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白 052-056

  052

  发生了什么事〜!

  052!

  章节编号一个晚上跳到变两倍!

  终究会在意吧!

  不行不行,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我睡著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

  到底是经历多么浩瀚的冒险,才会一下子跳过二十五个章节!

  相常于一本小说分量的剧情没有交代!

  「…………」

  总之,这种胡闹的上帝视点先放在一旁,如今我终究觉得事有蹊跷了。

  废墟床铺的状况,还算是可以解释。

  自己苦心亲手打造,充满手工感的那张床令我产生亲切感,这种情绪会强化床铺的舒适感令人睡得香甜──或许我内心多少有这种感觉吧。至于我能在战场原同学家睡得香甜,也可以解释成前一天历经外宿废墟的严苛考验形成动力使然。

  这两种说法看似矛盾,合起来看却不是无法令人认同。

  就像是拿破仑那两段轶事一样。

  ……我几时想到皇帝的这种小故事,这一点暂且不提(不像我会有的想法)。

  可是,躺在阿良良木的床上熟睡?

  我做得到这种事?

  不只是前一天的疲劳完全消除,而且心如止水?

  这种事,绝无可能。

  虽然这么说很丢脸,但我钻进被窝之后就紧张起来,换个不知羞耻的说法就是兴奋不已,完全无法入睡。

  我亲身体验战场原同学「无法以父亲被褥入睡」这句话,基于这个意义,昨晚肯定会是睡得最不舒服的一次,何况我现在穿著阿良良木的睡衣。

  换言之,宛如以全身感受著阿良良木。

  要是这样还能安眠,我身为女生的那一面已经永眠了。

  即使形容成没能入睡过于夸张,我也应该睡得很浅才对。

  然而……这种爽快感。

  清爽的早晨。

  很明显是异常状态。

  明显奇怪,明显诡异。

  明显怪异。

  「……嗯。」

  我缓缓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会留下痕迹。

  是我多心吗?

  单纯只是我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神经大条?还是并非如此?

  能够厘清这个疑点的证据,肯定留在某处。

  而且我立刻就找到了。

  首先,我借穿的这件阿良良木睡衣,先不提睡衣染上我的体味,但我隐约闻得到泥土的味道。

  要是讲「泥土的味道」不好懂,讲「户外的味道」或许比较好懂。

  「……我在睡著的时候跑到外面?」

  就像梦游患者那样?

  我低语弯曲身体,就像是摆出没教养的盘腿姿势,进行慢跑前的伸展操,顺便调查双脚──主要是脚底。

  然而,脚底什么都没有。

  二十三点五公分的脚。

  很漂亮。

  「可是……」

  此时,我的目光投向阿良良木书桌(虽然这么说,这张桌子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用来读书应考)上的湿纸巾盒。

  位置果然和昨天不一样。

  大约差了三毫米。

  我下床看向书桌旁边的垃圾桶,正如预料,里头有几张用过的湿纸巾,而且沾满沙土。

  我抱持著某种预测,看向自己的手。

  双手和脚底一样乾净美丽,然而指甲缝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残留著些许脏污。

  相当狂野的彩绘指甲。

  「俗话说,犯罪证据残留在指甲缝……不过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我如此说著前往窗户。

  虽然并不是一定从窗户外出,但依照黄金周的记忆,应该不会刻意循规蹈矩从走廊下楼打开玄关大门外出。

  从最近的出口──窗户做为离开路线,是最为合理的选择,而且这个推测歪打正著,窗锁是开启的。

  昨晚上床就寝之前,我当然有确认窗户上锁,曾经被战场原同学责备成那样,当然会在这方面谨慎一点,如今却是这种状况。

  换句话说,某人在我睡著的时候打开窗锁,既然房内只有我,打开窗锁的人只可能是我。

  「先不提是否有犯罪,不过好像逐渐被名侦探逼上绝境的犯人。」

  不过,推理小说里的犯人,应该不会到处留下这种明显的证据。如果是这种状况,名侦探福尔摩斯应该也提不起劲,而是扔给苏格兰场的警员们办案。

  犯人是猫妖,这种案件或许意外适合传统风格的名侦探处理──我如此心想。

  我宛如要找出最后的铁证,回到床边拿起枕头。

  这是阿良良木的枕头。不过这件事和本次事件无关。

  只是一下子也好,只要我变成「那样」的时候有躺过这张床……

  「……有了,决定性的证据。」

  我从枕头捏起一根头发。

  头发是随时生长替换的东西,所以不问男女,任何人睡觉时都会脱落几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问题在于我拿起来的头发是「白色」。

  白发。

  不对……应该形容为白毛?

  是的,不是人类的头发,类似动物的体毛……

  「原来如此……我又变成障猫……变成BLACK羽川了。」

  虽然不愿相信,也不愿思考这种事,但是既然证据确凿,逃避现实也没有意义。

  总不能像是文化祭前日的那次一样,直到头上直接长出猫耳都不肯承认……我想到这里惊觉不妙,以书桌上的镜子确认。

  不要紧,没长出来。

  还没长出来。

  ……虽然这件事和现状完全无关,不过阿良良木总是在书桌上摆一面镜子,令我觉得他或许意外自恋。

  好怪的男生。

  好了,不提这件事。

  「不过整理一下就发现,不只是猫耳,和上次或是上上次相比,各种细节都不一样。不只没有头痛做为前兆,还能在没有阿良良木的状况下复原,所以……」

  接下来单纯只是推测。在废墟过夜的那时候,以及借住战场原同学家的时候,我肯定都产生了「BLACK羽川化」的现象。虽然只是推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因为以这种方式,才真正能解释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然而……恢复了。

  我恢复成我了。

  「是因为已经习惯变成BLACK羽川吗……就像是阿良良木能够充分运用吸血鬼的不死特性那样。」

  不死特性……

  不知为何,这个词似乎也隐约牵动我内心某处……不,这种感觉很模糊。

  我睡著的时候,真的发生了某些事情。

  确定发生了某些事情。

  某些非常重大的事情……

  「……不过,我大致能想像自己为何又变成BLACK羽川。」

  住家的火灾。

  只有这个可能。

  因为BLACK羽川是我心理压力的具体呈现,会代为背负我无法背负的情感,是我台面下的人格。

  「应该不是再度为了宣泄压力作乱……不然就会留下更显眼的痕迹了。」

  不过,这是我基于个人期待的推测。

  无论如何,自己的记忆出现空白,令我感到不自在。

  「伤脑筋……这份压力,也可以请BLACK羽川代为承受吗?」

  我说著这样的玩笑话,开始换装。

  逃避现实没有意义,即使确定我又会化为BLACK羽川,实际上依照现状也无计可施,而且我必须去上学。

  理应找阿良良木或忍野先生商量,但他们都不在。

  以住家失火的心理压力为藉口再度缺席──我并不是没有这种念头,但如今已经确定这份压力扔给自己以外的地方了,所以我不太愿意做出这种事。

  而且说真话,我想询问神原学妹昨天是否有见到阿良良木,确认阿良良木是否平安。我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与邮件网址,想问她就只能当面询问。

  「也可以透过战场原同学间接打听……不过战场原同学很敏锐,她或许会察觉到我再度化为BLACK羽川。」

  不。

  以她的能耐,或许早已察觉了。

  而且总觉得她早有暗示……

  「羽川姊姊〜」

  就在我换好制服的时候,门外传来月火妹妹的声音,令我吓了一跳。

  不妙。

  这里是别人家,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大声了吗?

  她听到了?

  还好,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月火妹妹继续说:

  「醒了吗〜?没醒的话请起来吧〜要开饭了〜!在阿良良木家,大家一起吃早餐是既定原则喔〜!」

  「……嗯,明白了〜」我如此回应。「放心,我醒了,我立刻过去。」

  「好〜」

  随著可爱的喊声,脚步声沿著走廊离去。

  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阿良良木以「被打醒」形容每天早上被妹妹叫醒的状况,讲得一副相当令他困扰的样子,不过用这种可爱的方式叫起床,到底有什么好困扰的?

  真是的,这样不好。

  阿良良木的那种说法,会令人误以为他会在睡梦中被铁撬攻击。

  如此心想的我再度照个镜子,打算在前往客厅之前先去洗脸台,拿起隐形眼镜盒离开阿良良木的房间。

  喵。

  053

  一起吃早餐是既定原则。

  ……就我所知,阿良良木似乎总是推翻这个原则,但现在暂不过问。

  阿良良木应该不想听我说,而且我也不想说,但他似乎不太能拿捏自己和家人之间的距离。和火怜与月火妹妹的距离就不用说了,也包括和父母的距离。

  不过,加入「父母任职警界」这项情报来判断,似乎会得出稍微不同的含意。

  「羽川小妹。」

  在出发上学之前──火怜与月火妹妹的国中比较远,她们半小时前就走了──我在玄关说声「我出门了」握住门把时,阿良良木伯母叫住我。

  「我不知道你家是什么状况,而且暂时不打算问清楚,但你现在离开父母身边,还在我们家说出『我出门了』这句话,你不可以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行。」

  「…………」

  「我们可以招待你,但是没办法成为你的家人,即使火怜与月火再怎么把你当成姊姊仰慕也一样。啊啊,别误会,我不是指你造成我们家的困扰,毕竟火怜与月火很高兴,而且羽川小妹是历的朋友,我们也希望好好款待你,历现在开始用功读书,似乎也是多亏你的协助。」

  「……您客气了。」

  我如此回答。

  该怎么说呢,阿良良木的母亲和阿良良木很像,却有一双像是看破红尘的眼神。像是一位对人生达观的人。

  原来如此,即使除去警官这个要素,我也隐约明白阿良良木不擅长面对母亲的原因了。

  「不好意思,似乎害伯母费心了,不过我家的状况没什么大不了,该怎么说,只是有一点摩擦……」

  或是不和。

  或是扭曲。

  「……只是如此而已。」

  「父母和子女有摩擦,就已经是一种虐待了。」阿良良木伯母如此说著。「所以,遭遇问题的时候随时求救吧,可以找公家机关,不然也可以找历求救,他虽然是那种个性,但还算可靠。」

  「好的……」

  关于这方面,我明白。

  我非常明白阿良良木多么可靠。

  我一直明白这一点。

  然而,我尽可能不去依赖他。

  没能依赖他。

  「家族并不是不可或缺,但如果有家族就应该感到高兴。这是我基于母亲立场的想法。」

  「基于……母亲立场。」

  「羽川小妹,一个人要是遇到讨厌的事情,即使逃得远远的也无妨,但如果只有移开目光不算是逃避,因为要是你甘愿安于现状,外界就无从著手改变……或许你可以先从这一点出发。」

  阿良良木伯母以这番话送我出门,她的「路上小心」花了不少时间。

  真的是为母则强,了不起。我不禁有这种诙谐的感想。

  有种被好好训了一顿的感觉,但我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母亲」吗……

  这也是我活到这个年纪,依然不知道的事物之一。

  我至今,到底在做什么?

  不只夜晚,也包括白天。

  「只有移开目光不算是逃避吗……真是意义深远的一段话。」

  我打从心底佩服。

  与其说是阿良良木会讲的话,更像是忍野先生会讲的话。

  所以我细细品味这句话,并且前往学校。然而在上学途中,一幅令人「想要移开目光」的光景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真的,我甚至想当场向后转,沿著原路往回走。

  一名金发金眼的少年,沿著我要走的路接近过来。从身高来看和我年龄相近,但他有一张不能只以童颜来形容,而是清楚留著稚气的娃娃脸,看起来大概是国中生。如果说他是男国中生,那对宛如总是瞪著前方的金色双眼,眼神未免过于凶恶。

  即使如此,他不像春假那时候一样,扛著巨大的银制十字架,光是如此,就让他表面上看起来正经许多。

  「呃……」

  我真的很想绕路回避,不过在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对方就发现我了。

  他轻呼一声,以过度凶恶的金色双眼看著我。

  四目相对了。完全对上。

  「喔〜喔〜你是……咦,是什么人来著……就是上次差点被我宰掉的家伙吧?咯咯咯,超鲜的啦。」

  这名男性──吸血鬼混血儿,又是吸血鬼猎人的他--艾比所特说出这番话,以打从心底愉悦的表情指著我。

  「……您好。」我低头致意。「久违了……艾比所特先生。」

  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芥蒂,但我难掩尴尬的情绪,而且完全表露在语气上。

  然而,确实如此。

  如他所说,我不久之前──在春假期间,差点被他杀害。

  不,实际上要说已经被他杀害也不为过,因为腹腔内脏有一半被打烂。

  他原本是追著传说中的吸血鬼小忍来到这座城镇,为了除掉小忍,和小忍收为眷属的阿良良木决斗,并且在决斗时发生这个惨痛事件。

  擅自介入男人对决的我是自作自受,但他对此毫无悔意。

  「艾比所特先生,听说您后来立刻返回祖国……为什么再度来到这座城镇?」

  我战战兢兢如此询问。

  因为我担心他或许是再度前来「收拾」阿良良木与小忍,阿良良木现在卷入的麻烦事,也可能起因于此。

  忍野先生应该已经使用专家的手腕,将这方面的事情打理妥当,但忍野先生也不是万能,有可能因为某些疏失,使得他们的事情曝光。

  不过听到我的询问,这位吸血鬼混血儿(他受到阳光照耀也不怕,可以从早上就外出活动)咧嘴露出凶恶的笑容。

  「超鲜的啦。」他如此说著。「不准叫我艾比所特先生,我的年纪还没大到可以叫做先生,也没有立场让别人用敬语对我说话。」

  「啊?」

  可是即使是混血儿,终究还是吸血鬼……寿命应该很长吧?

  「寿命长并不代表年纪大吧?超鲜的啦。原本应该要保密,但因为很有趣就告诉你吧,其实你年纪比我大得多,因为我在今天这个时间点是六岁。」

  「六岁?」

  我的惊讶明显反应于言表。

  或许我的反应正如期待吧,艾比所特先生……更正,艾比所特露出开心的表情。

  「我下个月生日,到时候就七岁了。我的吸血鬼血统,似乎是成长快速的怪异,所以我继承了这种特性。」

  「…………」

  「总之,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但我并非人类就是了。」

  艾比所特小弟就此打住这个话题,我也无从确定真假。

  或许他这番话只是在捉弄我。

  不过,既然他说人不可貌相,比起年龄,我更希望他能说明另一件事。现在明明是太阳高挂的八月天,他却和春假一样穿著白色立领学生服,令我感到疑问。

  或许吸血鬼混血儿对于炎热毫无感觉。

  这样啊……

  原来他不是高中生,也不是国中生,以年龄来说是小学生,比小忍或真宵小妹还要年幼……

  别说直接以名字称呼,说不定称呼他「艾比所特小弟」也不奇怪,换句话说他不是娃娃脸,反而应该归类为少年老成。

  我难免觉得,事到如今公开这种隐藏设定也没什么用。

  这种虚构青少年也太夸张了。

  「话说,你没有带那把十字架?」

  「嗯?是啊,那当然,带著那种东西上大街,肯定会显眼得不得了吧?」

  嗯……看来他姑且会注意这方面的事情。

  「……所以,愿意回答我为什么再度来到这座城镇吗?,」

  「啊〜?居然在意到这种程度?不过我欠你一份人情,就回答你吧。」

  艾比所特如此说著。

  之前差点害我没命的那件事,他似乎只当成「欠人情」的程度。

  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也还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我是忽然受命前来,搭深夜巴士在今天早上抵达的。」

  「深夜巴士……」

  他的作风异常平民。

  甚至想吐槽他又不是观光客。

  「还有,你刚才说受命?」

  「我和德拉曼兹路基或奇洛金卡达不一样,基本上是独立的吸血鬼猎人,所以当然有受命的状况,任何人只要付钱都能雇用我,我是以私念行事的佣兵。」

  「不问工作内容就接受委托?」

  「因为酬劳是事先付清,而且基于某个隐情,我不得不接,总之工作内容是什么都无妨,任何对手只要交给我处理,我都能以不留后遗症的前提宰掉。」

  「……既然这样,你也接受打虎的委托吗?」

  「打虎?」艾比所特露出纯朴诧异的表情。「那个……我是专门收拾吸血鬼的猎人,要打虎有点困难……这是怎样?将军大人强人所难吗?」

  「将军大人……」

  他为什么会知道一休宗纯的轶事?

  文部省推荐的那部动画,在国外也很受欢迎吗?(注11:指的是动画「一休和尚」,将军要一休抓屏风老虎的故事。)

  唔……

  最后,他没有说出重返这里的原因(我努力想要打听,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没办法了),但我觉得他这个人意外健谈。

  春假的时候,我和阿良良木发生了很多事,明明实际上只接触过短短几个小时,对艾比所特却有各种成见,实际在太阳高挂的时间见面,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朦胧幽灵影,真面目已然揭晓,乾枯芒草枝」就是这么回事。

  平凡到令人大失所望的孩子。

  即使看起来终究不像只有六到七岁,像这样在路边交谈,就觉得真的是和一名年幼的男孩对话。

  白色立领学生服,只是基于自我意识的穿著打扮。

  「不过,记得你叫做羽川翼是吧?」

  然而不只是我这么想,他似乎也对我抱持著几近相同的感想。

  「总觉得跟上次比起来,你变得超平凡了。」

  「……啊?」

  这番话率直毫不矫饰,因此在我心中回荡许久。

  「因为像是刚才,即使是我—即使以我这个吸血鬼的『视力』,也没有立刻认出是你。不,不是因为你剪了头发或是不戴眼镜,是更加源自本质上的差异,之前你身上那种……该怎么说,那种慑人的感觉,如今消失得乾乾净净。与其说是消失,更像是完全割除一样,不留任何痕迹……」

  「…………」

  我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在他这么说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艾比所特认识的我是春假的我,是BLACK羽川还没从我体内诞生的我,是我体内的黑暗面还没切割出来成为怪异时的我。

  所以……不,慢著。

  请等一下。

  说我变得平凡,变得不再慑人,听起来简直是……

  我回想起火怜妹妹昨天在浴室说的那句话。

  「翼姊姊不会故意耍个性耶。」

  我并不是不会耍个性,只是现在的我没办法耍个性。我自己的个性已经从自己体内切割出来,所以理所当然没有个性可言……

  不不不。

  不对,更不对了。

  继续思考下去,大概会不太妙。

  思绪的尽头,大概会是令我不愿正视的真相。

  「喔。」

  对我来说极具震撼的一句话,对于艾比所特来说只是随口提及的感想,他就像是不再对这件事感兴趣,在我身后发现某个东西。

  以吸血鬼的视力,发现某个东西。

  发现我身后的某人。

  「就是那家伙啦,那个家伙,不讲工作内容就叫我过来的家伙。哎,我打听之后才知道,她似乎是忍野咩咩那个夏威夷衫小子大学时代的学姊,我就是基于这样的缘分与事由,才不得不接受这次的委托……」

  我,转身看去。

  054

  依照自我介绍,这个人叫做卧烟伊豆湖。

  娇小的身体加上大尺寸的衣服,是个穿著打扮颇为宽松的大姊姊。虽然形容成「大姊姊」,但我前一刻完全看不出艾比所特的年龄,所以我对自己推测年龄的眼光没什么自信。

  说她二十多岁看起来也挺像的,如果她真的是忍野先生的学姊,依照常理至少要超过三十岁,不过老实说,看起来也像是未满二十岁。

  何况,即使以这样的方式形容,但她给人一种泰然──一种超然的气息,令人觉得确认她的年龄没什么意义。

  举例来说,要是鬼斧神工的艺术作品就在眼前,思考这个作品的年代、出处或是作者,都是毫无意义又不知趣的行为。她就是给人这种不容分说的感觉。

  基于这个意义,她宽松的穿著打扮也非常有型。一般人要是以S尺寸的体型穿上XL尺寸的衣服,可能只会给人「懒散」的印象,但她会令人率直感受到风采。

  斜戴棒球帽,鞋子刻意削平鞋跟,但这种没有章法的作风也不落俗套,漂亮融为穿著品味的一部分。

  「嗨,所特,我在会合地点等好久都等不到你,所以就过来接你了,看来你似正在搭讪,要是打扰到你就抱歉了。」

  这是她所说的第一段话。

  她以平易近人的笑容如此说著。

  总觉得她的说话方式,就像是主动逐一说明自己的行动,有种突兀感。

  而且以笑容掩饰这样的突兀感。

  「嗯〜?哎呀,这位小姐是……」她看向我。「……羽川翼小姐……是吗?」

  「啊,是的……」

  还没自我介绍就听到她这么说,令我吃了一惊。

  艾比所特说她是忍野先生的学姊,我就已经够惊讶了。假设艾比所特或忍野先生曾经对她提到我,但是除非她拥有「吸血鬼的视力」,不然应该看不出剪短头发的我是羽川翼。

  「……我是羽川翼。」

  「不得了,这还真巧,多亏我刚好一时兴起亲自出动才能见到你,翼小妹,我好高兴。咩咩应该没有提过,我是他的学姊,叫做卧烟伊豆湖,他都叫我卧烟学姊,我在大多数的场合都会被称为学姊或前辈。」

  她如此说著,说话方式果然特别,而且这样的自我介绍也很特别。

  「卧烟小姐,不要讲成搭讪啦……我只是遇到怀念的熟面孔畅谈往事而已。」

  艾比所特心怀不满如此说著(不过,我很惊讶他「只」当成在聊往事)。

  「哎,这种事情不重要。」卧烟小姐如此回答,似乎真的不当做一回事。「要是往事已经聊完,我们就走吧,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状况,余接应该随后就到,但已经没时间等她了。」

  「余接?那是谁?」

  「对于所特来说,她是谁都无所谓,不过对于某些人就有所谓了,比方说对于我就有所谓。哎,老实说我希望咩咩或泥舟能来,但他们两个行踪捉摸不定。顺带一提,我并不希望余弦过来,一点都不希望。」

  「你讲话真的只顾自己方便……我不是说过讲话必须以对方听得懂为前提吗?」

  艾比所特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卧烟小姐却像是没看到他这样的反应。

  「翼小妹。」

  她转为对我说话。

  说话方式也太随兴了。

  「原本我应该加入你和所特的闲聊,身为大人的我甚至应该去自动贩卖机买个饮料请你喝,但我如同刚才所说有事要忙,所以抱歉,我要带所特走了。」

  「啊……好的。」

  我不介意。

  老实说,如果卧烟小姐能带他离开,我甚至会在内心松一口气。毕竟他再怎么说还是很恐怖(实际上,我虽然不记得当时差点没命的状况,身体应该还是记得,因为肚子隐隐作痛),而且我正要上学,必须赶快到学校才行。

  请我喝饮料,反而会造成我的困扰。

  「所以关于你目前面临的虎难,我也没办法帮忙,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啊?」

  目前面临的……虎难?

  慢著……她为什么知道?

  是因为听到艾比所特刚才随口提及吗?不,以距离来说不合理。

  而且,相较于刚才说中我的名字,这是完全不同次元的……不合理。

  也不是内心被看透。

  因为卧烟小姐来到这里之后,我完全没有在想虎的事情。

  「嗯?怎么露出这种怪表情?我只不过是知道虎的事情,用不著这么惊讶吧?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没错,我无所不知。」

  她充满自信如此说著。

  宛如真的知晓一切──宛如掌握所有的剧情进展,如此说著。

  「总之,你肯定会在这两天就面对那只虎,你很快就会把这个古今无可比拟的强大怪异命名为『苛虎』,不过没有人能提供协助,没有人能救你,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当然也不是你心仪男生的问题。」

  「您……」

  您在说谁?我问不出这个问题。

  心仪的男生?

  「就是阿良良木历啊,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卧烟小姐以理所当然至极的态度,当成常识一样说出口,宛如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翼小妹,你一无所知……」

  实际上,她宛如轻视我,宛如看扁我般如此说著。

  宛如怜悯,宛如同情,宛如看著一个可怜的孩子,如此说著。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一无所知,不是无知之知,是无知之无知。啊哈哈,『无知之无知』听起来像是在形容丰腴的身材,真下流。我是易瘦的体型,所以很羡慕。」(注12:日文「无知」和「丰腴」音近。)

  「…………」

  「虽说如此,或许别知道『无知之知』这种玩意儿比较好……《绿野仙踪》那个没有脑袋的稻草人也曾经感慨过,任何人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自己是笨蛋的事实。」

  「您……」

  我开口了。声音在颤抖。

  我不知道声音为什么会颤抖。

  即使在春假和艾比所特对峙的那时候,我的身体与声音也未曾这样颤抖。

  「您……您又知道我什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无所不知。」

  卧烟小姐反覆说著。

  如同至今已经反覆这样的台词无数次。

  如同「早安」、「晚安」、「我要开动了」、「我吃饱了」。

  不断反覆。

  反覆再反覆。

  不断反覆。

  「我也知道你一无所知,不过这并不是丢脸的事情,因为世间人们都是一无所知,不知不觉欺骗著彼此过生活,你也不例外,你并非特例。」

  「不例外……并非特例。」

  「听我这么说,你很高兴吧?」

  卧烟如此说著。

  依然是以轻视的态度。

  「我知道的。」

  「…………」

  「昨天晚上,对于包含咩咩在内的你们来说,充满回忆的那座补习班废墟烧掉了,这件事我当然也知道……啊,这是你还不知道的消息吧?一无所知的翼小妹。」

  055

  神原学妹缺席。

  后来我在第一堂课上课铃响前一刻冲进教室(这当然只是比喻,我不会在走廊奔跑,但我像是竞走的走路方式,就某方面来说有点……不,相当可疑),所以我是在第一堂课结束的下课时间,造访神原学妹所在的二年级教室。

  「喔,是羽川学姊。」「是羽川学姊。」「真的耶,是羽川学姊。」「是神原同学经常提到的羽川学姊。」「和战场原学姊同班的羽川学姊。」「不对,是阿良良木学长救命恩人的羽川学姊。」

  ……不知为何,我拥有超群的知名度。

  我很想掩面逃走,但还是忍下来打听神原学妹的状况,并且得到前述的答案。无论是导师或是班上交情好的朋友(虽然想一想就知道理所当然,但神原学妹确实有同年级的朋友,令我感到安心),都没有收到她的联络。

  「神原同学个性非常正经,所以她无故缺席真的很罕见……大家都在担心。」

  「…………」

  一个人的评价,经常会在不同的团体之间有所差异,不过这些人对神原学妹的印象,似乎和我们有很大的落差。

  ……不对。

  这样果然才正确。

  像我这样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相同印象的人,才是异类。

  并非理所当然。

  并非平凡。

  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优等生,何其异常。

  「羽川学姊知道什么消息吗?」

  「不。」听到这样的询问,我只能如此回答。「抱歉,我一无所知。」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冷漠,发问的这个孩子露出满头雾水的表情,使我害羞得像是逃走般离开神原学妹的班级。

  因为发生这件事,虽然对于授课的老师深感歉意,但是第二堂课之后的上课内容,我简直完全听不进去。我终究很担心。

  阿良良木今天果然也没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老实说,我第一堂课的上课内容也没有听进去。从卧烟小姐口中得知睿考塾失火全毁的消息,我没办法保持冷静。

  那里不只是我们充满回忆的地方,也是阿良良木约神原学妹见面的地方,却在这时候发生火灾。

  和卧烟小姐与艾比所特分开之后,我当然有用手机上网找新闻,确定这个消息不是谣言。

  新闻甚至还体贴附上图像。

  我亲眼看见水泥裸露的建筑物崩塌得惨不忍睹的照片。

  发生过各种事件,充满回忆的这个地方,完全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不知道战场原同学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相对的,我内心也充满世事无常的想法,不过鉴于现状,现在确实不是沉浸于感伤情绪的时候。

  咋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平安吗?

  这天我担心得不得了,无论上课或下课时间都坐立难安。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早退,继续上完一整天的课,肯定是因为我内心某处确信他们两人平安无事。

  内心的某个我敢断言,他们两人没有因为这场火灾受害。

  刚开始,我想要信任这样的想法。

  我相信不用担心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他们两人肯定能克服任何困境。

  然而无须深思也知道,这是错的。

  阿良良木以这方面的意义来说,是完全无法令人安心坐视,随时没命也不奇怪,背负著这种危机要素的男生,与其说是自我牺牲,甚至几乎能归类为自虐倾向。正因为清楚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很难相信他事到如今依然平安无事。

  至于神原学妹,很遗憾,我无法天真相信她平安无事,我们的交情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何况我甚至有可能因为战场原同学而受到她的敌视)。

  那我为什么相信他们两人不要紧,确信他们至少没有因为这场火灾受害?

  「……因为我知道。」

  我轻声说著。

  我走在放学回程的路上。

  不,这不能说是回程路,我不打算直接回阿良良木家,而是先去另一个地方。

  「对,我知道。那场火灾和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毫无关系。」

  我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但不是我的另一个我知道。

  应该是昨晚,我变成BLACK羽川的时候目睹知晓的。我知道他们两人平安无事,知道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肯定在会合之后转移阵地,知道他们要处理的问题几乎和火灾是两回事。

  所以卧烟小姐说得对。

  这是──我的问题。

  「……何况这么看来,火灾的起因……是我。」

  羽川家于三天前化为灰烬。

  睿考塾废墟于一天前失火。

  和我有密切关连的两栋建筑物,在短短三天之内焚毁。

  我为什么没有考量两者的关连性?

  而且这两场火灾,都在我遇见虎的不久之后发生,这也是要注意的重点。

  羽川家失火原因至今不明,以网路新闻来看,补习班失火原因也同样不明,由于都是没有火源的场所,当然无法排除是蓄意纵火。

  「纵火吗……」

  最坏的可能性掠过脑海。

  化为BLACK羽川的我可能就是凶手,也就是纵火犯。

  回想起BLACK羽川在黄金周目中无人的放肆行径,这种推测很可能是真相。实际上,关于羽川家,我曾经好几次许愿「那种住家消失该有多好」,所以现状可以说是如愿以偿。

  这种可能性很高。

  但我觉得并非如此。

  并不是这种状况不可能发生,是觉得「最坏」这两个字有误。

  虽然无法好好形容,但我觉得这段物语准备了更坏的结论等待我。我移开目光不愿正视的结论,正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等待著我。

  没错,这样的真相──不利的真相等待著我。

  这条路,就是这样的路。

  「要回头,只有现在了。」

  现在。

  只要短暂闭上双眼──移开目光就好。

  到了明天,我肯定不用遭遇这样的真相。

  一如往常。

  可以继续维持现有的羽川翼。

  依然是阿良良木最好的朋友羽川翼,依然是我。

  我可以维持现在的我。

  一切都不会改变。

  「可是……」

  可是……

  可是,可是……

  我不知道阿良良木正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但他肯定在和某种东西交战。他有真宵小妹与神原陪同,而且肯定也藉助小忍的力量,一如往常赌命战斗。

  所以,我也要战斗。

  既然是无法逃避的事情,就不要移开目光。

  这次下定决心正视吧。

  正视我──正视我切割出来的心。

  这次应该就是这样的物语。

  「对……就是那只虎。」

  那天,新学期开始的那一天。

  我在上学途中看见的巨虎。

  「这次的事件,是从我看到那只虎开始的。」

  似乎如此。

  这句话没有确信的成分。

  但我明白就是如此。

  我知道。

  「记得卧烟小姐说那是……苛虎?」

  如果要调查,就应该从这一点开始著手。

  我抵达了图书馆。

  056

  我们居住地的市立图书馆非常充实,是本市引以为傲的特点。里头夸称麻雀虽小五臓倶全,而且不知道是管理员的嗜好或是传统倾向,比起畅销书更致力于收藏冷门专业书籍,使得这座图书馆看起来比较像是博物馆。

  题外话,忍野先生停留在这座城镇的时候,好几次托我借这里的书给他看(忍野先生不是市民,没办法申请借阅证)。

  这里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周日休馆,但我从小就经常来这里报到。我不曾上补习班或是才艺班,人生所需的各种知识,可以说都在这间图书馆学习。

  包括父母没教导我的事情,我也是在这间图书馆学习。

  独自一人。

  我最近经常把这里当成带阿良良木念书用功的地方,不过在战场原同学担任阿良良木家庭教师的日子,我同样会独自来到这里。

  老实说,我十五岁左右就差不多看完馆内藏书了,但我很喜欢这座图书馆的气氛与气息,所以闲来没事也会造访这里。

  而且刚好是个适合用功的地方。

  即使不是「我家」,依然是能让我心情平静的地点之一。

  今天当然不是「闲来没事前来造访」,而是来查资料。

  「小翼,欢迎光临。」

  「您好,打扰了。」

  问候熟稔的职员之后,我依照心中推测相关的书单挑出五本书,坐在几乎成为专属座位的窗边椅子。

  现今各地图书馆都在进行书籍全文检索的电子化,不过这里没进行这项计画,所以只能土法炼钢一本本查阅。

  这些书我都看过,但我的记忆力并非完美,何况这件事不能依赖我的记忆力。因为我可以从内心切离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我得到这种能力了。

  套用阿良良木伯母的说法,我可以随心所欲移开目光。

  黄金周事件也一样,即使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我却忘得乾乾净净,如今甚至完全无法回想起来……不对,应该说不愿回想起来。

  痛苦的回忆,令我想掉泪的压力,我都塞到自己以外的地方。

  塞给BLACK羽川。

  ……所以我的记忆、我的知识,进一步来说包括我的思考都不足以依靠。如果我还是想做些事情,想要垂死挣扎做些事情,就只能像这样进行总览。

  只能不移开目光仔细阅读,将每字每句格印在眼底。

  「……唔〜」

  然而,即使我奋战到关馆时间将近,不只是刚开始的五本,最后我总共查阅十五本专业书籍,却没有找到关于「苛虎」这种怪异的记述。

  考量到可能会听错,我也有注意名字相近的妖怪──例如日文音同的「火虎」,以现实发生的火灾来看可能有关──却全部扑了个空(我还查到相关的「水虎」怪异,不过是河童,应该完全是两回事)。

  唔……

  虽然这份志气可嘉,但是这种成果一点都不漂亮。

  我一直认定这部分可以像忍野先生那样旁徵博引……但事情似乎没这么顺遂。

  话说,有没有可能确实存在著相关记述,只是我不小心看漏了?可能书上有写,我却不想知道内容而移开目光……

  「……如果说出这种话,一切都不能信任了。」

  不对。

  既然我是我,原本就是一切都不能信任的状况,必须从中找出我能做的事,我想做的事。

  既然一切都不能信任,肯定能逆向操作这种没信用的状况。

  图书馆找不到,就必须上网找资料,但我其实没什么动力做这件事。网路是用来搜集即时情报的杰出媒体工具,但是调查既有情报会出现太多谬误。

  老实说,不适合用来调查怪异奇谭。

  虽然这么说,还是可能得到蛛丝马迹,既然没有其他方法,也不能一意孤行抗拒数位情报,而且这是不擅长使用机械的忍野先生做不到的调查手法。

  这里是图书馆内,所以我手机关机了,既然这样就出去查资料吧。

  我下定决心之后,把拿来查阅的书全部放回原位。我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正确到何种程度,但至少有记住这间图书馆所有藏书的位置,所以这项工作轻而易举。

  「小翼,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正在放书的时候,一名职员(和我最初问候的职员不同人)前来打招呼。这位职员好几次看到我和阿良良木一起造访,这个问题应该是基于这个意思吧。他似乎认为我和阿良良木在交往,阿良良木也似乎还没察觉这件事,所以我没有刻意订正。

  「是的,今天只有我。」

  如前面所述,至今我独自前来的机率还是比较高,但这种时候很少被他注意到。

  「这样啊,闭馆时间快到了,资料查完了吗?」

  「查完了。」

  虽然没有得到结果,但能查的都查过了。

  「看起来挺重的。」职员看著我手上正要放回书架的书如此说著。「电子书普及之后,人们就能摆脱这种重量了。不对,这么一来,图书馆存在的必要性也会受到质疑吧?」

  「这就难说了,我觉得只要电子书没有脱离数位图片的领域就可以放心,因为这种重量也是实体书的要素之一……书不是平面的,是立体的,如同数位相机普及之后,模型收藏家也不会说『只收照片就好』,我认为有书脊才叫做书。」

  「书籍电子化」是一种奇怪的想法。

  实体书与电子书的差异,就如同书籍与影像的差异,两者截然不同,这样的观念才正确。不是移转,不是进化,是全新的种类。

  「但愿如此。」

  这位职员似乎不是刻意要和女高中生深入讨论这个议题,轻轻一笑就看向我手上的书籍名称,以诧异的语气询问。

  「你对妖怪有兴趣?」

  毕竟每一本都不像是妙龄女高中生会研读的书,或许确实引人诧异吧。如果是资深职员就知道我这种嗜好(有书就看),不过这位职员资历尚浅。

  「是的,稍微参考一下……是学校出的作业。」

  我总不能说出所有真相,所以用这种还不错的含糊回应带过话题。

  「既然这样,新书区有进一本相关的书,看过了吗?」

  「不,还没。」

  这么说来,我还没去新书区浏览过。

  「现在应该没时间看了,你就借回去吧。」

  「也对,我会借的。」

  虽然嘴里这么说,我却觉得没什么好期待的。

  漏掉的最后一本书,刚好记载我要找的怪异情报?这种进展也太顺心如意了。即使如此,有句俗话说「死马当活马医」。

  我在职员的建议之下,借了这本书离开图书馆。

  「……嗯?等一下,新书吗……」

  新书──新品种。

  把借阅的书收进书包时,我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不对,讲念头很奇怪。

  因为,卧烟小姐从一开始就讲了,这将是由我命名的怪异。

  「调查到这种程度,却连个提示都没有……假设那只虎也和BLACK羽川一样,是新品种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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