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蓝之序曲 第一章

  海上的敌影

  ◆凯依鲁.玛隆 ~"哈克海"

  人做的所有事情,并不都是在有著确切根据的前提下去做的。

  我想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对最近一直担心在路西菲尼亚领地展开统治活动的我来说,已经有一年半没有

  回去玛隆国了。再战舰"维多莉西亚号"的主甲板上眺望黎明时分的海面,也是

  相当久远的光景。

  由于对这时期的海潮流向不佳,所以从旧路西菲尼亚领地到玛隆的航海,

  都会为了安全起见而选择一条路线遥远的航线。在船长迪澳提督的判断下,

  这一次我们走的也是那条路线遥远的航线。

  但是凭这艘在玛隆的军舰中拥有最高级航海性能的维多利亚号的能力,应该不用一天

  就能到达玛隆港了。如果是海潮平缓的安定时期,恐怕不用半天就能到了吧。

  明明如此,我这几年来都一直远离著玛隆。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在那之前──从路西菲尼亚还不是玛隆领土的时候开始,

  我就经常随便找个藉口离开玛隆前往别国。

  玛隆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片舒适的土地。当然,这一点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

  身为一国之王竟然对自己统治的土地怀抱著恶劣的感情,这种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

  但是,即便我吐露出自己的这番心情,然后被对方询问其中的理由…

  我究竟能不能明确地回答出来呢?

  那也许是因为我不喜欢玛隆首都巴里迪的阴沉天空,也可能是因为我接触到了比味道

  淡薄的玛隆料理更具多样性的别国的美味食物。

  与此同时,也可能是由于梦想破灭才在无奈之下成为国王的歉疚感,

  又或许是基于"讨厌身于母亲的监管范围内"这种小孩子气的想法。

  可是,我觉得这些理由都不是完全正确的答案。

  即使如此,我还是怀著一丝忧鬱的心情注视著跟故乡相连的海面。

  我做的所有事情,并不是都是有著确切根据的前提下去做的。如果是她的话又怎么样呢?

  "因为我想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了解呀!"

  对站在旁边跟我一起眺望著海面的尤希娜.弗利吉斯来说,这似乎就是她离开玛隆的理由了。

  正确来说,她并不是在玛隆出生的。尤希娜在十四年前出生在艾尔菲柯特的首都尔凯德,

  那是她父母刚刚从玛隆亡命到艾尔哥菲特的事情。在生活根据还没有打稳的时候,她就是弗利吉斯夫妇期待已久的长女,同时是他们的希望之光。

  即使是在旁人也能明确看出,尤希娜一直深受父母的宠爱,尤其是父亲吉尔的溺爱程度已经到了

  让人无奈的地步,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成人。

  如果尤希娜以她年幼的天真口吻在父亲面前说出将来要跟谁结婚之类的话,

  那么她的对象就只能每天晚上都找保鑣守在自己睡房门口才能好好睡觉了──

  在贵族和商人们之间甚至流传著这样一句笑话。

  因为我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吉尔会便成那样一个痴爱子女的人,所以也确实吃了一惊。

  他现在虽然摆出一副温文柔雅的商人形象,但我却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在一个充满杀气的环境

  中长大的。而过去的吉尔身上还带有一种鄙视人的爱情的倾向。

  难道成为别人的父母就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吗?这对至今仍然独身的我来说是猜不透的谜。

  吉尔从来不会对女儿想做的事情加以责备。所以在尤希娜开始写小说的时候,

  他也兴高采烈地说著"果然这孩子跟我一样聪明,说不定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哦"这样的话,

  同时非常积极地协助她登上文坛成为新人作家。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都只把尤希娜写小说当成是有钱人家的悠闲娱乐活动。

  但是随著时间流逝,她的出品文才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尤希娜至今为止发售的每一部著作都无不一例外登上了最畅销书籍的排行榜,

  现在作为备受期待的新人小说家而广受关注。

  吉尔对她的活耀感到非常高兴,而通过传闻说了这件事的我也暗自在心中为她感到高兴。

  但与此同时,我也产生了一丝忌妒。

  我把年轻时的自己跟尤希娜比较了起来。深为王族却渴望成为画家,结果免不了遭到挫折的自己…

  如果没有了母亲的妨碍,我是不是就能成功地当上画家呢?

  时间的流动是无情的,绝对不会把答案告诉失败者。能知道答案的人,就只有成功实现自己目标的人。比如就像她──尤希娜一样。

  吉尔的误算,恐怕就在于尤希娜的上进心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这一点吧。

  为了写出更好的小说而可望得到知识,结果他就离家出走到外面旅行了。

  现在她的旅途总算是告一段落,跟我一起乘在去往玛隆的船上。

  她回去玛隆的老家似乎也隔了一年半之久,跟我一样。

  在主甲板上眺望著海面的尤希娜,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特别感动的色彩。看来她只是怀著

  平稳的心情在享受著眼前的平静气氛。

  "现在离到玛隆大概还有多久呢?"

  应该不用几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听我这么回答,她就一边说"那么应该差不多能见到陆地了呢",一边把视线投向西北的海面。

  到玛隆之后,我首先就要到吉尔那里露个面。毕竟我这次回玛隆也是因为接到了他的传召。

  我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羊皮纸。那是外面写著"邀请函"的来自吉尔的信件

  里面写著邀请我参加在弗利吉斯宅邸举行的晚餐会。我想他大概是考虑到体面问题才这么做的吧,简单来说这就是"你这家伙竟然欺负我家的可爱女儿,我绝对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你快给我过来!"的意思吧。身为庶民却要把我这个玛隆王传召到自己那里去,世界上会这么做和能这么做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我不禁暗自苦笑。

  虽然说被恶魔附身,但我让尤希娜遇到危险这一点毫无疑问是事实。对于来自朋友的责备,

  我也做好了坦承接受的觉悟。

  然而…尤希娜却说对我先回城里一趟。

  "首先还是请你见一见太后吧,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完她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虽然我很感激她的关心,但说到要跟母亲见面的话,我的心情还是非常沉重。

  我甚至觉得那是比被吉尔的拳头狠狠揍飞还要痛苦的惩罚。

  因为我一旦跟她见面,就必须当面向她问个清楚。

  问她"为什么要把附有恶魔的镜子送给我。"

  海面的顏色似乎稍微发生了变化。

  从橙彻通透的海蓝色,变化成混有淡淡混泥土色的样子。这是即将到达大陆的证明。

  "啊,已经看到了耶!"

  在尤希娜手指的天空彼方,隐约现出了山脉的轮廓。

  那应该是玛隆沿岸的加梅山脉吧。至少我──恐怕也包夸尤希娜在内──现在能看到的景色就只有这个了。

  但是,对在瞭望台上放哨的胡面水兵来说却似乎并非如此。

  "有船正在朝这里驶近是海盗!"

  警钟跟叫喊声同时响起,原本满脸惺忪的船员们都顿时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说不定会有炮弹射近来,请近快到船内避难吧。"

  从船长室奔出来的迪奥提督向我和尤希娜这么说完,就重新转正了头顶那项蓝色船长帽。

  迪奥提督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是一位跟上唇胡子非常相配的汉子。虽然身材稍显消瘦,

  但个子非常高大,一年中有九成的时间都是在船上度过的。他在玛隆还有一个年龄相差二十岁

  的妻子等著他回去,只有在谈论起那位妻子的时候,刻印在脸上的深深皱纹才会稍微变得松弛起来。

  对他来说,海盗似乎并不是什么直得在意的威吓,他依然保持著极其冷静的态度向船员询问著目前的状况。

  "数量是多少?"

  "总共是六艘,每一艘看起来都是中型舰。"

  "竟然打算凭这个数量就来像我们挑战?要不就是误会我们是一艘商船,要不就是以为自己能以多取胜。不管怎样,简直是愚蠢透顶了。"

  就在那时候,随著一道微微的闪光亮起,耳边传来了"轰隆"的炮声。

  看来是海盗船向这边射出了炮弹。然而提督却依然不慌不忙,向我们这么说道:

  "不要紧的,那个距离绝对打不到这里来。"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炮弹掉落到了维多莉西亚号的遥远前方。

  "尤希娜,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先回去船舱里吧。"

  我轻轻地拍了拍尤希娜的后背说道。

  "凯依鲁先生,你不回去吗?"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还是在这里欣赏一下迪奥提督的英姿好了。"

  尤希娜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对好奇心旺盛的她来说,一定很想跟我一起看海战。

  但是我还是半强迫制地催促她,让她回到了船舱里面。我当然不能继续增加受吉尔责备的材料了。

  我之所以没有乘坐装饰豪华的王族船只而选择了战舰,也完全是为了应付那些海盗。

  只要稍微忍受住环境上的话,船舰的确是一种即其实用和安全的交通工具。

  正如提督所说,海盗不可能故议来袭击胜算不高且利益微薄的战舰。

  作为这种安全的代价,我至今为止都没有遇到能一赌军队和海盗战斗的机会,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遗憾。

  我小时后虽然性格有点内向,但跟其他感情丰富的少年一样,对刀剑和大炮之类的东西怀抱著强烈的兴趣。

  不过,母亲基本上都不允许我接触那一方类的东西,对于家臣提出的"为了护身还是掌握一点剑术吧"和"既然要成为岛国的国王",就应该了解一下"战舰的各方面知识"等等意见,她都一直至若网闻。

  "王没有必要站在前线,只要士兵们的背后威风领领地摆出架子就行了。"

  那就是母亲的主张。也的确是玛隆军队在战争时的传统风格,而王和将军级别的人亲自站在最前线参加战斗的路西菲尼亚王国式的战斗方法,在玛隆被认为是愚蠢透顶的做法。

  随著时间的推咦,我也逐渐对那些东西丧失了兴趣,取而代之的是把全副心思都投入到了绘画之中。

  结果,我开始学剑的时候,就一直拖到了放弃当画家的梦想而继承王位的十七八岁的时期。

  而当时的起因,还是因为由于吉尔取笑我连剑也不会用而感到气愤才决定开始学的。

  实在是一段不太光彩的过去。

  这一次,母亲没有像小时后那样加以阻止。因为我放弃画家的梦想,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她在背后里稿的鬼,母亲大概也对那件事稍微有点内疚吧。自从我当上国王以后,她就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做的事情诸多限制了。

  现在,我对自己的剑技的实力也有了相当程度的自信。借用我的师父拉托威治的话来说,"如果小时后就开始认真学剑的话,你现在也许已经成为艾尔菲柯特地区前十名的剑士了。"

  虽然这可能只是对王族说的奉承话,但我有著从正面理解这句话的自信。

  虽然只试过一次,我以前曾经带著士兵向某个小规模的海盗集团发起挑战。当时不光是母亲,就连家臣也对我苦苦规劝,以后甚至被禁止展开没有海军保护的航海活动。

  总而言之,像这次跟海盗进行海战的情况,对在大海环绕的"青之国"长大的男孩子说,绝对是一种令人兴奋不已的情景。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了。

  维多莉西亚号已经开始反击了。跟长相完全相反,迪奥提督的战略设定得极其细缜周密,在极力避免使用高价的贵重炮弹这一点上考虑得非常周到。他冷静地对敌我船只的距离和位置做出准确地判断,只有在能确实命中对方的时候才下令射出炮弹。好几发炮弹命中了敌方的船旋,逐步消弱著对方的攻击能力。

  我站在提督的身边,发现他稍微皱起了眉头。

  "我应该已经向您说过先去避难的吧。"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维多莉西亚号的性能而已。敌人的炮弹打不过来的对吧?"

  我观察一下双方的情势,在大炮的射程距离上,维多莉西亚号跟海盗船之间似乎有著相当大的距离。本来大炮这种东西是直到近年才诞生的东西,对玛隆以外的国家来说还是一种未知的兵器。

  装备有能应付实战的大炮,就只有玛隆的军船了,向海盗这种通过模仿做出来的东西简直是不值一提。只要不被对方接近的话,对方的炮弹就不可能射到我们这边来,从而实现单方面的攻击。也不知道是因为海盗船和军舰的性能差距,还是因为掌舵手的实力差距,敌方的船只一直都没有办法接近维多莉西亚号。

  "因为我们佔据了上风位嘛。"

  在这么回答的同时,迪奥提督就放心地──或者说是稍微有点失望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对方的实力比我想像中还要差。"

  我向他询问其中的理由,他就向加梅山脉那边摸了摸下巴说道:

  "那帮家伙,特意从本国的方向…也就是从下风位的方向发起攻击。"

  那完全是门外汉的表现。"

  明明处于一对六这种数量上的不利状况,整场战斗却自始至终都是我方佔据著压倒性的优势。

  转眼之间,对方的海盗船已经被击沉了两艘,现在还剩下四艘。

  "很快就结束了。"

  迪奥提秃似乎认为海盗们一旦发现自己没有取胜的机会就会夹著尾巴逃跑。

  但是,敌人却在这时候做出了出乎预料的举动。

  剩下的四艘海盗船都同时把船头转向这边,并且以全速奔驰而来。

  从战术上的考量,这完全是自取灭亡的行为。这一点就连我也看出来了。

  虽然这样直冲过来可以缩短距离,但是大炮都安装在船的侧面,那样就算能接近我们也没有办法发动攻击,反而会让自己变成最好的靶子。

  当然,迪奥提督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维多莉西亚号立即把船旋对准敌方船只,展开了集中炮火的攻击。尽管又有两艘海盗船被瞬间击沉,但是敌人却还是没有减慢速度。

  "难道…他们是打算发起特攻吗?"

  迪奥提督发出了变调的声音,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焦急的色彩。

  炮击依然在持续,又有一艘海盗船被击沉了。然而最后的一艘已经近在眼前。

  "王!请马上找个地方好好扶稳!!"

  我连忙抓住了附近船杆上把著船帆的粗大绳子。就在那一瞬间──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的同时,强烈的冲击袭向我们整艘军舰。

  海盗船的船头撞到了维多莉西亚号的船弦上。

  因为提督的口问非常急迫,我本来以为那是会整个身体飞上空中的强烈冲击。

  我现在已经没有翅膀了,要是被撞飞的话就只能掉近海里。

  但是,那冲击却似乎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大。维多莉西亚号看来并没有脆弱到会因为遭到中型船只的冲击而沉没的地步。

  迪奥提督大概也预料到这一点了吧。虽然他刚才那样吩咐我,但是自己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甚至连膝盖也没弯一下,依然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

  "他们似乎打算冲上来这边!"

  听到船边的士兵这声大叫,船员们都各自取出武器准备迎战。

  "竟然要来白兵战,这还真是相当古典的战略啊…"

  迪奥提督以充满无奈的表情这么说完,又用眼睛向我撇了一下。

  "我不会去避难的。我想亲眼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海盗。"

  我抢先一步做出了回答。提督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只说了一句"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请你后退一点吧"就没有在多加动说了。我跟他打交道已经很多年了,他当然很清楚我的剑术本领和性格。

  "噢噢噢噢噢噢~!你们这帮家伙!"

  还到船那边传来了一个响亮的浑浊声音。

  "这艘船已经被我们亚雷拉海盗团佔领了!你们快老实投降,把金钱和食物全部交出来吧!!"

  还真是俯合海盗风格的台词。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流著胡子的巨汉。头发也剪得很短,看起来似乎是个战斗老手。

  "亚雷拉老大说得没错!不想死的话就向我们投降吧!!"

  紧接著,站在巨汉身边的小个子男人这么叫嚷著。这个人则显的瘦弱,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固定的,他留著一头彷彿能刺痛首的尖刺状的独特发型。

  他们大概就是海盗团的船长和心腹吧。

  (…咦?)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以前曾经跟他们见过面,而且"亚雷拉"这个名字我也觉得有点耳熟。

  但是,我应该不会认识海盗的,这一定是我想错了吧。我就决定不仔细想了。

  玛隆水兵当然不会接受他们的劝降,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们都纷纷冲上了海盗船。

  我粗略比较了一下海盗和玛隆水兵的人数,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几乎是同样的数量,反而是海盗那边稍微多出一点。从船的体积来说明明是我们的船要大很多啊。这真亏他们用那样的小船就装近了那么多的人。

  被接近到这个地步,大炮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毕竟这样开炮的话很有可能会伤及自己的船身。虽然小型的携带型火器也在进行著开发,但还没有制造出投入实战使用的成品。所以无论在陆地上还是海上,白兵战的主要战斗方式还是以剑和弓进行的战斗。

  跟拙劣的航海海战相能力相比,海盗们在白兵战中却出乎意料的强悍,几乎跟水兵势均力敌。

  但是那也是最初的状况,没过多久战况就逐渐发战成海军战优势,海盗们一个一个被打倒,或者被抓了起来。

  我站在旁边观战,刚才一度打消的念头重新在脑海里转了起来。

  (果然,那两人我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恐怕并不是最近的事情,但也不至于遥远道孩童时代的过去。

  到最后仍然没有想起来。

  话说回来,在柯帕府邸跟尤希娜重逢的时候,我也没有马上想起来。大概我最近变的比较容易健忘了吧,虽然我绝对不想承认这是上了年纪的结果。

  那个海盗船长亚雷拉跟他的心腹看起来相当英勇善战。水兵面对这两人也似乎觉得相当棘手。

  即使如此,人数上毕竟存在著压倒性的差距,他们早晚也会被抓住的吧。

  就在我这么想得时候──"喝啊啊啊!"

  那个当心腹的男人忽然从手甲向我们这么射出了什么东西。

  我以为是暗箭之类的东西,于是反射性地闪开了身子。射出来的"什么东西"飞过了我的头顶,刺中了船的船杆。

  那果然是一支锐利的箭矢,但是箭羽的部分却绑著一条类似绳索的东西。我顺著绳索看去,原来那是跟那个心腹的手甲相连的。

  下一瞬间,心腹的身体就飞上了空中,同时还带上了他用手抱起的海盗船长。

  两人的身体顺著绳索迅速向我接近而来,接著还顺势撞到了船杆上。甲板上响起了一阵沉顿的声音。

  "咕噢噢,好痛啊…"

  两名海盗正好倒在我的面前。碰撞造成的伤害似乎没什么大碍,他们马上就站起来盯著我说道:

  "从衣著外表来看,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这艘船的主人。"蓝色头发也跟那个女人说的特征一致..可恶,没想到会陷入这样的苦战啊。"

  海盗船长把湾刀的尖刃举到我的面前。

  "你们这两个家伙!我绝对不会让你对那位大人动手的!"

  迪奥提督迅速拔剑,向海盗船长劈了过去。但是对方却轻而易举地闪开了,他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而一头栽到了地上。

  "什么啊?还真是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海盗船长以吃惊的表情俯视趴在地上的提督,然后狠狠地在他脸上踢了一脚。于是,提督就这样昏了过去。

  我跟迪奥提督打交道已经很长时间了,所以我非常清楚。

  跟他强壮的外表和细缜周密的战略相反,他对剑术简直是一窍不通。

  (我还以为提督是装的没有想到这么弱=口=)

  我刚握住邀间的剑柄,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被架上了一把闪著遁光的匕首。

  "唉哟哟,我是不会让你拔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心腹的男人已经绕道了我后面,动作实在非常敏捷。于是,我也只能按照对方的吩咐,老实举手投降了。

  "你们这些人别靠过来!要是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我就把这家伙干掉!!"

  海盗船长向水兵们大声喝道。真可悲,我就这样承了他们的人质。

  "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以我为目标的吗?"

  听了我的问题,心腹就露出了卑猥的笑容。

  "没错,只要把你带去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这样我们就可以告别这种不习惯的海盗勾当了。"

  他们竟然打算绑架国王。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不过还真够大胆的。

  "你们以为可以就这样平安地逃出去吗?"

  尽管我说了这样一句虚张声势的话,但在目前的状况下水兵们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看来我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但对方似乎也相当老练,光是要拔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打破现场紧迫气氛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欢呼声:

  "哎哟!这是多么戏剧性的展开呀!"

  我转眼看向通往船舱居住区的楼梯,只见尤希娜满怀期待地握著笔记本。

  "尤希娜!你为什么出来了!?"

  我忍不住大声叫道。看样子还没有把握状况的尤希娜,马上慌张地摆动著双手说道:

  "咦!?那个,因为杰尔梅诺小姐说很不舒服想吐,所以我就陪她一起到外面…"

  尤希娜边说边东张西望环视了一下四周:

  "哎呀?杰尔梅诺小姐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我也不由得跟著她一起东张西望起来。水兵和海盗也同样跟著东张西望。

  "哇啊!"

  突然间,背后传来了一声悲鸣。

  我回头一看,马上就发现悲鸣声是那个心腹发出来的。而且那里还多出一个人。那就是在船杆边上呕吐著的红衣女性──杰尔梅诺.阿法多尼亚。

  "呜呜,结果还是在船内吐出来了…"

  女性低头用手按住肚子,看起来身体状况相当不妙。

  "这..这家伙太脏了啊!"

  心腹忍不住想要离开船杆,而我却没有放过这一瞬间。

  "喂,别动哦。"

  我把大剑的剑尖举到了心腹的面前。多亏杰尔梅诺吸引了她的注意莉,我才有机会拔出大剑。

  "哼!"

  对方无视了我的忠告,抽身回到了海盗船长的身边。

  两人这样子并排站著,我才发现他们的身高差距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远远看过去说不定会误以为是长相老成的一对父子吧。

  "哎呀,这不是亚雷拉和萨斯克吗?"

  终于抬起脸来的杰尔梅诺,发出了极其惊讶的声音。

  "你这家伙是杰尔梅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看到杰尔梅诺之后,海盗们明显动摇起来了。

  他似乎跟这两人是认识的。我保持著警惕姿势走近杰尔梅诺,把手帕递给她:

  "你认识他们吗?杰尔梅诺"

  "什么认识不认识的…你也跟他们见过面吧?亚雷拉和萨斯克。就是在路西菲尼亚的酒吧里教训的那些家伙嘛。"

  啊啊,是吗。我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们──维诺姆佣兵团的亚雷拉和萨斯克。

  在五年前路西菲尼亚革命得时候,我曾经以伪名加入了杰尔梅诺率领的革命军。在战斗的第一天,

  也就是在革命军集合的广场前酒吧里,革命军的成员们就把那些品行恶劣的佣兵们彻底地教训了一吨。

  而那些佣兵的领导人就是眼前的这两个人──亚雷拉和萨斯克。我记得他们应该是被捆上席子丢到河里顺水冲走的,原来他们还活著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当海盗?"

  虽然我忍不住问了出口,不过大致上我也能想像出来。在那场革命之后,失去了团长加斯特.维诺姆的维诺姆佣兵团解散了。因为失去支柱,他们就随波竹流当了海盗…大概是这样吧。

  不管如何,我对她们的经历完全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深入考虑。

  目前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雇主究竟是谁呢?

  "那就正好了…当时的怨气,就让我在这里好好发洩一下吧!"

  亚雷拉和萨斯克都分别举起了武器,眼神中燃烧著强烈憎恨的火焰。他们的怒气似乎都集中在了杰尔梅诺的身上。

  因为那时候我是带著面具的,所以他们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我当时也在场吧。

  "杰尔梅诺,可别杀掉他们啊。必须抓起来问出他们的雇主是谁。"

  我在耳边这么说了一句,她马上愣愣地张大了嘴巴,注视著我的脸问道:

  "咦!?我也要一起战斗吗?"

  "当然,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可没有带武器耶。"

  她现在不光手无吋铁,而且连凯甲也没有穿上。

  "真是太疏忽了。你名义上毕竟也是谷米莉亚的护卫吧?"

  我故意以挖苦的口吻说道。杰尔梅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明明难受得要死,要怎么穿得了凯甲嘛!而且我的剑不是被你折断了吗?"

  这么说也的确没错。她在千年树之森向化成恶魔的我发起挑战,结果被折断了心爱的轻剑。

  我不由得对自己主动勾起那段充满歉疚的回忆感到后悔。

  "杰尔梅诺小姐,请用这个!"

  尤希娜向杰尔梅诺拋出了一个棒状物体。也许对娇小的尤希娜来说太重了吧,那个物体并没有落到杰尔梅诺的手上,而是落到了她面前的地板,同时发出金属的碰撞声音。

  杰尔梅诺迅速将它检回来,同时剥掉包裹在外面的布片。

  原来那是一把崭新的轻剑。

  "那是夏尔迪特小姐在出港之前送来的东西!请你用这个吧!"

  杰尔梅诺从剑鞘中拔出轻剑,摆出了迎战的姿势。剑尖在朝夕的照射下显得耀眼无比。

  "感觉挺不错的嘛,谢谢啦!"

  但是,她的身体看来并没有处于万全的状态,脚步也显得有点虚浮。

  在这时候,我就发挥绅士风度说句关心的话吧。

  "你没事吧?不行的话可不要勉强啊。"

  "明明是你刚才叫我战斗的嘛!"

  "不,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你是喝酒喝太多而处于宿醉的状态吧?"

  "我才没有喝酒呢!这当然是因为晕船啊!!"

  在大叫一声之后,杰尔梅诺的身体又猛地摇晃了一下。

  只要拖延时间等水兵们从海盗船回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这么一说,

  杰尔梅诺就一邓地板说道:

  "嗯,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听了这句话,亚雷拉的小眼睛突然闪出了精光。

  "你说,应该没问题?竟敢小看我们么。"

  萨斯克也跟著扭曲起嘴巴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的道理吧!"

  两人开始逐步向我们逼近而来。

  杰尔梅诺的嘴角浮现出笑容。那并不是说她瞧不起对方的本领,只是一种习惯而已──这一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对她的出身来历知道得并不详细。虽然我知道她是路西菲尼亚王国三英雄之一的莱昂哈尔特.阿法多尼亚的养女,但在那之前的经历──什么时候出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被莱昂哈尔特收养?这些事情杰尔梅诺并未告诉我,而且似乎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但我还是听说了他似乎是个弃儿。这当然不是她直接告诉我,而是从以前身为革命军成员的尤克口中听说的。

  尤克好像对我没有什摩好感,所以我和她的交流很少,但是在革命结束后,我有一天曾经跟他在一起喝酒。这件事就是在那时候听他说的。

  以"这纯粹是我的推测"为前提,尤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也许是莱昂哈尔特大人的一种赎罪吧。"

  虽然莱昂哈尔特是艾尔菲柯特地区大名鼎鼎的英雄,但却因为是一个忠诚心过高的人,据说是在年轻的时候也对其他国家的国民,特别是对贝尔泽尼亚帝国的国民做过许多野蛮的行为。

  ──假如,他曾经屠杀过贝尔泽尼亚的无辜国民;假如,他发现了唯一一个倖存的婴儿;假如,他在那时候才察觉到自己所犯的愚蠢错误的话──

  不管如何,莱昂哈尔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知道真相的人也不復存在。

  莱昂哈尔特并没有把剑术教给自己的女儿。杰尔梅诺似乎对此感到相当不满,所以经常偷窥养父教其他人练剑的场面,有时又悄悄向住在附近的士兵尤克请教剑术,最终掌握了自成一派的剑术。

  在革命的时候,他凭这种独创的剑术击败了被誉为艾尔菲柯特最强的剑士──加斯特.维诺姆,恐怕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吧。

  另外,杰尔梅诺在革命后四处流浪得时候,听说还得到了住在阿斯莫迪恩传说中的老剑豪纳西德的点拔。这个纳西德同时也是莱昂哈尔特的师父。

  总而言之,现在的杰尔梅诺已经毫无疑问是一名一流的剑士了…只要没有喝酒的话。

  虽说身体并非处于最佳状态,但是杰尔梅诺丝毫不输给海盗们。

  他轻而易举地卸开对方的斩击,就算没有穿著凯甲,只要暂时托住他们就可以了。

  亚雷拉的脸上浮现出了斗大的汗珠。

  "可恶!为什么商船上会集中著这么多的兵力啊!"

  看来他是把维多莉西亚号误当成了商船了。虽然可能只是被雇主花言巧语骗到了,不过就算光看船的装备和船员们的军服也应该能察觉到不对劲了吧。难道这帮家伙的脑子真的蠢道这个地步了吗?我不由得对把他们收为下属,如今已经死去的加斯特.维诺姆产生了一丝同情。

  水兵们离开了海盗船,开始在船杆的周围集中起来。其他的海盗也几乎全被抓住了。

  "不行啊,老大。我们还是逃吧!"

  萨斯克发出了悲鸣。与此同时,他一下子就抱起亚雷拉的身体──

  "喝!"

  再次从手甲中释放出绳索,目标是海盗船的船杆。

  我慌忙想要阻止他,但是却迟了一步。他们的身体已经朝著海盗船飞了起来。

  怎么说好呢,这名叫萨斯克的男人,明明抱著比自己大一圈的亚雷拉,没想到居然还能使出那样的绝技。

  "那是暗杀者的技能呢。"

  杰尔梅诺似乎对这种借住绳索移动的技能有所了解。

  "我曾经在阿斯莫迪恩见过。"

  你也会用吗?──我这们问了一句,杰尔梅诺马上就摇了摇头。

  "听说那是必须从小时候开始修行,并非一朝一夕能掌握的技术。"

  明明身怀那样的绝技,却干著佣兵和海盗的勾当,也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可怜。

  不过现实就是这样。天才并不一定会取得成功,有钱人也不一定能获得幸福。

  萨斯克和亚雷拉这次并没有撞到柱子,以及其华丽的姿态落到了海盗船上。

  在丢下"你们给我记住~!"这样一句无比经典的台词后,乘上海盗船的两人就这样离开了,丝毫没有理会下属们的"请不要丢下我们啊~"的哀求声。

  海盗船正朝著玛隆的大地前进。

  (我跟他们说不定还会在玛隆见面吧)

  就在水兵们焦急不已的时候,我却不知为何悠哉悠哉地这么想著。

  但是,我的预料落空了。

  海盗船被什么东西缠住,接著突然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

  维多莉西亚号并没有释放炮弹的跡象。难道船底已经穿了洞吗?这真够荒唐的。

  刚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听到尤希娜的叫声后,我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那..那究竟是什么呀!?"

  她所指的方向──即在沉没的海盗船旁边──出现了一个扭扭曲曲的影子。

  由于距离很远,我看得不是太清楚,不过那东西看起来似乎比维多莉西亚号要巨大的多。

  那并不是船,也不是由木和铁组成的东西。

  那应该是生物。让我看起来就向无数的巨大蛇身。

  那些蛇么身体正在不停地纽来纽去,海面仰起了巨大的浪花。它们似乎正逐渐向我们接近而来。

  要是撞上那种东西的话,这艘船恐怕会马上解体吧。

  "射、射击!准备大炮!"

  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的迪奥提督向炮兵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面对这种未知的遭遇,士兵们起初都还在发呆,但他们毕竟是由英勇善战者组成的军队,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炮弹朝著大群巨蛇射出,但是却没有命中不规则地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的巨蛇。在这段时间里,巨蛇也在不断接近过来。然后──在捲起一阵巨大水花的同时,那个东西终于展露了它的全貌。

  那并不是蛇,扭扭曲曲的东西也不是它的身体,而是触手…也就是它的脚了。

  那东西──是一只巨大的章鱼…!

  巨大章鱼捲起的水花逐渐变成巨浪袭向维多利西亚号,船身猛烈地晃动了起来。我反射性地跑到了尤希娜身边,扶住了她差点就要摔倒的娇小身体。

  "谢、谢谢你"

  "尤希娜,我想向博学的你打听一下,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巨大的章鱼吗?"

  "至今为止我都没有见过。但是,关于海上的魔物流传著好几个传说。"

  尤希娜的眼睛虽然有点湿润,但那绝对不是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一点只要看她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嘴角的笑意意味著她正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巨大章鱼这件事感到无比的兴奋。

  (如果这样的话,就算吩咐她回去船舱里避难,她恐怕也不肯答应吧。)

  我把杰尔梅诺叫了过来。她露出一脸不满的表情走过来道说:

  "玛隆王对待女性还真温柔呢。可是在离你更近的位置还有一位可爱的女性吧。"

  "因为我知道你应该没有问题啦。"

  "总觉得大家对待我都很随便嘛。"

  杰尔梅诺鼓起两腮露出很不爽的表情。明明在非常时刻却还能如此从容镇定,这就说明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了。当然从乐观的程度来说,我扶著的这位少女恐怕也跟她相差无几。

  你不害怕那只怪物吗?──我这么向杰尔梅诺问道。

  "那个我当然也大吃了一惊,不过──"

  她首先说了一句前提,然后轻松地笑道:

  "不过,毕竟在不久之前我也看到过一只长著翅膀的怪物了嘛。"

  她边说著挖苦的话边看了我一眼。

  在拜托杰尔梅诺保护好尤希娜之后,我接著就向迪奥提督那边走了过去。

  炮弹依然持续不断地向大章鱼射出,但是看起来效果并不是很好。章鱼丝毫没有退缩,仍然继续朝我们这边接近而来。我看了迪奥提督一眼,只见他刚才被亚雷拉踢中的额头有一块红色的淤血。但是,他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余力去在乎那点小事了。

  "至今为止,你有没有跟那种怪物战斗的经验?"

  尽管答案我已经能想像出来,但还是问了出口。

  "鲸鱼我倒是对付过,不过比现在这东西小多了。"

  "是不是逃跑比较好呢?"

  "我们已经在做了!而且转舵已经摆到极限,以全速逃离啊。但是对方的速度更快。"

  对他来说,这次的航海恐怕会成为最糟糕的一次经历。回到玛隆之后他是不是会围绕著这件事向妻子发牢骚呢…但愿我们还能回到玛隆吧。

  看来已经有不少炮弹命中了对方。毕竟是那么巨大的家伙,整个身体都露出海面,要命中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因为维多莉西亚号上的炮兵可都是优秀人才的集合体啊。

  可是,大章鱼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命中的炮弹尽管在头一瞬间陷入了章鱼的身体,但随即就砰地被反弹出来落到海中。

  一但被对方追上的话我们就完了。就跟刚才的海盗船一样,我们的军舰恐怕也会被它的触手一下子就弄翻吧。

  即使是擅长舰队战的迪奥提督,在面对怪物的时候也束手无策。

  (对付怪物的专家…吗?)

  人选当然也不是没有。而且她现在也同样乘坐在这艘维多莉西亚号上。

  我把传令的水兵叫了过来。当时他似乎刚结束了对迪奥提督的报告,正准备回到什么地方去。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魔导师谷米莉亚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是的。刚才我在炮烈甲板见到她,看样子似乎也跟炮手争执著什么。"

  我本来打算命令他把谷米莉亚叫来这里,但是看来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回头一看,只见她已经登上了主甲板。

  "这艘船的船长是谁?"

  谷米莉亚以稍显含糊的声音向这边喊道。

  "船长是我,有什么事?"

  迪奥提督回应道。

  "我想在大炮上做些加工,希望得到许可。"

  面对谷米莉亚毫不犹豫的要求,提督似乎感到有点吃惊。

  "正如你所见的那样,现在我们可没空做那种事。而且那并不是可以让外行人随便触碰的东西,会受伤的啊。"

  "我只是在炮上写一些文言而已,几乎不用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吗…但愿船不会在那段时间里沉掉吧。"

  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迪奥提督,你就照她说的去做吧。"

  "可是…"

  "关于怪物的事情还是她比较熟悉。不管如何,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大家早晚都会变成海里的澡屑的。"

  "…."

  迪奥提督还是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她是挽救了我性命了恩人之一,就只能在她身上赌一回了。"

  "…喂!"

  提督向掌舵手叫唤道。

  "这样下去的话,还有多少会被那东西追上?"

  "按照现在的速度来看,大概是十五分钟左右吧!"

  "就只有五分钟的空余吗…"

  提督重新转向谷米莉亚说道:

  "魔导师,这艘船有将近百门大炮啊,十分钟真的能完成吗?"

  "要加工的,就只是面向对方的大炮──也就是说,只要半数的五十门大炮,就足够了。而且助手方面,我也准备好了。"

  谷米莉亚弹了一记响指,船舱里就走出了一名少年,以及跟随在少年身后的好几个全身黑衣的男人。

  那正是尤希娜的弟弟约翰,以及她的随从。

  "您叫我吗?谷米莉亚小姐!"

  "已经得到许可了,拜托你按照计画行事吧。"

  "是的!"

  约翰响亮地喊了一声,马上就带著随从回到了船舱。

  魔导师谷米莉亚是一个谜团多多的人物。她是莱昂哈尔特同名的三英雄之一──艾尔琉卡.库洛克瓦加的徒弟,最近就在贝尔泽尼亚帝国担任著顾问。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老实说,她跟我的关系非常糟糕。我跟她之间有过不少过节,彼此也进行过不只一次的冲突。直到前段时间为止,我都一直把她作为"魔女"进行通缉。

  (虽然对杰尔梅诺来说也是一样的。)

  谷米莉亚之所以讨厌我,恐怕都是起因于既是她的好友、也是她所爱的女性──米迦埃拉的事情吧。这一点我早就隐约感觉到了。

  犯错的人是我,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白地向她道歉和承诺错误。因为只要我一道歉,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导致米迦埃拉死去的原因之一。

  她的眼神就好像看穿了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狡猾之人似的,让我感到非常恐惧。所以在经历了千年树之森那件事后,我也在无意中尽量避免跟她发生接触。

  即使是刚才介入她和迪奥提督对话的时候,我也没有勇气去看谷米莉亚的眼睛。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弗利吉斯家大少爷的约翰会象谷米莉亚的手下一样对她言听计从,总之准备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在当初预计的十分钟内全部都完成了。

  章鱼已经逼近眼前了。每当它挥起巨大的触手,我们的船就会发生巨大的晃动。

  "在我发出的信号瞬间,同时射击。目标是章鱼的──眉心。"

  谷米莉亚紧接著就向迪奥提督作出了指示。

  "眉心?"

  "没错,就是这里。"

  谷米莉亚毫不留情地用手戳了一下提督红肿的额头。

  "好、好痛、好痛啊!"

  "这里就是章鱼的弱点。"

  虽然目标很巨大,但是要命中对方的眉心位置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事情。现在就只能信任玛隆国引以为豪的炮兵的本领了。

  章鱼浮浮沉沉的身体正在向我们接近。

  当它的身体在海面上最大限度暴露出来的瞬间──

  "…射击!"

  炮弹同时发射了出去。

  虽然并不是全部,但我看到至少有三十发左右命中了章鱼眉心附近的位置。

  据我所知,章鱼应该是不会发出叫声的,但这只怪物章鱼却不一样。

  它叫出来了。

  "KISYAAAAAAAN──!"

  这与其说是叫声,到不如说是音波更恰当。面对这阵无比强烈的耳鸣,我忍不住当场趴了下来。

  对于迪奥提督来说,效果似乎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发出了感叹和毁恨兼而有之的声音。

  在惊讶这一点上,毕竟我已经亲身体验过谷米莉亚的魔术,所以程度就算比较低的。

  我不知道她在大炮上做的"加工"是什么程度的东西。但是从耗费的时间来判断,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魔术吧。即使如此,从那大章鱼的痛苦样子看来,应该也不是因为被击中了弱点那么简单吧。

  "好,行得通啊!继续射击!"

  迪奥提督大声喊道。

  但是后继的炮弹却没有射出来,炮列甲板完全处于沉默的状态。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发射!?"

  传令兵急急忙忙地跑道提督的身旁。

  "太好了!大炮全部都完蛋了!"

  大概是因为内心慌张吧,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点粗鲁。听说水兵中包括一些原本当海盗的人,她说不定就是那一类人吧──我心想道。

  "大概是反作用吧,毕竟是临时赶工的东西。"

  谷米莉亚显的非常冷静。虽然看来她似乎还有什么别的策略,但恐怕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吧。按照她的性格来说,应该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焦虑暴露在外的那种人。仔细一看,在她白皙的右侧脸颊上也冒出了一丝冷汗,想必事太非常危急。

  我向提督命令道:

  "改变方向。从那只那章鱼旁边穿过去,直接驶往玛隆吧。"

  "…!您说真的吗!?"

  "在那家伙吃痛的期间就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到达陆地的话,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看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船改变了前进方向,维多利西亚号出现了猛烈的晃动。然后,船就这样以全速朝著大章鱼的方向发起突击。

  随著距离的接近,船的前进方向就朝著大章鱼的左侧偏移。离完全闯过章鱼所在的位置还有十秒…九秒..八秒..我心中暗自数了起来。要是大章鱼在中途恢復过来,把它的触手甩到船上的话就一切都完了。

  七秒…六秒…五秒…我竟感觉章鱼的眼睛似乎朝著船的方向盯了过来。四秒…三秒…两秒…以迪奥提督为首,所有士兵都不禁倒吞了一口口水。一秒…其中一条触手发生了轻微的颤动,同时还举起了一点点。

  …呼~!OK,总算平安通过了。船就这样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全速朝著玛隆驶去。

  "接下来只要风向不变的话,在我们到达陆地之前都应该不会被它追上!"

  甲板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欢呼声。

  在彼此分享著喜悦的水兵们之中,只有一个人露出了沉鬱的表情。那就是谷米莉亚。

  我虽然踌躇了一会儿,但还是决定向她搭话。要是没有谷米莉亚,我们全员恐怕都会变得那只大章鱼的饵食吧。

  "谢谢你。多亏了你我们才得救了啊,谷米莉亚。"

  谷米莉亚并没有对我的话作出反应。因为我也预计到被她无视的可能性,所以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作为玛隆的代表向她道个谢。

  然后,我准备转身回去船舱那里了。现在已经差不多道港口,还是先做好下船的准备比较好吧。

  "那个…是非常了不起的…章鱼。"

  背后的谷米莉亚如此沉吟道。

  (非常了不起的章鱼?)

  这句话我觉得有点耳熟。那是在五年前,路西菲尼亚王国的宰相访问玛隆的时候,母亲所送出的礼物。

  "难道就是那时候的章鱼吗?"

  我忍不住回头向谷米莉亚问到。这次她并没有无是我的话。

  "那时候?"

  "就是五年前的章鱼。我的母亲──普莉姆太后赠送给艾尔琉卡.库洛克瓦加的章鱼。我记得母亲当时就把那个说成是"非常了不起的章鱼"。"

  "啊啊…那个是不同的。因为那时候的章鱼,已经变成了活祭品。"

  "那么,这次的大家伙到底是..!?"

  我猛然地恍然大悟了。我并不知道那时候"非常了不起的章鱼"到底跟普通的章鱼有什么不同。

  所以我就问母亲那所谓的"非常了不起"究竟了不起在什么地方。

  "总之就是很了不起啦,了不起的不得了。"

  母亲只是这么回答,并没有告诉我详细的情况。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明明掌握了我的一切,却丝毫不表露出自己的心思。

  母亲同时还这么说过──能区分普通的章鱼和"非常了不起的章鱼"的人,在玛隆国就只有两人。那就是她自己和她的御用魔导师阿比斯.i.r了。

  假如说那只巨大章鱼是在什么人的操纵下发动袭击的话,无论那个人是母亲还是阿比斯.i.r能推倒出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母亲想要把我杀死..!?)

  我猛地摇了摇头,这个结论下得还是太早了。而且话说回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能操纵那种巨大章鱼的魔术吗?

  "谷米莉亚,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生成那种巨大的章鱼,并且加以操纵呢?"

  "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那种巨大的东西,需要非常强大的魔力,而且还存在著擅长和不擅长的差异。"

  母亲虽然终日沉迷于魔术,但我并不觉得她本人能使用如此强大的魔术。否则她也不会长期把那个古怪的老太婆──阿比斯.I.R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既然如此,那么幕后黑手难道就是阿比斯.I.R吗?

  谷米莉亚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非常了不起的章鱼"的觉醒…能做到这件事的,在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悠久的魔导师艾尔琉卡。"

  从旧路西菲尼亚领地的港口出发后大概过了二十五个小时。虽然比原定计画稍微迟了一点,但是维多利西亚号总算平安到达了玛隆国的港镇──乐加梅了。从这里到西边的王都巴里迪也没有多远的距离。

  在乐加梅镇上已经有马车在待机了。大概是吉尔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吧。

  至今我都不知道明确的答案,也完全没有行动的根据。

  即使如此,现在也只能继续前进了。

  人物介绍:

  船上的女杰

  谷米莉亚(Gumi)

  过去是效忠于路西菲王朝的宫廷魔导师见习,也是艾尔琉卡的徒弟.

  之前一直跟三年前失散的艾尔琉卡追寻着『大罪之器』而到外旅行.

  这一回前往玛隆已经是第二次了.

  (本角色原型为vocaloid2角色中的Gumi)

  杰尔梅诺.阿法多尼亚(Meiko)

  由于路西菲尼亚革命中立下的功绩被冠以英雄之名而扬名天下的「红铠女剑士」.

  原本是作为贝尔泽尼亚帝国的军人听命于部队,现在则作为谷米莉亚的护卫跟尤希娜他们共同行动.

  (本角色原型为vocaloid2角色中的Me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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