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我停住步伐,春奈也静止不动。她嘴巴张开呆望这原是礼堂的瓦砾堆。今天还真是看了不少瓦砾堆啊,我都快看到厌烦了。但既然身为我日常作戏的场所之一,我似乎应该会有不同的感慨才是。但不可思议的是,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般的冷静接受了。难道说我逐渐的变成一个没有血泪的冷感动物?

  礼堂就像被上帝大铁槌摧毁的巴别塔一样坍塌,数名学生正在前面四处乱窜。看到其中一名是认识的人,于是我上前出声叫住了她。

  啊,哥哥。

  若菜回应,两眼咕噜咕噜的转着。她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轻便的上下成套居家休闲服。

  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好像是一个巨大光球掉下来。声音很大耶,轰隆一声。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两小时前吧。人家刚好在宿舍,只听到轰隆声音,吓一跳。咦?你没听到吗?

  那时我正跟茉衣子在卡车上摇来晃去。刚好就是我偷瞄茉衣子脸的那时候。学校似乎在已经不算寻常的日子里发生了更不寻常的事件。

  依照从若菜那听来的讯息,这个巨大橘色光球不明飞行物体被发现的时候、正在学校上空来回乱窜。在大量的学生目击下,这个在夜间穿梭的谜样飞行物体在飞行了约莫十分钟后,就像燃料用尽般的失速,然后猛然落下。这物体大小恰好跟讲堂差不多,并未产生爆炸或者起火燃烧。只是把天花板和墙壁撞坏之后就消失无踪状况似乎就是这样。幸好这个时间点礼堂里面空无一人,因此无人伤亡。要是直接撞击学生宿舍我把头甩一甩。光是用想象得就令人感到不快。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还穿成这样。

  我负责防护罩啊。万一还有其他东西掉落,就用防护罩挡住。这是学生会的人叫我做的。不过应该不会再有东西掉下来了吧。

  若菜乐观地自己下了结论。

  反正茉衣子也不在房间里在这边一直搞这些也很无聊耶。咦?那只伞是?好像在哪见过耶。

  紧邻在礼堂旁边的学生餐厅像奇迹一样毫发无伤,也难怪,都这时间了当然是关着。我四处观望寻找真琴或者会长的踪迹,但在崩塌的礼堂前小声说话的那些面孔里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踪影。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感觉到格外发毛。望出去的视线中,如果说有什么感觉不适的,那就是我意识到似乎有个月亮一般大小的眼珠子正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春奈,你跟我换班啦。可以架设防护罩的人没那么多。所以必须换班轮流戒备。我已经看星星看到厌烦了,想回房间睡觉。

  真琴在哪里?

  嗯?没看到她的人耶。应该是在宿舍里吧?嗯嗯嗯,你找她做什么?哥哥你该不会喜欢真琴吧?怎么啦?怎么一回是啊?

  我走了。你小心感冒。

  我对若菜那月牙般的眼睛视而不见,走了出来。女生宿舍在校舍的另外一头,刚好跟男生宿舍各据一端。男女生规定是不准出入彼此的宿舍的。在那边绕来绕去的一不小心可能被当成色狼给带走。大半大情况下,男方的说词是不被理会的,毕竟这种地方原本就不该在这个时间前往。

  上一次召开的舍长会议就在这里,所以我很清楚真琴负责管理的女生宿舍A栋的位置。走到玄关时,恰好一个提着垃圾的女生走出来。

  喂,请问

  嗯是?呜啊啊啊!

  原来是负责配餐的味噌汤少女。她看了我身后一眼,冷不防地垃圾袋掉了下去。

  真琴在不在?说完我还怕她听不懂,于是换了一种问法,请帮我叫舍长出来。你就跟她说高崎佳由季有话要问她。

  好好好好、好的!好的!

  那女生赶忙冲回宿舍,马上又出来了。战战兢兢的表情显得更为惊吓,用发抖的手递给我一个信封。

  那那那那个,缟、缟、缟、缟濑不在宿舍,在那个,门上贴了一封信,呃呃呃呃,写着高崎先生收的那个那个

  我收了下来。从上面写着小由季收的字迹看来,这确实是真琴的笔迹没错。

  我把信拆开来看,全篇尽是拙劣的手写字体。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就表示我已经从这世上开玩笑啦。我还活着喔。

  真想撕破丢了算了。但我只得忍住继续看

  我出门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对了关于幽浮的事情不必担心。我想暂时还不会有问题发生。我已经动员所有能够架设防护罩的人员,监控动静了。先这样吧最糟顶多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熬过去。如果是要报告的话,我明天再听你说。届时请你过来学生会长室一趟。麻烦你了拜拜。

  对着还站在面前发抖的少女道过谢后,我顺道提起她的垃圾袋,想要帮她拿到焚化炉。

  非非非常,感感感感谢你你你。

  我想不透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却也没有回头去确认身后的春奈究竟用什么表情看着那个女生。

  一路走来的路上我仰头看过校舍,学生会长室的电灯是暗的。到底在哪离开什么样的会议呢。想到这个,我倒是不晓得日比木会长住在哪一栋校舍的哪一间房。这应该很容易查得到,但一想到真琴不在,那会长大大概也一样,而且我对于确定会白费功夫的事情从不想碰,这是我想当功利主义的一面。

  把垃圾跟真琴的信往焚化炉里一塞,正想着回宿舍后煮碗拉面吃,没想到悲惨的事后处理正等着我回来收拾。

  眼前看到玄关的地板上铺满有几百双微脏的鞋。有几个住宿学生正在种类繁多的鞋堆上来回确认自己的失物。一发现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往外一丢再低头捡起其他的来确认。鞋柜的门全被打开了,原本放好的外出鞋全部被倒了出来。

  其中一人注意到我于是抬起头来说:

  啊,是舍长。请你想想办法啊。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妖怪一窝蜂出现了。有个小型台风在宿舍里横冲直撞。一开始还以为是舍长的妹妹在恶作剧,后来看到乌漆麻黑的怪物们飞来窜去,才判断应该是那些家伙搞的。对了,你到哪里去了?宿舍发生这么大的骚动你竟然不在。

  受害情形如何?只有鞋子一片混乱吗?

  怎么可能你进去里面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呢,其中有一半好像是宫野那家伙破坏的。

  我把脱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里,随便穿上某人的拖鞋冲向楼梯。途中擦肩而过熟识的住宿生每人都带着一张感到无奈的面孔,这件事让我感到担心,但过了不久,我终于了解到原因了。在二楼的地板上,呈现了一片惨状,这种感觉不禁让人想问,是谁在这里引爆钴弹的。(编注:以核子弹引发氢弹,产生分裂生成物为量极少,但因中子而引起的反应,可产生大量放射性,以钴作中子吸收剂,包于氢弹外者,称为钴弹。)

  宿舍里非常昏暗的原因是因为天花板里的灯管全部都碎裂了,幸亏住宿生房间里透出光线来,才不至于完全漆黑。排排站的门全部遭到破坏,变成了纯粹的木屑。地板到处开了大洞,墙壁上有两三条以上的龟裂的痕迹。目光所及全被黑炭密密麻麻的附着着,大伙儿一边抱怨一边捡拾垃圾,炭灰沾在脸上一路黑到手脚。

  做好一些心理准备后,我往自己房间所在的三楼走去。

  这里也很惨。

  有一间房间们倒是没事,不过房间整个不见了。行李似乎也整个被吹走的样子。一打开门看过去就能看到天空了。确认了一下在走廊呆站着的两位房间主任,知道他们还活着,让我松一口气。仔细一看,是昨天晚上花了好久时间把门修好的305号房二人组。

  到处都是煤炭又是灰尘的,地板跟墙壁上的爆炸痕迹,数目比二楼更惊人,看来已经到了无法复原的地步。住宿生们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完全有动手整理。

  发生了什么事?

  问了305号房间的两人,他们带着放弃般的无奈神情,笑笑的慢慢道来。

  他们不是很清楚怪物的形体,但像黑色块状的东西从墙壁上渗出来后,紫色的火花便四处在房间里飞散。惊慌失措地跑到走廊上才发现,类似的东西到处都是。因为听到爆炸声一回头,才发现整个房间都没了。而且,走廊出现的黑色块状物在墙壁、天花板、地板等处像钢珠一样来回弹跳,每一次弹跳就撞了一个洞,把灯管打坏、门也打破,不久就一个个像炸弹一样炸开。过了一阵子,宫野一边哄笑,现身之后继续破坏所有的东西。比起思念体,那家伙打爆的洞应该更多吧?

  那之后我继续询问除那两人之外的其他目击者,结果说的都差不多。宫野;事不关已似的一边笑一边跑来跑去。

  我寻遍了宿舍的各个角落。没办法居住的房间有一打之多,需要整修的房间则是它的两倍,没有房门的房间又要再往上多两倍,而满屋子沾满煤炭的数量还要再多两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改建整栋宿舍,没事的房间没几间。而我的房间就属于其中之一。

  我把每位失去居所的住宿生分配到可能居住的空房或是单人房,还不够的部分就拜托隔壁的A栋与C栋(遭受灾害的只有B栋,实在太不公平了)的舍长协助安排,直到深夜才把全院的居所问题搞定。顺带一提,我的房间虽然是单人房,但却没有人提出要跟我一起住,或许是因为每当我主动向谁提议时,春奈总在旁边露出一脸恐怖的表情。

  哩哩啦啦的终于忙完了这档麻烦事,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房间。这下总算可以睡觉了。脱掉那仿佛映照我今天心情、满是皱褶的运动外套,这时走廊的扩音器响起巨大的噪音。

  刺耳的声音持续了三十秒之久,我心里想着,玻璃该不会就是这样的碎掉吧,声音突然中断。接着在残留耳鸣的耳膜上盖过一个分叉的声音。

  啊啊这里是EBC。各位好,大家都还醒着吗?现在应该没有还在睡吧,我也是刚睡着就被叫醒来做这件事,你们这些家伙赶快醒来好好的听进去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在睡觉的人就在梦里好好听着吧。

  我让那件脱了一半的体育外套就挂在肩上,打开了门。幸免于难的这几间房间的住宿生们全都跑出走廊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在听吗?我是说给我听好。快点听我说。不听的家伙就去死。这是学生自治会的通知。

  傲慢无理的破锣嗓子继续说着。

  依据EMP防灾对策特别处置条例,特此针对本学园全体趋于发生逃难警告。这是什么东西呢,也就是说你们尽可能离开这里。呃那个,有学生手册的家伙可以自己去看后面写的返家许可说明。什么?叫我念?真是麻烦啊

  混着沙沙的翻纸声音。

  我要念了喔,这个嘛在校园内学生的协调社会生活上,发生了严重缺失,学校判断卸无法继续保护学生肉体与精神上的持续损耗,因而允许该学生短期返家上面是这么说的。这次适用的对象是你们全部的人。有一点要特别注意,这是短期返家喔。叫你回来的时候就得回来。要是没有回来的家伙会受罚。对了还有,想留下来的人就留着吧。不过要是死了,就不要抱怨。

  讲稿啪啦啦的摩擦声传来。

  喔!我们准备了巴士可以送你们到最近的车站。你们最好别吓到喔,这可是免费乘坐,下到了吗?混帐东西。快回家吧这群笨蛋。我也准备走了!不过第一班巴士是明天啊,已经是今天了,今天早上六点整。那之后会有几台巴士每隔一小时发车。现在车发车之前快点打包。

  真琴信里写的会议就是这个啊。

  详细情形就进去询问身边的学生会干部。别来问我啊,再来是各宿舍的舍长马上到学生会馆一楼的休息室集合。听说是要确认离校与留校家伙的名单。呼呼幸苦了。

  真是的。我穿上了另一边的袖子。

  再见啦!什么?再重复一次?烦死了!他妈的,听好了,依据EMP防灾对策特别处置条例

  一边听着像是挺不起劲的地下电台般的通知,我再次返回那片鞋海,从鞋柜拿出我的布鞋。像是在抗议走太多路般的疲累,不只是鞋子我自己也是一样。

  我一个人缓慢的走在稀疏的星光与路灯光影下,往学生会馆行去。春奈则是摇摇晃晃的由后面跟上来。

  浮在暗夜里春奈的白色身影怎么看都像是幽灵,我为了其他学生的精神稳定着想,通常在下山之后不大外出走动,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远离校舍的学生会馆里,中学部与大学部舍长们也聚集在这里,唯独真琴不在里头,代替她的是一个学生会的执行部成员,发给大家住宿生名册的影印本。

  说是要我们把留校生名单圈出后交回。

  什么时候提交?

  女生宿舍C栋的舍长聪明的声调问道。两小时之内。她听到这个回答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当然晓得。凌晨一点。

  执行部的其中一人,如同死人般面无表情的脸上,戴着眼镜的一年级男生也不相上下的冷静地点了点头说:

  请大家动作快一点。

  女舍长没劲地吧名单卷成圆桶状敲敲肩头。

  没有任何解释吗?逃难警告这是什么东西。社会生活上发生了严重的缺失又是怎么一回事?跟礼堂砸下来的火球有关系吗?我们要怎么对住宿生说明一切?告诉我。

  我不知道。那个一年生冷淡的回答。这是学生会高层下达的命令,我只是依命执行。上头并没有对我详细解释,只要我尽速办理。

  其他正准备开口的舍长被她那冰柱般的视线扫到转为静默,执行部的一年级生不容分说地宣示起来。

  请不要再发问了,就在两小时之内进行。

  等一下。我插了嘴。

  真琴在哪里?你们的书记。这是不是她的把戏呢?

  我不清楚也不了解。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只是把被吩咐的事情传达给你们,如此而已。

  是谁吩咐你的?

  缟濑学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学姐用精神波叫我这么做的。其他执行部员也是一样的模式。

  这家伙满不在乎地大胆说出这些可怕的事,重新戴上眼镜再说了一次:

  那么在两小时之内请完成。我在这边等候各位。

  一年级生紧闭着薄唇,浑身释放出禁止发问的气息,那之后便像个地藏菩萨伫在那里。刚才的女舍长试图得到更多资讯,但是对着一个地藏菩萨盘问,似乎是没什么效果。

  其他舍长们一脸看破的神情老早就自行散会了。基本上会被任命为舍长这种跑腿格,多半是因为滥好人个性。这是我说的,绝对没错。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和他们一样顶着同样的表情,朝向夜空的另一头走去的理由。

  不只是思念体发威的高中部男生宿舍B栋,平常这个时间早就熄灯的所有男生宿舍也都开了灯。与其说深夜,倒比较像是黎明时分。大部分的学生坐立难安,人声杂沓的氛围跟学园祭前一晚差不多。不过这与学园祭迁徙的气氛又不同,并没有忙进忙出的兴奋感,难以言喻的不安感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而我因为打散分配了失去房间的住宿生,只好落得在ABC三栋依序巡视的下场。待在我身后的春奈,由于很少进到其他宿舍,很惊奇似的四处张望,在与AC各栋住宿生视线交错的同时,每每让人吓了一跳。当我一手拿着原子笔和名册巡视时,遇到一些学生过来要我说明事件原委,但我无从解释其。不肯罢休的学生,就由春奈嘟嘴瞪视来摆平,总算平安无事得到全体住宿生的确认看看时间,这时要是早起的公鸡也差不多准备起床了。顺便一提,就只有我们B栋有将近98%的住宿生选择了校外逃难。不久前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也难怪啦。我回到学生会馆,把名单交给那位像是花岗岩般性情怪癖的执行不成员,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坐下的瞬间,我的一时马上被吸引到睡魔的巢穴中消失无影。

  有人在敲我的头。用冰冷坚硬的东西敲在头上。我艰难地打开像是用胶水黏着牢靠的眼皮,这才发现自己横躺在长椅上。

  玻璃窗外散射的太阳光照映在地板上。是朝阳。

  打在额头上的原来是喝剩的灌装咖啡。这铁罐悬浮在空中摇摆着尾部,我确认我清醒之后,就在眼前写着八字模样地继续来回飞旋,但不争气的我又陷入回笼觉的状态,罐子再次攻击了我的侧边头部,这下子总算从椅子上起身。

  一双白皙的脚丫子在眼前摇来晃去。春奈像是坐在隐形的椅子上,歪着头。

  脑中响起明亮但发音拙劣的声音。

  早啊。

  我赶紧看了手表。早上七点整,这是每天早上房间的闹钟叫我起床的时间。看来我昏死般地进入沉睡状态后并没经过太久的时间。我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身体的关节处发出牢骚似的声响。

  学生会馆一楼没有半个人。冷清的休息室半空中,只有春奈跟在我身边,朦胧不清的笑容浮现在轮廓模糊的脸上。

  咖啡罐完成了它的任务,划过空中直接落在空罐专用垃圾桶内后,我也走出会馆。

  从昨天穿到现在的制服上,其皱褶度恰好完美诠释出我的疲惫程度。一整天没刷牙的嘴里感觉很糟。好歹得先回去稍微清洗打理一下,于是我决定回宿舍。

  虽然感觉没有什么换上妥协的必要性,但身为舍长总不能带头破坏宿舍规定,我还是脱下了运动鞋,踩在满是尘埃的走廊上小心翼翼前进。途中穿越数不清的坑洞与脱落的木片,回到了自己住惯了的房间。

  今天又是一个白搭的好天气,毒辣的阳光从没有窗帘的窗子外整面照进来。

  与昨天没两样的朝阳中,春奈跟昨天一样慢慢飘落,跟昨天一样地微笑着。对于失去肉身的春奈来说,或许宿舍再怎么破烂都只是枝微末节的小事吧。就算拿来问她也必定是回答出另一个问号,像这些都是白费功夫。来想想其他事。

  好像是宫野曾经说过,幽灵这种东西不存在。自己虽然每天面对这只能称作幽灵的现象,但我同意他的说法。我不认为春奈是幽灵。

  也就是说,我把春奈的原形当成是若菜从肉体脱离出的第二人格来看。

  接下来是我的推测:

  目击了春奈死亡的若菜,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死亡的事实。由于受到过度打击,她将自我分为一半。若菜对分出来的另一个自己赋予春奈的人格。这种事应该不会太困难。毕竟双胞胎原本就拥有同样的人格。那个在若菜体内再度构成的姐妹人格受到肉体排挤出来,也就成为了现在的若菜,直接了当的说就是一种生灵。

  总而言之,若菜属于多重人格症里的幽灵体脱离体质

  我曾经有一次对着若菜以及春奈说过自己这个猜测理论。双胞胎们的解答,一个是想了三十秒后:

  我不懂。

  她这么说道。另一个则是:

  传达出这个意念过来。

  一边沉溺在回忆中,当我穿上衬衫后一条洋红色的蛇向我飞来,缠在我的脖子上。当春奈用这一点也没长进的方式打上领带,就在朝洗脸台往前走出两三部的时候,走廊的扩音器响起重重的喘息声。那是相当细致音质的女声。

  喝呼那个这里是EBC今天全校停课不会发送新的授课内容不过有提供截至上次为止的课程复习还有开往车站的直达巴士下一班是三十分钟后最后一班是下午六点结束上车处在后门那边发车不用争先恐后也搭得到车据说最好动作快一点抱歉我也不太了解

  我一边刷牙一边想着。

  昨天一整天发生了好多事,先是幽浮坠落,思念体大量出现,我不过到外面世界去探查破坏的情形,就被奇怪的男生跟茉衣子盯上,还被黑狗袭击,之后是大半夜的逃难警告。这一切好想开始要把人逼上绝路。不自觉地想要喃喃自语,也就顺势念了起来。

  这一切跟我无关。

  吐出牙膏,望着镜子。镜子里面映着如同往常的自己的脸庞,以及如同往常的春奈的脸庞。这两张镜中的脸,对这句话不置可否。试着换了台词说话。

  今天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

  春奈的小脸露出诧异的表情,摇着头。

  这么一说倒也是。

  总之昨天的自己的确是在外面跑了一天,一回来连顿晚餐都保不住就继续忙到清晨。连煮碗拉面的时间都没有。再没早餐吃就真的撑不下去了。虽然有点怀疑这种时候餐厅是不是有开放,不过基于上述原因我还是要把餐厅设为第一站。

  走在已经不堪入目、难以行走的走廊上,自己几乎是别开视线走出去的。从宿舍到餐厅的路上,看到带着大件行李的学生们一个跟着一个的走着。多半是穿着便服,一半是喜上眉梢的表情,也有一半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学生一般没有特别情况,即使想回家也回不得,这次却是针对全校学生的返家许可,而且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明。即便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感到疑问,但这些学生的脸上就像是写着难得叫我回去当然是回家啰的表情。我推测,到目前为止连行李都没打包的这些人里,不外乎就是两种极端角色的组合,一是正确掌握目前状况的人,二是丈二摸不着金刚的人。那么自己究竟是属于哪一类呢,一边想着,但在还没有归纳出答案前就来到餐厅。入口处贴着一张纸。本餐厅的营业时间到今日中午为止。惟厨房会开放给留校学生使用请大家各自负责自己的饮食。储藏室里有白米和几天份的菜肴,不可以煮太多或者吃过头喔。餐具洗过以后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还有小心用火。

  竟然连餐厅都如此冷清。坐在位置上的那些人,大概不是想着下山前先饱餐一顿的家伙,就是已开始就没打算走人的。

  整个餐厅里充满着学生们所发出一种,突然要我们走很令人困扰般的疑惑气氛。而和那气氛无关的一张脸庞在配菜柜台迎接我。

  跟昨天一样,若菜用饭匙叭嗒叭嗒地舀着白饭,身旁是一看到我就露出害怕眼神的昨天那位女学生,正在盛汤。如果只剪取这一幕来看,实在跟往常早晨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来回厨房之间那些负责煮菜的学生人数以及来回行走次数都明显少了一半。

  若菜露出洁白牙齿说着:

  早安

  一点都感受不到危机感,如往常般的笑脸。

  你不回家啊?我问。

  还没决定耶哥哥你呢?如果你也要回家就跟以你一起走。我们那个家啊,我不太想一个人回去。

  若菜一点都不紧张地吧碗递给我。

  我特地做了早餐的,看来今天会剩下很多。你可以多添几碗。

  春奈以像是坐在我右肩上的姿势,注视着那位神色紧张、负责舀汤少女放在柜台上的手部动作。看着她终究是不会把汤碗递给我之后,难过加上无奈的心情下我只有自己把海带汤放到托盘上,从若菜那里接过白饭。

  春奈轻轻地从肩头飘下来,快速绕过柜台直接来到若菜身边。

  若菜在胸前交叉双手。

  不行就是不行。不要我不要。我才不会轻易借给你我的身体。反正一定又是抱住哥哥对吧。我才不要。

  轻飘飘飞起来的春奈,为了与若菜身体重叠而靠近,看来是没办法再往前一步了。

  嘿嘿。

  若草手叉着腰一副得意的样子。在设下防御屏障方面,若菜算是顶尖的高手。只要不是攻其不备,无论是物理上或者是精神上都可说是完美到密不透风的地步。

  鼓起腮帮子的春奈噘起嘴巴来瞪着若菜,又回到我身后像背了个鬼怪似的把手跨在我肩上。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羡慕你的。

  我看着吐舌头做鬼脸的若菜。

  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

  一点事也没发生。真是扫兴有人叫我可以回去了,才回房里睡觉。还被半夜的广播吵醒。然后吓了一跳,茉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摇了摇她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被她凶了一下。

  你要不要赶快去逃难了?

  嗯可是真琴小姐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她说宿舍的人都走掉的话,一个人会很孤单。

  那种家伙说的话不用认真听。

  不过若菜的话倒不用担心,不管哪一种怪物出现,她大概都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

  嗯嗯对了,哥哥,她留话给你。

  从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拿出折起来的纸张。

  早上在宿舍遇到时,她托我转交给你的。你跟真琴小姐感情真好耶。她人很不错啊,真琴小姐。嗯,她不错,我也这么觉得。

  好个头

  我跟春奈一样心情都不怎么愉悦地接过纸张。她还真是个极度喜欢类比式传话方法的女人。

  她还要你马上看立刻看,现在就看。

  被人这么一说反而不想知道内容,这也是人之常情。一大早的实在不想阅读这些混杂电波的怪文体,再加上昨天那件事。我接过纸条后就立刻把它塞进屁股的口袋里,端起托盘。

  排在后方的几位学生在同时安心的吐了一口气。找个机会来作配菜的差事也挺不错的,我这么幻想着。

  我也是有权力可以幻想的。一边想着,背后悬挂着春奈正走在桌距中间时,那个蠢货宫野如同以往穿着简直是刚从洗封套拿出来的白色长衫,举起单手极尽所能朝这边挥舞着。

  我尽可能刻意装着态度冷淡的样子,在宫野身旁坐下。在培根蛋上拼命挤着酱料的宫野说:

  这是什么样的事件啊,看得我眼花缭乱,舍长大人。你不也跟我说过吗,如果宿舍有什么东西出现,要我驱除他们。我不过是听从你的指示。我先说喔,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因为茉衣子不知跑哪去,所以我带着班上的成员一起过去。他们的大显身手是应该要受到赞扬的。

  相对的,并没有人赞赏这样的事。

  真是令人遗憾。但是我们高贵的行为理念不会因为褒扬与否而轻易动摇。这一点我相信不只是我,也是班上成员每一位都有的气魄!

  那真是幸福的一件事。至少你是幸运的。

  没有错,我就是那幸运儿!

  跟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帮我拿一下七味粉。

  喔喔,要多少都帮你拿。你尽量洒吧。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帮您洒上去。在你说停之前我会一直洒,等到你觉得差不多了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不用客气,把盘子端过来。

  快点拿过来。喂!别把盖子拿下来。不要倒过来。这是佐料,不是拿来拌饭吃的啊。

  在搅拌过的生鸡蛋盘子上,我从伸过来的手上夺走七味粉的罐子。

  对了,你昨天的放风之行如何?看这脸色好像不是很满意,你跟茉衣子的约会与哦那么苦涩难言吗?

  颈边闪过一道电流。七味粉的罐子从我手中飞出,在宫野的高汤上方被打开盖子。

  内容物被整个倒出来,在泡开的海带上面做成一座活火山似的辣椒山,我和宫野淡漠地目击着这一切。

  被整个清空的罐子,最后座落在宫野的眉头,然后轻轻地回到桌面,我只得断了念头,伸手该拿酱油壶。

  我没办法理解你做这动作的目的,不过春奈,你应该是想替我服务吧?这样的话,我宫野就没办法漠视这样的好意。我决定心怀感激的接受!

  在汤里搅拌了一下,把顿时变成辣椒汤的海带汤一口气喝光,宫野做了评论:

  舍长大人,这阵子,你会不会觉得餐厅的菜色变差了?这个味道,已经不是好吃难吃的层次。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味觉限度。

  短路的不是你的舌头就是你的脑袋。你安静吃饭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安静得下来。我有事情要跟舍长大人报告。

  什么事?

  很多事。

  只说完这句话,宫野又回头继续吃饭。等了一会儿,对方毫无反应。要他安静吃饭的人,没错,是我,不过话也不需要说一半就断线吧。

  此时有人在背后叫我。

  高崎先生。倾听这等墨西哥毒蜥蜴般的低等生物说话,只会弄脏你的耳膜。我劝您不用挺了。如果是我,就会选择这么做。哎呀,我虽然时时刻刻都是这么做,但不知为何我必须跟班长共处的时间却是这么漫长,真是没道理,不切实际。无法理解。不可思议。

  我转着眼珠子心里想着这两个人真是物以类聚这句话的最佳范例。穿得一身黑的茉衣子拿着托盘,优雅地瘪着嘴唇。

  从昨天的柔粉女性系列,换回正常的深色冷调系列。头发也像是加重一倍似的刷直了。看来她是不怎么喜欢昨天的黑人辫子头造型的样子。

  你们俩可不可以别插手?

  我一说完,紧跟着宫野说了:

  那可不行。我等保安部人员对维持校园和平可是重要的存在。在这么有趣的事件当下离开舞台,我追求乐趣的心情可是无法允许。

  高崎先生,以防万一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只有班长一个人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包括我在内的其他成员都是无辜的。

  看着继续吃着加入过多调味料的早餐的宫野,以及朝自己看过来,白皙的脸上没有笑容的茉衣子,这一下唤出了我无止尽的既视感。昨天好像也做过一样的事说不定前天也做过同样的事了。我会不会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呢?早上那个今天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莫非是我的错觉?就这样连这种事都怀疑到无法自拔的晨间一景。嘱咐再三地,天花板的扩音器又传来:

  霹啵叭呶。呃呃这里是EBC。那家伙又出现了。大家请做好准备。那先这样。叭啵呃对了那个,事件现场在中央校舍屋顶。请大家前往处理。霹啵。

  在广播委员极为抽象难懂的内容播放完毕时,宫野的膝盖几乎是同时撞上桌子底部然后站起身来。

  出发了!茉衣子!该我们上场了!

  我昨天就跟你说过,我们不需要这么急着赶过去,就近会有人前往处理。还有,我姓光明寺。

  你在说些什么呀光明寺?我们必须紧急前往的理由不是很清楚了吗?如果不第一个赶到现场,先到的对魔班成员把思念体给收拾了!

  这样非常好。那可真是帮了个大忙!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享受这一切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不要把你个人的娱乐强加在我身上吗?要赶,请您自行前往。我要在这里好好享用我的早餐。

  宫野露出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么令人诧异的事情般的表情,朝着茉衣子靠近。

  我是班长而你是成员。下属跟随长官这在社会上是理所当然得道理。你再说一次,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年代的哪家公司啊?而且,我或许是对魔班的一员,但绝不是班长的手下。想自称是长官,就请你先好好做个长官再来说这些大话吧。恶作剧地吧事发现场搞得更混乱的人,还想在上头做领导,这种事即便在董事会通过,在工会也会被否决掉。

  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喔,茉衣子。因为保安部对魔班里没有股东大会也没有工会!那里面有的是,没错!是宫野秀策在领军,这个唯一标志!我们必须身先士卒。听令,随我去。如此必有果报!

  如果是令人开心的果报就算了,救我长年的经验来看,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你浅薄的经验告诉你些什么事我不知道!在这里就是得追随年长者!茉衣子你给我过来!你是没听到思念体发出的召唤声嘛!

  我没听到。一点也不想听。只见宫野把从茉衣子那里强夺走的托盘,胡乱地丢到我面前。

  舍长大人!这盘我请客,把它吃掉。不能暴殄天物。我和茉衣子先在这边告辞。暂时告退!

  用力的抓起黑衣手腕,着白装的对魔班班长大动作的飞奔而出。咚咚地撞击椅子和桌脚,跟绑架没两样的架走了茉衣子。

  太霸道了!那是我的养分!高崎先生,请你想想

  办法最后的声音在一瞬间随着多普勒效应从餐厅消失了。多亏这一切,我终于能够好好吃顿饭了。

  春奈发出的意念,我打从心底赞同。胃里吃进了两人份外加半份的早餐,我把若菜塞给我的信纸打开来看。在朴素的信纸上读着不知该说乱七八糟还是一手好草书的字体。

  熏风微拂,时值新绿之际,您一切过的可好?我是缟濑真琴。山野的绿叶日渐青翠,这个五月晴天的好时节里,阳光里早已感受到夏日气息。一时想起,今年还没看过鲤鱼旗。着实是有些遗憾。昔日暖人心怀的风景诗体逐渐消逝,身为日本人也只得怀抱稍稍的惋惜之情。至于小由季先生,季节更替之时请您保重身子。这个,提到梅雨嘛

  这之后大概还有二十行左右的时节问候语句,最后结尾是早上请你要最早到。人家,会等着你来等你(微笑),一看完信,我开始找齐身边是否会有吃草的黑山羊,还四处找了一番,结果当然是不可能会有。无可奈何地把信撕成四片后揉成一团想着垃圾桶,走到餐厅旁自动贩卖机朝空罐的垃圾桶来个远距离投篮。空心射篮得分。

  往会长室走去的路上,我听到了第二次有关思念体警报的广播。

  如同往常人烟罕至的四楼宿舍,总让人觉得阴暗、远离喧嚣。据我推测真琴大概是因为在这里隐居多时,才会造就出今天这种性格。敲了们后,等待回应。

  可以进来啰。请进。

  在充满植物的学生会长室里,真琴枕着马尾,依偎在沙发上横躺着。没看到日比木会长的身影。

  哈罗,小由季。你看过我的信了吗?我好想你喔。喀喀喀,唉哟,小春在闹情绪耶?怎么啦?反正我是不会懂的。你坐着吧。

  嘿咻一声真琴站了起来,走进屏风后,再度端出咖啡壶和马克杯,给了我一杯深棕色的液体。

  这一套机器啊,七次里面会有一次煮出能喝的咖啡。上次排掉那些难喝的东西之后,算一算这次刚好是第七次。哎,你就喝喝看吧。

  照着指示喝了这杯的我一定晒脑袋不正常。还是泥水一杯。

  哎哟,没关系啦。听说这世界上也有十七年才羽化一次的蝉,跟那种耐性比起来,这种小事不用在意的啦。

  如果不是我喝的当然就不需要在意。

  我把杯子大力的放在玻璃桌上,身子沉甸甸地陷进沙发的靠背里。春奈在上了校舍的四楼后,已经隐没到别的地方。唯独意味着不高兴的辣呛味还在我脑海里盘旋下去。

  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不是读了信吗?就说是开会、开会啊。这也很重要。你很清楚它的重要性对吧。闹成这样不开怎么行。就是跟那些啊,其他EMP学园的高层还有一些大人物。进行了像是脑内会议这种事。就讨论如何善后,善后知道吧。

  你那些广播是在干嘛?

  连珠炮式发问的男人会被讨厌喔!老是在讲自己的男人也是一样啦。唉呀,逃难警告就像是保险一眼的东西。要是平常时候马上就解决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紧张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真琴或许会说些不正经的话,但是不会撒谎。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先说好,你不能回家喔。这样我,会觉得孤单

  真琴一边娇里娇气的作态,想当然尔地在我身边坐下。

  那么,让我来看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真琴一面说着令人反感至极的话,边将脸靠了过来。用双手固定住我的脸,从正面对我邪恶地微笑,然后闭上眼睛。这一切令人作恶。真琴伸靠过头来让两人的额头紧贴这。她的额头还真是冰冷。

  我都不知道你使用接触型的心电感应。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不帖在上面也能够知道你的脑里想些什么。会加上这一道动作是我的嗜好,懂不懂呀,是嗜好。

  真琴把脸移开,仍旧闭上眼睛,难得一见地忍住不怀好意的笑脸,嗯嗯地振振有词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了。嗯,拨水优弥是嘛。原来是这样,对了名字我有数错吗?

  你知道这个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忘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两个人有点小过节就是了。那是我不愿意再提起的一小段回忆。唉,心情又郁闷起来了。偏偏你是遇上了那个家伙。我真是越想越生气。你为什么让我想起这些呢!小由季,我能不能打你?

  如果你也答应让我揍回去的话就无所谓。

  话说回来,这件事很费事,不好解决。不如说是,太麻烦了。真琴咯吱咯吱地咬了手指的第二关节。

  那跟那家伙是什么关系?

  这跟你无关吧。这种事情不值得一提。没听过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啊。猫或许能够就九死九回魂,你的话恐怕就不容易了。

  那我问你,那个家伙有实体吗?茉衣子说她没看到这个人。

  他是一个灵活的家伙。至于选择性地让人看见,这种小事他一笔哼着歌就能办到了吧。这种伎俩连我都会。话虽如此,那家伙呀唉一脸都红了。会让人想起太多不该想起的事来。所为年轻不懂事就是指这一回事吧。你懂的吧?小孩子才会干的事。用好笑的代号称呼彼此,就是到附近的山里挖一个秘密基地,越回想越不懂自己过去怎会这么蠢?就像这样开始想要质疑自己。你小时候一定也曾经把妹妹全身扒光一起玩过吧?

  我才没有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那家伙的背景。

  哼。好吧,他是一个信奉白痴策略的白痴集团里的成员。正式说来不是有一个专门集结少男少女的团体吗?那里面有大半都是属于各个EMP学园的逃学生,简单来说就是,非法EMP能力者组织。应该也可以说是激进派。反正就是坏蛋啰。

  这么说来,他当初说的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EMP学园,这件事是真的。要说到不愿意在被这样的学校关在里面的心情,希望好好发挥自己的能耐,却也会思考到别轻易给别人带来困扰的家伙真的是存在。

  我把体重压在我身上的真琴推回去。

  还有,要跟踪的话,请你一开始就说!为什么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我一点也看不懂。

  有帮上你的忙吧?

  我想起黑狗袭击过来的情况,正想点头。

  不对,等等。

  那只狗是怎么回事?春奈根本敌不过它。

  所以我在一开始不是说过吗?这是在校外出现的思念体。不知道为何,比校内的玩意儿还要强大,哎呀,也不该说不知道为何,原因里尤其是不是不清楚。然后呢,后来怎么了?让你四处去探查,说一下感想吧!

  真琴吧下巴靠在我的肩上,在耳边一边吹气,同时间

  我也想知道!

  耳朵听到像是在出那的潜水艇里打电报般的暗沉声音。

  在逆光之中,十指交扣放在会长桌上的日比木会长抬起阴暗的脸。确实是昨天在这里也遇过的那位日比木会长,但究竟是不是,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有一处我没去过。我开始说话。那叫什么来着?那个幽浮和龙、蜥蜴以及蜘蛛会出没的地方,如果用凄惨来形容的确非常惨。根本就不用拆屋业者了嘛。如果想要对大楼做爆破处理,找他们来就可以。针对局部土地他们实在是能够帮忙炸毁到干净利落。日比木会长不动声色。

  如果,你昨天看到的这个明显的破坏行径出现更大规模、扩大范围、更加频繁的攻击,会变成怎样呢?我耸耸肩。

  那可就糟了。一片凄惨。这种时候就派宫野之流的家伙到外面的世界跟怪兽们来个正义的对决是吧?就招募一些想要当英雄的人。我觉得人应该会很多。

  继续这样发生下去的话,会变得无法区隔校内与校外不是吗。虽然你似乎一直希望逮到机会就离开学校,即便是顺利达成目的,在结果看来也是没两样。异常现象横行猖獗,跟现在的校园如出一辙,不,我想未来应该会变成更悲惨的世界才是吧。

  日比木沉重地说着。桌子也像是在讲话似的发出机械式声响。

  从昨天幽浮坠落,以及思念体的激增就足以证明。世界确实开始起变化了。一直以来被压制住的东西,一口气冲爆出来。事到如今已经不再只是校园内的问题。

  再说春奈只要跟着你一天,你就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不是吗。而且你呢,是唯一一个不同于其他学生,会议辈子住在这里的人对吧。

  为什么啊。这家伙春奈,又不是一直都会待在这里。EMP能力不久就会消失的若菜的能力消失的话,照理说这家伙连带也会消失的。

  看来你似乎认定春奈是若菜的第二人格,可惜的是,这是个错误的判断。

  这么说来宫野好像也说过一些事。再快断气时春奈的精神跑进了我的脑子里之类的,是这样吗?

  也不是。春奈并不是住在你和若菜的意识里。她不住在任何地方。只是以一个个体出现在那里而已。

  究竟,那些能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春奈死不了。为什么呢,因为她已经过世了。能力也不会消失。这是因为她不会在成长的关系。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不了解。

  因为过于焦躁难安,我甩了一下头。啊啊,我搞不懂。我唯一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了解到我真的一无所知,就这样而已。日比木开口了。

  PSY网络并没有被消灭。为了成为让春奈现形的能量来源,它改变了型态,仍旧持续被人使用着。而这并不是网络的原型。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我不假思索的答道。果真如此,早在一开始就应该跟我说实话。突然被告知了这种事情,老实说我也会感到困扰的。

  日比木继续说:即使我先行说明,你一定也会这么认为的吧。那又怎样?然而选在这种时机,你作何感想?在外面普通人居住的世界里,你亲眼看到出现了破坏的痕迹,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认为的吗?

  校园外面正持续扩散的大量思念体是由于网络被不当摘取之后,借着衍生出的破绽而出现的东西。PSY网络是一种与众超能力者体内的意念做连结、聚合,而产生的巨观体系,用来彼此调节、拾遗补缺。支撑此体系的能源仅仅为了让一名死者留在人间而被使用,因为如此的误用才造成思念体开始流窜。

  所以呢那又怎样。

  日比木答道。

  我要再问你一次。要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整个世界会变成怎样?这是你期望的世界吗?我想再强调一次的事情,就只有这个。

  他说的没错,真的只有这件事。靠在桌上的上手没有移开,日比木昏暗的身影让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丢进红茶里的方糖一样。学生会长整个人慢慢的融进空气中。然后消失在座位上。

  持续看着空无一人的会长书桌,一把抓起靠在自己肩上真琴的胸口,拉到近旁。真琴没有抗拒。

  你回答我!会长到哪去了?那个是不是,你制造出来的幻影?

  是的话又如何?你准备揍我吗?我是无所谓啦。不过的确不是我。会长就是会长啊。刚刚一直都是他。不是我在你的脑子里玩出来的把戏。要的话也是给你更开心的幻觉。那种会让你脑内吗啡大量激增的情景,给你跟昨天遇到的那个,拨水优弥不一样的待遇。

  我把手放开。真琴老是用无意义的妖艳眼神打量着我。

  刚刚说的那是什么事?他说PSY网络会变怎样?是指妖怪出现的原因在春奈身上吗?他们在开玩笑吧!

  天晓得,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真琴站起来往对面的沙发随便一躺,在指尖把玩着长长的马尾。

  没什么时间啰。我个人是希望能够再多捉弄你跟小春,但此刻的我提不起劲。当然还有因为优弥的事情。先这样吧,我要边听着草木的呢喃再来赖个床。晚安。

  说完背转身去,不消三秒钟就开始打呼。我心想这多半是装睡的吧,不过我也没打算久留。离开会长室走在走廊上,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春奈摇摇摆摆的出现在眼前。

  春奈脸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朝我送出冰品般的意念。

  我心不在焉地走着,双脚把自己带到教室里来。既然都来了就来看看,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有蠢蛋在里面继续念书,我心想可要来给他好好膜拜一下。门一打开,果然没看到班上同学,除了一个人,优弥一本正经的表情坐在位子上。

  你在干嘛?

  我走向窗边最后一个位子,朝那个平静注视着萤幕,神清气爽的脸庞走去。不知道在哪弄来的一身制服。拔水优弥愉快的微笑。

  这又是另一个唯心论的问题。正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究竟人类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这是一道艰难的课题。

  别装傻了。

  欸,你才是有何贵干呢。你忘了同班同学的长相了吗?你叫什么来着高崎是吧。

  好了没?别闹了。

  失敬了。其实我今天转学到这里来了。不觉得很让人心神向往吗,所谓的转学生。而且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谜样的转学生这个角色定位。

  连我都很喜欢,不过你别唬人了。

  也是,这是虚构的啦。要名副其实一点,应该称作闯入生吧。

  没这种日文。

  没有的话就造字。我们国家的坏习惯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是否有前例在先,而迟迟无法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做任何事都需要先驱。这样的话,我就来当那个光荣的首例。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优弥在电脑萤幕上用光触笔随手划着。其中一个视窗里面有一只猫的图像写实地被描绘出来。坐在窗边日照和煦的地方打盹,安详入睡的黑猫就趴在画面里的一角。

  把笔放下,优弥脸上露出跟笔下的猫一样的笑容。

  我是来解救你们的。在你们成为默示录的阶下囚之前,离开这座监牢。我所谓的你们,指的当然是你高崎和那对姐妹。

  这阵子以来,大家尽说些难以理解的事情,老实说我已经困扰到极点。谁来用标准日语好好为我解释清楚好吗?

  咦?刚刚不是有人跟你解释过了吗?我以为你大致上是充分理解了。你选择不离开学校而留守下,不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一切吗?明知道自己身处整个事件的暴风圈里,但我看你并不像是那种没担当到故意闭起眼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人啊!这部分是你的长处,也是弱点。

  春奈白皙的手指在我肩上挂了一下。回头看到灵体体制的妹妹侧着头一脸困惑的样子。像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安静地消失。

  再回头看优弥的时候,发现连他也不见了。这家伙行踪实在是飘忽不定,一点定性也没有。这样算是灵活吧。灵活到足以让真琴郁闷到极点。唯一能够证明他刚刚人在这边的证据,是萤幕上这只得意的一笑似的黑猫一定是我看走眼了。

  要消失的也不走干净一点。

  原以为已经离开的优弥,午休时又再度出现。我走在餐厅方向的一楼穿堂上,又看到那一张女性化的脸庞。

  休假期间会在校园乱逛的家伙没几个,所以有一号这样的人物在,就算不想注意也难。校舍与校舍中间有一个中庭,在这铺满草坪绿意盎然的空间,优弥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而他手舞足蹈的交谈对象!我惊呼一声,竟然是若菜。

  每当优弥笑着说些什么,若菜必定笑弯了腰回应以银铃般的爽朗笑声。为什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可以这么亲昵?这里头绝对有问题。我赶到中庭,加速步伐走向坐在椅子上的两人。若菜注意到脚边出现我的影子,一边拭着眼角笑出的泪珠,抬起头来。

  喔!哥哥。

  你过来一下。

  拉着妹妹的手肘把她带到中庭的角落。

  不要接近那个人。

  咦为什么?

  他大有问题。

  他不是坏人啊,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每个坏人都这么说。

  会是这样吗?他看起来像是好人耶。又风趣。他还说是你的好朋友。没想到你也有朋友啊。这倒是出乎意料。

  说够了没,他找你说话你也别理他。先逃命要紧。

  哥哥你真讨厌,你是不是看不惯我这么受欢迎?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已有春奈可以陪你了呀。

  你说到哪里去了,胡扯一通。

  喔?

  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在询问什么似的盯着我看。很久不曾看过这种眼神了,于是我想确认一些东西。

  你向后转一下。

  为什么?要从背后偷袭我吗?

  若菜一边说道一边乖乖转过身去,我拨开她的头发。手指在脖子上撩开看到肌肤上有黑痣。是若菜没错。指头在上面擦拭了一下也没掉色,是若菜没错。

  哇,你在做什么?感觉怪恶心一把的。

  一边窃笑的若菜,从手边逃开。

  嗯,你以前常常要来确认一下。到现在还不认不出来吗?我是若菜。

  我大概也猜到了。

  那我先离开啰。因为哥哥后面的春奈脸色很难看除此之外,还有人叫我到学生会长室一趟,就是那个真琴小姐。

  那个女人,对我一个还嫌不够,现在魔主啊准备伸向我妹妹是吧。

  不必去了,不用理会。她跟你之间有什么事可言?

  我不知道。不过她要我午休时一定要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该不会,跟你有关系吧?喔什么事呢。可能是要问我可不可以跟你交往?这一类的吧。哇,我该怎么办?

  再见啰,若菜挥了挥手,踩着像小学生一样的步伐横越中庭离开了。到底是什么事。反正大概又是春奈如何?PSY网络又如何?之类的事情吧。那种事情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若菜能够理解的。要说危险程度,即使遭遇不测,栽在真琴手上也比优弥手上要好一点。该怎么说呢,这应该是身为兄长的心声吧!

  突然来到身边的优弥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你妹妹挺正点的。非常不错。刚刚也跟她提过了,说到我妹妹那性格乖僻,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个性。你问我为什么我也答不上来,不过身为哥哥,,这实在是个难以向人介绍的怪妹妹。倒是你这个大白天会抚摸妹妹脖子的哥哥成什么样子啊?

  多管闲事。

  你是不是觉得,不希望看到这样可爱的妹妹脸上泛愁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这怎么可能!我说过好几次了,我站在你这边。会保护你。我只不过是为了帮助你们找到第三条路而现身的一个传话人。决定权当然在于你。但我的提案或许不会被那位所接受。

  奈落默示录?外国籍摔角选手的摔角场上艺名吗?

  我们以前都是这么叫缟濑真琴的。你不觉得很适合她吗?这可是在地狱的默示录喔?她就像是背上扛了九大地狱一般

  那人家都怎么叫你呢?

  这是秘密。自己说自己有点令人难为情。第一,这样很像白痴。太尴尬了吧。

  自己说出来是最简单的事却这么别扭也就说这家伙也一样,在类似宫野领导的《黑梦团》或是《击妖部》这种秘密社团,而巨还是校外组织里面,大家彼此以孩子气的代号相称。稍微可以了解真琴对过去感到可耻的心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你是指哪一件?我只说了抽象的层面耶?

  总而言之,你就是希望我离开这学校,加入你们的地下组织不是吗?为这事儿大老远跑到深山里来,真是辛苦你了,星探先生。

  一针见血,真是厉害,大致上如此没错。

  你以为我会点头答应吗?

  不会。因为你不是一个会去思考要加入哪个帮派团体的人。你知道吗?猫也是这种动物。猫的个性一点也不适合群居,只要是猫身上都留有这种血液。虽然看起来在常去的店里经常是结党营私的样子,那不是有志一同,是因为对彼此漠不关心才有办法和平共处。完全是独立个体。说到这个,你有养过猫吗?

  没有。

  我也没养过。我一直想要养一只看看。那种金色眼珠子的黑毛猫。

  说完,优弥装腔作势地说了seeyoulater后转身离去。

  最好别再出现了。

  我一边念这,一边目送着优弥的背影离去,在目送的同时顺便朝优弥身影隐没的校舍走去,前往探查。

  背着行李的变装学生们仍然陆续往后门移动。大部分的人似乎都是坐巴士上下山,而从大门走路下山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身上背的是像是要去健行般的重装备,流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中午在冷清的餐厅吃完跟早上一样的菜色,还是走回教室去。空无一人的二年一班教室里,刚才优弥来过的迹象与黑猫的图档消失不见了,上课铃响之前无论怎么等就是没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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