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罪」
「唔、嗯」
古都缘从挥之不去的头痛中,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片白。墙壁?——不,是天花板。她茫然地盯了约十秒钟左右,才想到这里是保健室。早上到学校之后,因为觉得头痛不适,在同学的搀扶下,来到了保健室休息。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小缘从床上坐起。房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她拉开病床旁的帘子,映入眼里的,是一个放满各式瓶罐药品的大棚架。一旁还可以看到洗手台,以及挂在墙上的折迭式担架,白色则是房间内一致的色调。
之前询问自己身体状况的保健老师已经不见人影。她下了床,并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留着一张写着暂时离开字样的纸条。
可能是才刚睡醒的关系,意识还有点模糊,小缘就这样子茫茫然站起身,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头还是很痛。
「呜。」
保健室外头人声鼎沸。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上午十一点。校庆开始一阵子了。想到自己置身于这股热闹气氛之外的保健室,忽然有种悲凉的感觉。
有点不太对劲。
从今天一大早就有这种感觉。虽然无法明确地指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总之,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心中有股空荡荡的戚受。这种失落感一直在心头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哭呢」
小缘自言自语着,昨晚好像作了一个很悲伤的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满脸泪痕。虽然之后就赶着来学校,不过,对于自己为何泪流满面却一直很在意。可能是因为想太多才会头痛吧,最后竟然还被扶到保健室来。
不知道大家现在在做什么?难得的校庆,自己的身体竟然出状况,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这些日子以来,奸不容易才逐渐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的——
「咦?」
忽然一阵疑惑闪过脑海。自己逐渐和班上打成一片的原因是什么呢?
想不起来,只记得是好长一段时间的烦恼,但让自己克服这个烦恼的关键,又是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
小缘盯着保健室的门,慢慢地来到了门前。
总觉得这股失落感的解答,就在门的那一头。
她打开门。
「我是不是——」
「——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呢?」
泪水滴了下来。
曜子看着镜子,流着眼泪自问,她双手抱胸,彷佛是要确认自己的存在般——
想不起来,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让自己注意到这点的,是刚才送花到休息室来的那个一年级学妹。
我不认识妳,听见自己这么说,那个女孩竟然哭着夺门而出。被她随手抛下的花朵,如今正静静地插在花瓶中。
自从看到她跑开之后,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戚觉浮上心头。那是种宛如要掏空心肺的『失落』感受。而这股失落戚,带出了更多的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不认识那个一年级的学妹呢?
演奏会待会就要开始了。听这场演奏会即将透过现场直播,传送到另一间县立高中去。不过,为什么我们学校会和那间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有这么紧密的联系呢?真要说有的话,似乎
又有这样子的印象只是这个印象十分地不明确。而两校之间的连系,似乎和自己失落的某个很重要的部分有着相当程度的关连。
但重点是——
「为什么我会厌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呢?」
那是一种俨然失去了部分自我的悲伤戚受。
曜子的视线落在一旁的乐谱上。那是自己今年新作的曲子,但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却厌到一股心痛。
乐谱的曲名是——『迎向光明』。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止不住泪水呢?
***
新城括老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括老师是学园的专任教师。自学生时代起,整个青春都在这问私立百合百合学园度过。毕业后,更在一股不服输的心态下,争取到了大学部的助教职务,如今已经升到了助理教授。除了在大学讲义中协助教授的研究之外,还在高中部担任国语科的科任教师。不知不觉已经三十哔(消音)——岁了。
她对男人的厌恶,已经到了几近病态的地步。过去曾有过被男人施暴未遂的经验,此后就变得极端排斥与异性接触。虽然学园三月时发生的那个事件,有稍微改变了她的观念。不过在与异性交往这方面,仍是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毫无进展。应该是吧?可是
「那个」
「」
「有、有什么事吗:?」
「」
「你、你到底想干嘛啦」
括老师只是一时兴起,才来到这个摊位上的。
虽然学园生是初次在校庆时设摊位,不过,这个露天咖啡座感觉真的很不错。原本要前往高中部学生会馆的括老师,就这么被这间设于巴士道一旁的露天咖啡座给吸引过来。摊位的饮品种类也很丰富。虽然在这个时节坐露天咖啡座喝咖啡冷了些,但括老师点的热可可却适时地温暖着身子。她打算等好好享用完这杯可可后再出发。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我可以坐妳旁边吗?」竟然杀出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如此搭讪。括老师瞬间全身僵硬,开始紧张了起来.除了白色情人节事件之外,已经好久没有再和异性有所接触了。所以她原本打算一口回绝的,但是——
但是,自己已经下定决心
要改变自己。自己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所以,不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请、请坐。」
男人道了声谢,坐到她正对面的位置上。这个时候括老师才发现——
其它的位子分明就是空的。
为什么偏偏要坐到自己对面来呢?
虽然心中纳闷着,不过她却没有提出来,因为那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几分钟过去了,那个男人还是一直盯着括老师看。她问了奸几次对方究竟有何意图,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不过,对方的表情倒是意外地真诚,不知所措的括老师脸颊红了、手也汗湿了——
真是羞死了
被一个男人以这么认真的眼神盯着看,括老师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
「待会有要去哪里吗?」
括老师不解地抬起头来。
男人带着温柔的微笑往这边看过来。括老师再度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我、我、我等等要去看演奏的学生演奏的演奏会。」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句子呀,括老师被自己讲的话吓了一跳,一点也不像是教国语科的老师会说出口的句子!——
不过是一个男人跟我讲话,就让我陷入恐慌了吗?
止不住的心跳,无法平静的情绪,从刚才起,就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如果再继续和这个男人相处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和你一起去的话,我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括老师马上又想到,如果此时拒绝的话,今后或许再也不会遇到这个男人了。这样的话,总觉得——
不甘心。
括老师终于勉强挤出话来:「当、当然可以啊。」
「真的吗?谢谢妳。」
男人很开心地回应。这让括老师更加紧张了。
「请、请你不要以为我很好约喔!我是因为没办法才答应你的!」
一说出口,便发现自己失言了。男人面露惊讶。
「啊、我是说那个」
「括老师,妳该不会是在闹别扭吧?」
「闹、闹别扭?怎、怎么可能呢!我是如此的端庄——」话说到一半便打住。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啊、果然猜中了吗?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猜错了该怎么办才好呢。」男人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大约是二月时候的事了吧。我任教的高中与贵学园的老师有过一次联谊不,是举办过一次协调会。当时就听说妳的事了。」
今年二月,两校之间共同进行了一个情人节特别活动。因此,教师之间先行举办了协调会。在协调会之后,两校的老师还一起去吃饭聊天。当时,括老师因为仍然十分畏惧男性——没错,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戚觉确实是『畏惧』——所以她缺席了。
「那么你是?」
「喔。」男人点头说道:「我是羽原羽高中的老师,叶山光利。」
***
「受不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铁平哀嚎着。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在发泄似的大吼之后,铁平喘着气补充道:
「不先这么吼一下,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
「真是奇怪的性癖好。」
「不要乱加上『性』这个字。」
铁平大大喘了口气,接着揉了揉太阳穴——
头还是很痛。
并不是记忆受到控制又解除所造成的疼痛。而是和枪之岳对话或接触时会产生的惯性头痛。
「重点就是——有一群人想要消除我们的记忆;而另一群人则是打算取我们的性命,是吧?」
「没错。」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撒手不管了。」
不论这算不算是随越后屋的话而起舞,终究还是得自保吧。虽然在这里怨天尤人、束手旁观很简单,但这么一来,大家恐怕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管失去的是记忆还是生命,铁平都敬谢不敏。
首先,失去记忆对铁平来说和失去生命没有两样。一旦失去记忆的话——就等于失去了那个最重要的人。这种未来不要也罢。
所以,现在只能采取行动了——铁平硬是忍住愤怒,深吸了一口气。对内界人的不满,就暂时保留到日后再来抱怨吧,毕竟现在不是时候。
「五十岚比我想象中来得成熟呢,我以为你会再啰嗦一阵子的。」
「喂,你们到底是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啊?」
「蠢蛋一个。」
铁平反射性地想要回嘴,随即又闭上了嘴巴。不知为什么,好像也否定不了。
「但我相信你是那种会坚持到底的人。」
越后屋笑着说道。在铁平露出惊讶的神色望过去之前,她已经转过身去。
「走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请带着迫在眉睫的心情去行动。」
铁平点点头,跟在越后屋身后。
「对方的人数和真实身分,妳都掌握住了吗?」
「没有,阿枪姊应该查到了,不过,她还来不及将那些数据交给我就被抓走了,现在的我们处于敌暗我明的状况之中。」
铁平和越后屋快步地走在走廊上,同时商讨着对策。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我之前已经稍微确认过了。」越后屋从怀里取出了一本B5大小的小册子。封面写着『肋骨祭导览手册』。那是羽原羽高中为了这次校庆特地印制给来宾使用的参观手册。
「上面写着:羽原羽高中与百合百合学园的共同音乐演奏会,预定于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举行。」
确实是有这个活动没错。由于二月的交流会博得不少好评,因此,这次在学园举办的演奏会将透过直播的方式,以大屏幕在羽原羽局中的体育馆同步演出。
想到这里,铁平不禁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越后屋好像正等着他这个反应似的点了点头。
「不用我说,我想你应该也记得吧。届时前往体育馆的,大多是二月交流会的参加者——也就是当初看过阿枪姊的学生们。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杀掉大量目标,那可说是最方便的场合。就连这个活动,都有可能是反对派的人暗中安排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出招,不过,至少先到现场去观察一下吧」
「没错。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必须要处理的任务。」
「?」
「那就是取回古都缘和藤森文七的记忆。你说是吧?」
铁平很快理解地点点头。完全不知道对方人数这点不说,光凭自己和越后屋两个人,要对付未知的敌人,处境实在过于艰难。不只如此,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恢复记忆,这种状况也令人难以接受。对铁平来说,当然希望自己和小缘的记忆都能尽早恢复。
「你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这个嘛小缘刚才被扶到保健室去了,应该很好找到人。至于文七的话他到昨天为止都在帮忙一年级的准备校庆的东西。刚才那个班级的一年级学妹也把他带走了——我认为以那家伙而言,就算记忆没有恢复,也会像个笨蛋似的去帮他们的忙才是。」
「原来如此,以内界人的标准来看,藤森文七确实也是笨蛋一个。」
「妳说得这么直接,我反而有点想要帮他说话了——算了,手册借我一下。」铁平从越后屋手中接过手册,确认着.「嗯。一年A班:教室咖啡屋,还有十点半在体育馆有一场戏剧演出。文七应该在这两个地点的其中之一。」
「了解,那我们先分头行事吧。五十岚,请你去保健室找古都缘,我去一年A班的教室,如果没在那里看到藤森文七的话,我会直接去体育馆,我们就在体育馆碰面,恢复他们俩遭到『封印』的记忆,接下来的行动就见机行事吧。」
两人走到了楼梯口,越后屋没有听任何回答就打算直接离去。铁平连忙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喊道:
「等、等等!小缘不是还没有恢复记忆吗?我要怎么说服她啊?」
「就算失去记忆——她应该还是爱着你的吧?」越后屋露出揶揄的笑容,并末停下脚步。「就期待你的表现啰。」
在抛下这句话后,越后屋便快步走下了楼梯。校内拖鞋的声音啪哒啪嚏地在楼梯间回响着。
「怎么这样。」
留在原地的铁平,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算了——我也不是没有那个自信。」
不过,还是有个疑问——
没想到那个枪之岳竟然会坐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反对派都已经出手控制我们的记忆,甚至还打算结束我们的生命。实在难以想象——枪之岳竟然会预测不到内界人这一连串基于对外世界毁灭的恐惧而发展出来的种种效应——
还是说,那家伙其实早就预测到了?
预测到总有一天,事情会演变至此。
但却故意继续策划这些节目,让内界人与外界的关系不断加深。
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纯粹觉得有趣?还是有其它的理由呢?
「」
铁平思考了几秒后,便不再多想。他重整自己的心情,前去执行任务。
***
『对了,千鹤小姐妳要比较大的这个吗?』
『——啊,请、请问你是大山田先生?』
『不是.妳认错人了我不是大山田,我是耕、太、喔。』
『耕太先生。』
『嘿嘿嘿。』
戏剧正在上演中。
一年A班的戏剧『男友依存症』正在体育馆的舞台上演出。这是由班上第一鬼才东野香津美所一手编导的,才刚开演不到三十分钟,所有的位子便已经坐满不过,就算观众席的灯光昏暗,不知为何,大家红着脸看戏的画面还是一清二楚。
柚子在舞台一角观赏着这出戏。担任服装工作的她,在戏剧开演后就没什么工作要做了。负责小道具以及背景制作的文七也一样。现在的他正在柚子身旁,不停地问道:「问一下,『男友依存症』是什么意思啊?是指联谊吗?」
「哎呀,你忘记了吗?文哥。是『男友老咳嗽、只好依存咳嗽药过日子』的意思啊。」几个一年级的学弟在一旁悄声说道——
不行,根本无法认真看戏。
柚子轻轻叹了口气,剧情明明已经进入高潮,但自己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乐趣。对台上努力演出的演员们,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一年A班分成咖啡店组与戏剧组,两组活动正在分头进行中。虽然也希望演出的时候,全班都能够一起来看,不过咖啡店那边又不能丢着不管,因此只好留一半的人数在教室里照顾生意。柚子则是分配到下午才需要回咖啡店帮忙。
「」
柚子瞄了文七一眼,文七注意到她的视线,有点困惑地摇了摇头。看样子,他的记忆似乎还没恢复的样子——
原本以为带他来看班上的戏,会有所帮助的
虽然有点赶,不过,柚子已经把到目前为止,两人之间的事都告诉文七了。从屋顶上的初次见面、U子的事、自己的事、名字的事以及文七到柚子班上帮忙的来龙去脉等等,全都告诉他了。因为文七之前主要是帮班上戏剧组的忙,因此柚子想说,与其带他去咖啡店那边,不如来戏剧组这边,见到之前一起工作的学弟们,对恢复记忆也会比较有帮助,才带他过来的。
「抱歉」文七小声地说道。「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
「不过,我想我应该是真的失去记忆了,这些学弟们都很热络地和我说话,但我却连他们的脸或名字都毫无印象」
柚子摇了摇头。
「那就慢慢想吧,我会帮你的。」
「嗯」
怎么开始有种失去干劲的戚觉。刚才还意气风发地宣称:「呜喔喔喔,我绝对会想起来的,」柚子再度偷偷瞄了文七一眼。
「啊。」
此时,她才发现到:
他望着剧中美少年、美少女演员的神情,是相当空洞虚无的。不仅嘴唇紧闭、眉头深锁,一手还抓着胸口处的衬衫,微微地颤抖着——
我真是个笨蛋。
柚子牵起了文七的手。无视于他的惊讶,径自将他牵到舞台一旁没有照明的阴暗角落。其他的同学虽然注意到了两人的行动,不过,因为也同时在注意着剧情的发展,因此并没有人跟过来。
「怎、怎么了?泷本学妹.」
柚子摇了摇头。「请叫我的名字吧?」
「啊是、是吗?U、U子学妹。」
「叫我柚子吧,不认识的人,或许会用一声的U子叫我,不过你一直都是叫我柚子的,就直接这么叫吧。」
因为学长知道『U子』这个名字真正代表的意思.
所以,他都会刻意叫自己柚子。
「」
但是,文七还是没有叫出口。反而紧闭着嘴唇,神情悲伤。柚子看着预料中的这一幕,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学长目前十分地彷徨。
刚刚许多认识自己的学弟妹,都热切地和自己说话。
不过,自己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完全没有记忆。失去记忆的这个事实,愈发清晰地浮上台面。
遇到这种事,没有人会不感到恐慌的吧?
「对不起」
「咦?」
「我一直在逼学长」
没有人在知道自己失去记忆后,还能轻松面对的。柚子错估了藤森文七这个人,因为平常的他,总是边注意着周遭朋友的心情、边谈笑着,因此,她一直以为文七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
但真正的他,不只是如此而已。
就因为总是注意着周遭朋友的心情,他也拥有一颗比他人都还要纤细的心,而这样的人,也比其它人更容易受伤害。但是自己却一味希望他「赶快想起来」,完全没有考虑到文七本人的心情。
「对不起」
我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柚子觉得自己差劲透顶,和暑假时在屋顶遇到文七的时候一样,只会考虑到自己的事情。当时明明已经决定要改变自己了——结果却一点进步也没有,还是一样地糟糕。
「对不起。我不会再逼学长了。」
柚子好想哭,她低着头道歉——
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真正体贴他人的人。
一个既温柔又坚强的人。
她期许自己能做到。
「那个,柚子。」
突然被叫到『名字』,让柚子慌慌张张地仰起了头。这才发现——
文七的眼神看来有点恍惚,而且好像发烧似的,脸颊红通通地。
「学长?」
「啊嗯、喔。」文七欲言又止地问道:「所、所以说,我们是?」
「咦?」
「所、所以说我想问的是我、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咦?柚子勉强发出一声干涩的问句,文七的脸颊更红了。
「我、我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学长与学妹的关系吗?啊!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啦!如果是我搞错了,那就算了。总、总之我总觉得怎么说呢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要更、更深入一些?」
「为什么学长会这么想呢?」
咕噜,好像听见一声因为紧张而吞咽唾液的声音,但不知道这声音是由文七还是柚子所发出来的,或许是两人同时发出来的——真相为何,不得而知。
「我真的觉得很开心。」
柚子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既使在我说出『失去记忆』这种夸张的理由后,妳依然选择相信我,也试图给我许多帮助,现在更是连我的心情都考虑到了我真的很开心。」
文七一副很不好意思似的看着地面搔着头。脸颊都红到耳根去了。似乎真的觉得十分难为情。
「所以,我才会想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学长与学妹的关系而已吗」
柚子不知如何是好。
「是的。」她怔怔地回答。「我们,只是普通的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
既是普通的学长与学妹,也像朋友一样亲,就只是这样而已。
「啊这、这样啊,抱歉,是我想太多了,真、真是的,我果然是会错意了?当、当我没说吧!」
只是这样,但是却又不只如此。
「不过对我来说,却不只是这样」
「咦?」
文七一时说不出话来。柚子的眼睛直直盯着文七的脸看。
自己并不是不曾期待两人有进一步的发展。每天睡前总是幻想着,如果和学长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的话,那就太好了之类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不能破坏目前的关系,因为害怕失去,反而压抑了另一种念头,以至裹足不前。
结果还是不行——
喜欢。
我——
喜欢学长。
「我、我」
体育馆响起了如雷的掌声,两人立刻被带回了现实,慌忙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戏剧已经落幕了。演员们和导演正在舞台上谢幕。
「好、好像演完了耶。」
「对、对啊,对了,妳刚刚要说什么?」
「啊、对了,我得去帮忙收拾才行。」
柚子像逃走般地跑开了,文七也随后跟了上去。
柚子飞快地跑着,她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要找回学长的记忆。
没有找回记忆,一切都不会有进展。趁这种时候告白毫无意义。
等学长找回失去的东西,再一起往前看,那才是对的。
到时候,再将这个心意确实地传达出去吧。
就算因此失去以往和学长之间那纯纯的学长学妹关系,也无所谓了.
「这份心意——已经无法停止了。」
因此,不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帮他找回记忆。
另一方面,一年A班的咖啡厅生意一直很不错。
「招牌咖啡两杯,红茶一杯,麻烦了!」
「快传简讯通知调理组,用最快的速度大量制作手工饼干!二年D班预约的!」
「呜哇,咖啡豆好像快不够了?」
「找几个人负责去采买吧,还有什么不够的吗?」
「喂!快点把餐具洗一洗啦!」
「烤饼好了!咦?您没点吗?抱歉、抱歉!」
学生们挤在教室一角的调理区忙碌地工作着,露草则是负责指挥全体调度的中心。
「招牌二,红茶一,好了。」
「向二年D班确认确实数量,我们需要确定的数量才能制作。」
「采买组记得调查一下哪些东西不够、哪些东西快没了,然后列个清单。还有,记得要到实习教室的调理组那边去确认材料够不够。」
「万一餐具真的不够,就先用纸杯应急吧!接待客人还是比洗餐具重要。」
「抱歉,我马上帮您换掉,为了表示歉意,本店招待这份手工饼干,请您免费品尝——」
露草边低头向挥手拒绝的客人道歉,边从挂在教室墙上的时钟确认时间——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班上在体育馆的戏剧演出结束了。现在场中正在进行下一场活动的准备事项吧。
自己也差不多该开始准备了——
「妳好,不好意思。」
突然听到有人向自己问话。露草随即露出职业性的接待笑容——与其说是满脸的笑意,不如说是嘴角轻微上扬、含蓄有礼的微笑——回头应对。
下一秒,却愣住了。
「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
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套装的女人,她戴着一副造型锐利的眼镜,留着娃娃头,挺直着背脊站着。
「枪」
露草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字之后,随即将剩下的字给吞了回去。不对,这女人不是『枪之岳』。
「不方便吗?」
「啊不会、不会。不好意思。」
露草连忙挥挥手。好险,还好没有说溜嘴。
这女人或许很像枪之岳,但她根本不是枪之岳。光是身高就差了一截。而且就传言中,那类似的穿著不过是刻意模仿罢了。
她是上个月才刚加入OTV的新主持人。入社时便因为憧憬枪之岳的形象,而在举止和外型上对她多所模仿。在内世界的电视节目中,她也以枪之岳接班人的形象打开了知名度。不过,对于为何会如此崇拜枪之岳,她并没有给过正面的答案。至于枪之岳本人,有时候也会在节目中对于对方的模仿表达「无奈」之意。
她的名字是——越后屋。
「抱歉。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冷静点,不要慌张。
露草边以微笑应对,边在心中安抚着自己。放心,这个女的并不认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紧张。
「我在找藤森文七这个学生。请问他有在这里吗?」
听见目标物的名字,露草冒出一身冷汗。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露草继续保持着微笑。「文哥吗?今天一早就没看到他了啊,说不定他现在正和柚子在一起。」
「柚子?」
「是我们班上的女生,她是在体育馆演出的戏剧组的工作人员之一,文哥说不定是和她一起去了那里。」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省事多了。」
越后屋点点头,道过谢之后便离去了。
露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惊吓仍未退去——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世界之间的通道现在应该被封锁起来了才对呀。所以说,这女人是在通道封锁之前就先到这个世界来了?根据报导,主嫌枪之岳已经遭到逮捕了——看样子,似乎还有漏网之鱼。
希望她不至于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待越后屋的身影完全离开教室之后,露草叹了一口气,解开围裙,顺手把围裙递给隔壁的同学。
「我出去一下。」
「咦——妳说什么?」
这样我们很伤脑筋耶!班上同学露出恐慌的表情。露草见状笑了笑:
「抱歉,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是喔,可是露草不在的话,我们这里要怎么办?」
「就算我不在,这里也没问题的。」露草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接下来的事,就麻烦妳了。晚点我请客。」
「妳很快就会回来吧?」
谢啦,露草抛下这句话之后,快步离开了教室——
抱歉,欺骗了你们。
不过,反正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
眼前是一片蔷薇色。
「果真是养眼的蔷薇祭啊!」
「抱歉,你说什么?」
「啊没事、没事。」
叶山光利连忙挥了挥手,但脸上却带着满脸的笑意。虽然他拼命想要压抑愉快的心情,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泄漏了一切。
这样子啊,括老师疑惑地响应一声,便继续低着头往前走。叶山瞄了一下她的侧脸,似乎同意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一听说羽原羽高中和百合百合学园要在同一天举办校庆,叶山当下就决定了——当然要参加学园的校庆啰——
啊,不是啦!其实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自己那班的学生已经三年级了,学生是自由参加不说,又没有摆摊位,特地到学校看这些自由参加的学生,实在没有必要。与其到自己学校的校庆场地闲晃,不如请个假,开车出来兜兜风,还可以顺便参加学园的校庆,慰劳一下平日的辛劳不啻是个好主意呢。所以就这么决定啦!
虽然自己当初请假时,教务主任碎碎念的表情犹在眼前。不过就算如此,一切还是很值得——至少不论是现在、或将来回想起来都会这么认为。
叶山远眺着目的地——高中部学生会馆的建筑物,和身旁的括老师闲聊着。
「括老师是国语科的老师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呢?」
「请不要想太多,协调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参加了,唯独一个老师没来,只要问一下马上就知道了。」
确实是如此没错,虽然协调会以及之后的吃饭闲聊,气氛都相当不错,不过却没听说两校老师之后还有什么私下的发展——至于叶山,则是对当时同事提到的缺席者括老师有点好奇。
因此,其实今天此行的目的之一也是——
「应该没有什么好话吧?」
括老师突然说道。
「?为什么妳会这么想呢?」
「因为大家都不太喜欢我。」
这个印象一直挥之不去。虽然不至于到讨厌的地步,不过,同事们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理由多半是因为:「括老师这个人太死板了」
「」
「」
啪沙啪沙,脚步声逐渐转变成踩着落叶的足音,缓缓的寒风令人不由得缩起身子,这时候才后悔没有带条围巾出来。
叶山想了想,直接开口问道:
「那么现在呢?」
括老师不解地扬起眉,转过头来看着叶山。
「我听说妳的事时,是二月份的时候,距离现在都已经经过半年了。现在的妳——仍然没变吗?」
括老师现在仍旧如同事所说的那样,拒异性于千里之外吗?
「一样,没有改变。」括老师低下了头。「我很顽固的。」
「那妳的心境呢?」
「咦」
叶山侧着头问道:
「至少就我看来,妳并不喜欢目前这种状况,二月时,我所得到的关于妳的印象,似乎比现在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当时的妳奸像完全不屑这一类的事。不过现在的括老师——应该有所不同吧?」
这是单纯出自担心对方的关心问候。
「这样难道不是很大的进步吗?」
括老师面露惊讶地看着叶山。
或许是看错了吧,叶山觉得括老师的眼眶似乎有点湿润。
「我还能够改变吗?」
「只要肯努力,就一定可以的。」
「为什么?」括老师小声说道。「为什么要找我说话?」
此时,叶山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学生的声音。
『如何搭讪?拜托,不会吧?哪有老师跟学生问这个的啦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导仔,你也在拼就是了吧!?我不会多问的啦——告诉你,眼神啦!眼神最重要!要很真诚地看着对方,只要这样子就可以了。顺利的话,就能一举成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样子真的很容易征服女生喔。战绩0胜的藤森文七跟你挂保证,保证连战皆捷的啦——』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便已经付诸实行了。
自己原本是在学园的巴士道上,边看风景边散步,视线无意中落在她的身上。当时她坐在露天咖啡座的一角,侧脸带着忧伤的神情,站在远处的叶山透过店员得知了她的名字。
于是,便开口搭讪——
「」
叶山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开口了,只记得心中有个声音对自己喊道:「上吧!上吧!不上的话,你会后悔的!」自己只是顺从那个声音采取行动而已。
不过是顺着那个声音行动罢了。
「妳不开心吗?」
括老师喉间发出一声干涩的惊讶声。
叶山对自己的话点点头,嗯,没有错。
「我现在很开心,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括老师沉默了许久,接着,带着无奈的表情苦笑道。
「嗯,应该算是答案吧。」
两人相视而笑——
喔喔喔喔喔!干得好啊!
正当叶山在心中发出快乐的吶喊时
「——呜呼,」
突然莫名挨了一拳。
咦?叶山的余光还停留在括老师惊讶的表情上,但左边肩膀已经往地上摔去了。连惨叫的声音都还来不及发出,脸就被某种硬物给压住了,一边的侧脸就这么完全地被压在地面上。
「——呃?」
眼前一片空白,意识瞬间模糊。
接着,上头传来的声音,让叶山恢复了一点意识。
「你是反对派的人吧?」
对方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叶山的头部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边挣扎边感觉太阳穴传来阵阵抽痛,等稍微转动了一下视线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被高跟鞋给踩住了。不会吧,我可没有这样的兴趣。
「啊呜呜呜」
「不要再挣扎了,给我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反对派的人?——YES或NO?」
「呜呜搞、搞什么!?」叶山嘴角沾着泥土叫道。「我不懂妳在说什么,我是暴力反对派啦!吼——气死人了啦!刚刚气氛正好,却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破坏掉了!妳到底是谁啦!」
「妳是,大目玉小姐吧?」
括老师开口说道。
「括老师,妳认识这个女人啊?」
「是、是啊三月份的时候,我们曾见过一次面。」
「没错,新城括和我大目玉两个人的确见过面。」这个叫大目玉的女人,边转动着高跟鞋鞋跟边说着。「所以,新城括也是反对派密切锁定的对象之一。虽然远不及五十岚铁平等人,不过,一样有危险是吧。所以我问你,县立羽原羽高中的教师叶山光利,在你任教的学校举办校庆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虽然对于对方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感到疑惑,不过,还是早点说清楚得好,叶山答道:
「我请假啊!不行吗!」
「骗人,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你应该是反对派中,『第二世界』的生命体吧?虽然不知道你选择『拟态』成这个男人的目的何在。」
「妳到底在说什么鬼啊,简直有毛病!」
不耐烦的叹息声传进怒吼的叶山耳中。
「你真的很不老实耶——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来点硬的了。」
哪麻哪麻!就在叶山开始发出哀嚎时,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声音。
在同一时间,头上那股强烈的杀气也随之散去。
「咦?不是吗?」大目玉惊讶的声音传来。「小目玉,你确定吗?这不是『拟态』啊这样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能真的不是吧。」
踩在太阳穴上面的高跟鞋移开了,叶山狼狈地坐起身来,他一边注意到括老师蹲下身正伸出手,犹豫着要不要帮自己拍去身上的泥土,一边对眼前这个一身黑的女人——大目玉,大声发难抗议:「妳到底在搞什么啊!」
「抱歉,我认错人了。」
「道歉可以解决问题吗!」
叶山发出了愤怒的怒吼。
接着,他注意到自己脚边有个物体。
「这、这是什么?」
那是一只猫型玩偶。
眼前的猫型玩偶用两只后脚站立着,发出哪麻哪麻的叫声。前脚(双手?)上下晃动着,宛如在对自己说:「算了啦。不要计较了。」
「你要感谢牠。」大目玉说道。「小目玉以牠野性的直觉证明了你的清白。」
「这家伙是野生的吗」
从刚才起,就接连发生超乎自己想象的怪事,叶山已经陷入半错乱状态了。
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之中——
「老、老师!」
传来一个声音。
三人一只同时转过头去,出声的那名女学生顿时紧张地后退了几步。女学生穿着学园制服,背上装着一对天使的翅膀,头上摇曳着天使光圈。勇气十足的打扮。叶山看着这身打扮,心里这么想着。
括老师站了起来。
「妳是刚才的?」
「啊刚、刚才真的很抱歉——!」
女学生立刻低下头道歉。括老师原本应该是想要教训些什么的,却在瞄了叶山一眼后,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这次就不记下妳的名字,下次记得在校内骑车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女学生松了一口气,不停地点着头。
「好吧。妳有什么事?老师现在正在忙喔。」
叶山有种快在这一连串的意外之下放弃的感觉。
「啊,是的,这是要给新城老师的。」
「给我的?」
女学生将抱在胸前的小礼盒递了过来。
「这是?」
「要给新城老师的礼物。我们班上的摊位『花语邱比特』专门接受客户委托,递送花朵或小礼物给指定的收件人。这个礼物是某个客户指定要送给括老师的。」
真是的,括老师露出笑容,接过了小礼盒。
「是谁委托的啊?」
「委托者希望能够匿名。」
括老师似乎也不知道送东西给自己的会是谁。只见她歪着头解开包装用的缎带,说时迟那时快
「——危险!」
原本静静在一旁观看的大目玉,忽然大叫出声,并伸手往括老师手中的小礼盒抓去。
但这个时候,礼盒已经被括老师打开了。
「——」
叶山反射性地伸出了手臂,这并不是思考后的动作,而是在大目玉危机意识激动的驱动下,身体自然做出的反应。
他的手由下往上,将小礼盒从括老师的手中挥向上空。
小礼盒在高中飞舞着,接着便
爆炸了。
爆炸声震耳欲聋,眼前一片闪光。
叶山抱住了括老师的身体,将她压在下方保护着,胸前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喘息。
爆炸的余波仍未停止,强烈的暴风在叶山背后呼啸而过,鼻子可嗅到火药焦臭的味道,耳中传来嘈杂的声音震动着鼓膜。
叶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他眼前的,是括老师的后脑勺,以及带着混乱的表情横趴在一旁的猫型玩偶。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的?」
打扮成天使的女学生,铁青着一张脸。
叶山也带着同样的疑问,不过他没有开口。扶起括老师后,他转头望向了大目玉。
只见大目玉咬着下唇,眺望着礼盒爆炸的天空。
「竟然直接出招了啊」
就在这时候,从远方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鼓掌声。
大目玉顺着掌声的来源看过去。
传出鼓掌声的——是座落于巴士道另一头,被树木围绕的高中部学生会馆。
叶山看了看手表,刚好十一点半。
学园古筝社的演奏会——
「已经开始了!」
***
「已经开始了呢。」
诘草露出了微笑。
她人在学生会馆。
背倚着外墙,睁开了原本假寐着的双眼。外墙前方是一片草木茂密之处。没有步道、杂草也没有整理,是片任草木自由生长的地方,会馆的正门在对侧的另一头。
诘草可以透过墙壁听得到众人的鼓掌声,以及那个震动。
那是开始行动的暗号。
「要开始了。」
诘草弹了一下手指头,发出微小的闪光以及细微的摩擦声,用火柴棒——点起一个微弱摇晃的火苗。
「开始吧。」
毫不犹豫地,抛下了手中的火柴棒。
火柴落在草木丛生的地面。
落在草堆里的火柴,很快地就将周围的地面给烧焦了。
「开始啰。」
诘草开始在草丛中走动。她甩动着右腕,手中不断响起细碎的摩擦声,像变魔术般地点着火柴,然后再丢下。
「啦~」
她哼着歌,拉开了外套的拉炼,将左手伸进去,取出了一个小型的金属容器。
顺手背上肩膀。
右手则仍不停地继续放着火。
「开始啰!」
***
大约十分钟前——
保健室空无一人。
「可恶!」
铁平骂道,他正在考虑着回到走廊上
该怎么办?要先回到体育馆和越后屋会合,还是一个人去找小缘呢——?
低头看了看手机,通讯簿里头的号码和简讯都被删掉了,这应该也是内界人动的手脚吧。记忆的线索全部都被删除了,即便想利用手机联络小缘也没办法。不晓得知道小缘手机号码的班上同学现在人在哪里?
走廊上的扩音器,正叮咚叮咚地发出即将播放校内广播的音乐声。
『再过十分钟,体育馆将于大屏幕现场转播私立百合百合学园古筝社的演奏会!除了上次参加过交流会的同学绝对不能错过之外,有兴趣的同学也请务必前来欣赏!保证让各位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不要再宣传了啦!」
铁平冲出了保健室——
还有十分钟。
时间紧急,必须赶快找到小缘才行。
铺着木质地板的体育馆所有窗户都拉上了黑帘,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照明设备。由整体安排来看,舞台前方的座垫式贵宾席约占了体育馆三分之一的面积,以小椅子排列而成的一般座席则是安置在后方。大屏幕自舞台上空拉下来,前方有三名校庆执行委员的工作人员在负责操作投影机。
贵宾席和一般席很快就涌入了前来聆听的校外人士以及学生。照这种速度看来,所有的座位很快就会坐满了人,说不定还会有人因为挤不进体育而干脆在外头聆听吧。
越后屋大致看了一下体育馆内部,确认五十岚铁平和藤森文七并不在里头,并推测他们人在舞台内部的可能性极低之后——忽然注意到眼前的某人。
那人在体育馆入口处,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哎呀哎呀。」
古都缘出现了。
小缘怔怔地站着,目光盯着远处的舞台,背靠着门边的墙壁,双手不安地抓着裙襬。两眼无神,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失落感,是吧。
越后屋如此判断小缘现在的状况。记忆遭到『封印』的人,一开始都会陷入沉重的失落感之中。如文字所述,那是一种情绪上的失落,伴随着某种不知名的打击。此刻的小缘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吧。
虽然还没有找到目标人物藤森文七,而五十岚铁平也尚未现身——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到处找小缘吧——不过重要人物之一已经出现了,越后屋轻轻碰了碰小缘的手。
「妳好。」
「咦?」小缘带着疑惧的眼神看着越后屋。「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要跟妳说。」
小缘抓着领口的领结,畏缩着身子。应该是在警戒着陌生人吧。
「有、有什么事吗?」
「我是OTV的新主持人,越后屋。」
「?」
小缘皱起了眉头。
相较于五十岚铁平在听到受控制的相关语词时,产生的明显反应不同,小缘似乎并非如此。这是个人体质差异所造成的结果,并无特殊之处。
越后屋环顾四周,认为此处不宜行动。毕竟要恢复她遭到『封印』的记忆——必须将手伸入她的口中,碰触口腔黏膜才行。
「我知道造成妳这股失落感的原因。」
小缘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妳怎么会知道?」
「我有办法取回妳失去的东西。」
小缘怀疑地往下打量着越后屋(越后屋很不喜欢被人家这么盯着看)。这是小缘第一次露出这种不信任他人的眼神。
那是想要寻求事实真相的眼神。
「请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越后屋点点头,转身走开。
体育馆除了和校舍直接连结的入口之外,另外还有两个玻璃门出入口。前者位于东侧,后者各位于北侧和南侧。一个通往大操场,一个则通往校舍的里侧。越后屋推开了那个通往校舍里侧的玻璃门,走到室外。薄薄的室内拖鞋传来清晰的土地触感。
「」
古都缘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该穿着室内拖鞋走到室外。不过,看到越后屋就这么穿着径自走了出去,也只好照做了。细碎的砂砾很快就弄脏了她纯白的拖鞋表面。
她跟在越后屋身后,两人在校舍后方寻找人烟比较稀少的位置,体育馆外头有几组学生正拿着铁槌在做木工,因此两人寻找着视线的死角。很幸运地,他们找到了收纳体育用具的组合屋小仓库.于是,越后屋便带头走往内侧,到了这里,终于可以避开众人耳目,放心说话了。
当然,这也代表『周遭没有任何目击者』的意思。
「让我向妳说明——」
打算回头作说明的越后屋,后脑勺忽然遭到了强烈的重击。视线随着沉闷的一声倏地向下,支撑着身体的双脚失去了力气,双膝就这么跪在地上。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头部、上半身一直传到下半身.但越后屋仍旧企图抗拒地抬起了头,受到重击的冲击戚还残留在头部,似乎有点脑震荡了。
「——」
古都缘以冷酷的眼神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越后屋。
随即跨步出去,转动身体,挥拳朝越后屋的太阳穴重重一击。那是难以想象会出自如此细瘦手臂的强烈痛击。越后屋娇小的身子应声弹飞出去,撞上仓库的塑料外墙。
「呜、呃。」
呼吸几乎停止。越后屋对于对方的力量、以及自己竟然在区区两击之下就濒临昏厥——感到惊愕不已。
在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可见『敌人』的样貌。
那已经不是古都缘了。
而是变成另一个少女的样子。
「拟、拟态?」
少女继续朝越后屋的脸殴打。她的后脑勺撞上了组合屋仓库的墙壁,整个仓库几乎都快因此而扭曲、歪斜了。
「啊——」
拳头暂时离开,但越后屋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她翻着白眼,鼻血汩汩喷出,无力地挣扎着,勉强保持着意识。
越后屋的脑中勉强找回了一丝感觉——
血的味道。
爆炸般的拳打,再度痛击越后屋的颜面。
「呼。」
露草轻轻喘了口气,拿出手帕,擦拭着沾满血迹的拳头。
她的脚边倒着一个穿着红色套装、一动也不动的女人。
「感谢我没有杀了妳吧。」
露草丢下这句话,拿出了胸前的手机,用不到二秒的时间,快速地按了二十多个号码,最后按下通话键拨了出去。接通的声音响起,露草不待电话被接起,便将手机扔到地上。
手机掉到地面,接通音持续了一阵子之后才断掉。
接着,
『——信号已经传输。将于十分钟后启动。』
话筒中传来一阵机械音,随即恢复沉默。
露草完成任务,一脚踩碎了手机。没错,踩得粉碎。
「是该结束这一切了。」
露草由仓库内侧走出,望向了体育馆。
「这个祭典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