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五章 就像时光机一样

  迎接寒假的小鸟游家享受著许久未有的平稳气氛,其中最重要的,是美羽的笑容发挥了明显效果。金发的双马尾少女,用扫帚充当指挥棒开口说道:

  「那么,今天要开始打扫客厅啰!沙发跟电视全都要搬动,要把累积一年的灰尘给打扫乾净!十兵卫的空间跟玩具箱由小雏队员负责!」

  「好~小雏今天要来大扫除!」

  「姊姊要把地毯拿去给洗衣店喔。替换的地毯收在哪里呢?啊,舅舅麻烦你负责搬重的东西,只要暂时搬到走廊上就可以了。」

  美羽俐落地发出指示,我们也活力充沛地同应。虽然原本美羽就是经常面带笑容的孩子,但在圣诞节之后,感觉不只是笑容,就连表情也蛮幽圣昌了。

  「舅舅,你有在听吗?」

  「啊,嗯,我知道,我会在去打工之前搬好的。」

  被美羽用不悦的表情盯著,我立刻站直身子回应,美羽这才又笑了起来。

  「那就有劳舅舅了,今天都看舅舅的表现啰。」

  喔喔,让超级美少女用那样的笑容鼓励,感觉就算是死人都会爬起来打扫的。

  虽然我从以前就认为美羽很可爱,但这几天美羽的魅力似乎格外惊人。

  「美羽,那我要做什么才好呢?」

  可靠的沙夏在这时举手询问女儿的意见,这让美羽露出烦恼的表情。

  「妈妈的工作都弄完了吗?就算时装秀结束,年末不是很忙吗?」

  「没问题的,今天是休假。只不过到年末这段时间,还有很多事得处理就是了,毕竟人家也想在年假好好休息嘛,我会努力的。」

  「哈哈!沙夏姊平常就很努力了,所以今天可以好好休息啦。」

  长女用体贴的笑容这么说完,小雏也接著抱住沙夏。

  「唔~既然这样,我希望妈妈能好好休息呢,毕竟妈妈一直都很辛苦嘛。」

  「哎呀,大家都一样辛苦吧?大家都辛苦到得延后办圣诞派对了呢。」

  听到沙夏笑著说这件事,让佑太不禁苦笑。

  「这样说也是啦。美羽前阵子也不是很好过,所以大家一起来打扫吧。相对的,晚点大家也一起去沙夏家里帮忙大扫除……咦?沙夏,怎么了吗?」

  我话说到一半,发现金发的亮丽美女表情不太对劲。

  「佑太……美羽前阵子有碰到什么让她不好过的事吗?」

  看见沙夏露出带著疑问与担心的母亲表情,美羽也不禁用手按住额头。

  「听、听我说,妈妈。其实没什么啦,而且事情已经结束了,所以……」

  想试著化解尴尬的美羽,话没说完便叹了口气,因为沙夏正用严厉的表情瞪著她。唔唔,难怪美羽不想让沙夏知道。对不起,美羽。

  「美羽……」

  「啊~真是的,真的没事了啦!这、这样好了,妈妈要跟我一起擦客厅的地板吗?我会边打扫边说给妈妈听的,这样可以吗?」

  换句话说,其实就只是可以那样边打扫边说的小事。对于想如此强调的美羽,沙夏点了头。

  「……哥哥你可以不用在意喔,我认为让美羽自己跟沙夏说会比较好。」

  体贴的长女这么帮我解套,而小雏则笑眯眯地看著我们。

  「可是、可是,美羽姊姊的表情很可怕喔!」

  的确,美羽感觉正在用表情对我说:舅舅太不细心了……最近这一阵子,美羽的表情真的十分丰富。我缩了一下脖子,接著便按照指示开始大扫除。

  佑太出门打工之后,美羽跟沙夏便在客厅里进行亲子问的对话。

  「所以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妈妈。对不起,之前我都没说。」

  美羽用开玩笑的口吻,叙遖了自己跟立夏之间的纠葛。虽然美羽起先犹豫著是否要将沙夏带自己去电视台,结果跟立夏碰面的事情说出来,但最后还是毫不保留地全告诉沙夏。

  「……原来有这些事,所以是从四月一直持续到最近吧……我一点都没发现。」

  看见沙夏在听完解释之后沮丧的反应,美羽露出微笑。

  「因为人家一直没让妈妈知道嘛,没发现是当然的,就连舅舅他们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呀。」

  在一旁的小空点头附和,小雏也学著反覆点头。

  「美羽姊姊很不好过呢!」

  小雏这么说出单纯的感想之后,便给美羽一个关心的拥抱。

  「呵呵,谢谢你,小雏。所以说,妈妈也不用太在意啦。」

  只见沙夏就像是在确认女儿的笑容是否带有阴影般,凝视著美羽。

  「美羽她是不希望影响沙夏姊的工作,所以才努力想要自己解决的。沙夏姊,请你不要生美羽的气。」

  看见两人对望的表情如此相似,让小空忍不住这么开口。

  「姊姊,那种事别说出来啦。」

  被美羽不悦地这么抱怨,小空缩了一下脖子。沙夏在这时叹了口气。

  「……真的已经没事了吗?」

  「嗯,虽然有些偶然,但这次又是舅舅帮了人家呢。」

  眨眼这么说的美羽,头上的马尾也随著那俏皮的动作晃动。现在不在这里的代理监护人,是个总是在照顾美羽的人。如果不是佑太发现那没有勇气进入会场的朋友,美羽肯定到现在还无法理解立夏的心情。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美羽,辛苦你了。」

  只见沙夏像是让自己释怀般短暂地闭上眼睛,接著露出微笑。

  「谢谢你,妈妈。」

  美羽挺起胸膛如此回应。见到沙夏点了头,小空这才安心地改变话题。

  「不过……原来她是认真要以进入演艺界为目标的人呢。能努力到那样,真的很厉害呢。」

  「嗯~也是啦,我也在这方面有所反省了,不过……我实在无法有什么共鸣。不知该说是竞争意识还是进取心什么的……我只想过普通生活的说。」

  美羽说完叹了口气,这让身为前艺人的美女不禁苦笑。

  「呵呵,美羽这样的确不适合演艺界呢,那个女生的个性才符合需要喔。」

  「对喔,妈妈也是从十四岁变成艺人的……那里果真是很严厉的世界吧。」

  从小就藉由演艺活动来支撑家人生活的美女,露出认真的表情。

  「是啊,虽然我是为了家人有所觉悟,不过……那里可不轻松呢。换成我是母亲,可不会想让女儿去当艺人呢。」

  沙夏这么说完,又用开玩笑的口吻接著说道:

  「不过,如果小空、美羽,或是小雏说想进入演艺界,我会不惜透过任何手段让你们出道成为当红明星的,到时候就看我的吧……呵呵呵呵呵!」

  「妈妈……这样感觉好黑喔。」

  「沙夏姊,你这样有点可怕耶。」

  「那小雏呢?小雏能成为艺人吗!?可以上电视吗!?」

  「呵呵,如果是小雏,那一定可以的,但要等你再长大一点才行喔。」

  不知为何,小雏的双眼闪闪发亮,而沙夏也温柔地摸了摸小雏的头。四个人一起笑了出来,这个话题也到此结束,因为沙夏提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美羽,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想要什么礼物吗?」

  等年假结束,新学期开始不久的一月十五日,美羽就满十三岁了。

  这让沙夏回想起刚跟美羽再会时的那次生日,回想起在机场才总算能说出口的「生日快乐」,同时也想起在搭上飞机之后,对于自己事后才知道生日派对的事情感到无比懊悔。

  「我能做蛋糕,也能准备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来好好庆祝吧。礼物也可以不惜血本喔△」

  「礼物……礼物啊,衣服的话,妈妈已经送我很多了呢!唔唔……感觉最近自己好像没什么物欲呢,是因为我太受宠所以想不到吗!?」

  「这样说起来,我也从沙夏姊那里收到很多衣服呢。可能真的变奢侈了,这得要留意点才是。」

  跟佑太刚开始在八王子生活时,甚至连买新衣服的余力都没有,美羽也费了不少心思去穿搭自己手边有的衣服。跟那个时候相比,简直恍如隔世。

  「怎么啦?美羽。」

  「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是关于我们在三坪套房生活的那个时候……」

  「喔,那真令人怀念呢。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庆幸自己只要穿制服就好,不过美羽可就辛苦了……那时候美羽有把全部的衣服排起来,去想要怎么穿搭吧?」

  「而且还有借姊姊的衣服来穿呢。」

  「那件事我也想听呢,那是你们刚开始跟佑太生活的时候吧?」

  「小雏也要说!大家住很小的房子,过得很快乐喔!那时候每天都能跟叔叔、小空姊姊、美羽姊姊睡在一起!还有拉窗帘呢!」

  「哎呀,这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呢,我也很想跟大家一起睡呀!」

  「真是的,妈妈在胡说什么啦!」

  美羽假装生气的样子。就这样,四人在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都在聊以前在套房生活的回忆。美羽内心对自己可以把先前的事情让沙夏知道而松了口气,毕竟有事情隐瞒还是让美羽有些挂心,但是沙夏笑容中所带的些微阴影,这时大家还没能察觉。

  从加班结束的打工回家之后,我感觉小鸟游家的客厅变得格外乾净。

  窗户玻璃能感受到亮眼的反光,窗帘的颜色看来也比以往鲜艳。

  「今天对客厅做了大扫除,明天是厨房,再来是走廊跟楼梯。」

  「真不好意思,小空。在我去打工的时候,让你们把家里弄得这么乾净……」

  「哥哥在说什么?是哥哥在出门前把重的东西先搬好,大家才能轻松打扫的说。

  小空像是不觉得有什么负担一般,这么笑著说道。难得的寒假,其实可以过得更悠哉一点的,真是太感激大家了。沙夏似乎帮忙做了晚餐,吃过饭就先回去了。沙夏明明说在年假会休息的……看来只有沙夏一个人的日本分公司杂务,多半是全年无休吧。

  「舅舅,后来我把事情都跟妈妈说了,对不起,一直让舅舅帮我保密。」

  美羽低头向我道歉。

  「我才该说抱歉,是我说溜嘴了……我一直在担心你们之后会不会怎样呢。」

  听美羽带著笑容报告白天的事情之后,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朝我们靠近。

  「姊姊,洗澡水放好了!」

  这么说的小公主已经自己准备好睡衣。感受到小雏的成长,让我不禁露出微笑。

  「喔,那我也去准备一下,小雏要跟叔叔一起洗吗?」

  「唔~小雏今天要跟姊姊一起洗!三个人一起!」

  「这、这样啊。」

  被小雏果断拒绝,我也只能点头。这样一想,小雏愿意跟我一起洗澡的时间,还会有几年呢?要是小雏成为小学一年级生……想到这件事,其实也就再四个月而已。小雏的成长虽然令人高兴,但感觉我身为爸爸的工作,似乎也接近将要减少的时候。

  或许是我失望的表情相当明显,只见美羽拍了拍我的肩膀。

  「今天大家一起大扫除,想说身上会有很多灰尘,所以我们才说好要三人一起洗澡啦。」

  「喔喔,是、是这样啊。也对,你们才……大扫除过嘛。」

  「哈哈!对不起啰,哥哥。」

  小空带著像在说真拿哥哥没办法的表情。小雏也摆出跟姊姊相同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背。

  「真是的,真拿叔叔没办法,明天小雏会跟叔叔一起洗的。」

  「叔、叔叔可没说想要一起洗喔!」

  哦觉自己的内心就像被大家看穿似的,我羞红了脸,假装不悦地这么说道。

  「噗!哈哈,哥哥真是的……」

  「啊哈哈,那我们先去洗澡啰!」

  看著三姊妹带著笑容离开的模样,让我只能苦笑。

  小雏在这一年有惊人的成长。美羽自己克服了瓶颈,重新找回笑容。小空变得像盛开的花朵般漂亮,开始带有大人般的稳重。

  我好像是最没有成长的……为了尽到身为代理爸爸的责任,我可得在打工跟就职活动上更加努力才行。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提早回到家里的沙夏,在杂乱堆放著库存商品的四房公寓内叹气。虽然自己以工作当藉口提早回家,但回到家的沙夏并没有著手工作。

  之所以租下大间的公寓,虽然也是为了充当仓库来存放从俄国送来的商品,但同时也是为了在自己使用的房间之外,另外准备一间打理整齐的房间。

  沙夏是抱著让三姊妹随时都能来过夜而准备的,寝具也在搬家时准备了五人份。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沙夏发出不知是第几次的沉重叹息,明明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沙夏对自己这样的心情变化感到奇妙。现在自己跟分隔多年的女儿几乎又在一起生活。

  以前自己曾生活过的小鸟游家那里,现在三姊妹正过著以佑太为中心的生活。

  沙夏对于现在自主前去帮忙的立场并没有任何不满,可是……

  「……我会有些寂寞呢……美羽。」

  这是沙夏留在自己心中的感情,要是说出口,那就是「任性」了。

  正因为沙夏拼命过活,经历过困难的选择,所以也认为自己十分清楚现在的生活有多么幸福。因为是如同奇迹般的偶然,为她准备了现在的关系。

  「要是信吾……跟佑理还在的话……也许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自己光是在美羽她们身边所无法弥补的东西,要让感情相连所欠缺的东西。

  具体的说,或许就是「回忆」或「记忆」。沙夏跟美羽从再会到现在,实际上还不到两年,自己甚至只能靠著比不上佑太的回忆来建立跟三姊妹的羁绊。

  叹息为冰冷的屋内增添了空虚的白雾,沙夏边整理自己设计的衣服边小声地说道:

  「我真是太贪心了……」

  这个话语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只是静静地没入只有沙夏一人的屋内。

  除夕,到明天就是新年了。到头来,在出版社少不了的年末行程结束后,为了公司的扫除及下个月的准备工作,我持续过著卖力的打工生活,结果我对家里的大扫除没能有多大贡献。

  「我好像没帮上什么忙,真不好意思。」

  「就说不用在意了嘛,哥哥是因为要工作呀。」

  「再来就只剩准备年菜了,舅舅请好好休息吧。啊,但如果有空帮忙削芋头的皮,人家会很高兴的。」

  穿著同款式围裙的姊妹,正感情融洽地在厨房奋斗。美羽也不忘将芋头交给我,而我也老实地开始削皮。

  「年菜弄起来不是很辛苦吗?其实也用不著勉强的说……」

  「不行,因为佑理姊都会准备,所以我们也想努力做看看。听说佑理姊的年菜是跟良子姑婆学的,所以我们也有请教过姑婆呢。」

  「嘿嘿,虽然那有可能是濑川家的秘传食谱,不过那可是我们从小就熟悉的小鸟游家味道,这样会让人想要小雏也记起来呢。」

  两人的笑容十分耀眼,这也让我心头不禁发热。如果是这样,那我也要认真帮忙才行。就在这个时候,满脸笑容并把手弄得黏答答的小雏端著碗跑来。

  「姊姊,蛋打好了!」

  「我看看,啊,好厉害喔,打得很仔细呢。我立刻来做煎蛋吧。」

  「嘿嘿~叔叔,小雏被称赞了!」

  光是看见小雏幸福的表情,就让我充满活力,我削芋头的动作更加俐落了。

  电铃声在这时响起,是良子姑妈过来了。只见两个姊姊迫不及待地带姑妈进屋,姑妈看见经过仔细打扫的屋子,露出满意的表情之后,便将带来的包裹放在桌上。

  「我带栗金饨跟黑豆来了,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姑婆吩咐的东西大多都准备完了。」

  「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这么说完,姑妈便俐落地开始动手,小空跟美羽也精力充沛地在一旁协助,而我跟小雏则负责处理杂事。当我跟小雏一起处理菜豆丝的时候,年菜也完成了。

  「再来……炖菜类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大家先休息吧。」

  当工作告一段落,姑妈也亲手为我们泡茶。

  「沙夏女士今天也得工作吗?」

  「是的,因为沙夏希望年假三天都能陪我们,所以入下天也要工作,但有说会在晚餐前回来。」

  「是这样吗?毕竟这也是沙夏女士搬来日本的第一次过年,相信多少会碰到一些困难,请你们多给她一些支持。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也会帮忙的。」

  跟以往一样严厉的语气当中,透露著良子姑妈的关爱。

  「好的,谢谢姑妈。」

  我坦率地点头道谢,小雏的眼睛则兴奋地壁见。

  「姑婆会留下来吃晚餐吗?会跟小雏一起睡吗?」

  「呵呵,这样也不错,我也想跟小雏一起睡觉呢,这可是平常没有的机会。」

  良子姑妈开心地露出微笑,看来我们家小公主的魅力连姑妈都无法抵挡。

  我们边聊天边将完成的年菜装进年菜盒内,放不下的年菜则分开放进冰箱,可口的香气也令人饿了起来。

  「……沙夏还没回来吗?」

  「妈妈说过会在晚餐时间回来,所以应该就快了。姑婆,可以先让小雏试吃栗金饨的味道吗?」

  美羽就这样笑眯眯地将栗金饨送进小雏口中。

  「好好吃!姑婆,栗子好好吃喔!」

  「哎呀,谢谢。呵呵,小空她们做的小鱼乾跟炒猪肉也很好吃喔。」

  「真的耶!这个是小雏有帮忙弄的煎蛋!」

  就像是要消磨晚餐前的等待时间,在让小雏试吃年菜的同时,我跟小空也把瓦斯炉搬出来,准备晚餐用的火锅。当年末惯例的长时间歌唱节目开始一段时间之后,我们等待的人这才总算抵达小鸟游家。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跑去买这个,大家别生气喔!」

  匆忙回到小鸟游家的沙夏手中,提著一盒看来像是礼品的百货公司包装盒,里面是装有大虾跟鲜鱼卵的木盒。

  「我听说要准备年菜,所以才去买的。年菜请拿这些去用吧!」

  「哇!这虾子好大喔!」

  「沙夏女士……那是伊势虾吧?」

  「是啊,很吉利吧?我认为这跟年菜很相称喔。」

  「妈妈,可是那种虾太大了,应该放不进年菜盒喔。」

  「咦咦咦!?是、是那样吗?」

  「是很吉利没错,不过……应该很贵吧。」

  听到良子姑妈这句话,沙夏紧张地绷紧面孔。

  「我搞错了吗……?」

  看沙夏担心的模样,良子姑妈露出苦笑摇了摇头,姑妈想必也不至于对沙夏讨吉利的善意多做抱怨吧。最后姑妈跟沙夏将伊势虾漂亮地装饰进年菜盒边,该怎么说……意外豪华的年节就这样准备就绪了。

  连结小鸟游家与濑川家味道的自制年菜,包含著小空跟美羽为小雏所尽的心意,良子姑妈跟沙夏则是支持这份心意的人。在去年之前,虽然路研的成员都会过来,但今天是专属于家族的日子。

  我拍下眼前的景象,并用电子邮件传给莱香学姊他们。我相信大家看到这些照片,肯定都会为我们高兴的。

  吃过晚餐,大家也轮流洗完澡,一切都准备就绪。我们大家边看电视边聊天,等待除夕的钟声,所有人此刻都在客厅里休息。

  佑理姊跟信吾姊夫如果能看到这个光景,应该也会感到安心吧。

  看著放在客厅里姊姊跟姊夫的照片,让我涌现这个念头。

  身为我们掌上明珠的小公主,或许是因为吃饱的关系,现在正频频点头打起瞌睡。尽管如此,但小雏揉著眼睛想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样也相当可爱。

  「小雏,要到床上去睡一下吗?我们会记得叫你起来的,你想跟大家说新年快乐吧?」

  「唔……小雏没有睡,要在这里等……」

  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在沙发上躺下去的三女,让大家都忍不住露出笑容。小雏很坚持要跟大家一起醒著,互道新年快乐。

  「呵呵,小雏,我们来吃面吧?面条是我自己做的喔。」

  「真的吗!?小雏想吃!」

  多亏良子姑妈准备了她自己最近学会的自制面条,让小雏又重新清醒。而且姑妈做的手打面是真的很好吃,在大家吃完面的时候,电视萤幕也切换到全国实况播出的画面,带有传统音色的钟声开始响起。

  「再过两分钟就是新年了……」

  「呵呵,我好高兴。可以这样跟大家跨年……简直像作梦一样。」

  随著时钟指针跳动的声音响起,新年也在此刻到来。今年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年呢?肯定会是快乐的一年吧,囚为无论碰到任何状况,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

  「新年快乐!」

  「HAPPY NEW YEAR!」

  大家开始互相道贺。

  「新年快乐,叔叔,今年也请多多指笑!」

  「小雏,不是多多指笑,是多多指教喔。」

  「嗯,多多指教!」

  「新年快乐,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良子姑妈拿出红包,沙夏也同样拿出了准备好的压岁钱,两人一起将红包发给三姊妹。在道谢后收下红包的三姊妹,看来十分开心。

  「至于沙夏女士跟佑太,毕竟给压岁钱有些奇怪,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姑妈给了我保佑学业顺利,给沙夏保佑生意兴隆的平安符。

  「哇,良子,连我的份都……」

  真不愧是良子姑妈,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她那样思虑周到的大人。

  「那么,这是我给大家的。」

  我给了三姊妹用自己打工薪水准备的红包,获得三姊妹的感谢,让我感到十分骄傲。真庆幸自己能找到兼职工作,姑妈,真是太感谢您了。

  「叔叔,这里人好多喔!」

  「手要牵紧喔,小雏。」

  「嗯!」

  新年上午稍微贪睡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便出发参加新年参拜。越接近目的地,人潮也逐渐增加,当我们看见红色鸟居的时候,路上已经挤满了人潮,这让我们迟迟难以找到约好要见面的对象。

  「啊,佑太。这里、这里,幸好找到了。」

  「唷,今年也多指教啦。」

  「小空、美羽、小雏,新年快乐,今年大家也很漂亮呢。」

  在神社前,莱香学姊、佐古学长,还有仁村已经在等著我们,大家一起来新年参拜,已经算是定期活动了。小空她们虽然也换上了和服,不过要看见莱香学姊穿和服的模样,在一年里也就只有这个机会。才刚步入新年,这对我来说可是美妙无比的奖励。

  「啊啊,美羽大人、小雏大人,真是太美了!来、来,先容小人为两位拍照,之后再录影说几句话……」

  在我正为莱香学姊出神的时候,佐古学长也全力对我们家的年少组发动攻势……就在这个时候,小空突然不解地提出疑问。

  「哥哥,美羽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到时候就十三岁了呢,到时候佐古学长会怎么样呢?虽然说我们家还有小雏,所以跟现在应该不会差太多,可是……」

  「没礼貌!小空,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听到小空小声说出那样的疑问,佐古学长的反应相当激动。

  「曾经崇拜过的女神,只不过增长了一岁,难道你认为我那样就会翻脸不认人吗!?」

  「……可是我十三岁的时候,你就说我是大婶……」

  长女发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然而佐古学长感觉根本没听进去。

  「我初次见到十岁的美羽大人,当时美羽大人可是天使!十一岁的美羽大人也是天使,到十二岁的时候一样是天使!那样的美羽大人就算到了十三岁,我的忠诚心也不会有丝毫动摇!美羽大人永垂不朽!小人的忠诚永远同在!!」

  「啊哈哈,谢谢佐古哥。不过,不用太勉强自己也没关系喔。」

  美羽用开心的微笑打发学长。

  「美、美羽大人——!请您这辈子都把我当成奴隶吧!」

  「会长你好吵,这里可是神社。」

  「佐古学长,过来好好排队啦。」

  只见莱香学姊跟仁村,分别抓住佐古学长两边的手臂将他拖走。嗯,学长还是老样子。

  「美羽的崇拜者好多,真是辛苦你了。」

  沙夏在一旁开心地笑著说。

  「妈妈真是的,别说得那么悠哉啦……啊,队列开始动了,姊姊、舅舅。」

  美羽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带著微笑。先前才独自克服瓶颈的美羽,感觉比以往更加成熟,这让我感受到类似小雏改变语尾时的感受,我想小空跟其他人应该也有相同的感想。

  穿著新年服装的美羽,她那灿烂的笑容,看在我们眼中显得十分耀眼。

  跟亲人一起走在神社内的同时,美羽也想著自己的生日。

  美羽就快要十三岁了,再下一年,总算就到了十四岁。

  那是母亲离开祖国,来到这个国家时的年纪。想到这里,美羽偷偷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母亲。

  (十四岁就与家人分开,会是什么感觉呢?)

  美羽实在无法想像。

  (我身边有姊姊、小雏、舅舅,还有妈妈……可是,妈妈在年纪跟我差不多的时候,是独自来到这个国家的。)

  现在身边没有佑理、信吾,以及十兵卫,这确实令人寂寞,可是就算是这样,身边仍有家人围绕,受到关爱的自己依然十分幸福,美羽足这么认为的。

  起初美羽对沙夏的过去难以有所感触,可是现在美羽能稍微体会沙夏的心情。

  美羽也曾认为是沙夏将她丢下,无论是出于任何理由,对美羽来说,沙夏都是曾离开自己的母亲。

  尽管如此,沙夏也跟她们一样,是在年纪尚轻时就被迫跟双亲分开生活的人……同时也是瞭解亲人有多么重要的女性。考虑到沙夏来日本的年龄,美羽省视自己。

  当美羽进入中学,在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暂且告一段落之后,美羽内心就逐渐涌现出一份新的感受。

  至于那股感受究竟是什么,此刻就连美羽自己也不清楚。

  沙夏在拜殿双手合十,思考著自己的心愿。

  让小鸟游家的家人获得幸福,这自然是沙夏最大的期望。

  沙夏诚挚地希望小空、美羽、小雏、佑太,他们在今年也能开心地生活。为了实现这个心愿,在工作上也必须获得成功。对于一路辛苦走来的沙夏来说,她十分清楚赚钱有多么重要,为了支撑家人的生活,沙夏也期望自己在工作上能继续努力。

  可是,沙夏察觉到自己心中还藏著一个想法,那是……关于美羽的父亲。

  关于美羽的父亲,沙夏未曾跟任何人提过,自己该在什么时候让女儿知道呢?

  沙夏原本认为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可是在来到日本没多久,自己就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当时沙夏内心的反应远比想像得更加平静。对于以前曾爱过的人,自己内心竟然能如此安稳,就连沙夏自己都感到意外。可是,美羽又会有什么反应呢?美羽以前曾说过,父亲有信吾跟佑太就足够了。尽管如此,那个人是美羽的生父……要是他知道美羽的事,他肯定也是个不会忽视美羽的好人。

  听到他说自己一直单身,或许也是出于些微的罪恶感,要是他向自己问及美羽父亲的事,自己该如何回答呢?虽然不愿意说谎,可是……

  「妈妈……?」

  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沙夏,被爱女的声音拉回现实,她连忙在脸上挂起笑容。

  「美羽,你愿望许好了吗?有好好许愿吗?」

  「嗯,妈妈想很久呢,妈妈有那么多心愿吗?」

  「有很多喔。呵呵,真是伤脑筋呢。」

  带著美羽走下拜殿阶梯的沙夏露出微笑,在阶梯旁,可以看见正在等待她们的佑太、小空,还有小雏。他们是沙夏宝贵的亲人,是沙夏想要守护、竭尽所能付出的重要家人。

  「对了,美羽。生日礼物,你有想好要什么了吗?」

  「呃~我还没想到呢。」

  这个答案让沙夏有些寂寞。希望美羽多向自己撒娇的想法,算是自己太贪心了吗?

  ——我希望能被美羽需要。

  这也同样是出于自己的任性而产生的要求。

  「那我就擅自决定啰△」

  「那样应该也不错,我会期待妈妈送的礼物的。」

  「唉唷,不要拉高门槛啦,美羽。」

  开心跟女儿这么交谈的同时,沙夏内心也希望能为女儿准备一次最棒的生日。

  短暂的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后又经过了几天,在大家内心还觉得自己才刚成为中学生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最后的学期。同学问已经摆脱了年节的感觉,谈论起各自生活中的话题,对于班上的现状,美羽感到很安心。虽然花了比较多时间,但班上看起来总算变团结了。立夏跟她的朋友会平常地对自己祝贺新年,这件事也让美羽感到高兴。

  在休息时间,美羽对立夏说道:

  「立夏,可以打扰一下吗?」

  「呃,有什么事吗?小鸟游。」

  虽然跟立夏还没有到可以让她用名字称呼自己,但已经会好好回应了。

  「嗯,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大家可以把立夏借我一下吗?」

  美羽笑眯眯地这么说完,立夏的朋友们也都一起点头。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时,甚至有人发出「两个美女走在一起好壮观喔」的感想。

  「你要拜托我的事情是什么?是我能做到的事吗?」

  当然能呀。带著笑容的美羽用这样做开头,开始为立夏说明。

  一月十五日,在新年之后另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到来了。

  满脸笑容一口气将蜡烛吹熄的美羽,在盛大的掌声中大家齐声祝贺。

  「祝美羽十三岁生日快乐!」

  今天是美羽的生日,家人、亲戚、路研成员、美纪跟亮子等网球社社员,还有小琴跟广美都赶来了,花村学长他们兄妹也在其中。

  「唔喔喔喔喔喔喔!就、就算到十三岁,美羽还是一样美丽!真不愧是美羽大人!请接受我终生不渝的忠诚……唔呃!」

  「会长,你太吵了。」

  莱香学姊的折扇重击了学长的后脑杓。每次都麻烦你了,莱香学姊。

  小雏跟小空带头唱起庆生歌曲,大家也跟著唱和。

  我们家还算宽敞的客厅变得十分拥挤,有许多人为了美羽聚集到这里来,这令我十分高兴。

  「美羽,生日快乐!」

  算是代表美羽友人来参加庆生会的人,是美羽小学的好友杉原祥子。

  「小鸟游,生cr<乐!」

  还有在新的中学跟美羽同班的野际立夏。野际在圣诞节前,还是跟美羽反目的集团领袖,当我听美羽说她有招待对方参加庆生会的时候,还不禁有些讶异。

  不过美羽说:「要是不这么做,妈妈可能会一直担心喔。」

  正如我从美羽那里听说的,她是有著一头黑发的美少女,跟美羽站在一起,会形成相当不错的对比。

  从大家手中收到许多礼物的金发美少女,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生日蛋糕完成任务后就暂时退场,取而代之摆上桌的,是沙夏从昨天就一直准备的丰盛餐点。

  「哇!好棒喔!看起来好好吃呢!」

  眼神最为兴奋,率先来到桌前的人,自然是祥子。

  「真是的,小祥还是那么贪吃!」

  「美羽,这不能怪我啦!我从没看过这么丰盛的生日大餐呢!啊啊,真好吃!」

  「呵呵,要多吃一点喔,因为我准备得有些太多了。」

  「妈妈,你对小祥那么说,东西会全被吃光喔。」

  「呵呵呵,那样最好不过了。如果能吃完,就尽量放乌过来吧!我准备的分量可不是普通的多呢!」

  沙夏得意地这么表示。其实分量如此惊人的料理,在沙夏的希望之下,几乎全是由她独自完成的。我们考虑到沙夏无论如何都想自己准备的心意,因此这次我跟小空还有莱香学姊他们都没有插手。美羽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显得害臊。

  望著站在美羽另一边,跟小祥一起将美羽夹在中间的黑发女生,沙夏带著微笑说道:

  「你就是美羽的新朋友,野际立夏吧?」

  「啊……是的!非常感谢今天的招待。虽然大家都说想来,但那样人数太多了……所以是由我代表班上同学参加。我曾在电视上看过沙夏小姐,您的表现很棒!我、我很崇拜您!」

  面对过去是偶像的沙夏,野际似乎相当紧张。

  「哇,好拘谨喔,这样太拘谨了啦!美羽的妈妈,俄式饺子跟蔬菜面包都超好吃的啦!」

  「等、等等,我是想好好跟人家打招呼,别这样……!」

  被祥子不停大力拍著肩膀,让立夏显得有些狼狈。

  「妈妈,良子姑婆有事要找你喔!」

  「知道了,美羽能有你们这样两个朋友,让我很高兴,以后也请两位多多照顾美羽喔。」

  「好、好的!」

  「濑川,我们好久不见了,来这里跟大家一起聊聊吧。」

  见广美对我招手,我便过去跟他们会合,沙夏也跟在我旁边。

  「沙夏,你不待在美羽身边吗?」

  「……呵呵,美羽应该也有话想跟朋友聊吧?」

  看见沙夏别有深意的微笑,虽然令我有些不解,但被仁村他们接连灌酒的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只有美羽她们三个中学生围在桌旁,这个景象让小空感到有些奇特。祥子跟立夏今天是初次见面,可是对美羽来说,两人都是她重要的朋友。

  在第二学期时,美羽跟立夏那抱有强烈心结的过去,简直就像不曾存在似的,在新学期开始之后,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立夏便逐渐成为美羽在学校最要好的朋友。

  「立夏、小祥,谢谢你们今天特地过来。」

  「唔唔!唔~嗯嗯……!」

  「小祥,你可以等东西吞下去再开口啦。」

  「小鸟游的母亲真的很漂亮,站在她面前我很紧张呢。」

  「嘿嘿,就是说啊,我也认为妈妈真的是美女呢。」

  「……真亏你能这么说呢,小乌游。」

  「因为平常没机会说,这种时候才要说嘛。有那么醒目的妈妈,其实也是很辛苦的。」

  「而且厨艺也很棒!」

  祥子的回应让立夏不禁失笑,这两人看来也相当投机。

  「美羽很受到宠爱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祥子跟立夏都知道美羽复杂的家庭环境,两人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在美羽面前称赞沙夏的。美羽坦率地露出笑容,很庆幸自己没有放弃。

  美羽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的。

  不知我超过二十岁究竟是好是坏,总之今天明明是美羽的生日,但大人组却是酒精接连下肚的状况。广美就像变成酒保一样,不停为我们倒酒。广美准备的酒同样格外可口,让大家欲罢不能。

  「美羽真是太漂亮、太可爱了!好耀眼呢~让人为她陶醉呢。」

  「可不是嘛!美羽大人就算到了十三岁,一样是耀眼的女神呀!」

  「是啊,原本那么小的美羽,也已经十三……长那么大了……呜!」

  信好大哥跟广美、佐古学长聊得相当投机。这还用你们说,美羽超可爱的。

  「今天的餐点好丰盛呢,听说这些都是沙夏你一个人准备的?」

  「人家想在这种时候做些像母亲的事嘛,良子。」

  「喔喔,这就是父母心呢!辛苦你了!来,喝吧、喝吧!濑川也再来一杯吧?」

  广美边说边为沙夏的杯子倒满红酒。平常我们家可是完全没有摆酒的,这些酒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我也好想为美羽准备生日大餐……」

  「对不起,莱香,原谅我这么任性。」

  「别那么说,这次毕竟是美羽的生日,我们能体会你的心情啦。对吧?织田学姊。」

  「谢谢……」

  就在这个时候,小空跟小雏端来对应人数切好的蛋糕。

  「生日蛋糕来啰!这可是沙夏姊亲手做的喔。」

  「大家来吃蛋糕啰~」

  「啊,抱歉,我这就来帮忙,小空。」

  「没关系啦。哥哥,你看那里。」

  我顺著小空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美羽正将蛋糕端给大家,而野际也在美羽身边帮忙,虽然祥子一样是不停在吃就是了。

  「她们看来感情挺不错的呢。」

  「呵呵,毕竟是美羽嘛,她肯定没问题的。」

  听到小空如此保证,我感到安心地吐了口气,看来事情是真的解决了。

  美羽靠自己的力量往前又踏出一步,这令我感到高兴,同时也产生一抹寂寞。

  就像是中学生应有的生日那样,大家在较早的时间结束派对,纷纷踏上归途。

  野际跟祥子边聊天边并肩离开的身影令人感到开心。

  在将许多礼物搬到美羽的房间之后,再来就是善后工作了。

  虽然莱香学姊跟仁村开口说要帮忙,但比起这个,我们决定先麻烦两人送走喝到烂醉的佐古学长。

  「好,来收拾善后吧!」

  换下漂亮衣服的美羽率先这么开口。

  「哎呀,美羽,怎么可以让今天的主角收拾善后呢,让妈妈来就好了!」

  「咦!?妈妈才应该休息啦。妈妈一个人准备那么多东西,几乎都没睡吧?人家是很高兴,但也觉得妈妈那样卖力过头了喔。」

  「对啊、对啊,小鸟游家有做饭的人不准收拾善后的家训喔。」

  「我们来就可以了,沙夏姊请坐著休息吧。」

  见我们如此坚持,沙夏只好表情落寞地点头同意。

  「……也好,那就这样吧……」

  真奇怪,沙夏看来很没精神。不过先前那么努力,就算会疲惫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沙夏真的是为美羽相当拼命呢。

  虽说要收拾善后,但由于人数较多,所以大家是使用外观花俏的纸盘当餐具,要清洗的东西并不多。在派对开始之前,沙夏也先把厨房都整理乾净了。

  当我们迅速清理完餐具,我往客厅一看,发现沙夏在沙发上睡著了。这样说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早起,又比所有人都晚睡的沙夏,我好像从未看过她睡觉的模样……像是跟沙夏同步打起瞌睡的小雏,也令人不禁露出微笑。

  「妈妈,你睡著了吗?」

  在沙夏前面,摆著装有红酒的酒杯,那应该是广美带来的红酒。在生日派对中,沙夏好像也被劝了不少酒,真不知道广美究竟带了多少瓶酒来。

  「是因为在疲惫的时候喝酒,所以睡著了吗?」

  「也许吧,真拿妈妈没办法。」

  「唔……」

  在发出微弱的声音之后,沙夏睁开眼睛。

  「沙夏,你醒了吗?想睡的话,今天就请你住下来吧。我这就去整理客房,把床铺好。」

  「哎呀,需要整理的话……就让我来吧,我得要……再努力一点才行。」

  或许是因为喝醉的关系,沙夏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小雏倒是在这时先清醒了。

  「沙夏?你还好吧?」

  「我如果不更……更加努力的话,就不能挺著胸膛说自己是母亲了……」

  只见沙夏脚步不稳地站起身子,想要往厨房走去。美羽拉住沙夏的手,让沙夏重新坐回沙发亡。

  「妈妈,不要紧的,你先坐下来。」

  「……不可以啦,因为今天可是美羽的生日呢……我必须……」

  这或许是接近无意识的话语。我跟小空望著彼此,而美羽则是抱著沙夏,小雏也跟著抱住沙夏的身子。

  「已经很够了啦,妈妈。我有收到很多礼物,妈妈不也为人家准备了蛋糕跟很多食物吗?」

  「不行……还不够……」

  沙夏垂著脑袋摇了摇头,在她眼中甚至泛著些许泪水。

  「我什么都没办法为美羽做,还没办法让美羽……依赖我。」

  「咦?」

  撑起身体的沙夏,让手肘抵著膝盖,用双手遮住脸。

  「为什么我没能在美羽难过的时候待在她身边呢?我真是个糟糕的母亲……」

  「这是什么意思?」

  美羽这么说道,我们也抱有相同的疑问。总是在大家面前带著笑容,坚强开朗的沙夏,此时她的身影看来格外瘦小。

  「跟美羽、小空,还有信吾分开……让我很难过。但那个时候……我认为那样肯定比较好,我认为那是为了小空跟美羽好……甚至也是为了佑理跟信吾……就算分开,总有一天能再见面,这个想法一直是我的心灵支柱,可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妈妈?你在说什么?」

  美羽的语气中带著困惑。

  「对不起……要是我知道佑理跟信吾碰到意外……要是我那时候就赶来日本,就不用让你们过得那么辛苦了……要不是有佑太,你们就会被拆散了……但我却……完全不知道……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我们初次听见的话语,也是沙夏一直没能说出口的感情。

  沙夏肯定十分后悔吧,对于她让我们渡过辛苦生活的事。

  听到总是想要照顾我们的大人脱口而出的心情,小空温柔地伸出手,轻抚著沙夏的背,脸上带著温柔微笑。

  「不要紧的,沙夏姊。那段时间我们虽然很伤心,但是……有哥哥在照顾我们呀。对吧?美羽。」

  「嗯,我们不要紧的,妈妈。而且……现在大家都能在一起了嘛。」

  美羽也点头附和,小雏则是担心地望著沙夏的脸。

  可是两人的这些话语,让沙夏的表情更加忧郁。

  「嗯,没错……确实是那样。你们不会有问题的,就算没有我也……」

  「妈妈……?」

  「大家都成长得这么出色……是因为有佑太,有佑理跟信吾的关系。我什么都没能做,我原本想说这次一定要为你们尽一切心力的……」

  「妈妈不是已经很努力了嘛!」

  就算美羽这么说,沙夏却仍旧摇头。

  「没有,并没有!还不够,我很害怕,怕听到美羽说自己的事跟妈妈没有关系,就算美羽有烦恼也不告诉我……但佑太跟小空都知道吧?他们都能给美羽支持吧?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美羽在学校的事情,沙夏是那么在意吗?沙夏对于自己来到大家身边,但美羽身边发生的事情却没跟她商量,看来这对沙夏造成不小的打击。

  双手掩面的沙夏,能看见泪水沿著她的下巴滑落。她正在哭泣,那么坚强的女性,此刻脸颊却流下滂沱泪水。

  「怎么会……怎么这么说呢?妈妈……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美羽的脸颊也带著泪水。

  「不是的,妈妈!对不起,我都没告诉你,人家只是不想让为工作忙碌的妈妈担心而已!而且我也不想让妈妈失望,我希望妈妈认为我是能自己解决问题的孩子!不管是对舅舅也好,对姊姊也好,还有对妈妈也是一样!人家希望自己是能让妈妈感到骄傲的女儿呀!」

  「美羽是能让我感到骄傲的女儿呀,只是……我不配当美羽的母亲而已……」

  「才不是那样!是我不对,是我太爱面子了啦,妈妈。」

  沙夏再次摇头,泪水也持续落下。

  「美羽一点都没错……美羽愿意叫我妈妈我很高兴……因为美羽是佑理跟信吾带大的善良孩子……是我没办法让美羽依赖我。」

  「沙夏,你是美羽很棒的母亲,当然我们也一直很依赖沙夏,甚至可以说有些依赖过头了。」

  「……那样不够,那样还……要弥补七年份的时间,那样根本不够……」

  那是沙夏留下美羽回去祖国的时间。

  沙夏在我们面前一直保持笑容,就算是美羽表现反抗态度的时候,她在我们面前仍然带著笑容。就连我们告知沙夏无法一起生活的那个时候,沙夏也是带著微笑,甚至称赞说:「真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但沙夏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寂寞与不安,现在应该是因为疲劳与酒精的关系才暴露在我们面前。这不是我们早该察觉到的事吗?无论任何时候都维持笑容的沙夏,只要稍微考虑她的心情,我们应该就能察觉到才对。

  我对自己的无能不甘地紧咬嘴唇,因为我总是没能来得及察觉这些事,我努力地寻找话语。沙夏正用手帕按著眼角。

  「……我从一开始……就是个不及格的妈妈。」

  那像是尖刺般的自责话语,贯穿了我们的胸口。美羽发出了呜咽。

  我到底……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呢?事情明明绝对不是沙夏所说的那样。

  「……沙夏姊……你也是将我带大的人呀。」

  这是一句努力挤出的话语。这句话是同样眼眶带著泪水,但先前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小空所说的。小空接著紧紧抱住沙夏。

  「沙夏姊也是将我带大的妈妈吧?沙夏姊才不是不及格的妈妈呢。」

  「小空?」

  听到小空出乎意料的话语,沙夏放开掩面的手拾起了头。

  「可是……我也丢下了小空……」

  「嗯……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哭了好久……美羽也常常在哭,让我非常困扰……可是是沙夏姊……是沙夏妈妈将我带大的,那些证据都还在呢。」

  小空说到这里用力擦去眼泪,接著对沙夏跟美羽露出微笑。

  那个笑容跟我只在照片上看过的小空母亲——渚十分相似,让我无法将视线从小空脸上移开。

  「唔~哈……现在要去哪里?姊姊。」

  「小雏可以先去睡喔。」

  也许是先前玩得太高兴,现在相当疲惫的小雏摇了摇头。

  「小雏也……跟大家是家人嘛……」

  看见已经五岁的小公主意志如此坚定,让我们不禁露出微笑。不过,我也是完全不知道小空要去哪里。经过那装满姊姊的东西不能打开的房间之后,小空领著大家来到二楼走廊的尽头。

  「……对不起,过去一直瞒著大家。沙夏姊,可以吧?」

  沙夏似乎明白小空的意思,点了点头。只见小空在墙边似乎操作了什么机关,接著有部分天花板应声敞开,一道梯子从上面落下。

  「哇,原来屋顶底下有阁楼呀。」

  「我也是听沙夏姊告诉我才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呢。姊姊,这样有点自私喔。」

  「那是什么!是秘密房间吗!?快上去!小雏想快点上去看!」

  我抱著兴奋的小雏爬上阁楼,在打开照明之后,发现这里有相当宽敞的空间,里头摆放著排列凌乱但仍有一定间隔的大量收纳架。

  「原来还有这种地方……!」

  「嗯,这里是存放我母亲遗物的地方,我偶尔会来整埋一下。这里也有沙夏姊的东西,我想佑理姊应该也有将一些东西放在这里。」

  小空用轻柔的动作示意我看一个箱子。

  「这个多半是佑理姊的。」

  我打开小空所说的纸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姊姊她……为什么要留著这种东西呢?」

  里面与其说是姊姊的东西,其实应该说是我的东西。里面都是些成绩单、考卷什么的,那不都是些不可告人的过去吗?这让我没有勇气继续看更里面的内容。

  「哇,上面写著习字三等赏,看起来是让人觉得很活泼的字呢,哥哥。」

  那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张奖状,没想到姊姊竟然有保留起来……我们在双亲逝世之后搬过家,姊姊之后也结了婚,我原本以为这种东西她早就丢掉了。

  「我想这边的是沙夏姊的东西。」

  「嗯,真令人怀念……这是佑理教我做的第一件衣服……呵呵,做得真糟糕。哎呀,这个是……」

  沙夏拉开抽屉,看见了一叠整理整齐的纸片,纸上有个与小雏的图画相似的图案。那些纸片有些泛黄,里面还有几张是画著家人的图画。上面能看见用黄色蜡笔所画的金发女性,另外还有留著黑色短发的男性跟一名小女孩,以及同样有著金发的婴儿。

  「啊,这是我画的吗?我好像有印象呢……这张画。」

  「是啊,这是小空在幼稚园时期画的呢!」

  「姊姊的画?这是沙夏吗?这个小宝宝不是小雏耶,头发是金色的。」

  「这是美羽喔,小雏。」

  「哇!原来美羽姊姊以前是小宝宝呀!」

  小雏不知道是否明白,发出了莫名的感叹。

  「来,你看这个,美羽!」

  「啊,是姊姊跟妈妈呢。妈妈好年轻,姊姊好小呢!这是我吗?」

  里面还有一叠老旧的照片,看来还有许多没有贴在小鸟游家相簿中的照片。

  其中也有许多婴儿时期的美羽,沙夏抱著美羽让小空看的照片,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小空姊姊比小雏还小呢。」

  「这是美羽刚出生的时候,所以姊姊才三岁嘛。」

  「三岁吗?那小雏是大两岁的姊姊呢!」

  看见小雏挺起胸膛的得意模样,我们都笑了起来。

  当时小空跟美羽的东西,似乎也跟沙夏的东西收在这里。

  「沙夏姊在我母亲过世之后,就十分用心地当我的母亲喔。你看这个!」

  小空拿起用老旧纸张制作的康乃馨,上面有用生疏字体所写的「感谢母亲」,作者的名字则是用平假名写的「小鸟游空」。

  「沙夏姊一直都有好好保留呢,这个我送给沙夏姊的康乃馨……」

  「小空……」

  望著康乃馨的沙夏……泪水再次沿著脸颊滑落,不过那看来是不同于先前的温暖泪水。

  「我无法带过去……无论是身边的东西还是回忆,都没办法带去正在打仗的地方……我当时告诉自己,这些都会放在我的心中……」

  「妈妈……」

  「美羽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石头呢。啊,这是小空跟美羽戴著相同缎带的照片,是我帮你们绑头发的喔。啊啊,这里简直就是个宝箱呢。我所重视的东西,还有这么多都留在这里。」

  沙夏十分珍惜地将自己的物品一一取出,每件物品都注视许久。

  「对不起……我把你们留在这里自己离开……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

  沙夏的道歉,不知道是在说这些被迫留下的物品,还是……

  「沙夏。」

  「虽然这时候说这种话有些多此一举,但还是请让我这么说,佑太……谢谢你照顾小空、美羽,还有小雏,其实我很希望是自己来照顾她们的……」

  「妈妈!妈妈也很用心在照顾我们呀!人家甚至想成为像妈妈一样的人呢!」

  「请对自己有信心!沙夏姊是将我带大的人!这里不是有这么多证据吗?」

  「小空……美羽!」

  沙夏吃惊地睁大眼睛,望著小空跟美羽。

  「我可以这么想吗?我可以自认是母亲吗……?」

  「当然可以呀!何必说什么自认,妈妈就是妈妈呀!」

  「你也是我的沙夏妈妈喔。」

  「你们说的话……我可以当真吗……」

  「当然是真的呀,沙夏姊。」

  「妈妈,虽然我很喜欢帅气的妈妈,不过哭泣的妈妈我也很喜欢。但是,还是自信满满的模样最适合妈妈了!」

  「呵呵,也对,我就这么做吧,因为我也希望能让你们依赖我嘛!」

  沙夏在落泪的同时,脸上也带著笑容,她的脸上又充满了骄傲与自信。

  她是个无论多么沮丧,都不愿让人看见她脆弱哭泣的人。

  知道如此坚强、勇敢的沙夏,也有这样脆弱的部分,让我感到很高兴。因为能让彼此看见这样的脆弱,不就是亲人吗?当我逞强到因为肺炎病倒时,我就曾有过这种想法。

  「我希望你们有问题能跟我商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能让我跟你们一起发愁,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家人呀。」

  「咦?沙夏不知道吗?沙夏是我们的家人唷!」

  小雏语气中不带丝毫疑问的话语,让大家脸上都露出微笑。

  说得没错,小雏。并不是因为沙夏是美羽的妈妈,重要的是我们的想法。沙夏当然是我们的家人,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肯定就已经是我们的家人了。

  「沙夏,你是我们宝贵的家人。」

  「嗯,是啊,沙夏妈妈。」

  「现在这样说太多余啰,妈妈,我们是一家人呀!」

  「……今天明明是美羽的生日,但我却觉得自己收到了最棒的礼物呢。」

  沙夏带著微笑这么说道,不过那份微笑带著些许颤抖,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始流泪。

  「讨厌,我又哭了……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克制不住。」

  无论沙夏怎么擦拭泪水,眼泪都不停地从沙夏的眼眶落下。

  「妈妈其实很爱哭呢……」

  这么说的美羽,声音也带著颤抖,接著从美羽的眼眶也落下泪珠。

  抱著母亲的次女,盾膀正微微颤抖。在一旁看著两人的小空,眼中也泛著泪光,我眼中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我们会如此重视沙夏,是因为我们明白她有多么关心我们。我们是会为彼此著想,十分美好的家人。

  「谢谢……谢谢大家,我重要的……家人。」

  从位在阁楼的宝箱中,我们重新体会了大家对彼此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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