微微倾向一边,气急败坏地看着我。不过她突然将头往旁边一别,然后梢梢低下头:「上来吧……后面!」接着抬起脸来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喔、喔喔!」把所有的念头抛诸脑后。只会不停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脑浆已经派不上任何用场。我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意

  志,只是照她所说的坐上脚踏车后座,并擭恩准可以抓她西装外套的下襬。尴尬、疑问、抵抗、谦辞、谢绝,女生的后面!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仟何建设性的响应。我知识照作.然后用鼻尖嗅着闪耀着光泽的头发的味道。「好!全速前进!要出发了哦!」「加、加油!」「我会加油!」总之……总之,相马的头发散发着浓郁的,甜甜的香味,然后载着我的脚踏车虽然嘎吱作响,还是顺利骑上坡。但是,妈啊,这是意外。这只不过是区区的序章而已。「便当!」「……」我以一脸呆愣的傻样,回望着相马的睑。在脑袋麻痹的那一段时间,试着整理状况。时间是日本平成年间、二十一世纪。这里是教室,时钟指针所指示的时间刚过正午。我本来打算和最近常混在一起的小森同学和桥本同学一起吃午饭,子里握着零钱,正要去福利社买面包,对面是相马同学,学校最漂亮的女生。「这个是便当……」坐在座位上的她,底气凌人地直接回过头来,瞪着……不、是看着找。她右手中是用格子布包起来的——「便、便当……?」「恩。我做的……很了不起?」的确是拧着一个很了不起的东西。我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那玩意儿.「也就是说,那个是、什么、那个是……」「这个是田村的,这个是我的……虽然大小是一样的……」我的桌上并排着两个便当盒.「所以说、那个……要不要一起吃?」恩恩……也就是说……一起吃……便当……原来如此,我和你一起吃便当……我和相马……

  「不要!」就在我理解壮况的那一瞬间,吓得猛然向后仰,角度约一百.一十度.那是因为,等等,那实在是太……该怎么说、该怎么说呢?实在是太突然了。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不能理解,不懂.「为什么……」相马嘴角下垂,皱着眉头。「这我才想问咧!」「今天的菜是——味噌渍猪肉和煎蛋卷,还柯山菜饭……」「不是这个问题!」「还有附筷子……」「也下是这个!」「那为什么?」为什么?思考力已经被眼前的两个便当粉碎掉,我一一收集回来并重新建构思路。问:为什么不能和相马一起吃便当?在两秒内问答.答:「因为我跟……跟别人先约好了!」「是这样吗?」我用力点了点头,这并没有说谎。团为今天天气实在是太好了,于是我决定.一个男生一起到日光充足的学校中庭吃便当……恩,就这么办吧!真的。就像证实似的——「田村!去吃饭啰!咿?」「先去一趟福利社对吧?快走吧。啊……」小森(染发)和桥本(眼馈)来邀我了。两个人在看了我的桌子以后而而相觑。小森还用手指着大叫——「是便当……有两个耶!」至于桥本,总觉得他出奇恭敬——「这个是相马同学做的吗?」相马点了下头。「啊……那、这样啊!啊啊……喔喔、这样……走.走吧,小桥本!」「恩,田村!明天再一起吃饭啰!」「不不不不不!等一下,我也一起去!」我急忙冲向留下耐人寻味的笑容后,转身离开的两人,拚命地抓住他们的于。「咦?可是……你说是吧?」「不用在意我们啊!」

  「才不是!我想和你们一起吃!我是说真的!不是约好在学校中庭吃的吗?我期待很久了耶!那、相马、事情就是这样!Ciao(意大利语,再见之意)!」我硬推着两人离开,但相马并不是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让步的人。她立刻抓起两个便当「那我也一起吃……」「不行!」反应速度为光速。「我们要说一些不想让女生听到的事,所以不行!边吃饭边聊关于性爱、暴力跟地下金融的话题,可是每天的例行公事!看情况有时候还会提到大便还是蟑螂什么的!」「可是——」相马还是执意要跟过来,我直接从她的手上抢过一个方格布包。船到桥头自然直啦!「这个……我就心怀感谢的收下啰!喂,桥本、小森!走了!」「咦,田村,等一下!」「不用管我们。」「好了啦!走吧!」推着两个人的背,拚命逃离午休时间嘈杂的教室。虽然我知道有个视线正盯着找的背,但谁还有余力从容回过头去啊!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和柑马两个人要好地一块吃便当了。「放着相马同学不管真的好吗?」在暖和春曰的照射下、坐在三色堇的花坛上说出这番话来的人是小森。「又个会怎么样……」在他对面席地盘腿而坐的桥本也说「这样她不是很可怜吗?明明让她加入也没关系……」接着轻轻推了推塑料框的眼镜看着我。坐在小森旁边的我把青花菜扔进嘴里,看着脚边。「才不要……也不加道该跟她说什么。」鲜绿色的青花菜煮得很软、很好吃:煎蛋卷籼味噌渍猪肉和山菜饭也都很好吃。名为罪恶感的香辛枓实在是很入味……「喔,你不跟她交往啊?」「噗」的一声,我从嘴里喷出来的青花菜正中的不是说话的桥本,而是小森的脸。「田村……」「对、对不起!都是因为这个眼镜仔说了奇怪的话!」

  「有那么奇怪吗?」「这是一定的嘛!真古怪!为什么我会和相马交往!」「相马同学她个性的确足冲了点没错,但是和那些成天聚在一起、无所事事的女孩子比起来要好多了不足吗?而且又是个超级美女,更何况她好像还对你有意思呢!」「噗!」差点要再次喷出青花菜、我勉强把菜咽下去.「没事吧?」「怎么可能没事!她对我有意思是怎么一回事?根本就不可能!」「那为什么昨天她要帮你整理资料?我还以为、在那之后她搞不好向你告白了。」「告、告白?少说蠢话,我有生以来从不记得曾有过这档事!」「那你要怎么说明那个?」「咦?」桥本指着群青色的天空——不是天空……「那家伙在做什么啊……」桥本指的是从三楼教室窗户.直俯瞰着这里的相马,一个人孤零零喝着铝箔包装的牛奶.她和抬起头的我眼神对上,大力地朝我挥挥手。小森用面纸擦了擦满是青花菜渣的睑,瞎起哄地用筷子戳戳我的肩。「果然很要好!好好喔!真的好羡慕喔!拿到那么漂亮的女生亲手做的便当!你说是吧?小桥本!」「这种情况不管是谁都会羡慕吧!田村你难道就不开心吗?」「唔……也不是开心不开心的问题……因为……」我避开桥本的视线,再次、再次抬头看上方。相马还是一样从窗户探出身子来,不同的足她现在正望着天空发呆。她一个人独处,似乎是希望尽晕让自己远离教室的喧嚣。总觉得她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内心被不可思议的不安所囚。「其实我一点都下明白她的用意……昨天以前那么傲慢的家伙,今天为什么突然亲手做了便当?我还没有想过什么高兴不高兴,收下这个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过.那个看起来很好吃呢!」「很好吃喔……」「那个煎蛋卷分我一个啦!」「NO!」我用筷子拨开小森神过来的手。「喔?什么嘛!田村!你果然还是乱开心一把的不是吗?」

  并不是。才不是那样……我只是想,如果这真的是她特地为我做的便当,自己全部吃掉是一种礼貌。如果这样就能了事的话——了事、的话……「唔……」煎蛋卷卡在喉咙。剎那间,脑中一闪而过一句超有名的成语。「咦?怎么了?噎到了?」「咳咳咳……」「来、喝茶喝茶!」「咳……」一边咳着,一边为不祥的预感发起抖来。如果这样就能了事的话就好了……到目前为止有两起事件——第一起事件是早上来接我。第二起事件是这个便当。俗话不是常说吗:有二必有——下午三点五十分——动荡不安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好不容易度过最大的难关——也就是把便当还给相马并道谢。总算是平安度过了到放学的的班会为止的这一段时间。收拾好东西正准备从位子上站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我想去书店。」那家伙的确是这么说的。接着先绕到电玩中心一下,再去车站后面的卡拉OK——对以为暴风早已过境而大意疏忽的我而言,这是个晴天霹雳到让人站都站不起来的事件。「什、什么?」「今天找送你回家,所以就顺便跟我一起去吧!」妳说什么——!相马把脚踏车钥匙拿到我眼前,一面摇晃着钥匙,露出充满自信的一笑.这个无懈可击的回答,看样子是相马老早就准备好的说词。

  我无法作出仟何反应,僵直在那边。「而、而且我请你喔!」就在和我的视线齐高的位置,相马竖起握着钥匙的那只手的大拇指,比了一个「就交给我吧!」的手势。我想都不想——「哼!」「啊痛痛痛痛痛痛!要折断了啦!」握住那只指头反折下去。「我就是要折断妳的手!啊!我怎么会对女生做出这种事……!」我稍稍远离痛得挣扎不已的相马,用手用力按着晕眩的太阳穴。这是怎么回事……当年目睹从海的另一端过来的元寇(蒙古军船团)之九州岛人,心情想必和我现在一样的。在接送、便当之后,是一起上哪逛逛然后回家?这根本已经不是跟不跟得上那家伙步调的问题,找现在甚至有被欺骗的感觉。要是就这样兴高采烈跟着她去,到时候那边会有一堆班上的男生,「哈哈!被骗啰!」「笨蛋笨蛋、到这来的家伙要汇一万元!」「这是最后通牒!您加值服务之通话费尚未缴纳、诸尽速汇款!」「要是没有收到汇款的话,将由本公司的顾问律师回收.」诈骗啊……可恶!我才不会上当!我抬起头瞪着相马。「为什么我非得和妳一起玩、一起回家不可?」接着,用强硬的口气坚拒到底.谁会上当啊!这家伙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不但带便当给找。这次还找我去约会,态度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可爱,该不会是真的对我……最好是谁会这样想啦。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这可是元寇!谁要乖乖上钩然后丢睑、出丑、落得凄惨的下场啊!可是、不过……说不定这家伙是真的对我……「什么嘛!只个过是去逛一下而已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行啦!反正你什么行程都没有,明明就闲得要命!」谁会上当啊!「我才不去,我要一个人回家!再见!」我匆匆忙忙准备要离开教室、相马用那两条细细的腿站稳,张开双手挡住通路不让我过。妳是哪来的强者啊?「一起回去啦!去书店、电玩中心和卡拉扯oK!」「不要!我既个知道妳大的是什么算盘,而且觉得似乎会被拐,所以我不去!」

  「拜,拜托你……」不要!不行!只不过是这么简单几句话——我却没能及时说出来。「拜托你……」喉咙哽住了。下小心注意到正努力挡在那里的相马,她的脸颊因为情绪激昂而有些泛红,表情僵硬。不小心从相马仰望着我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恐惧的色彩。不小心发现她的肩膀正微微发着抖。「你又何必这么……」排斥呢?相马低下头,话说了一半声音就嘶哑了。也就是说相马非常努力。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慌张闲惑不知所措,相马她也很害羞、也害怕被拒绝。相马基于个人理由,拼命想留下我。至少在我眼中是如此的。「这算什么啊……真是的……」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抱头烦恼。元寇来袭的时候虽然得救了,但是这回就算是神风也救不了我啦。「田、田村……」不懂、不懂,我根本就不懂相马早想什么。虽然我不懂——也没有办法再拒绝下去了。我下定决心抬起头来,自自弃弃地大声喊着:「我知道了啦!一起回家,还有什么来着,去书店和卡拉OK就行了吧?」「电玩中心……」「去书店、电玩中心和卡拉OK!好啦!到哪都陪妳去!」「真、真的吗!?」一双大眼重拾光辉,原本萎靡不振的相马活了过来,流露出耀眼的笑容,两手合在胸前,不晓得到底有几分是出于自觉、总之她小小的跳了起来。「太好了!我、我先去置物柜那边一下喔!等一下喔,我马上就准备好!不要回去喔!」「好好好……」相马当场跑走,她那股冲劲看起来随时部有可能摔倒。我目送着她,无力地靠到椅背上。无关乎懂还是不懂。总之我是彻底败给她了。相马下知从哪来的干勘简直就像「暴风」,让我束手无策。要是遇上什么不幸的话,除了任由她把自己牵扯进去、玩弄、摇晃之外也别无他法。虽然不晓得暴风之后究竟还会剩下什么、不过,这时——

  「看到没?刚刚,相马又在做那种事了!」「只要是男生不管谁都好喔?」「田村也应该拒绝她的。」我注意到有人正从稍远的地方发射出冰冷的恶意,看样子恶意的来源是聚集在教室角落的女孩子。女孩子们不是对着我,而是冷冷望着正在翻动置物柜的相马。那视线,实在是让人心寒、骇人而冰冷.要是那个视线是朝自己射过来的话,就算说对方是女孩子。我想我还是会彻底心寒吧!「久等了」「快点出去吧……」「咦?恩,已经可以走啰!」我边催促着边把相马推出教室。相马一脸既不可思议又很开心似的表情看着我,我却没有办法告诉她我这么做的理由。我宝在是非常害怕,相马那拿着书包跑过来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没有防备,我实在是无法让她暴露在女孩子们投过来的视线中。接着三十分钟后——在商店街的卡拉OK店「俺之声」前。「你啊……」「可是……」我和相马中间夹着一辆停下来的脚踏车,像个白痴似的杵在那里。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想必是已经阻碍了往来的交通,但这不是我的错,这一切都那是相马的错。「三十分钟前我们离开学校,按照相马所的行程,我们先去了书店。相马走向杂志柜,我目送她之后走到漫画区:就在我检视新出书的刊物时,相马走过来问我:「你在看什么?」「妳就当作是被骗,一口气买下这吧!」「才不要,这画画的好潦草,我才不要!」「妳这家伙在说什么!居然对伟大的画家说出这种话!快道歉!快道歉!」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进行了温暖人心的交流。到这里为止都还算顺利。问题从这之后开始,接下来前往游戏中心——就在找心想:「她既然想来,一定是有什么相中的游戏吧?」的时候,「田村,这里还真吵

  耶!」、「总觉得烟味好重!」,「那些人看起来好凶喔!」、「咦?不用了不用了,人家不知道那个要怎么玩。」、「啊、等一下,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结果从头到尾就只有在三层楼的店里爬上爬下三次之多,相马一次游戏都没玩就离开了。这个麻烦女人的说词是「人家没有料到那边会是那么吵的地方嘛……总觉得部是一些看起来很可怕的人在那边逗留……我本来还以为田村会保护我,结果你只是一直在看别人的游戏画面而已!」之类的。什么叫保护?这种梦话等到被人袭击了以后再说。还有偷看脱衣麻将的画面有哪里不好了。就算转生七次,能看的东西我当然遗是要看。接着把我逼到极限的是这个——「明明就是妳想来,现在说不想进去是怎么回事!?」「不、不要那么大声嘛……店里面的人在看这里了……」相马一面转着脚踏车把手,一面偷看了一下自动门另一边的柜台。「他当然会看啊!不但已经登记好了,就连会员卡也办了,突然说:‘田村!人家……还是有点不想进去……呜呜呜……’被人这么说,店员当然会一直看啊!」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相马一睑槛尬地嘟若嘴:「可是……」脱口而出第一百零一次的可是。「又不是在求婚,我已经听腻了妳的‘可是’了!这个爱装傻的傻瓜!」「那是什么意思……啊、等一下!」我最后还是败给店员冷冰冰的视线,一走人,相马马上牵着脚踏车追了过来。虽然现在的我实在很想跨着大步离开,但事与愿违的是脚扭伤的地方还很痛,所以轻轻松松就被追上——「等一下田村,你要去哪里?」「废话。当然是回家。我已经陪妳去书店、电玩中心和卡拉OK了。这样妳应该满意了吧?」「要、要坐后座吗?」「不要!」「你生气了?」停下脚步站住。我回头注视着她的脸,开口说:「我没有生气.而是已经受够了!拖着我到处走,到底想做什么啊?」扭伤的脚很痛,相马又很莫名其妙。不是只有现在,早上和中午她一直都很莫名奇妙。我已经累坏了,真的令人不由得怀疑今天足什么日子。一下子紧张,一下子又搞不清楚状况、被相

  马耍得团团转,我的身体已经精疲力尽。「我只是想……一般不是这样吗……」「老师、我听不懂相马同学说的话。」转身背对相马,我又径自走了起来。相马牵着脚踏车,跟在我后面.「就说了嘛!一般人不是都会在放学以后绕到别的地方逛逛,要不就是大家一起到哪里去玩吗……所以,所以……我只是觉得这样好好喔……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因为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约沉默了三秒.「人家一直很想邀田村嘛……一直想跟你说.放学以后一起到哪里去逛逛吧!」听不见——那个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还有丛嘶哑,所以我听不见,就算听到了什么,那也只是我听错了。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因为,这种话听起来.不就像是相马同学喜欢我的意思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我想没有、应该没有。恩,没有。因为我是我对吧?相马也是相马对吧?所以下可能。瞬间下了这样的判断后,决定继续走。但这次换相马停下来。「田村!听我说……」要是我能装作没听见就这样继续走下去的话,该有多好呢?但是我打了个哆嗦,反射性地停下脚步。「你刚刚问我究竟想做什么,对吧?」不能理解的事物是如此恐怖。所以相马令人觉得恐怖。我好不容易才回过头。等着和我四目相交的那一刻,相马漂亮的脸蛋露出像是清澈水面般的表清,这么说了:「那——可以去我真正想去的地方吗?」脚踏车停了来的地方。是某栋高层建筑物的停车场。相马熟练地听好脚踏车,一言不发地直接走进入口大厅.这栋些许陈旧的大楼看样子没有装

  设想自动锁之类的先进配备。这里应该是相马家吧——不小心想到这点,整个人都惊惶失措了起来。咦……不会吧……要怎么办……我当场忸扭捏捏起来,脚成内八字,但是电梯正好就停在一楼,完全不给我思考的时间。搭上电梯,相傲慢按了顶楼十二楼的按钮。充满沉默的密闭电梯开始向上移动,我心跳快的要命。不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偏偏今天穿的是被反复穿到破旧,随时会化为一阵烟雾消失的内裤。不要啊……这可是大危机呀……“到了。”“啊!”就在我发出少女式尖叫的同时,电梯停了。我已经逃不了了,觉悟吧,雪贞!“你,你家住在十二楼啊!好高~”为了不让她察觉自己的紧张,我脱口说出奇怪的话。相马听到后,“咦”的一声回过头来……“这里不是我家啊!”(空白)“你在做什么?”“啊……!?没,没什么啊,什么事都没有,别在意啊!”好险!就在我误判显示世界的形势下,那一瞬间差点放弃自己的肉体。清醒过来,我跟在相马的后面走出电梯。然后这次是真的——“哇……”吓了一跳。眼前,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象一幅全景画般展开。“这个景色真棒!”从地面上十二层楼的外侧走廊想外看去,不管是散发朱红色光辉的夕阳,还是远处闹区的高层建筑,全部都尽收眼底。在两层楼建筑中长大的我情不自禁地冲了过去,但这时——相傲慢用手势招呼我过去,径自朝着向左右伸展而去的走廊其中一端走去。跟在她后头的我立刻那是逃生梯的平台。老实说有点恐怖,扶手的高度只到胸口,轻易就能翻身越过去。但是相马一脸无所谓地靠在扶手上。“那个……看到了吗?”她手指着一间坐拥巨大泥土色操场,十分显眼的建筑物。

  「看到了……那是什么,学校?」「没错!是桐谷二中。」「施工中啊?.L那座学校的校地上最大的一栋建筑物,现在正围着印有建商名字的白色防水布。「嗯,对啊,施工中。听说要拆掉盖新的校舍。喏,你看,那边不是有临时的教室吗?」「看到了……妳知道的还真清楚啊!」「嗯.因为那是我的母校。」「这么说起来的确是耶。那……妳说妳想来的地方是指……这里?」「嗯。」为什么?我问不出口。因为静静俯瞰着学校的相马,侧脸流露出像是易碎品般的神情。相马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破掉的水球。只差一点点就要把蕴含到极限的水分全倾泄出来似的,她看起来像是一碰就碎。她握着扶手的手指、以及紧咬着的双唇,看起来是那么倔强、那么疼痛,让我害怕打破沉默。我没有办法破坏相马的世界。「就要被破坏阵了……」不久以后飘落下来的低语,在我耳中听起来却是格外沉重。「就要被破坏掉了……那些都得要拆毁了……」看样子那并不是对母校改变而发的感伤——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完全不带任何感情。「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既然要重盖……那也没办法不是吗?.」「是啊……」她这么回答着,映照在她脸颊上的鲜红色夕阳光线将相马的睑染得通红,甚至就像正流着血一样.我无法转移我的视线。就在这时——「就要被破坏掉了……全部!活该……」活该!相马这么说了。这句话实在说得太过突然、太过令人费解。「妳、妳……」「嗯??」我的声音不合宜地失控,但我还是无法停止不说。「妳……总是到这里来吗?」

  我这么问她。妳总是一个人到这里来。像现在这样俯瞰着即将拆毁的学校——然后喃喃说着「活该」——然后,妳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啊……」她转过头来,是一张笑睑,「想也知道不可能啊!走吧!差不多该回家了……」相马背对着鲜红色的天空,迈开脚步大步地离开了,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按了电梯的按钮,嘴里嘟哝着「怎么还不快点来啊」之类的话.不过……看着她的背影,我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啊,来了!」犹豫着,然后——「回去的时候也要加把劲骑脚踏车才行……」「……喔喔。妳就一路骑到底吧!」把话咽下.不过,不正是因为妳常到这里来,所以才会知道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吗?***「这一切一定都是为了你老哥。我想啊,她是想先和你套奸交情以后,再次接近田村家,然后再向你老哥告白一次。」从客观的角度来看,现在的状况看样子的确是这样。「我个人是觉得千万不可对那个叫相马同学的女孩子大意!」「是这样吗?」「没错没错!嗯哼!」在电话另一端的是从小学时代认识至今的挚友高浦,他现在正自信满满地用鼻子哼气.不过我就是没有办法同意,把听筒贴在耳朵上,一骨碌地倒在床上。「总觉得……没有那种感觉。」「啊?那是什么感觉啊??我想你也不至于真的以为自己,受异性欢迎.吧!你站起来!去照照镜子!你长得一副会受异性欢迎的样子吗?」「这我不看也心知肚明。」

  「对吧??真惨啊……才一会儿没好好盯着你就发生了这种事!」「就眼你说才没有这回事咧!只不过……」「只不过?」被这么一反问,我反而说不出话来。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相马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老哥的事……」「然后咧?」「然后……那个……」该怎么告诉高浦呢——像是拚命骑脚踏车的背影、拎着便当难为情地笑着的脸、邀我的时候通红的脸颊,还有……俯瞰学校时沉默的侧脸之类的。一路看来,相马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家伙,我没有办法将其巧妙地化为言语而焦急了起来。「总之…………相马并没有打那种「如意算盘」!」沉默片刻之后,一声「唉」的做作叹息不怎么愉快地搔弄着我的耳朵。「田村啊!那是你的愿望吧?」「你、你很失礼耶!才不是!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让相马喜欢上我!」「真的是这样吗?我姑且就问了吧,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松泽吧??」「啊!」整个人眺了起来。「废话!?你在说什么啊!」「哼……那就好。我可是支持松泽的喔!我可不希望你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什么叫过分的事啊!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啊!我可是比你还要支持松泽几千倍!就算要成为松泽专用的拉拉队队员也在所不辞!」「知道了知道了,不要那么大声啦!」「混帐!我偏要,我就是要大声!哇喔喔喔喔喔!」「喀」一声电话挂断了。「咦?高浦,喂喂喂!高浦!真的挂我电话……」真是没礼貌到极点的家伙!我把已经结束通话的听筒随便丢下,粗暴地把头靠在枕头上。而且遗说什么我已经忘记松泽?「这怎么可能啊……」她是我喜欢的女生、初恋的对象。我们还约好就算现在分隔两地,也不会忘记彼此。所以不可能忘记——「!?」

  我再次跳了起来。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台灯,应该吊在那上头的御守不见了!不管我看了几次都没有。真的不见了!急忙滚下床,开始搜起书桌附近一带。「骗人的吧……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那是松泽最后捎来的讯息。就算那不是巧克力,也是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礼物。本来应该一直挂在这里才对。应该一直在这里才对。我应该总是看着它、总是非常珍惜它才是啊!!「啊……」弯身蹲下来一看桌底。御守就像是藏在书桌内侧的板子和墙壁间似地掉在那里。我伸长了手捡起来.拚命地拍掉上面的灰尘,再牢牢地吊回原本的台灯上.原来是不小心弄掉了.我松了一口气之后想,能找到它真是太奸了.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弄掉的?」心跳加速.我说不可能会忘记松泽……我的确是这么说过。不过是真的吗??真的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过她吗?虽然今天也遗是没有收到松泽寄来的信,我能发誓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她吗?「当,当然能发誓!」那你为什么一直到刚刚为止,都没有发现御守不见了呢??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件事。不是这件事——对了!她不寄信来,我寄给她不就得了。为什么至今我都没有这么做呢,现在赶紧写信,然后寄给她吧!用不知为何颤抖不已的手从抽屉抽出信纸来。用不知为何颤抖不已的手指握紧了原子笔。开始写吧!只要写了就好了。这样就好了.「敬启者,松泽…………」一口气写完笔画很多的字,然后停笔。敬敌者,松泽。接下来是——「妳喜欢」

  妳喜欢我吗?「唔呜呜呜呜呜——!」突如其来的怒气卷跑了我的理性。转眼间,双手把信纸揉成皱巴巴一团,朝放在房间一角的垃圾桶奋力一扔,然后把笔丢到一边。茫然闭上眼睛。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居然问她喜不喜欢我?问了以后又能怎么样??如果松泽喜欢自己,然后呢?如果她不喜欢,又怎样?「我是…………笨蛋吗?」拖着仍旧疼痛的脚走到房间的一角,捡起没扔进垃圾桶的纸屑。细心地、慎重地用手心拚命地把它展开推平,努力让它恢复原来的样子。对我而言,被揉成一团扔掉的那张信纸,就好比是自己的那颗心一样。我不想丢掉它,我一点都不希望将它揉成皱巴巴一团,扔在那边不管。可是——「是个笨蛋啊……」我想不起来,曾经那么珍惜的东西原本的模样。想不起来那是什么颜色、有着怎样的热度、什么样的气味,曾经是那么地珍惜,以为绝对不会失去。但是……「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了……不是已经没有办法恢复原状了吗……」被揉成一团扔掉的那样东西,已经无法恢复原状。因为已经忘记原本的形状了。而现在在脑海中清楚浮现的,是比原本还要鲜明的形状、还要更加鲜明的颜色。有着明确的重量、明确的温度和明确的味道。有着一双像冰原温度般冰冷得不让任何人接近的眼睛.有着像人偶一样挺直的背.但是有时候会开心地笑,害羞地低下头,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做一些让人费解的举动,把我要得团团转,让我坐上脚踏车的后面,把我拐跑。像暴风、像元寇,像轻易就破掉的水球。她的名字就叫作相马。纸团已经化为垃圾。不过我却无法割舍,没办法扔掉,也没有办法恢复原状.我只是用双手紧紧握着。真糟糕。

  快要哭出来了。在午夜零时,一个大男生独自窝在房间里就快哭了。于是我先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里,接着蹑手蹑脚悄悄下楼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啤酒,我偷偷拿了全部,搬到房间里。这种时候就只有饮酒作乐——男人的本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干……干杯!」孤单一人打开了拉环。内心有一半是自暴自弃的念头,连下酒菜都没有就闭上眼,一口气将苦涩的液体一仰而尽。连两罐啤酒都还没有喝完,我已经被涌上来的泪意压垮,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喂……松泽……妳啊……该不会已经回到月球上了吧……??因为啊,我都没有收到妳的电波……收不到啊……太过分了妳……根本就忘了我,自己开开心心在月球上过日子……也不给我巧克力……所以,我也要忘掉妳…………因为妳丢下我……」发出嘓嘓声的并不是青蛙,而是打嗝声。我意识到自己一直反复呻吟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除了已经醉醺醺的自己以外,好像还有另外一个自己也在房间里似的。那家伙是这么说的。「是谁对谁过分……?」谁知道那种事啊?我已经醉了。就连闭上眼睛,脑海里所浮现的那张脸孔是谁都——不管了.真要追究起来都是这家伙不好。让我从伴随着呕吐的昏睡中醒来、被叫我起床的母亲打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挨过的巴掌、头痛欲裂、身体不舒服、肿起来的眼皮已经超过单眼皮的境界到了零层眼皮的境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家伙!!「噗……」

  「呀啊!酒味好重!」「哈、哈,哈。」都是这家伙不好。说时迟那时快——「哦!」「叩!」的一声一阵冲击正中额头.本来就已经疼痛欲裂的头现在更是疼得不得了。「妳、妳做什么啊……」「用头撞你啊!你不要把酒气熏到我身上来!离我远一点啦!再……远一点!」相马一边踩脚踏车,一边用后脑勺对坐在后座的我发动攻击,真是个机灵又难缠的家伙。「真是不敢相信!怎么会在平常上课的日子,一早就散发出那么重的酒味?连我都要醉了!」「哈、哈、哈……」载着两个人的脚踏车正奔驰在住宅区的街道上,我一边忍着头痛和呕吐勉强笑了笑。天空的颜色和风的温度都和今天的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可没有享受那种事情的闲情逸致.现在光是要咽下不时涌上喉头的呕吐物就已经够我忙的了。没错!不管是天空的颜色、风的温度、今天也来接我的相马的心思、眼前头发的香味……「你在做什么啊!?」「哈、哈、哈……在闻妳头发的味道啊…….嗯……」「不要——!住手啊——!够了,你是不是还在醉啊!差劲透顶!臭老头!」宿醉真的是太好了——可以什么都不想,可以把一切困难的事情全搁到身体不适之后。「相马……」「嗯?」「我从之前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妳会是个美女呢?」「讨……讨厌、够了……你、你在说什么啊,一大早就这样,够了……」脚踏车轻快地一口气爬上了坡道。「相马……」「什么事!」「我想吐!」叽叽叽!脚踏车发出凄厉的声音,突然间紧急停了下来。依照惯性定律,我差点失去平衡,双脚软绵绵地站在地面上。就在那一刻,我可以感受到血液正从头部流失。「田村!来、这个!」

  相马急忙从篮子里拿出我的书包来。我不加思索顺手接过来以后——「那就教室见!」那家伙轻快地举起一只手,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对我笑了。那个,您忘记了我这个行李喔!「喏,你看,已经可以看见校门口了。而且很近,就在那边而已啊!况且你的脚不要紧对吧!加油喔!」伴随着脚踏车声,垂着一头长发的背影逐渐远去.我就独自一个人杵在路上,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好一会儿——「啊……」我终于发现我被相马丢下了。这是多么的恶劣、狡猾,搞不好还值得大力赞赏一番。但是我没有追上去的力气,脑部贫血引起的黑暗逐渐覆盖了我的视野。「早啊,田村!看到啰看到啰!怎么怎么,居然和相马同学一起上学!」「你们还是交往怎么样?」是小森!还有桥本!「咦??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没事吧??」「s……」「M?」错了!是S?O?S「心情…………平复了吗??」「平复的不是心情,是身体状况!」附带一提,形容身体状况应该是说「好转」才对。被相马丢下的我突然贫血,幸好上学途中经过的小森和桥本救了我,并送我到保健室去。「总觉得你奸像遗是心情很糟.说话一直这样不干不脆的……」「糟糕的不是心情,是身体状况……」于是我恨之入骨。虽然在第一堂课上到一半时得以回到教室,但我就是无法按捺、内心的怨气。一直到第三堂课过后的下课时间,也就是到现在这一瞬间止,我一秒都没有原谅过帽马,一直怨恨着她。这不是很过分吗?居然恶意遗弃正向她诉苦着身体不适的我,对了.更何况本来我的脚就有扭伤,而且那遗是为了保护相马所受的伤——「听我说,田村!先不管那种事!」

  「妳居然说是那种事??我在保健室里吐得像鱼尾狮(新加坡)口中出来的瀑布一样,连老师看我吐成这个样子,自己都差点要吐出来了!而妳、妳居然说是那种事!一追根究底说起来,都是妳这个家伙啊!」「抱歉抱歉.话说,那个…………不要交换手机号码?.我昨天一直想问你,结果一直没有机会问……」「我没有手机。」「不会吧!」真是不敢相信——相马嘟哝了这么一句以后,像个外国人似地耸耸肩。什、什么嘛!不过是没有手机而已有必要那么激动吗?「有事找我的话,打我家电话不就好了!这妳好歹知道吧,「田村老师府上的电话号码」。」「是知道啊……」相马嘟着嘴,小声回答,把手肘靠到我桌上,用手托着脸。妳大概想说.妳不中意妳最喜欢的田村老师的电话号码之类的吧。「家里头的电话不方便打。」「嗯,说的也是!说不定会被我老哥接到耶!所以说尽量别打来喔!」「那是什么话!好过分……欺负人!」「哈哈哈,妳终于明白我是在欺负妳啊。我要一直欺负妳,一直到妳哭出来为止!妳就好好亲身体会一下我身体不舒服却被人丢下的悲哀!」「所——以——说……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什么时候!在哪里!啊!妳指的该不会是刚才的「抱歉抱歉」!」相马的眼神像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就在她还想再抱怨些什么,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啊——真的是相马广香耶!」从稍远处传来说话声。相马一转头看向那边,马上闭上嘴,我也跟着她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喔,相马她到我们学校来啦。」「很意外吧!」就在敞开的教室门的另一侧,二名女学生从走廊看着相马,看样子是在那边兴致勃勃地说三道四。只是她们的音量肆无忌惮,让人不禁想插嘴在议论别人的时候,一般不是都会为了不让本人听到而放低音量吗?「那是怎么回事?不是正在谈论妳吗?是认识的人?」相马没有转移视线,一直紧闭着双唇.盯着这双人组看。

  「要联络大家吗?说相马已经重返社会啰!」「什么啊,真无聊!话说,那家伙明明之前都没来上学,居然跟我们考上同一间高中,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只是我们太蠢了而已不是吗??」吱吱咯咯吱吱传来她们笑个不停的声音。笑完以后,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相马以后,抛下一句……「唉,管她的。走吧走吧!」「唉!管她的……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虽然那双人组已经走掉了,但是就连毫无瓜葛的我都想皱眉头.那些讨厌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真是奇怪的家伙耶!」虽然我转过头来想向相马征求同戚,但是——「相马?」相马整个人像石头般僵硬,看着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人在的门口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总之她那雪白的脸、细瘦的肩膀、指尖、头发,视线、全身上下到处都变得僵硬,一动也不动。「怎么了,妳怪怪的喔……」「我、我……」就像是被扔进冰冷的海水里的人一样,相马的脸现在毫无血色。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颤抖的声音。「一起去……那边吧……」她这么说。「那边?」「一起去那边吧!田村!」她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但是只要看着相马的脸就会明白现在似乎并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妳说要去那边…………但是第四堂课就快要开始了不是吗?」相马默默握紧我的手。硬是让我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直要拉着我去某个地方。「相马!我说相马.喂、等一下……」当然只要我有心,轻易就能把她的手甩开.相马那握着我的手的手指,细到随时有可能折断,而且也没什么力气。但是——「我说了没有关系,你来就是了对吧!」

  相马一面拼命地拉着我,一面回过头来.发出哀嚎般的声音。有好几个人注意到相马的声音.一脸惊讶的看着相马。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顺着她,让她一路拉着我往前走。面对一个用这样的声音叫喊着、流露出这样眼神的人,我怎么能挥开她的手呢??相马跑了起来.就像是要逃离教室一样,一声也不吭,只是一心一意跑着。但是,长长走廊的尽头只有墙壁,不管是上楼还是下楼,都只有教室。「钦……妳要去哪里啊??」就算我问她,柏马也不回答。只是一直向前、向前——朝着离教室远一点的地方去。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地。「相马……」无视。「我说啊,我看妳好像忘记了我脚还在痛。」「啊……」相马好像被雷劈到似的.突然停了下来杵在那边、跃动的头发在鼻尖前摇晃着。我喘了一口气。「妳看,快要上课啰!」栢马像是要用那头长发藏住脸似地低着头.我从长发问窥视着她的表情。「妳…….怎么了吗?」杵在那里的相马一脸我从未看过的表情.她睁大了眼睛,凝视着脚边.双唇颤抖。「是因为刚刚那些人吗?发生过什么事吗??」「没、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家伙,会逃到这种地方来吗??更何况妳那个表情,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我说没什么嘛!」「相马——」我心想这家伙怎么了,脸色愈发苍白,简直就像早上出现贫血症状的我一样。眼看圆润的脸颊逐渐失去暖意,相马就像是在寻求依靠似地看着我。「肚、肚子……」「肚子?」从她的眼眶只滚落一颗透明的泪珠。我甚至忘了呼吸,一直看着相马。

  「肚子好痛!」「咦!」突如其来的病情报告。相马当场一屁股坐在走廊上,抱着肚子,低着头。「妳说妳肚子……什么?.真的吗?」「好痛!肚子、好痛……!」从紧闭的眼里掉下更多泪珠来。呼吸困难,眉头皱在一起,弯身弓着背发起抖来,看起来十分痛苦.不行!这是真的!在我这么想的同时身体跟着动了起来。「上来!」「田村……可是你的脚!!」「快啊!」我放低身体,背朝坐着不动的相马凑了过去。相马磨蹭了一会儿以后,终于把手放到我的肩上,把体重放在我的背上。我牢牢地背好她。跑向保健室。痛苦的急促喘息火烫地扑在我的颈上。我的双脚加速起来。

  「没发蛲呢!」关掉温度计时发出「哔」的一声。「话说回来,田村同学!经常见到你啊……」「真是巧遇啊!」「哈哈哈」、「呵呵呵」两人就这样对彼此笑着,这是今天和菜鸟保健室老师的第二次邂逅。「话说回来你居然还背人,脚不要紧吗?」「才一、两个恶魔,可轻的很呢!」露出狡黠的一笑,摆出V字手势的同时,一边在发热的脚踝上贴上冰凉的贴布。缓慢地拉好袜子,一面看着走进白色布帘里菜鸟的背影。相马正在里面休息。虽然我踮起脚尖,试圆要一窥究竟——「不行!」小气巴拉的菜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上窗帘。把脚套进室内鞋,坐在小小的桌子前。按照规定,在保健室接受治疗后,必须在病假申请单上填上姓名和症状之类的。自己和相马的分加起来总共两张,我故意放慢速度填写,一面竖起耳朵听保健室深处的对话。但是,根本就听不清楚两个人压低声音的谈话声。「老师…………我写好啰……」几乎是只有嘴巴动动装装样子,喃喃自语完后,我悄悄地朝布帘方向接近。我实在很在意一声不吭睡在床上的相马。「老师…………??」蹑手蹑脚地朝布片的另一边凑耳过去。「看得是一清二楚喔!」「哇!」被忽然从布帘里面走出来的菜鸟给吓了一跳。「什么嘛……竞然吓人……」「才不让你偷听.啊!通知单写好了?上课时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田村同学就回教室去吧!「相马的状况呢??很糟吗??该不会?是盲肠炎之类的?」「嗯嗯.」菜鸟耸了耸肩,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玩笑似地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比较倾向精神上的。」「精神上的??」

  「没错.因为心和身体是互为表里、一体两面,也就是说心受伤的话身体也会跟着受伤。」「虽然不太懂……也就是说不是生病啰?」「也不能说不是生病,我想想喔……总之,并不是那种像盲肠炎之类的疾病就是了。」「这样啊……什么嘛,太好了!」总之可以暂时放心,不让对方发现地悄悄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一来——「相马!妳肚子还在痛吗??」我钻过菜鸟的防守,探头看了布帘里头。「啊!色鬼!喂.田村同学!回教室去!」「相马!」没有回应。腹痛的女孩钻进毛毯里,像是床上隆起的小山似地一动也不动地蜷缩着。只有微微露出的那一点点头发证明相马就在那里。「既然不是生病的话,就回教室吧!因为要是再磨蹭下去的话。班上的人反而会作无谓的脆测也说不定。」离开教室的时候,有不少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相马。我想,搞不好就是那阵骚动让相马更不好意思回到教室里也说不定。「喂,相马啊!」但是,相马还是一句话也不回,一动也不动。「这堂课结束以后就是午休啰……今天……那个…….怎么说?要一起吃饭喔!小森跟桥本说不定也会一起来.那些家伙啊,一定会很高兴喔!因为,不管怎么说妳都是个、美、美女。」哇,说出口了。这话对我(没醉)而言,可是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服务啊。不但舌头就快要打结了,牙龈也快要出血了。所以说相马啊——「妳出来啊…………」没有反应。还是不行吗,这样子啊。我叹了一口气,放弃。背对着毛毯的小山,对着菜鸟稍稍点头。「我要回去了。」然而——「啊……我说啊,田村同学!」「啊??」「我要去抽个烟,能不能麻烦你留下来看一下保健室??只抽一支就好……嗯,大概五分钟左右吧!」

  「啊??」因为这一切过于突然,菜鸟脸上浮现奇怪的笑容,抓起似乎是私人物品的小包包,然后——「那、不好意思!麻烦你啰!」「麻烦你啰??」留下如果是同学的话,就算见血也要逼问到底的台词,就真的走掉了。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该不会其实并不是个简单的菜鸟吧?「搞不好出乎意料地烂熟啊……对吧?相马!哇啊!」回头看一眼小山,吓了一跳。「呜……呜、呜……别、别走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移动的,相马稍稍举起毛毯.从那一点点的空隙看着我。她趴在床上,缩起手脚来用那跟乌龟没两样的姿势,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看着我.「妳、妳是怎么了啊!我留下来看守保健室,哪都不去啊……怎样,那个……妳不满意我啊,要我把老师叫回来吗?」哭得抽抽搭搭的相马摇了摇头,「那……那我可以靠近妳吗?」看到她轻轻地点了头以后,朝床边的圆椅子移动。我被托付负责看守保健室。这也是分内的工作——事情就是这样,麻烦你了。「田、田村,我……」滴滴答答流得更凶的眼泪弄脏了相马的脸,头发贴到脸上去,枕头也湿了,一副相当狼狈的模样。「我又从教室逃出来了,这次是不是又回不去了啊……??」「嗯,这……」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问她。「我知道妳是从教室逃到这里来的,不过……」乌龟壳打了一个冷颤。「妳说「又.」怎么一回事?」「唔……」我知道她白皙的手正紧紧抓着床单不放。接着相马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犹豫了一下,咬紧嘴唇。重复了几次这种举动以后,好不容易以一句「喂」开口了。「我……去年没去上学,是逃学……国三整整一学年……都不敢去上学。」那细细的声音,让我屏息。「啊?」

  相马她逃学?这个.大概光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女生?像暴风一样的相马?「可是,我曾想进了高中以后要努力上学的……曾经是这么想的,可是,刚才遇到国中时曾经同班过的人……我想怎么办,逃学的事情会曝光,大家就会知道,我其实是个既弱小又没用、被人欺负的女生……想着想着,肚子就痛了起来……」要联络大家吗?说相马已经重返社会啰!「刚刚那个吗,」那是指刚才那些说出过分的话语和视线的家伙们吗,「是那些家伙欺负妳的吗,」那些家伙让像妳这样的女孩子,遭受到那种不合适的待遇?「不是……」「可是那些家伙!那种言行举止……那算什么啊!」「不是这样的,敌人是……」全班。才刚要站起身来,臀部又落到椅子上。紧握的拳头没出息地松开来。那实在是「寻常」到无可救药的故事。有一个男生向因为是个美人而醒目的相马告白。而那个男生同样地也是个在女孩子心目中有如偶像般的存在,所以说虽然相马既不喜欢也不讨厌那个人,却用超乎必要的方式甩了对方.因为有其必要——为了不要让自己成为女孩们的攻击目标。但是那实在是太天真了。那个男生会怎么处置相马?这远远超出了相马的想象力。相马某一天突然成为所有男孩子眼中的攻击目标,男生们的那种行动虽然有可能是卑微憧憬的反动,但是对那牡一被男生的行动所影响的女孩子们而言,这种理论是她们所钮一法理解的。没有一个人对相马伸出援手。相马就被狠狠排挤在外,再也无法回到教室。「这是、这是啊……」吸着鼻子,相马还是维持乌龟的姿势,仅只一次「嘿嘿」地笑了。「这是——我最想隐藏起来的秘密,当作没有发生过的过去。就算是田村也一样.不想让你知道。」我敲敲床单。「妳说的那是什么话啊?」「没、没有必要对我有所隐瞒嘛!逃学又怎样.就算我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就此改变态

  度!不要把我看扁喔!」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像这样笑着哭泣的相马,其实正在淌血。「说的也是呢……田村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讨厌别人还是什么的.讨厌的是……其实是我.最讨厌软弱的自己的人,是我.最讨厌:.这种人:.」伪装的笑容终究还是缓缓地崩坏了。就在我的眼前,维持乌龟姿势的相马再次嚎啕大哭。相马的过去并没有被埋葬掉,它被搁置在很浅的地方,保存状态是如此的新鲜,仅仅两个人的视线就足以唤醒它。而且,明明没有人责备那样的软弱,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相马她自己,一心怀抱着「这样最讨厌了」的念头,斩断并抛弃了软弱的自己。「对我而言,学校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难懂了……班上的谁所说的话,班上的谁的表情、态度、这双眼睛见到的这些事物……我没有办法区别那到底是真是假。就算今天遗很要好,却不知道到了明天是不是还能继续维持友谊.那是真的吗?喜欢我这个人吗,还是讨厌,一直一直以来,我就只能这样不停地怀疑而已。因为我……就是没有看透现实的状况,所以才会被欺负的啊!很震惊喔.夜晚来临、到了早上,一去上课,大家::大家都变成敌人,昨天不是还说「拜拜」.吗,不是还说「明天见」吗……那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做得出那种事来呢?.」唯恐弄坏她,真的是很轻、很轻地碰了她的背。隔着保健室的毛毯,慢慢地拍着颤抖的甲壳。别哭啊,相马!妳是美女.妳是像暴风一样不得了的家伙,所以别哭啊!拜托妳别哭啊!「我打算要上高中的时候下了决定:决定要把那些全都给「割舍掉」。才不要什么朋友……才不相信那些说喜欢我的家伙。我要这样靠自己保护自己。这三年要一路奋战到底、取得高中毕业的资格,这样就够了。可是……只不过是那样……!因为那样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就要再一次重复同样的事情啊!我…….还是一样的软弱啊!一点都没有成长……所以说……」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相马的话语,比其它什么的都遗要深深地戳刺着相马自己的胸口。伤口之深,不是反复说着没有那回事的我的几句话就能够弥补的。

  「明明就不想变成这副德性……」到底能为放声大哭的相马做些什么呢?除了杵在那边,拍拍她的背以外,还有什么方法呢?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哭了,大概是被相马的很泪传染了吧.

  「田村同学!辛苦你了……」「啊……」转头朝平静声音的来源看去,菜鸟就站在那里.「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真的差不多该回教室了。」有一点皱的白衣上并没有香烟的味道。「田村啊!」闪躲小森的问题攻击,我急着赶去福利社买面包。「告诉我嘛!相马同学到底是怎么了嘛?」「刚刚不是就跟你说了,腹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我问你腹痛是怎么一回事啊!?」打从我在第四堂课中途回到教室上课以来,小森就一直是这副德性——上课中傅纸条、一到了午休时间时——「听我说啦!其它的人也很担心喔?女孩子们说,「刚才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对吧?」男生更是群情激奋,直嚷着。「为什么是田村、为什么是田村啊?」」吵成这样……实在很令人郁闷,我试着向另一个男生求援。「桥本,拜托你说说小森一句吧!你是个戴眼镜的角色,应该是个冷静大哥哥型的人才对!」「为什么是田村、为什么是田村啊?」「哈哈哈!小桥本做得好!」「你、你们这些家伙……」这些家伙们径自在那边「对吧,」、「对吧?」笑闹成一团。就在我对这些无聊的家伙们感到厌烦,心想不管他们了,打算走掉的时候——「啊……」在几个人正在排队的果汁自动贩卖机前——「嗯?田村,怎么了?」「没有……没什么……」聚在一起大声聊天的女生中,我发现两张有印象的脸孔。没错!就是刚刚到教室来,不客气地打量相马的家伙们。同时也是把相马赶出教室的家伙们。那一瞬间,我差点走上前去大喊「喂,妳们这些家伙!」我马上把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开,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掉。虽然想要当面指责她们的不是,但是现在,我不管对那些家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至少还有像这样重新思考的理性。然而!!「没错没错!然后那个女的啊,就是那个叫相马的,居然在学校里耶!我们连想也没想就跑去看了,很精彩耶!」「啊、哈、哈,真的喔!?我们也去看逃学女!」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不小心传人耳内的那个名字、那段对话,我觉得身体的温度瞬间下降,头反而热了起来。相马她哭了。她可是哭了喔!「桥本:……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买面包?钱在这里。要可乐饼面包喔!」「咦咦?我是无所谓啦:……只要可乐饼面包就好了吗?」「啊!田村想逃跑喔!我可是不会放弃继续追问下去的!」「那就可乐饼面包乘以二……我等一下就回教室。」和下楼的两人道别,我直直朝自动贩卖机前走去。忍住不让自己冲过去,走近早已将兴致转移到其它话题的女生团体。管他是无济于事还是怎样,我就是没有办法不跟她们说。「喂,可以打扰一下吗?」「咦?谁啊?是谁认识的人吗,」「不认识啊!」挤进谈话的圈子里,用手指着那两个人的脸,「妳,遗有妳。刚刚有到我们班上!!B班来,对吧,」理所当然的,四人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家伙谁啊……突然擅自叫人妳啊,不觉得很失礼吗??」「啊啊,这么说来……喏,不就是刚才去看相马的时候也在场的家伙吗,」「咦咦,啊!啊、啊……没错没错!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才会没印象。什么?难道想听关于相马的事不成?有啊,可多着咧。不管是愉快的还是阴沉的都有喔!」「啊哈哈哈!」像子弹一样的笑声扫射过来.我想过去她们一定用比这更加残酷的话语,贯穿了相马全身。「没什么好听的。我有话想告诉妳们几个!」「这么突然……感觉很差耶。什么东西啊?你是何方神圣,应该说,你是谁啊?」二B的田村.就是因为妳们刚刚来说了些关于相马有的没的,害相马现在进保健室了……那家伙可是担心着要是又没办法来上学了该怎么办,人都哭了喔!」

  「啊?」的一声,两张脸同时扭曲,露出了阴恶的表情。「然后呢?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说都是妳们害的啊!别再做出像那种故意把人家当笑话看的行为了!」其中一个女生搔了搔头。另外一个人似乎觉得无趣似地将手中的果汁一饮而尽。另外两个人留下一句「感觉就很麻烦,先回去啰!」就走掉了。然后——「我说……田村啊!是这个名字吧,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搞错什么。」「明明就行啊,笨蛋!我们的确去看过相马,但是可没做出半样让她非进保健室不可的事来喔!既没有动手,更没有说出半句「别来学校了」之类的话,就连直接对话都没有喔!」「我们只不过是去看了她一下。怎么来着?保健室?逃学?这不是很蠢吗,既然在同一间学校,会碰面的时候总是会碰到面吧,还是怎样,难道你想叫我们别到学校来吗?」「唔……」被双手环胸的两人的气势所压倒,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先跟你说清楚,我讨厌相马。从国中二年级以来一直都很讨厌她。过去发生了很多你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管她是不是去保健室,遗是不来上课,谁理她啊!要我老实的告诉你吗?我只觉得「活该」!」「你也该注意到吧,来不来学校其实部是相马自己一个人在闹。谁都没有说什么,是那个家伙自己一个人在闹而已。连这种事情都要怪到我们头上来,很让人受不了耶.无论来不来学校。只是相马自己想怎么做吧。」「重要的足,你到底是谁,不是问你名字喔,你是相马的谁??」「我、我是相马的……」谁呢?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什么啊!是因为那张脸上钩的笨蛋啊!」几乎要对我吐口水似地,其中一个女生狈狠地撂下了这句话。我忍不住拾起脸来,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要说些什么话顶回去。就在那个瞬间!!「你在做什么!!」一道平静的、小小的声音。「田村……你在这里做什么,」应声回过头去,我一言不发地看着站在那边,哭肿着一张脸的相马

  「那、那个、我……」相马明显地正在生气,所以非得好好说明不可。「妳要是又不能来上学的话,我会觉得很困扰……所以我想来做个了结……」「拜托你不要自作主张乱来!」北相马这么一吼,我说不出任何话来。的确,我刚刚所做的是自作主张没错。「相马!好久不见了耶!妳啊,一点都没变耶,还是老样子.在男生面前装出一副哭泣的睑,接着就任妳使唤?真厉害!」「根本就没有必要上什么高中吧?一辈子用这一招利用男生生活下去也不成问题吧!啊啊,真无聊!田村!我们要走啰!」冷笑像是狠狠砸在身上似的。临走时,她们一副已经完全丧失兴趣的眼神。相马连看都没办法看那些家伙,我连对那些家伙有所不满都说不出口。还留在现场的只剩我和相马两个人。「该怎么说呢……那个……」内心尴尬的要命,偷偷瞥了一眼相马,然后,我注意到——书包。相马拿着书包。「妳要……回家吗,」「跟田村你没关系吧:」「等一下,可是——」妳不是想要待在学校吗?就在我要问出口的前一刻,相马转身背对我。「不要管我……我已经决定要回家了。田村根本就没有权利阻止我吧。还有就是,不要再做出像刚刚那样自作主张的事情来。我啊……」那个背影像在哭泣似地剧烈地颤抖个不停。「我啊,才不要任何人的帮助!」我只能看着她远去,两只脚就像被牢牢缝死在地板上一样,没办法追相马而去。「看我做了什么好事.」藏身之处是厕所。实在没有心情回教室,我坐在单间厕所的马桶上不动。「唉……」

  我看着脚下的嗞砖叹气。不但自作主张乱来,甚至连反击那两个女生的话都办不到。我当然很火大。觉得那些家伙很讨厌。要是他们是男生的话,说不定就能揍下去。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全盘否定那些家伙所说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是相马自己说要回家的。是她这么决定,这么决定之俊走掉的.就算把她抓回来,硬是绑在课桌前——这种事情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她说想要回家、她说才不要什么朋友、她说才不要什么帮助、她说走着瞧。那些全部都是相马自己决定、相马自己说出来的话语。所以说谁也没有办法阻止,谁也没有办法给她意见。可是、可是……「什么嘛……那家伙……」紧握领带,弓起身体,用力咬紧牙根的下巴痛了起来。会这么痛苦,还有会这么后悔让那家伙轻易地跑掉,是因为相马她让我看到了和她的话语相反的另一面。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相马哭着说,不想要变成这副德性。相马来接我上学、做便当给我、还邀我放学以后上哪去逛逛。相马掀起床单,叫住正要走出保健室的我,告诉了我一切.相马她、大概一直从那个地方,眺望着已经没有办法去上课的学校。我心想.既然要这样回去的话,就别那样哭啊!既然不要朋友的话。就别来搭理我啊!既然不要帮忙的话,就别叫住我啊!既然要走着瞧的话……就不要露出那种表情看着就要被破坏掉的校舍啊!既然办不到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要故作坚强啊!笨女生!」打从一开始不要故作坚强就好了.既然没有办法一直逞强下去的话,就说不想回家,巴着教室不走啊!就说「拜托你当我的朋友」抓着我不放啊!就说「帮帮我」抓着我不放啊!就说「拜托别拒绝我」巴着学校啊!「真是的……」我屏住呼吸,紧紧闭上眼睛,用手背乱擦眼皮一通。明明一脸那样的表情哭泣着,为什么不那么做啊笨女人。然后,就连我是怎么想的,妳都要说这跟我没关系。把说不出口的怨言一一咽下,我听到第五堂课的上课钟响

  我在第五堂上课的时候晚了几分钟进教室。然后相马在隔天,以及隔天的隔天,都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5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星期六放假。相马昨天和今天都缺席,所以到了星期六、日的话就是连休四天了啊!这时候,就要用十字交乘法。二乘以三得六,然后——」老师说话的声音、粉笔的声音、在笔记本上书写的原子笔声。这边的一,乘以这边的二……哇,怎么回事,天色真暗啊。变天了喔!」其中格外响亮的是打在玻璃窗上,惊人的雨弹。就连老师都被雨声转移了注意力,朝窗外看去。跟着老师向外看的班上同学中,有人大喊「没带伞啊!」笑声此超彼落。从下午开始下起来的春雨转变成倾盆大雨。置身在班上笑闹的气氛之外,我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位子想着:或许今天不来是正确的决定也说不定。可是——「老师,今天是不是应该要缩短上课时间比较好呢?」「来,不要理笨蛋。我们继续。我是开车上班,所以雨天也没差。」笑声更进一步爆了开来。一片笑声中.我一个人不吭声地等着。昨天也是。今天也是,一直在等着。要是今天不行的话,那就下个星期.下个星期一定要来啊!妳的位子一旦空下来的话——「嗯,那问题一就……这样的话,我面前的同学,就你了。」「我、叫、田、村……」「没错没错,是田村喔!真是的,不要那么生气嘛!我还没记起来新生的名字。」「我没有生气……」就很容易和老师对上眼啊。***「田村,小桥本说他有折叠伞!我们一起撑伞回去吧!」

  「No,thankyou!」委婉地拒绝了小森的提议,我以特殊阶层的方式回礼。「咦,为什么?小桥本的伞虽然是折迭式的,可是又大又气派喔!来嘛!」「因为是我老爸的高尔夫伞,勉强挤一下可以挤三个人左右喔!」。直到回家前的班会时间结束,雨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在放学后的楼梯门,「有伞的胜利组」、「拥有有带伞朋友的勉勉强强胜利组」以及「没伞的败北组」互相拥挤,「让我进去」、「借我」、「挤一挤」的喊叫声此起彼落,掀起一场有如身处地狱般的骚动.不过我自始至终都老神在在。「折迭式高尔夫伞啊……这也不错吧!」这个理由十分单纯——「不过,今天就不用了。反倒是你们。要不要顺便载你们一程,坐我们家来接我的车。」因为我是超?胜利组.「不会吧,真的吗?载我载我!」「戚激不尽.田村家的父母,居然特地开车来,真是勤劳啊!」我以慷慨鹰扬的举比,摸了摸朝我靠过来的两只雏鸟。「不,不是爸妈,是我老哥。他才刚拿到驾照,每天有事没事就找机会跃跃欲试想开车,刚刚也是试着打了一通电话后,二话不说就来接我了,」「太美妙了!」「真不愧是田村的老哥的确有上T大理科一组的高强实力。」「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嗯,附带一提据说他完全没捕习,而且是应届考上的。」「哇!」「可以感受到基因的奇迹啊!」「哈哈哈,别说了!只不过,到达这里是三十分钟以后的事了。我是打他的手机跟他连络上的,他人还在市区外,不过现在应该正朝着这里过来了。」「咦!?」就在优雅地仰天大笑的我的眼前,其中一只雏鸟?小森露出不满的表情。三十分钟?我和小桥本家离学校超近的,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耶。你觉得呢?」「思,我们果然还是用走的吧!撑着折叠伞。」「也是啊!」两个人互看彼此.异口同声说了「对吧」。感情好虽然是一件美事,我可是有点寂寞啊!「你们不搭我老哥的车吗?」

  「嗯,我想看四点开始的电视剧回放。那就再见啰,星期一见!啊,星期日要是可以的话就一起出去玩吧!」「拜啦,田村!」小森和桥本把我丢在一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戳戳、喂喂、这家伙——」之类的话,嘻闹着走到鞋柜那边去了。该说,他们不够朋友,还是说觉得有点被冷落。或者说「你们干脆交往算了吧!」我留在原地,这么一来,要我一个人等三十分钟也实在是闲得发慌。我心想没办法,就先回教室一趟吧!便准备往回走。然而——「田村同学!」那个声音呼唤着就连班导也记不起来的我的名字。这个声音是——」在有所预感的同时回过头去——「果然是你啊,菜鸟青苹果……」果然不出所料。我点点头。「菜鸟青苹果,什么东西啊?」站在我身后的,正如我所料,是一身白衣的菜鸟保健老师。「怎么了吗,没带伞吗?」「不是啦,我老哥要开车来接我,所以我在等他。」青涩果实双手插在口袋里,绕到我面前来。「你有个体贴的哥哥呢!该不会早上也是拜托他用车送你来的吧,脚扭伤的地方,还在痛吧?」「不会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痛了,所以早上是自己走路来的。」「那,之前痛的时候呢,」是相马骑脚踏车来接我去上学的——总觉得,这句话有些难以说出口。「嗯,嘿,那个——」「哎呀,模仿田中角荣!」妳当我是怎样的高中一年级生啊?正当我打算瞪菜鸟的时候,我注意到菜鸟的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妳明知道还故意问我啊?这嗜好真低级!」「哎呀,这话传出去了多难听啊!只不过是上班途中,偶然看到过一辆脚踏车载着两个可爱的人罢了。」居然呵呵呵呵呵的笑……不可小觑。

  果然这家伙事实上应该是个熟上加热,熟烂到不行的熟女吧!「想笑就随妳笑吧……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就连我也肯定会想笑,所以我那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那个恶魔可是突然就骑着脚踏车来接我喔!我那时还以为,在那之后,她绝对会来要钱之类的。」「不会喔,我既不会笑你,也没有被你吓到喔!因为我早就知道相马同学是那样的一个女孩子了。」这样啊……不对,啊?」那是充满自信到我差点就要忽视掉的玩笑话。她说「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她又不可能是超能力者,更何况重点是,这家伙笑了耶!「在说什么梦话?」「真的喔,我就是知道嘛!」「对不起,请等我一下……」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疲惫,中断两人的对话之后,容我用拇指按压刺激鬓角和鼻梁。「哎呀!淋巴按摩,」是的,正确答案。如果不促进淋巴循环,我就没办法跟上她的步调。振作起精神。「那个啊,妳应该还在上班时间吧,在这里摸鱼好吗,」「不要紧啦。就是因为发现了田村同学,所以才会下来这里的啊!嗯,对了对了,因为我实在很想确认扭伤的伤势啊!」「骗人。又翘班了喔……」「居然说我「又」,实在足很失礼耶!不过,嗯——骗人倒是说中了。」我丢下对我微微一笑的菜鸟,径自往走廊上走。我是认真的,今天真的有点到达极限了。不管是像平时那样开玩笑,还是像平时那样跟着别人瞎起哄,今天这样就已经是极限,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田村同学!」「老师再见!」「那个啊……她从那天以后就一直没来上课对吧?其实,我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所以才来找你谈谈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的这个举动,我想应该就是所谓的条件反射。「要不要谈谈有关她的事?」「……」「她」指的就是相马,这点是无庸置疑的。而我的脚这时已经变得没有办法再前进半步。「到那边坐一下吧……」

  我朝出声催促着我的菜鸟微微点头。在不常有学生经过的贵宾室前长椅上,两人安静地并排坐着。不开玩笑,也不瞎起哄。只是,既然说要谈谈相马的事,我其实是很想听的。「其实啊,我在想,那天让她早退是不是个败笔?」「我也有同感……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啊?」「我阻止过啰。但她说肚子痛得没办法上课,拜托我让她去医院。她这么一说,我也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了,因为我是一个「保健室老师」。反倒是田村同学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呢……」一阵格外强烈的风吹了过来,窗户晃动得咯哒作响,沿着玻璃流下来的雨水有如瀑布一样。「阻止过了……」我一边看着窗子,小声的补了一句「姑且算有吧」。那时候我的确说了「等一下」,那就算是阻止过了吧。但是菜鸟老师那张没什么脂粉味的脸凑了过来,一直盯着我看。「真的吗,真的有阻止过她吗?」「怎么了吗……」「唔,阻止过了。还真奇怪啊!要是田村同学真的有尽全力阻止,我想那孩子应该就不会回去了。」「喂、喂!不要藉奇怪的名目把责任转嫁给我!」我一个不小心就提高了音量,但菜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盯着我瞧,我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我阻止过她……虽然只有一句,我说了「等一下」,可是相马坚持说要回去,她这么说……我、我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那,这边我就有问题要问田村同学了。相马说要回去时,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想回去……不!」就在回答的那一瞬间「正确答案!」「咿!」头被敲了一记,是拳头。「干嘛!」「太夸张了。才这么一下,怎么可能会痛呢?」「保健室老师居然行使校园暴力……真让人不敢领教!」菜鸟用鼻子哼了一声。「现在的这个可是爱之鞭。听好了,先告诉你一件事情。你明知不想回去才是她真正的想

  法,却没有挽留住她。知道这叫什么吗?叫「逃避」啊!」「逃避……」说什么啊,我有一种正被人十分不合情理地指责的感觉,突然想逃离这个地方。「就让我猜猜那时候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吧。「不想让她回去」……是正确答案,对吧?」「为、为什么会知道那种事……」「那当然!因为有个扭伤脚的家伙背着女孩子冲了进来,看到那个样子,再怎么傻的人多多少少部看得出来吧。所以我说你在逃避,你不但逃避了其实不想回去的相马同学,也逃避了其实不想让她回去的你自己。」说不出话来。我只能保持缄默,盯着自己的脚掌。听了菜鸟所说的话,我甚至害怕作出反应。「你啊……是因为有什么心事,所以才会想要逃掉的吧。不过这么深入的问题,我还真的不知道。」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其实我早就了然于心。是松泽.不想抛弃的记忆、不想忘记的记忆、确实存在过的记忆……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渐渐成为过往云烟的记忆。关于松泽的记忆就是这样的一些事物。就是这分记忆阻止我,不让我全力介入相马的内心世界,不让我把在厕所里面嘟嘟囔囔过的怨言,直接告诉相马本人:不让我在相马面前,那样地弓着身体。干脆、干脆就完全地、彻底地、若是连一点碎片都不留地消除一切的话——「拜托停止啊……!」不要、不对、不要啊!我讨厌那样。我应该很讨厌才对呀!我移动身体,好离菜鸟远一点。就此停上,不要再让我想起那牡、把我的心揉成皱巴巴一团再扔掉的事情啊。「我是逃避了……我心里明白。所以……就放过我吧!」我拚命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反正我就是个这么容易落泪、这么不中用的男生。「那……让我说最后一件事。相马同学来接你的那一天。她做了便当来对吧?」妳说什么?实在是过于震惊,我甚至忘了要隐藏眼中的泪光,突然抬起头来。「为、为什么妳会知道……!?」「所以我说我可是明白一切啊!还有,她有邀你放学以后去约会,对吧?去的地方是,书

  店、电玩中心和卡拉OK。」我已经无言以对,这次我才真的害怕菜鸟。什么嘛!这家伙是顽强的跟踪狂,还是真正的超能力者!!「开玩笑的。吓到啦,」「啊?」「其实相马同学曾经有一次自己一个人到保健室来。「我想要和某个人成为朋友,早上去接他,也做了便当,但就是不顺利。所以我想放学以后再约他看看,可是我不知道该约他去哪里好,老师,请妳告诉我!」这就是她跟我说的……」「所以我就告诉她啦。一般大都是去书店、电玩中心,还有卡拉OK之类的吧!我还告诉她,既然早上去接他,就跟对方说:「回家的时候也想送你一趟,所以就顺道一起去吧!」这样一来就能很高明地约到对方啰……你应该有听过这段话吧?」我现在应该是一睑不是普通蠢的蠢样吧。「噗,那什么脸啊!」菜鸟哇哈哈地笑了出来,表示我的猜测是对的——我现在是一脸蠢样。「为,为什么会去保健室问这种问题啊!很奇怪欸!」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一句.「她不是没有朋友吗,如果是跟班导商量的话,班导又有可能会发脾气,说放学后严禁到处乱跑……总之,这可能是只有到过保健室的孩子.才会想到的作法也说不一定。」所以……菜鸟青苹果板起脸孔,接着这么说了。「所以……希望你别从相马同学身边逃走。我会说这句话,有一半是出于老师的身分,有一半则是因为身为一个女生,懂吗?」我想在这场倾盆大雨中走路回家。像我这样既愚蠢又驽钝还很懦弱的混蛋,一定很适合那副德性。相马的心情究竟为何,我根本就没有理解过半分。像我这种人,肯定很适合被狂风刮得踉踉跄跄,仆倒在泥水中,衣服撕裂,鞋子弄丢,还被人绑起来,痛揍一顿,狠很践踏几脚,这样肯定很适合我——「你怎么会走到那里去呢?明明就说要去接你了啊!」

  「谁叫我等得不耐烦了……」「啊?」脚步蹒跚地走出校门,任雨水打在身上,仅仅走了数十公尺,正好被来接我的老哥发现,老哥像绑架我似地,连忙把我拉进破烂中古车的助手席。「从头好好擦干身体,小心别感冒了。还有座位也要擦喔!」「嗯……」只有回话还勉强答得出口。将老哥递过来的毛巾盖在头上,这双手似乎永远也动不了。「哎呀……不能右转……」偷看那张跟我实在不太相像的侧脸。看起来比我还聪明许多倍的圆润额头。想必比我看过更多世面的一双大眼。想必比我知道更多更多事情的,形状美好的头。「好,决定了,今天就一路只向左转回家给你看看!」是有点白痴……话虽如此,这家伙就是以聪颖过人之处为傲的老哥。从小时候就一直是这样。不管问他什么,不曾答不出来,而他的答案也从来没有出错过。他一定什么都懂。这家伙什么都知道。「老哥……」「嗯?」「问你喔,去年夏天的时候,来过我们家一次那个叫松泽的……还记得她吗?」「思,当然。就是那个家里有人过世,举行了丧礼,遭遇令人同情的女孩子对吧?没有理由忘记啊。更何况她还是你的第一个女朋友。」女朋友,「松泽是我的……女朋友?」毛巾整个盖住头。我勉强挤出一丝话来,声音像在呻吟。「难道不是吗,」「整整两个月,没有半封信,也没有半张明信片来。我想对方大概已经忘了我吧……就算这样,她还是我的女朋友吗?」老哥一副开车时深怕东张西望的样子,看也不看我,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只能告诉你这世上有所谓的自然消灭的概念……」我没告诉他这我也知道。在得到决定性的答案以前,总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一点心理准备。车内静了下来,只有擦拭着挡风玻璃的雨刷发出异常的声响。大概是坏掉了吧。话虽如此,但雨刷仍旧边发出怪声边规律地拨开雨水。沿着挡风玻璃两侧流下来的水流就像小溪一样。

  我从毛巾下望着那左右移动的机械手臂。说吧、别说吧、说吧、别说吧——反复默数着的节拍最后推了我一把,让我说出犹豫已久的话来。「那个……情人节的时候打破玻璃的……」「啊啊,相马同学啊,听说你和那孩子同班?」唔,此时我竟说不出话来,掌握到的节拍被打乱了。「为什么会知道啊……」「从妈那边听来的。有没有好好相处啊?我啊,就是因为那次情人节跟她闹得不欢而散,从那之后就再也不方便跟她联络,所以其实就连她有没有考上我都不知道。嗯……真的是太好了。有顺利考上。我可以安心了。」「那是因为已经尽到家庭教师的责任,所以安心了?」「咦?」「还是说……「让逃学的女孩重生了」也是感想之一呢?」规律的两刷声等间隔地切断两人间的沉默。「这样啊……处得不错嘛!」而老哥只说了这么一句,微微地笑了。不过,根本就相处得不顺利。昨天也是,今天也是,没有见到面。「为什么要甩了她……」「有必要告诉你吗?」「有……」明天也是,大后天也是,见不到面。见不到啊!见不到相马啊!「对我而言有问的必要。」相马曾向老哥告白.相马曾希望能跟我成为朋友。相马不来学校了。而我——对我来说「一无所知」的相马——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一无所知」下去。「简单扼要的说……因为她并不是真心喜欢我的缘故。她一方面拚命念书补落后的进度,一方面也挣扎着想要在内心上有所转变。她心想进了高中以后,决不再犯这种失败。自己要变强、要成为全能的女生、变成不一样的自己……而我呢,只不过刚好被选上了,作为达成这个目标的其中一个环节而已。」「其中一个环节……是?」

  「「向年长的人告白,交往成功的我」的一个环节。她自己是这么说过的,再说我也没有那么蠢,至少我还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心喜欢我.」「这样啊……」把脸藏在毛巾下,身体沉沉地坐进了座位。不知道对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蠢蛋就是我。「然后呢?相马同学她有每天好好上课吗?」没来。这话实在说不出口,愚蠢的我只摇了摇头,头盖毛巾,摇晃到几乎快晕车。「从什么时候开始?」「前、前天。可是、可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相马并没有错!」我注意到老哥说话的声音突然一沉,于是激动得提高了音量。我希望他能懂。「总之,在之前的学校欺负过相马的家伙突然出现,那些家伙,是故意来看相马的!于是她身体就突然不舒服起来……」「来看她?」「对……」「因为有人故意来看她,所以就放弃去上学了啊?枉费她那么辛辛苦苦念书,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收她的公立高中……」「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放弃。只不过是那个,应该说是请假休息个几天——什么嘛,别那么生气啦!她那时候是真的很可怜!那些家伙欺负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个性严重扭曲——「雪贞,听我说!」「所以,她——」「雪贞……拜托你听我说!」平常绝对不会在别人说话说到一半时插嘴的老哥,有生以来第一次,制止我继续说下去。「就算你再怎么努力用这种方式担心她,都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我认为她的个性软弱是不争的事实。就我这个当过她家教的人的角度来看,要是为了那种事就放弃去上学的话,我只想跟她说:「别开玩笑了,那当初的努力又算什么!」」「话、话是这么说没错……」「虽然是很可怜没错。但是老实说,在学校过得不顺利的不是只有她。你也应该清楚吧,所谓的学校对小孩子而言是一个残酷的地方,谁都有可能会在任何地方变成「被害者」,即便如此,会去学校的家伙就会去,不敢去的家伙就不会去。就这点来看,当初她就是太软弱。除非她想改变软弱的自己,不然就什么也不会改变。」「我……我当然知道啊!」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当场甩掉头上的毛巾。

  「雪贞!」「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我也知道那家伙太脆弱,也觉得老哥说的没错!可是……」强忍着就要流出来的眼泪,调整呼吸。「可是……我想帮她啊!我想帮相马啊!相马遗没有强到足以一个人奋战。虽然大家都说那就是软弱,可是我……我就是想要……帮她。」我想要支持那个只有孤独一人的她.我想要帮那个奋战的相马。但是这时我已经声不成声,只能捡起毛巾把脸埋进去。深呼吸了好几次,咬了嘴唇好几次,嘴唇渗出铁的味道,这意味着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不逃避相马。也不逃避想要帮她的自己的心情。但是,但是那也就是说——「我、我……明明就有了松泽,却还想要帮相马。这样的我,是个不忠的男人吧……」「男人总有不得不充当卑鄙小人的时候……」一直以来——我一直以来部很想哭.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和老哥说起相马的时候也是,在和菜鸟说话的时候也是。相马不来学校的时候也是,让相马早退的时候也是——松泽始终没有回信的时候也是,我一直都很想哭。我难过得不能自已,我知道自己很没用,但是我仍然感到悲伤。真的很难过,我静静地挤出了几滴眼泪来。老哥也沉默不语,只是用那不怎么可靠的驾驶技术,让车子一路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上。过了几分钟,等眼角的泪水干了以后,我好不容易抬起头来。手伸向仪表板,准备要拿面纸来擤鼻涕——「这里是……」我不禁眨了眨因为搓揉太多次以致于发痒的眼睛。自从坐上车以后,这几乎是我第一次看窗外的景色。这里并不是我们家附近。「我来过这里喔……」没错,这里是和相马放学后到处逛逛的那天,去过卡拉0K以后骑自行车经过的地方。这么说来,现在右手边的坡道下方,愈来愈接近的那栋疑似学校的建筑物是——

  「老哥,那个该不会是桐谷二中——」在问出口之前,就已经先看到那栋建筑物的全貌了。我说不出话来,老哥便代替我开口了。「思,是桐二没错……哇,奸惨哪!不要是什么意外事故就好了。」可能是这场大雨大风的缘故,发生了什么意外吧。现在还在进行拆除作业的校舍本来应该整个被防水布盖住才对,但现在防水布松脱,其中有几块就像窗帘似的随风飘扬。于是鹰架也跟着外露,呈现半毁状态的校舍那「悲惨的」模样就曝光了。被怪手粉碎的天花板、成堆的瓦砾、还有外露的内部构造。断裂的管线自毁坏的墙壁中凸出来,歪扭地垂了下来。那奇妙的造形,仿佛就像是撕扯断裂的血管或神经。我没想过这栋建筑物已经变成这样。之前看到时防水布盖住了整栋建筑,所以我再怎么样也想不到工程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相马……」要是相马看了这景象的话……剎那间,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想法。如果说相马她现在就在逃生梯的平台上,打算对学校说些「走着瞧」之类的话,于是朝学校的方向看去,然后,看到了母校的残骸的话……这么一来,那家伙……「……!」「咦,啊,喂!雪贞?」一股冲动让我当场跳下正在等红灯的车子,甩开正准备拉住我的老哥的手,在倾盆大雨中,忘记了脚痛,跑了起来。就算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就算寒冷的风吹得我摇摇摆摆,我遗是没办法停下脚步来。「啊、啊、唔……啊……!」我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昏倒。气喘吁吁地从脸先栽进了大楼的入口大厅。但是我可不能倒下来,身上一边滴着水,就像要抓住空气似地划着手用力挺起上半身,趺跌撞撞进了电梯。目标是顶楼。我烦躁不安地咬紧牙齿,等电梯一到顶楼,就像是要撬开电梯门似地冲了出去。然后——「相马……」发现蓄着一头长发的背影。

  果真发现了。「相马!」应声猛然回头的那张脸,苍白如纸。「不会吧……田村……?」相马双眼圆睁,那对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似地,愣愣地看着我。我什么也不回答,站到相马的身边,俯瞰着被豪雨侵袭的地上。在那里的,是一栋自掀开的防水布下露出悲惨伤口的校舍——相马过去没办法每天好好进去上课的教室,现在那即将崩溃的残骸就在眼前。「田村……那个……你看那个啊!」「嗯。正在看啊。我懂……」相马哭了。有别于雨水的水分,不停地沿着失去血色的脸颊滑落下来。即使如此仍试着微笑而颤抖的嘴唇,破了薄薄的一层皮,渗出血丝来。「那个……还真惨耶!已经变成那样的话,我真的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去那里了呢!」「是啊!」「我、我对田村说了谎。我总是到这里来。没办法去上学的那段时间,我总是偷偷溜进这里,一个人想着不知道哪天能回去那边呢——哈,还真蠢呢!这次,看来要找个可以看得到高中的地方了。哈哈,可是、可是啊……」相马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衬衫。颤抖不已的那只手和手指都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僵硬。「可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呢!再也没有办法去那里了呢!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了……根本就无法挽回。根本就没办法重新来过。因为……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了嘛……」好像闹起脾气来,相马揍了我的胸口一下。虽然说并非不痛。但我屏住呼吸,只是专心听着她说话。「走着瞧,这根本就是谎言。其实我一直很想回去,一直很想到那里去。可是明明想去,却踏不出那一步,只能看着那里而已,我最讨厌这样的自己了!」再一下!两下。「我……我、我……我啊……很想去啊……!我,一定要……回到那个地方!只会在这种地方哭哭啼啼的软弱家伙,我最讨厌了!我想要回到那个地方!」我一直注视着那张脸,直到那张脸哭到皱成一团。「我说啊……相马!听好啰!」我用力吸了一口气。

  「咦……?」「那也没办法——啊啊啊!」使出浑身解数吼出来的声音,让相马发出哀嚎。「已经太迟了!早就被拆掉了!才没有妳能回去的地方咧!回不去了啦!」「唔……唔……唔……」相马双眼圆睁,说不出话来。没错!现实可不容易。「哭也无济于事吧!不是早就知道绝对回不去那个地方了吗?不管妳再怎么哭

  ,水远永远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地方!」「过……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故意说那种话!」「因为那就是现实!」如果我能对她说「不用逞强也没关系」的话,那该有多好啊!如果我能一边对嚎啕大哭的相马这么说,一边帮她擦掉眼泪的话,那该有多

  好啊!现在先好好休息,总有一天再回去那里,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就算不逞强

  也没有关系!!如果我叮以这么对她说,那该有多么好啊!多么想要对她说出那番话来啊。但是,相马可以回去的地方已经不在了。一直想回去的学校已经被拆掉了。

  那一天是不会到来的,一旦休息的话,一切就此结束。相马只能在这个严苛的现实世界中奋战。而且,除了现在马上刻不容缓地展开奋战以外,别无其它选择。因为相马还没有放弃。仍旧不死心地站在这里,还在哭泣着,喊叫着。我用力握紧了相马那跪弱的、颤颤巍巍的手。用力握紧,再也不松开。以我

  所有的力量,以我所有的心意。「田、田村……」这世界非常严苛,净是发生一些严重打击人的事。就算奋战过了,说不定还

  是赢不了即便如此,我迩是要助妳一臂之力。为了让妳能够一路奋斗、战胜并活下去,我不会放开这只手.「妳就说啊!像平常那样!」

  用那双带有冰原色彩的冷酷眼神,用那副什么部不在乎的傲慢表情。就算只足意气用事也要逞强说出来。说要一路奋战到底!放声大喊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我要抛弃你、从你身上踏过去:全心全意逞强,说这就是我的战斗方式。「说啊!」「嗯」相马点了点头。擦干眼泪,俯瞰着学校.阴险也无所谓,个性恶劣也无妨,因为我……是美女!要下地狱的是妳们!漂亮无暇的我才不会受伤!预备,起!「走着——瞧——!」「管理员先生,就在那边!」「说得好、说得好啊,相马!哇啊?」一回神,就发现我们正和一脸诧异地指着这里的住户正面对峙着.接着从电梯上来的是——「什么,是高中生?在我们大楼内恶作剧啊!现在马上把你们移送警察……不对,先过来管理员室一趟,然后,然后啊……嘿嘿!」是鬼瓦(注:日本大户的一种鬼面节瓦,亦可代指鬼面。)。不对,是长得像鬼瓦的管理员。我全身上下发起抖来,但这绝对不是因为很冷的缘故。这家伙绝对有在吃人。看那张脸就知道了。「快、快逃啊!」「从哪边?」电梯那边有管理员堵在前面,剩下来的退路只有一条,是最糟糕的一条。「从楼梯!」地面上十二层楼,在风吹雨打之中,摇摇欲坠的扶手外是硬梆梆的地面在下头等着。我指的就是勉强攀附在这栋大楼外侧的螺旋梯。「我好怕!」「要和现实战斗啊!」用力握紧相马的一只手,一鼓作气顺着在暴风雨中嘎吱作响的阶梯往下冲。居然一次也没有在湿漉漉的铁板上滑倒过,真是近乎奇迹。

  到了一楼的时候我和相马几乎都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脸,为了从守在入口大厅的鬼瓦逃掉,我们翻过树丛,跨越栅栏,在狂风暴雨中奔跑。居然还打起雷来。「轰隆轰隆!」相马一面跑。好几次差点吓得脚软。这个世界对相马而言实在是太严苛了.不管是豪雨、暴风、厚厚的云层,隐身在云后的太阳、大楼住户,管理员、我的老哥、居心不良的女子双人组、班上的女孩子,国中同校的家伙……总之相马所碰上的一切,全部都是相马的敌人,挡在相马前进的路上,撞开她,扯她后腿,对她冷笑,用尽一切的手段,就是要让相马一败涂地。「别摔倒啦!」「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支持她。只有我而已。但是,话虽如此——「别哭啦!烦死了!」「呜……哇啊啊啊啊!」我可也没那么宽容喔!***说到在这种典型的情境之下时常可见的情况是。「一路哭啊闹啊奔跑的我俩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十分凄惨。但是就在没天没日的奔跑之际,居然渐渐觉得有趣起来了,一回神,两个人就一起大笑了出来。」……这是其中之一。我喜欢像这种的——因为结局很光明,有种得救的感觉。但是相马她——「呜……:呜、呜,呜……呜……」「给我差不多一点,不要再哭了。」「呜呜呜……」看样子是没有心要配合我个人偏好的样子。避着大雨,好不容易跑到一个无人的公车候车亭。虽然防不了斜斜打进来的雨,但就算只有屋檐和长椅,也总比直接被风吹雨打要来得好一点。时间已经过了傍晚五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入夜的征候从乌云的背面逼近。并排坐在长椅上的相马,呼吸仍十分紊乱,一直哭个不停。身穿缕空编织花样的前开扣羊毛衫.和露出脚踝来的牛仔裤,这身打扮想必很冷吧!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肩膀上.肩膀抖个不停,喉咙大概也哑掉了。变成这副样子还真令人有些于心不忍,我试着安慰她看看。「相马啊……被那个鬼瓦吓坏了喔??这我懂,我也是对那种类型的最没辄了……既然这次吃到苦头,以后就再也别接近那里啰!下一次肯定会被收拾掉……」「人、人家才不是为了那个在哭!」「那是为了什么……因为很冷,因为被雨淋湿了?跑累了,想去厕所??」「才不是!」相马那张哭得湿答答的脸突然转向我,一面揉着红肿的眼皮,用嘶哑的声音大声说:「我、我哭是因为喜极而泣嘛!田村特地来了,我真的很高兴……」我——就一直张开嘴巴维持这个嘴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因为我来了??」勉强挤出这一句话问她,相马点了点头。「就因为我来了……这么高兴吗?」要脱口而出「骗你的」、「怎么可能」是很简单。但是——「谢谢你!」相马微微一笑。然后,原本圈着我的手的手指突然使力,紧紧握住我的手。一瞬间几乎要爆发的脑袋里,突然回想起某个记忆。那个记忆化身为菜鸟老师,用手指着表情严肃的我,「哇哈哈」地笑了.「我突然那么亲近你,田村一定吓到了吧……」「之、之前就注意到我被吓到了啊:.」「思。那个,真是对不起……像便当,还有放学以后去逛逛的事,我实在是不知道拿捏分寸,那个时候一定很困扰吧?」少蠢了,最困扰的是现在啊!但是这话我也说不口,在百般犹豫之中,就让自己维持现在这个茫然忘我的状态。「我一直想和田村处得好一点,只是这样而已,没有要让田村感到困扰的意思。」「为……」冷静下来啊我!就当作没有刚刚的失控的声音,我咳了一声。「为什么是我?与其说是困扰,不如说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田村对我说了一直以来我最想听到的话。还记得吗?在田村家门前吵架的时候。田村

  不是对我说了吗??「妳的真面目我可是清楚的很!」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没用,只有田村知道我真实的样子.」「我想……我的确说过类似那个意思的话没错……只是这么做为什么会让妳那么高兴呢?」相马歪着头,像个孩子似地「嘿嘿」笑了出来。「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在粉饰一切,一直以来我都很痛苦……不想让曾经逃学的事曝光,不想再让任何人欺负自己,那个时候我一心一意只想着这些事情,总之是拚了命想要离其它人远远的。我是成功了喔,可是……」在那张笑脸上,只有一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可是,那实在是非常地寂寞。每天、每天,每一秒,每呼吸一次就感到寂寞。」「相马……」「所以,我是真的很开心喔.因为田村注意到了喔!发现了真正的我。所以……我想过只有田村也好,他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呢?更何况,到现在我明白了。之前想和田村成为朋友的念头,并没有错。」相马抬起牵着我的那只手,开心地甩起手来。像小孩子会有的举动一样,手牵着手,甩得高高的。「因为,田村来了嘛!和我一起大声吶喊、和我一起逃跑、助我一臂之力!有田村支持的话,我就能继续努力下去。继续奋斗下去。刚刚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啊…………」之所以发不出声音来,并不是因为呆掉了。一点一点涌上喉咙的不是言语,而是一股炽热的、温柔的情感。终于传达给她了。在心中一直吶喊着的声音,确实传达给相马了.吶喊着「我就在这里喔!」告诉她.「我支持妳喔!」我的吶喊。并没有白费。啊,对了上高浦果然弄错了。「目的并不是老哥啊……」当然,我刚刚就已经明白相马并不是那样的女生,但是像这样透过本人的话语证实以后才能够更加确定。「怎么回事……」我只是想就能更加确定我的想法没错而已……「咦??就算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说什么??」「田村……居然当我是那种人,我至今所做的一切,目的全都是为了田村老师!田村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啊!少蠹了!跟妳说了不是啊!我当然知道那种事啊。只是有一点,该怎么说,有点类似」啊,果然是这样啊!太好了!「这样的感觉。」「人家才不是那种人!田村为什么会不懂那么重要的事情啊!」「wow!」彼此的手还牵在一起,两人分的拳头正中我的脸颊,接着相马一把揪住我的领口。「不、不能呼吸……」我咬紧下唇,被拖拉到因愤怒而发抖的相马前。「我才不是那种人!我对田村老师的感觉,只不过是憧憬!我现在喜欢的……喜欢的……无论何时都,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啊!那是当然的啊,一般来说。剎那间,就在我环游思考世界时被人趁虚而入。「唔!」划过脑海的,是上体育课学柔道时被摔的经验。被柔道上段者抓住生平第一次穿的柔道服领子,还在发呆的时候.就被摔了出去。领口被人拉了.过去的触感,提醒我又要被摔出去啦!又要再尝一次惨痛的经验啦!就在这心灵创伤发动的同时——我一声不吭。不对,是发不出声音来.我被抓住领口、浑身解数地拉了过去,然后紧闭着双眼的相马的嘴唇,就重重贴上了我的嘴唇。不,这有一点夸张。不如说是门牙和门牙还比较正确。不过那还真是个惊人的冲击。惊人的——冲击.就在撞上的那瞬间,有种脊椎碎裂的感觉,突然爆发的电流从脑门通过脊髓,直贯尾椎骨.时间停止了。然后我懂了。这就是、这就是那个,虽然根据传说应该是实际存在,但至今始终不曾捕捉到的,那个——「KI.KI.KI……」就在我像只猴子吱吱叫的时候,公车开了过来。那当然,因为这里是公车站。相马放开我.转眼闻人就不见了.她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冲上公车。「司机伯伯快开车啊!甩

  掉追兵!」「可是,这是公车……」就这样在那边上演着爆笑短剧。「啊……啊啊!相马,妳、妳;.妳、妳一个!呼呼呼、呼、呼呼!」我不是在笑。我想说的是——女生。因为那可是KISS不是吗?而且那还是初吻呢!「妳一个女生,看妳做了什么好事!」当我理解到这个现实的时候,公车已经载着就算隔着窗户。仍看得出满脸通红的相马走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相马丢下了。比起第一次来.还更要命。***在我发楞地坐在公车候车处的那一段时间里。豪雨停了。这时已经是晚餐时间,从远近的房子里飘来饭菜的味道。

  陷入濒死状态的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沿着什么路径,用什么方式走回来的,总之是回到家了。但是,就算花了那么多时间,整张脸遗是羞得通红发烫.大概一开口,说话的声调也会很奇怪吧!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已经到达——极限的感觉。我还没有办法进到家里,特别不想和老哥打照面。对了!像是在寻求依赖似地搜起信箱,想必现在的我看起来就像是个可疑少年吧,不过想通知警察就通知吧!我可没有闲工夫管那种事情。态度一转,开始分类起传单、缴费通知单什么的,总之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大叫。有了,就是那个。一张写有松泽小卷的明信片。直到今天,不知道等了多久始终没有寄来的那张明信片,现在收到了!手颤抖不已,先盯着寄件人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翻到背面.当下想再次大叫。那上头只写了一句话——相马同学,是谁?「什、什什什、什……」相马是……相马是……应该说是我的初吻对象……吗?「是间谍……有间谍啊!」打了一个寒颤,回头看看背后。接下来右边,左边。既然没有的话那就是——上面吗”「啊!」喉咙发出声音。我仰望天空,「那个东西」正高挂在天空中。松泽的故乡所在的星球。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辉,圆澄澄的月亮。正从天空中映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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