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 11:02
……从我在MoonTemple里寻找不吉波普以来,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我已经不认为有找到的可能了。
“哈啊——”
我筋疲力竭地叹了口气。
“咲子,你还是老样子,容易半途而废呢!”
小学时期的朋友日柰子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
“没办法呀,我没有日柰子那么聪明嘛。”
我低声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实际上到底过了多久。在听到那个很吵的音乐后,我已经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
不过人已经走完了。我记得MoonTemple里面挤满了很多人啊……怎么现在就我一个了。我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还有,这大楼什么时候变透明了?
我记得,之前没有窗户啊。那是错觉吗……没有天花板,也没有墙壁,仲夏炫目的烈日清晰可见。
乌云密布,蝉鸣嘹亮。
不吉波普在这地方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是在哪看到他的呢,我记不太清了。
“咦?”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我脑中突然闪出这个想法。
“是什么呢?”
日柰子在我旁边问道。
刮来了闷热而慵懒的风。热得像蒸笼。
“不对啊,我们,是在这个地方吗?”
……好像是在大楼里面啊,直到刚才。
“哈?那是什么意思啊?”
“嗯我想想……现在是夏天吧?”
“那不是当然的吗。”
“可情人节不在夏天吧。”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发呆了。”
现在是暑假。
我回到了老家,和日柰子重逢,然后来这里野餐。是这样没错。
“你还是老样子呢,咲子。”
日柰子笑了。还是以前那样,和我小学时听到的那个爽朗笑声一样。
“日奈,你也是老样子啊。不过变漂亮多了。”
我最后见到日柰子是在她十一岁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大概还没有来初潮。她是个爽朗的女汉子,我十分向往那时候的日柰子。
而那个日柰正在我的面前。
长大后的日柰子身材依旧苗条,不过有着柔和的曲线,十分有女人味。我不带嫉妒地感到十分羡慕。是的,我一直都认为日奈肯定变漂亮了。
“是吗?谢谢。”
日柰子害羞地向我微笑。
“咲子也变成美人了呀。一定很受欢迎吧?”
“没那回事。向我搭话的男人没一个正常的。”
我叹了口气。
“今天也是。武一点儿都不会察言观色。”
诶?武是谁来着。今天……做什么了?
“是嘛。”
但是日柰子似乎没有感觉到奇怪,恳切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不也尽力想和你快乐地度过这一天吗?”
“即便这样也得注意程度呀。”
不知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仲夏的阳光下,我们二人相向而立。
不知是由于倾泻而下的强烈阳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日柰子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毫无光泽。
“别逞强了。其实你是喜欢他才这么说的吧。”
“不是那样的——”
我摇了摇头。
偏偏是日柰子对我说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我感觉无法忍受。
对,日柰子没有和男生约过会——
“咦……?”
回过神来时,我被自己扑簌簌地流下眼泪吓了一跳。
“日奈,那个,那件事——是什么时候来着?”
曾经发生过非常非常伤心的事。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事?”
日柰子温和地微笑着。
“就是,那个呀——临近暑假的时候,我说了特别过分的话,然后”
“……你这种竹竿子一辈子都不会找到男人,就这样一直到死吧……!”
“——然后,虽然一直想要向你道歉,但是——”
我抬起头。
日柰子温柔地笑了笑。
然后她说。
“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经死了?”
我“嗯”地点了点头。
“只要暑假结束、只要回到学校,我一定能够道歉的,但是,但是日奈已经——”
“因为车祸全家遇难。真是令人心痛啊。”
“其实,我是十分羡慕日奈的——有传闻说我喜欢的加纳很在意日奈,所以,所以我才说出那样过分的话——”
“本人或许没怎么放在心上呢。”
“但是我一直想说出来!”
我提高了嗓门。
“‘对不起。日奈,日奈长大后一定会非常漂亮的,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所以——对不起’……”
日柰子微微一笑。
长大后的日柰子。
不对,……不是那样。
对了,在这一开始的时候,她本人就报上名了。我一直在发呆,把这事给忘了。
歪曲王。
我面前的,是名为歪曲王的存在。
“你很在意吗?”
带着长大后日柰子容貌的那个人的声音十分柔和。
“嗯。是的……我是个非常非常差劲的家伙,我没资格活下去,所以,所以——”
我低垂着头。
“所以我——我想被不吉波普杀死!”
所以我才会寻找他。
可以杀死我的,传说中的死神。
“不吉波普,呀。”
“他就在这里!”
他究竟在何处,我不知道。但我还是如此大喊道。
“我真的看见他了!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他来这里了!”
“嗯嗯,我知道。”
歪曲王点了点头。
“不过,不吉波普到底能不能杀死你呢。你认为他能把你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歪曲王的声音似乎十分享受而情绪高涨。
“你认为那家伙值得信赖?你之所以期待他,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传闻很有名罢了——但事实不仅如此。”
“…………!”
听她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四周蝉鸣依旧响亮,空气粘稠沉重。
歪曲王一滴汗也没出,静静地站着。
就像在监视着我一样——。
“……那、那么,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杀掉我呢?日奈……”
我知道她并不是日奈,但我还是想这样叫她。
“你——”
歪曲王开口了。远处的蝉鸣在一瞬间更换了主旋律。如同在腹底低鸣的律动。
“你,过得很痛苦。太过严重以至你无法做出觉悟,只能一直痛苦下去。”
那声音就像——轻柔而透明的天使敲响的钟声从天堂传来。
“那份痛苦已无法消除。那份痛苦正是你的本心。因此——因此你那想要将心中痛苦消除的祈愿,反而一定能化为黄金——”
“黄金?”
“对——化为闪耀之物。”
am 11:34
那时候,我羽原健太郎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黑入企业数据,再暗中兜售。这事虽然很危险但我一直乐此不疲。学校太过无聊只能让我感到痛苦。而那些中小型企业的廉价防护能被我这个充其量十几岁的小孩子破坏,对他们我感到的是轻蔑而不是窃取数据的罪恶。准确地说,我不是想得到那些企业本身的数据,而是想借此取得转包的大企业的数据。防护牢固的大企业,也有很多转包相当松散。总之那帮腐朽不堪的大企业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站在什么的基础上。
“嘿,嘿,嘿。多谢款待多谢款待——”
那天我也翘了古文课到咖啡店占座,通过黑市买到的手机的线路,用电脑入侵了某企业的数据库。那是一家刚成立的企业,让我感觉是在探险。不过这貌似是家外资企业,我总感觉说不清的亏心。
这里的防护也很简单。
我轻松的到达了主库的入口。
“嘿,可别怪我哟——”
正当我想要进入的时候。
屏幕上突然,
WARNING INSTRUMENTALITY OF MANKIND
显示出这行醒目的文字。
然后,仪器一下子死机了,没有任何反应。
“这、这怎么回事?!”
我着急了。
紧接着下一个瞬间,电脑发出了巨大的警告音,在店内回响。
(完、完了是病毒!被感染了!)
这是陷阱。我赶忙拔下连接电脑和手机的数据线,然后取下电池。
即便如此声音也没有停下。应该是靠内置电池微小的电力在继续运行。
“切,什么啊。坏掉了呀。”
我对投来诧异目光的其他客人拙劣地演到,同时拔下了电脑的扬声器。声音总算停下来了。
“客人,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女服务生皱着眉头靠了过来。
“啊,十分抱歉。已经没事了。”
我一边低头道歉,一边关上了屏幕上仍闪烁着不明文字的电脑。
我迅速结了账,为了不被发现将电脑立刻扔进了河里。
“哎呀,不妙了啊。”
反正硬件都是在零件铺买来拼凑起来的,即使号码暴露给那边也不可能追踪到我。
我姑且放心了。不过,这并没有让我吃够苦头,我在那之后仍然想继续下去。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轻而易举。
为了补充损失的线路,我来到街上打算去赃物店买个手机。那帮家伙大概在那里闲逛吧。
但是——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好奇怪啊……?)
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凶神恶煞的家伙在到处走动。我已开始以为那是一帮混混。
但是我错了。他们中的一个人来向我搭话了。
“喂,小伙子,你经常到这边来吗?”
他突然走了过来。
“嗯,是的——我到这边学习。”
“你是高中生?带学生证了吗?”
在我发呆的时候,他掏出了黑色的本子。他是警察。
“是的,我带了——发生了什么?”
我给他看了学生证后问道,虽然实际上并没有问的必要。答案很显然,是在搜家,而且是大规模的。现在是整理善后的时候。正是为了抓捕像我这样事后才漫不经心地出现的傻瓜——。
“哟,你真是来了个好地方啊。”
便衣刑警向上翻着眼睛盯着我,那是绝不大意的严厉目光。
我像是没听懂一样回答了他一声“诶?”。
“请问,这个,是怎样的问话呢?”
“你的意思是?”
“会被记录在档案上吗——说实话,我不想和警察介入的事扯上关系呀。”
我尽力地装作一个俗不可耐的优等生。
刑警听我这么一说笑了笑。
“谁知道呢,或许吧。总之记得注意身边。”
听上去有点挖苦的意思。不过这其中或许有侮辱和蔑视,但绝无怀疑。
被他纠缠了一会儿,五分钟后才放过我交还给我学生证。
我疲惫不堪,走进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这附近所有的赃物店都部署了警察。我到底,惹上了什么?)
真是千钧一发。被警报吓到的时候,要不是迅速把电脑扔了,我就已经被发现了吧。修好了再用一次的话,恐怕现在已经——。
我拼命按住不停颤抖的手,啜了一口咖啡。
这是,店里进来了一位女高中生。
她很漂亮,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立即移开了视线。
然而她向我这边走来。
“羽原健太郎,是吧。”
她对我说道。腔调像个男子。
“……是的,你是?”
我问道。她没有回答,随意地坐在了我的旁边。看上去就像是我在这里等她。
“喂,喂。”
“是因为你吧。”
那家伙冷不防地低声说道。
“什、什么意思啊?”
我打算反驳,但那家伙并没有回答,
“别装了,这附近的‘买卖’都停止了。至今为止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不行了。虽然不知道你惹上了谁,但这广阔的世界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个警报把你吓了一跳吧。”
她淡淡地说道。然后,轻轻一笑。
“算了,托你的福赃物买卖关系网络被捣毁了一个呢。”
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笑容。很可怕,同时又很温和。看上去和她匀称的容貌完全不搭,但实际上没有比这更适合的。
“喂、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
“等等——也就是说是这样?”
这个女人,难道是知道我的罪行暂时让我自由行动?
对我的软件做了手脚,然后反黑了我电脑发出警报声?
然后想要利用我的这一个过失,把这一带全部抓捕了?
“随你怎么想。”
她一脸冷酷地说道。
“加一杯大吉岭红茶。”
她向服务生点了一单。然后看向我,
“这次我请客。这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酬谢’。”
她信口说道,然后咯咯咯地小声笑了起来。
我感到惊愕的同时无法抑制那迸发而出的心情。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我一直以来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原来我一直,都在你的控制下。”
同时我也被她救了——我一边叹气一边低喃。她喝了一口红茶,点了点头。
“算了,如果你吃够了苦头,就别再干这种无聊的事了。”
“不过,我可很是怨恨啊。如此彻底地利用了我。”
我恨之入骨地说道。而她平静地,
“我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你是个半吊子。”
微微一笑。
“不——我才不是。”
我摇头。
“那样的话,一开始就告诉我的话,我明明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听我这么一说,她皱了皱眉。
“——此话怎讲?”
“我无论是进行黑客攻击,还是窃取数据,都是出于十分无聊的动机。直白地说,只是为了排解无聊罢了。所以——所以如果早点知道你的存在的话,我一定会乐意帮忙的。为什么不对我说啊。”
我一边发自内心地悲叹一边认真地说道。
这个时候,我已经迷恋上她了。
“…………”
她盯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喂,是这样的吧,县立深阳学园的雾间同学。”
听到我这样称呼,她脸色凝重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笑。
“你也会疏忽啊。像你这样的美丽的女生,有人核对过名字也不奇怪吧。”
“…………”
她皱了皱眉。
这便是我和雾间凪的开端。
……虽说是这样,现在,我面前展现的情况,就是其后续。
“也就是说,你喜欢上了我,是这样吧?”
带着凪的面容的那家伙抿嘴一笑。但是那个笑容,和我所迷恋的她完全不一样。
“——是这样的。不过感觉完全说不出口。”
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说不出口。”
那家伙笑得更冷了。我逐渐生气了。
“不可能做到的吧!那家伙可是正义的伙伴呀。肯定不会理睬我的。”
这期间,我也想要去给她帮忙。可她总是回我一句“不想把朋友卷进来”。即使我硬挤进去,她好像也不怎么需要帮助。我在与不在都一个样。
“真是意志坚定啊。”
她总是这样冷酷地结束对话。
“切。”
我咂了咂嘴,环视了一下咖啡店。
以木纹为基调的店内装饰十分讲究。桌上只涂有近乎透明的清漆,流露出半上釉的光泽。悬挂在各桌上的吊灯光亮不强不弱,给人一种沉稳安详的感觉。
就连空气的味道都十分正式。
但是——
“——无论怎么想,这不过是幻觉。”
我继续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身体应该还在MoonTemple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哎哟,你这么认为啊?”
带着凪的面容的歪曲王十分感兴趣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会坐以待毙。我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去。”
我怒视着歪曲王。
“你很有勇气啊,健太郎。”
“你之前就在了吧。”
我冷冷一笑。
“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但我不能在你面前说丧气话、灰心消沉啊,真是遗憾。”
我正视着凪的面容,如此说道。
“这个情景中,只有我曾见过的东西。也就是说,这是只在我头中产生的,向梦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及其不可思议,实际上不过是把记忆中的东西拿出来罢了。”
“原来如此,很精彩。”
以凪的形象对我说话、对我微笑,让我稍稍有点满足,心情复杂。心里想着,要是真的她也能这么认同我就好了啊。真是甜蜜的诱惑。
(……不行不行!)
我立刻停下了那样的思考。
“你究竟想要什么?”
“…………”
歪曲王移开了目光。
不过嘴角依旧保持着笑容。
“——你说了,梦吧。”
她窃窃低笑。
“确实可能是梦。不过,你就没有这样想过吗?健太郎。”
“……想过什么?”
“自己生活到现在的世界本身就是个噩梦,有想过吗?”
“你在说什么?”
“摆脱噩梦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健太郎?”
“所以,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非常简单哦。真的只是十分简单的事。”
歪曲王再次看向了我。这时。
锵—锵锵,锵锵锵……
刚刚再次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那首歌,咖啡店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窗玻璃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响声。
是地震吗。我已经忘记了这是幻觉,开始焦躁起来。说是地震的话,这震动又有些奇怪。
连续不断,间隔又过长。以和人心跳差不多的间隔持续着。
咖啡杯翻倒,桌上洒满了液体。灯具上下弹动,有的绳子断开掉了下来。砰砰,响起了玻璃器具碎裂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
声音传来。我回过头。
然后呆住了。
那里已经没有凪的身影,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学生。只是眼睛没有光泽。
“你、你是谁?!”
“歪曲王。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我不是问这个——这家伙是谁?!”
我没见过的人不该出现在我的幻觉中的。
“他呀。雾间凪认识他。名字叫早乙女正美,是你的同类哦。”
带着“早乙女”容貌的那家伙说道。
“早、早乙女……?”
“和你一样对雾间凪单相思的男人。但是他有认真告过白。不过被拒绝了。”
“…………”
我一时无言。
我完全不知道早乙女正美这个人。明明如此这家伙却出现了,也就是说我——
“那么,说到摆脱噩梦的方法。”
歪曲王继续说道。
“醒来就行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
在任何人都最畏惧的恐怖袭来时,我束手无策。也就是说……
“自己或许发疯了——”
……这样的事实。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至今为止的一切都会化为“羞愧难堪的误会”而灰飞烟灭吧……
“唔……唔哇啊啊!”
我大叫着站起来,跑出了店。
正当这时,刚刚那咚咚的震动再次袭来。
我没能站稳,摔倒在了路上。粗糙的沥青划破皮肤的触感,完全无法想象这是幻觉。
“呃……!”
我站起身来。然后我感到上空出现了巨大的影子,大到足以遮蔽周围的一切。
“难、难道是”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情形我以前也看到过,不过那份记忆并不符合出现在幻觉里的条件。因为那是在电影中看到的。
地面响声震天,阴影遮蔽道路,紧接着,遥远的高处传来一声咆哮……
“咕噜噜噜噜……”
果然,我听到了这声音——
“难道——这是”
我回过头。
那是一只怪兽。
——没错,怪兽。
体长五十米,像刚喷发的火山一样凹凸不平的巨大躯体连接着如同高速路支柱一样粗壮的六肢。而此时,它正摇晃着肢体向这边走来。震动的轰鸣搅动着我的五脏六腑。
随着怪兽的运动,周围的建筑一个接一个地被踏平。
“……”
我目瞪口呆。某种意义上,这进一步证明了这是幻觉。不过这时,我深陷于一种在梦中难以思考的感情。换言之,
“——这不可能。难以置信。这一定是梦——”
在梦中有人会这样想吗?
怪兽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释放出体内狂暴的能量,全身迸发出无数的闪电将周围的建筑物一个不留地扫除。那种压倒性的破坏无人能挡。
——简直是蹂躏。很快这座城市就会沦为怪兽的所有物。
怪兽锐利的赤眼又盯向了这边。
我大声惊呼后逃了出去。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除我以外的人都去避难了吗。我在前面奔逃,身后石山一般的怪兽正在逐步逼近,大楼的玻璃如雪花一般碎裂。
“这、这这这这、这——”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一路踉跄拼命奔跑,在一个路口转了过去。
然后,一个身影蹲在我的面前。
“……嘤,嘤……”
是一个小孩子抱着膝盖一个人哭泣。
“喂、小鬼!这里很危险!”
我怒吼道。然后小孩子惊讶地看向我。
我猛然发现。
这个小鬼的眼睛和普通人一样。他不是歪曲王。
他好像也和我想着同样的事。
“大、大叔你是——”
但是怪兽正在逼近。它不走大路,直接一路撞毁建筑追向我们这边。
“快、快逃!”
我一把抓住小鬼的冲了出去。
“大叔,你是谁——”
“我才不是大叔,我叫羽原健太郎,还是个高中生!”
我怒吼道。不过这个孩子,
“大叔你也看得见佐拉吉吗?”
他完全没有听我说话。
“都说了我叫健太郎——嗯?”
我看向他。
“——‘佐拉吉’?那是指,那个怪兽吗?”
这时,我想起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小子。
对了,这小子就是我和志郎旁边那对母子中的儿子啊。虽然只是瞟了一眼,但确实是见过的。
“……!”
我回过神来。
“你小子——我记得是叫做真吧。”
他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因为,我听到过你老妈这样叫你啊——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有回答。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我微微一笑。
没错,只有记忆中存在的东西才会发生。不过,深层意识中的东西几乎不记得,所以才会觉得没见过。刚才那个叫做早乙女的家伙,应该也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因此才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佐拉吉,也一定是我小时候在电视里见过的。
“为、为什么站着不动啊!快逃呀!”
真大声叫道。
“啊——对啊。”
我再次奔跑了起来。
不过这次不再是不知所往,我有了目的地。
歪曲王那家伙说了什么?
“摆脱噩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醒来。”——
诚哉斯言。我必须醒来。
暴露在佐拉吉的身影下,我只顾奔跑。向着我不久前所在的地方——MoonTemple。
如我所料,它正矗立在和现实中相同的地方。
“回、回来了吗?我们没事了吗?”
真发出不安的声音。
“放心吧,交给我!”
我带着真径直奔向无人的入口大厅。
我们一路攀上如同巨型阶梯的MoonTemple。不过在这途中,
“健太郎,我、我好累——”
他大口喘着气,累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拿你没辙,你在这等着!”
我把真安置在途中,奔向了目的地。
不到半分钟,MoonTemple便剧烈震动起来。
佐拉吉追了上来,对大楼动手了。我又一个趔趄。
从墙那边传来了怪兽的咆哮。
它的目标是我吗?
那种大块头怎么会盯上我啊。
我踉踉跄跄地继续前进,终于到达了“那里”。
没错,就是我不久前听到《Custard Pie》的地方。而这里,
“——如我所料!”
和我想的一样,我正瘫倒在这里。佐拉吉仍在破坏着大楼,
“唔嗯。”
睡得正香的我发出低吟。
连我自己都惊呆了,我恼怒地大声喊道,
“——蠢货,快给我起来!”
我大喊的同时一脚踢了过去。
*
“——哇!”
我跳了起来。
我反射性地摸向被踢的头,当然并没有肿包什么的。不过有一种晃来晃去的感觉。
“——让我想想,我……”
一刹那,我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在哪。感觉似乎仍在逃离佐拉吉的追赶……佐拉吉是什么来着。总觉得我好想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我立刻回过神来。没错,我正在MoonTemple内。
周围一片昏暗。没有窗户,灯光也在某个时候被切断了。但并非没有光源,“安全出口”绿色的灯光勉强照亮着周围。即使切断电源,内置的电池也能支撑几个小时。
(原来如此——只有那东西,因为线路过于简单,小伎俩反而不好使。)
在这个半昏暗的世界里,可以听到周围传来唔唔、嗯嗯之类的低吟。我摸摸索索,这栋建筑里似乎躺满了人,而且都处于昏睡状态。大家都是像我刚刚那样睡过去了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睛逐渐习惯后,我环视周围。
“呼噜,噜噜噜……”
我身边都是听惯了的低吟声。我猛然想起,然后向他伸出手。
“喂……”
“呼噜……我、我对你这种人——”
“喂,志郎,清醒点!快起来!”
我扇了扇田中志郎的脸。
志郎终于睁开了眼睛。
“啊……”
“喂,清醒了吗?说一说这是哪?”
“羽、羽原——对了,这里是MoonTemple。”
志郎晃了晃头,总算神志清醒了。
“这是怎么了?”
“我也搞不懂啊。你去哪儿了?”
“……我见到‘她’了,而且‘他’也在。”
志郎模模糊糊地答道。
“他?”
“她的另一个对象——怎么说呢,总感觉他是不是比我更喜欢她——我大概是打算道歉吧……”
他零零碎碎地说道。我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这家伙来这里“参观”也是大概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女孩子,不过这话也太不得要领了。
“羽原你呢?你也是被扔出来的吧。”
“诶?不、不是啊……”
我完全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
虽然记不太清了,好像凪来了,然后说了什么喜欢我之类的话……这事儿我完全说不出口。
“怎么说呢——不过叫做歪曲王什么的那家伙”
“是那个吧,是什么人啊?”
志郎也点了点头。我抱起手低吟道。
“做这种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
默默沉思的志郎听懂我说的话后,突然抬起了头。
“说起目的——羽原,对于歪曲王是谁你有头绪吗?”
“这种事,只能是他吧。特意建造起这栋大楼(MoonTemple)的罪魁祸首啊。”
“那么——是寺月恭一郎咯?但他不是死了吗?”
“这正是问题所在。实际上他并没有死,而是潜藏在某处。或者是做了什么让他死了还能动吧。”
我脸色阴沉。
“无论是哪种,都是个不得了的计划啊。我们完全陷入那家伙的掌控。”
“…………”
am 12:00 / pm 0:00
歪曲王。
和不详之泡(Boogiepop)一样,名字是那个人自取的。
不知是何时,那个人开始注意到了世界的扭曲。但是当那个人拥有形体时,充满了令人震惊的徒劳无功与毫无意义的世界早已失去了光辉。那个人如此认定。
对那个人来说,徒劳不只是徒劳,无意义的东西并非毫无价值。那些东西只是歪曲了,而这歪曲本该登上的道路却如同莫比乌斯环一样盘绕循环。
对那个人来说,毫无意义是一种阶梯。是一条只要逐步确认、不断前进,一定能向某处实现“突破”的行程。
但是这件事似乎除那个人之外无人知晓。不,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拒绝知道。无视生于内心的光辉、钻进了名为痛苦的死胡同,然后认为这就是出路。
那个人认为必须进行激烈治疗。
所以那个人取得了以“月”之形象存在的场所。
剩下的问题,就是不详之泡(Boogiepop)是否与那个人为敌了。
不过无论有什么阻挡,那个人也丝毫不打断停止“实验”。
歪曲王。
这,便是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