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话 在渐渐淡薄的意识中——或者说,镰鼬的故事

  「那么,本月的部长例会到此结束,散会。」

  以讲坛上学生会长的一句话为契机,聚在大教室中的部长们纷纷站了起来。我也起立,混入了走向出口的部长群中。

  伴随着江户桥会长的就任而来的社团剧增事件过后大约半年。虽然老师和学生们一开始预计「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会有很多人觉得有趣而新设立社团,但反正马上就会被淘汰掉又恢复原来数量的」,但看起来我们学校的学生意外地有毅力。膨胀了将近五倍的社团数量至今仍毫无减少,拜此所赐部长会的出席者也多得要命。

  「咦,白冢?」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与一名认识的少女四目相交。

  「啊,泷泽同学。你也来了啊。你是部长来着?」

  「咱是替角。我们的部长体弱多病所以总是请假。再说原本人数又很少嘛。」

  新生吹奏部部长代理说到这里耸耸肩。

  「原来如此啊。不管在哪里部员太少都很够呛呢—」

  「算是吧……呃,咦?美术部的话,人不是挺多的嘛?」

  「到春天为止还算多啦。因为我们部也和吹奏部一样,在春天的时候空中分解了啦。主要成员都流向了绘画同好会啦雕刻研究会之类的了,专属顾问也被抢走了。留下来的就只剩下美术室的使用权了。」

  那些家伙就连画室都带走了呢。我嘀嘀咕咕抱怨着,泷泽同学苦笑着说「确实,不管在哪儿都够呛呢」。

  「咱要走这边,一会儿见了。替咱向伊达同学和学姐问好。」

  「嗯。明天教室见了。」

  就这样,就当我正想前往美术室时,职员资料室的们就好像是看准了时机一般,在我的面前嘎啦嘎啦地打开了。

  「啊呀美术部。正好有事找你。能请你搭把手吗。或者说过来帮忙。」

  「完全无视了我的情况了吗稻叶老师。现在我还要去参加社团活动来着。」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进来。」

  姑且试着反驳了一下,但是这种事情在九尾狐面前不可能行得通。因为无可奈何而必要以上地谦卑地说着「呜诶谨遵吩咐」进入资料室的我,从稻叶老师那里接过了大量的文件。哦哦,好沉。

  「我最近正式负责学生指导了。于是,虽然想把这些资料搬到学生恳谈室去,但是人手不够。」

  「简言之就是要把这些搬过去吗?不过恳谈室的话,很远的诶。」

  「因为远才要找人来搬。」

  就连这都不懂吗笨蛋,稻叶老师这么说着看着我。因为也厌倦反驳了,我便说了句「明白了」低下头,抱着资料出了资料室。就在我想着快点完事迈步的时候,稻叶老师一边锁门一边加了一句。

  「啊啊,恳谈室的门应该还锁着,我也一起去吧。」

  ……如果这样的话,你也分担一点呀。

  「啊,稻叶老师,老师再见!」

  「嗯,明天见武广君。」

  稻叶老师用完美无缺的商用表情微笑着。看到这表情的武广君(不认识)被“那个稻叶老师记住了自己的名字”的喜悦感动得不行,傻笑着在走廊上跑远了。顺便一提同样的桥段这已经是第七人了。每一人都用名来称呼让别人高兴实在是有技术。

  「……很受人仰慕呢,老师—」

  「诶诶,大家都是我可爱的学生。能茁壮成长就再好不过了。」

  胡扯什么呢喂。你不是灭了好几个国家的超弩级大妖怪嘛。

  「为什么要找我啊?被老师你拜托会兴高采烈地接受的学生,要多少有多少吧。」

  比如说刚才的武广君之类的。要说我的熟人的话就是穗村之类的。老师马上「不不不」地摇了摇纤细的手指,打断了我的话。

  「就算被他们兴高采烈地帮忙了,我也高兴不起来哟?欣赏其实不想做,但是没办法,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从命令的下仆的德性,对于妖狐来说就是极致的愉悦。」

  「啊—,是这样啊。」

  「啊啊,那一脸露骨地嫌麻烦的表情!」

  老师的身体煽情地颤抖起来。不愧是在开天辟地同时邪气所凝而诞生的妖怪。

  「性格扭曲到骨子里了呢。」

  「你的夸奖我就收下了。」

  「这不是夸奖。」

  我有点吃不消了,但是忽然又注意到她「表面上还是当好一名老师了呢」。

  「对了,老师。社会秩序的崩坏什么的,都放弃了吗?」

  我稍微有点期待地问道,投回来的却是冷冷蔑视着傻瓜一般的视线。

  「没从经岛那里听说吗?作为妖怪的行动原理那就是存在理由。对于我来说,破坏安宁的日常生活,还有提供混乱与混沌就是绝对无法克制的冲动。那可不是能轻易放弃的东西。」

  「是这样啊。擅自期待的我真是个笨蛋。不过,那种人……不是,那种妖怪,为什么还能认真地当着老师?还有,您放弃勾搭学生会长了吗?」

  「诶诶,算是吧。因为我知道,当今时代就算不勾搭上男人也能出人头地的。」

  稻叶老师呵呵一笑。本以为她是不是因为对方完全不是对手才放弃了的,但那也不是能特意说明的东西。

  「那么,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

  「啊,稻叶老师……!」

  在走廊上通过的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稻叶老师粗鲁的语气。这时,九尾狐瞬间切换到温柔老师的模式,说着「啊呀是亚矢同学」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我勒个去这变身速度是何等地快啊。

  「在那之后,情况怎么样?」

  「嗯嗯。已经不要紧了!」

  发自内心地高兴地说着话的亚矢同学(不认识),和用笑容对待她的稻叶老师。不久等亚矢同学离开后我问了声「您对他做了什么啊」。

  「因为我听说她被恶劣的同级生欺负了。」

  「——啊啊。」

  欺凌事件吗。这种事情在学校里虽然听说地不多,但也完全不是没有。

  「你听着吗?于是,既然知道了放任不管也实在不愉快,我就把首犯们给,」

  「……杀了吃掉吗?不行啊,虽然我也认为应该让那些人吃点苦头,但是取人性命也实在是,」

  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一开始根本没这学生的程度的吧。我不由自主地害怕了起来,但老师说着「能别把我和黄鼠狼相提并论吗?」地摇摇头。

  「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做梦了。我只是让他们所做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每晚每晚不停地让他们做着这种内容的梦而已。残酷度和不快感都翻倍了。」

  「……这么做好像很有效呢。」

  「当然很有效哟?那么极端的梦!光是回想起来胸口就发热了。」

  稻叶老师身体颤抖了起来。

  「嘛,那嗜好就先放着不管了……我怎么觉得您做的事情和社会秩序的崩坏越来越远了呢。身为九尾狐觉得这样OK吗?」

  「真是个理解能力差的孩子。虽然我的确是灭国的邪恶妖怪,但是为了让恶能作为恶活跃,还是有作为前提条件的必要东西的吧?」

  「啊?那、那是……」

  「好慢。答案是『安定了的世界』。在原本就很混乱邪恶横行的世界事到如今才增加威胁,你觉得那么做谁会觉得恐怖?我好歹也是恶名昭彰的金毛白面九尾狐。做不了这种打折扣的事。」

  这下你理解了吗,九尾狐鄙视着我。那个,这也就是说吧,

  「为了让自己做的恶事醒目,首先必须要有和平的社会,是这意思吗?」

  「就是这样。首先确保校内的和平,推而广之县、国、最终给全世界带来恒久的安宁!」

  稻叶老师握紧了拳头挥斥方遒。……嗯,到这里为止都没有错。

  「然后当完美无缺的世界和平实现的那一天,对全人类而言的噩梦便拉开了序幕。」

  因为自己的妄想而兴奋起来的稻叶老师嘀咕着「啊啊太棒了」魅惑地扭动起了身体。

  「不知道该说是了不起还是啥的难以评论的梦想呢……这要花上多上年啊。」

  我惊讶地问道,老师哼了一声说「对于我有寿命这种概念吗?」。你是真心的啊。

  ——稻叶前。日后成为了联合国秘书长(胡说的)。

  我们边聊边走,终于看到学生恳谈室了。稻叶老师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的我。

  「还没到终点居然就松懈了。我可不记得有教过这种学生。」

  「好巧呢。我也不记得有被老师您教过。」

  不如说就是教师的反面典型呢。我这么想着望向前方,只见站在恳谈室门口的剃了个五分头的男生注意到了我们低下了头。因此我也姑且回了个礼。

  「啊啊,还想着在哪里见过面。原来是游泳部的名张同学啊。」

  「啊呀真清楚。关于你的那个不分男女的传言果然……」

  那都是谣言。无视了否定这恶劣谣言的我,老师温和地向名张同学打招呼。

  「有什么事吗,刚君?看起来像是在等着谁,难道说是在等我?」

  「啊,没错,就是这样。因为我去教员室找过,听别的老师说您会不会来这里了。」

  名张刚君和壮硕的体格不相称地一个劲地鞠躬。看到他这样子的稻叶老师一边说着「能把文件放到房间里去吗」把钥匙递给了我,一边露出了司空见惯的商业笑容。

  「让你久等了吧,真抱歉。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到恳谈室里面讲比较好。」

  「啊,不用了,也不是那么深刻的话题。我不知道该和谁商量这件事,但是又觉得保持沉默不大对,所以就想总之来找稻叶老师您好了。」

  「啊呀,那可真是谢谢了。我感到很光荣呢。」

  稻叶老师温柔地微笑道。因为光是这样看来就是明善解人意的美人,所以说体育系社团出身作风硬派的名张同学也神魂颠倒,嘛,倒也不是不可理解。

  「啊,也不能总站着讲话吧。」

  我好不容易打开了门进入了恳谈室,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呼—,现在终于喘了口气的我的耳中,听到了粗犷的声音。

  「我啊,是游泳部的。因为大会临近,所以总会练习到很晚。您想,我们学校就只有游泳相关的设备很齐全,就连温水泳池都有。」

  「嗯嗯,这我也知道。」

  是讨论社团活动的事情吗。我本以为反正也是和我无关的话题,还是快点撤了吧。

  「那是我一个人留下来晚上练习时候的事情。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女孩子的话姑且不论来偷看大老爷们练习的可疑人物也太奇怪了,而且话说回来也不应该是那副打扮来偷看的诶。」

  名张同学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就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地继续说道。

  「但是,我确实是——确实是,看到了个奇怪的和尚。」

  ……嗯——,看来是会摊派到美术部头上的事件呢,这个。

  我轻轻揉着双臂,走在通向美术室的走廊上。

  「又是泳池啊……在那里没什么好回忆呢。」

  我回想起了「哞————」地吼叫着的牛鬼的脸,疲惫地耷拉下双肩。

  在那之后,我本打算偷偷溜走,但是九尾狐没有放过我。就这样关于「泳池边的和尚」的调查确认对应处理就按老规矩由美术部来负责了。嘛,如果是危险的妖怪的话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啦—

  「呀,部长例会辛苦了。」

  「嗯。」

  我循着这直爽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肩膀上挂着爱用的油彩套装的奈良山,正好从美术室里面走出来。

  「啊、啊啊奈良山……君。」

  我情不自禁地加上了一个“君”字。奈良山马上就苦笑着说「没关系了啦」。

  「羽毛的事情的话,我也并没有生气啦。既然那都已经给白冢你了,不管你怎么用我都不会在意的,真的。」

  天狗大人微笑着说。虽然听他这么说了我很高兴,

  「……不过实在想不到,会用来欣赏夜祭呢……」

  听他小声地加了这么一句,我顿时无地自容了。

  「……对不起。」

  「都说了没关系啦。刚刚伊达同学狠狠也说了不要生气自己会应付下去什么的。再见,」

  我先走了,这么说着整理着油画用具的奈良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啊,对了部长。刚才南丘老师来过了哟。」

  「这样啊—,真少见。有什么事吗?」

  我好不容易回想起了名义上的美术部顾问的三年级世界史老师的模样回答道。虽然完全不记得他有指导过什么,但既然社团如此林立,采取放任主义的兼职顾问增加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他说,差不多该决定在哪里展出哪件作品了。」

  还留下了出展券。天狗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飘然而去了。这么说来,今天的部长例会上会长也说过「秋季是比赛繁多的时期。为了留下社团成果希望各位尽可能参加」了吧,我回忆着,拉开了美术室的门。

  「我来晚啦—」

  「新闻和宗教都免了,要是还敢留下来就报警咯!」

  经岛学姐眼神不离线装书随意回应。还真能每天每天地想出新的回答呢。另一边,正在画静物的小鼬虽然微笑着对我说「辛苦了,真一」,但是她的脸色马上晴转多云。

  「……真一。身上有狐狸的味道。」

  「诶?啊啊,因为之前一直和稻叶老师在一起嘛。」

  我泰然自若地回答道,小鼬明显皱起了眉。

  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逛到我背后的经岛学姐温柔地敲着我的肩膀。

  「你果然还是思春期的呢—。终于迷上狐狸的色香了吗。」

  「才没迷上。啊,对了对了,我刚才听说,泳池那里好像,」

  我正准备把那个和尚的事情讲给学姐听,却突然响起了「噗噜噜噜噜」的振动声。学姐说了句「稍微等会儿just a moment」打断了我的话,从运动服的口袋里掏出了部设计朴素的手机。

  「喂喂我是经岛御崎。现在无法接电话。有事的人请在裂帛般的尖叫声之后留下三十字以内的留言。呀啊啊啊啊啊!窗户!窗户!」(译者:来自于克苏鲁神话相关作品)

  经岛学姐对着听筒尖叫着。我和小鼬惊讶地面面相觑时,电话另一头的某人好像也有和我们相同的感想,能听到一些冷冰冰的声音。

  「好了好了,好有趣好有趣。那么,能差不多进入主题了吗?」

  哦,那个声音是新井同学吧。

  「真性急—,讨厌。古人云,时不时的小笑话是你我之间的润滑油。」

  经岛学姐一边胡扯一边向着美术室的深处移动。这么一来和尚的事情只能电话之后说了吧,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小鼬忽然「啊,对了」出了声。

  「刚才,顾问的老师过来,把这个留下来了。」

  小鼬指着讲台上的茶色信封。

  「啊啊,刚才听奈良山说了。」

  我拿起了用黑色钢笔重重写下「美术部」的信封,确认着里面的出展券。首先是「请在相应的风格上画圈」的一句话,之后排列着水彩画、油画、素描、日本画、水墨画……等等的体裁。嘛在我的场合是水彩画或者素描来着,但问题是,

  「怎么了,真一?」

  「诶。」

  怎么了指的是什么啊,我这么想着抬起头,和看着我的小鼬四目相交。

  「看你一脸为难的样子。」

  「啊啊,你瞧,一考虑应该展出哪张画,就发现每张都完成了不知道该挑哪一张了。」

  我回想着春天以来画下来的画回答道。听完我的话小鼬「嗯——」地仿佛觉得不可思议似的侧着头,忽然微微一笑,说道。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选莱卡的画吧。」

  「那张啊。小鼬很喜欢那张啊。」

  比起捕捉下肉体跃动的一瞬间的动态绘画,那种沉稳的绘画好像更符合小鼬的审美。那张画是就连饲主(泷泽同学)也做出「呵,挺不错的」的高评价的作品,而在作者看来也是诚心诚意之作……但是吧。

  在普通的美术室中睡着一匹巨大的赤犬的构图,是不是略显犀利了?画下这幅画的本人原意是画写实画的,但总觉得观众不会这么觉得。

  「能看到妖怪的人大概会给好评吧,那幅画。小鼬你怎么样?」

  「诶。我、我的话……你想,我还在学习,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小鼬露出了困扰的笑容,摇着手不停后退。在她的背后,能隐隐约约看到刚画的水果啦花瓶什么的。嗯——,我倒觉得画得不坏嘛—

  「而且,我画得也没真一那么好……」

  「这不单单是技术的问题呢,绘画。再说了,我也没画得非常好。」

  「是这样吗?但是我很喜欢哦,真一的画。」

  直视着我的的小鼬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这么说道。

  「真的?」

  嗯,小鼬点点头。——啊啊感激。比赛什么的随他去好了。

  「谢谢、谢谢你!」

  但是就这样我有打算像往常那样一把抱住小鼬的时候,耳中传来了合上手机的声音和冷静的音色,猛地回过神来。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回家继续。」

  「哦呀失敬了。话说您在啊学姐。」

  「诶诶,一直在哟,从刚才起。你们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事到如今小鼬才脸红起来、经岛学姐故意耸耸肩,笑着说着「那么」看着我们。

  「诸君。最近都没出现什么大家伙都闲得慌了。」

  「刚才那电话,是新井同学打来的吧。果然出现了吗?」

  「嗯答对了。不过,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插嘴啊—,真是的。」

  学姐腮帮子微微鼓了起来,但又马上恢复原状继续说下去。

  「在倦怠的秋日午后泳池边的谜之怪僧之卷。来源是牛鬼事件以来的水球部。因为很不舒服所以想想办法——喂,咋啦白冢?一脸想要说“这些事的话我老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被先讲出来”似的表情。」

  「什么咋啦不咋啦的事实就是这样。不过,还真能看得出来啊。」

  「因为真一心里想的事情总会写在脸上嘛。」

  小鼬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啊,我心里这么想着赶紧补充道。

  「但是,我听到的情况是,晚练中的学长看到了什么的情况。」

  「呵—。不限定威胁对象和出现时间,唯独对场所有所固执的意思?还真有妖怪范儿呢,嗯,很好很好。那么,你手上还有别的情报吗?」

  「不,没有了。」

  「没了啊。」

  「很抱歉。」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我觉得用不着道歉哟,真一又没做坏事。……那么御崎,出现什么了?」

  会是危险的妖怪吗,小鼬这么问着侧过头。但是学姐却苦笑着说「就这么点情报不好说呢」,然后挠了挠头。她刷拉刷拉地摇着随意扎起来的双马尾。

  「青入道或者是黑坊主、入道坊主或者野寺坊,除此以外还有形形色色etc。僧形的妖怪可以说是多如繁星呢。虽然出现地点限定在了泳池边,估计应该是近水气的妖怪吧,但就算这样数量也很多啊,根本缩小不了范围。是海和尚呢还是海座头呢还有海难法师——呃,这时期怎么会出海难法师啊!」(译者:青入道是傍晚出现的身体苍青色的大和尚。黑坊主是会吸取女性寝息的黑色和尚,也有说法是山林中会变大的妖怪。入道坊主也是越看越大的妖怪。野寺坊是穿着破烂袈裟站在寺院大钟边行乞和尚状的妖怪。海坊主是多出现于夜间在海中出现破坏船只的黑色和尚状巨大妖怪。海座头是站在海面上一手拄杖,背后背着琵琶的巨人妖怪。海难法师是海难事故而亡的死者灵魂所化,固定出现于1月24日。)

  「不知道啦。」

  话说回来学姐列举的和尚妖怪的名字我一个都不知道。眼前的运动服眼镜的常识与一般世论的有很大差别呢,我再次痛切地感受到。

  「嘛,简而言之,不去确认一下的话什么都不能说,这样。」

  「答得好—。正好下周六,水上运动关系的社团全要在秋季大会前去合宿,随便去那边埋伏也没有关系。小鼬预定没问题吗?」

  「嗯,可以的。……咦,真一,没什么精神呢。」

  小鼬凝视着我的脸。虽然不是因为讨厌啦,我回答。

  「只是觉得这么做很闲啊,去泳池边埋伏什么的。」

  回想着那个暑假的倦怠之夜,我和学姐等待牛鬼(去之前还以为是产女)出现的数小时,筋疲力尽地叹了口气。

  嘛,这回小鼬大概也会来就是了,我这么激励着自己。

  「呼呼呼,我懂的白冢真一,你的心情我非常了解。」

  学姐的眼镜一亮。

  「我啊虽然看起来这样,其实是最讨嫌空闲的时光这种东西的。你以为这样子的我会随随便便答应警戒泳池这种事?Yes!答案是NO!」

  经岛学姐啪的一下张开双手,披着的运动服就像是斗篷一般地翻卷开来。小鼬刻意地惊讶着发出「哦哦」配合她好像演戏似的动作。真是个守规矩的人。

  「颂赞我吧小的们!与副会长交涉的结果,胜利夺得温水泳池的使用许可啦!」

  学姐夸张地叫着。

  「就是说!那大到离谱的泳池!从早到晚就像是包场一般随便用!学生会那帮人虽然也说了姑且要露个脸,不过算了,这也没办法,嗯。」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确实能消磨时间——呃。等等。泳池的话也就是说。

  「这样啊。」

  既然小鼬很高兴地出声了的话,也就是说这个人也会来——啊啊,喂喂喂淡定淡定淡定淡定啊我。

  「真的吗,御崎?」

  「我经岛御崎,在部分网友中得到就算被抓住弱点也不说谎的评判。」

  学姐说着听不大懂的话,扶了扶镜框。

  「你瞧,我们夏天又是特训啦又是妖怪退治啦的哪里也没去玩过嘛。我想作为保护学园的人,这种程度的福利应该有的吧—。哇哈哈,喝彩吧喝彩吧!」

  「啊,是。喝彩了喝彩了。」

  响起了呱唧呱唧拍手的声音。学姐张开双手回应着接着说了句「为此」。

  「周六带着泳装来学校。啊,小鼬你是泳池没关系那一派的吧?」

  「嗯,我不讨厌活动身体哟。也很喜欢游泳。」

  小鼬高兴地回答道。学姐微笑着说了句「很好」,又望向我。

  「小白,你是,」

  「会游的会游的yes I can swim的。就算说了别来我也会来的哟。」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慌慌张张地回答,想来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周六早上。

  第一个抵达泳池玄关门口的我正悠闲地望着天空时,表面上虽然很冷静,心底里却有些悸动时,一种仿佛打从心底里惊讶的声音传来。

  「早上好,真一。来得好早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啊。忠实于自己的欲望这一点倒是值得尊敬。」

  「早上好小鼬,还有学姐!啊呀,天气好真是最棒的呢!」

  「嗯,就是这样。」

  「室内的和天气没关系的吧。你那高到没用的兴致怎么回事啊。」

  这孩子真是的,经岛学姐垂下肩膀。就算你这么说高兴就是高兴嘛。

  「刚才也被泷泽同学说了一样的话呢—。说什么今天是中元节还是正月啊的。」

  「诶,赫音也来学校啦。社团活动?」

  「好像是的。我也请她和我们一起但是被拒绝了。」

  一开始说的时候泷泽同学手足无措地嘀咕着「泳池?现在开始?咱和你?突、突然说这种事情也太那个了」什么的,但是等我把情况讲清楚了之后就说「啊—,是这么回事啊。我还有社团活动」就干脆地摇头了。嘛这倒算了,之后还被她小声说了「那个,咱之前好几次都想这么和你说了,你对别人要稍微……没什么,算了,真是的」但我却总是不能接受。我做了啥坏事啊。

  「这是注定的事情啦。那么,钥匙应该快来了……哦哦,来了啊。」

  学姐望向了校舍的方向。我循着视线望去,只看见小步跑来的江户桥会长的身影。呃,嗯?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诶。」

  刚看清楚那人是谁,小鼬就明显皱起了眉毛。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吧?用不着这么着急啊。」

  优雅行来登场的学生会顾问稻叶老师,在向着会长这么说了句之后,很讨厌似的打了声招呼。

  「啊呀,我还以为会是谁,原来是黄鼠狼啊。还是老样子没教养又不起眼不起眼的打扮呢。这先放一边,各位早上好。」

  「……喂江户桥。你把那只狐狸带来干什么啊。」

  「昨天也说过了吧。使用温水设备时必须有一名以上负责管理的教职员。」

  经岛学姐和江户桥会长小声交谈起来。

  另外小鼬和稻叶老师依然敌意满满地互瞪着。

  那个啥,我有种今天意外会很闹腾的预感。

  于是。

  「聚在玄关门口也没啥用快点换好泳衣到泳池边集合吧。」

  听了经岛学姐这一句话暂时解散的我们分成男女,各自走向更衣室。

  「嗯?白冢,你那条沙滩裤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泳衣啦。你知道,二年级体育课才上游泳。」

  「啊啊这样啊,抱歉,……怎么了?我的身上沾着什么了吗?」

  「不是,只是在想学长你的身材意外地棒呢。」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在这毫无漏点的一幕过后,我和江户桥学长来到了泳池边。

  「果然,大家都还没有来呢。」

  「因为女生换衣服时间花得比较长吧。不过,你那素描本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是美术部员嘛。」

  我和会长聊着天,呆站在五十米七泳道的空间一角。

  「哦哦,真的是温的诶会长!」

  「因为是温水泳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嘛,这么说倒也是。」

  我垂下肩膀,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泳池虽然是第二趟来了(从秋季到春季温水设备都在工作),但是和曾经的那天晚上不一样现在是白天照明也亮着,好一派和平的气氛。说实话,难以想象这里是数个月前牛鬼肆虐的危险场所。

  ……嘛,只要无视了用具仓库墙上的洞的话就会这么觉得了。对了对了,那个时候我真心以为已经完蛋了呐,当我沉浸于回忆中的时候,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呀呀,久等啦久等啦。」

  「你是大叔吗。」

  循声回头一看,两名身高天壤之别的人映入眼帘。稻叶老师个子高经岛学姐小巧玲珑,两个人一并排看起来就像是母女一般。

  「哦—,果然亮着的时候气氛就不一样呢。啊,小鼬会稍微晚点。她说为防万一,先探测一下更衣室周围的妖气再过来。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经岛学姐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量着泳池四周。身上穿着的,是简单又土气的学校指定泳衣。

  ……不过真是那啥呢,真的看不出来是高中生呐,这个人。

  「怎么啦白冢,有什么话想说就利索点。」

  「初级游泳培训春季班招生。课程从蛙泳开始。」

  「呵呵—,还真敢说呢你这魂淡。啊啊喂喂江户桥,你不是说过『愚蠢,这样子不是反而好吗』的嘛。真是的,人家会害羞的啦。」

  「才没说过!说回来我就没这么想过!我的嗜好是正常向的!」

  被突然提到的会长狼狈不堪,稻叶老师用「真是这样的吗」的怀疑的眼神看向了他。

  「……既然这样,那我应该稍微受到点注意吧。」

  小声嘀咕着什么的稻叶老师的泳衣,那个,现在这么说大概有点不合时宜吧,是那种完全无视了实用性着重于设计的。

  「都以为是哪里举行的摄影会了。」

  我用惊讶的声音低语着。原本身材就很好的基础上,再加上身边的经岛学姐又是那样子,天生的模特身材就超过必要地被强调出来了。

  「你啊,是不是干劲多得过头了?」

  「不是有狮子搏兔也好把自己孩子推下悬崖也好都用全力的说法吗?」

  「才没这说法咧。」

  「再说了,夏天的时候都忙成牲口了,现在想来弥补一下。」

  稻叶老师呵呵一笑,然后突然向我和会长投来不满的视线。

  「但是……你们就不能再稍微兴奋一点吗?」

  哦哦,还真是有够直白的质问呐。

  就算您这么说啦,我们俩男生面面相觑。会长先开了口。

  「啊呀,老师好漂亮呢。对吧白冢?」

  「真的真的,会长说的对。那么我们就鼓掌吧。」

  「……你们够了。啊啊,明明作为美貌化身享有盛名的九尾狐都披露肢体了,观众却是黄鼠狼的小弟和嗜好偏了的家伙……哼,遗憾。」

  稻叶老师像是在诅咒似的盯着天花板看。因为太可怜了,我正想说「不是啦,我真的觉得很漂亮呢」安慰她的时候,正好就在这时。

  「久等了。」

  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

  「哦—,压轴登场了呢。那么请诸位鼓掌欢迎。」

  「讨厌啦,御崎。」

  好像在用微笑克制着害羞的声音。我被此吸引着回头一看,只见微微低着头的小鼬,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

  「总之,在更衣室的周围,没有妖怪的气息哟。」

  泳衣是设计简单的两件式。在矜持的同时又完全没有赘肉的身形,带着圆润的粉色的肩头,盈盈一握的细腰,纤长的双足,映入了我的眼帘。

  ——啊啊,这是。

  我原本就想会很美丽了。也已经做好很可爱的觉悟了。但是一到眼前,这实在是。

  「真一?怎么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诶。」

  这完全没得说了。

  「美呆了。」

  只留下了这么句话,

  「啊,小白厥过去了。」

  我,失去了意识。

  「等等,真、真一?」

  「哈!」

  突然醒了过来。

  「哦—醒了啊,会叫着拟态语醒过来的人还真少见呢。」

  我抱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坐了起来,和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的经岛学姐视线相交。

  「呀学姐。您还是这么小呢。」

  「不过态度却很大牌呢。」

  「知道了。」

  我随便回着话环顾四周。看来我被带到泳池边躺着了。

  「怎么样?脑筋转得起来吗?」

  「好像不要紧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虽然还有点迷糊就是了,我这么回答着望向了泳池,只见到泳池对岸同时冒出头的小鼬和稻叶老师,还有站在泳池边的江户桥会长的身影。

  「噗哈!」

  「嘁!裁判!这回该是我赢了吧!」

  「很遗憾这已经是第十八次平手了老师。……不过,这么快是不是已经足够了?」

  如此惊讶出声的人,是手中拿着秒表的江户桥学长。

  「哦—,干得不错嘛。」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那副样子。江户桥都傻掉了哟,这两个人一下子就破掉了校际大会记录什么的。我虽然不是很明白啦,那很厉害吗?」

  「……厉害极了。这样啊—,小鼬游得很快啊。」

  你还真高兴啊,学姐受不了似的嘀咕着。

  「鼬可是能轻易捕捉住水里游着的鱼的哟。」

  「哦哦,知道德蛮详细的嘛。另外与之相比,狐狸是以才色兼备为卖点的妖怪,那么当然游泳什么的会超过常人啦。所以两人不分胜负啦。」

  学姐兴致勃勃地这么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我。

  「对了对了。小鼬她啊,刚才特别担心你哟?不过因为怕你这笨蛋一醒过来看到她在身边又厥过去了,所以把她送远了就是了。」

  「感谢您多多照顾。不过,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低头致谢。正想着问学姐不去游泳吗,忽然想到了正事。

  「……对了。我们应该是来击退妖怪的吧。」

  没错,学姐点点头,又加了句「不过还不知道需不需要击退就是了」。

  「这倒也是啦。不过这样子全力游泳没关系吗?如果趁我们不备偷袭的话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警戒一下呢。但是,小个子的妖怪博士却斩钉截铁地说「不用担心」。

  「从本次事件看来,虽然目击情报很多但是没有出现具体的受害对吧?这也就是说,对方是没有特定危害的妖怪,或者,为了行动需要有什么契机的妖怪,这两者之一。或者说是会使用瞬间移动的和尚风的无口变态。」

  「那大概不可能哟。那么,契机是?」

  「进行了特定的行动或者是听到了关键词就狂暴起来之类的,就这种模式。」

  「啊啊,就是那种接过了婴儿怪兽就出现了的模式吧。」(译者:第一卷中牛鬼的出现模式)

  我没精打采地回答,学姐「没错没错」地夸奖我。

  「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嘛。」

  那种经验轻易忘不掉的哟,我叹了口气的时候。

  「啊,真一。」

  面前的水面一阵摇动,忽然冒出了颗小脑袋。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嘿哟,小鼬轻喝一声,爬上了泳池边。

  「嗯,已经不要,」

  ——紧,就在我说到这里的时候。

  我窒息了。

  泳衣是设计简单的两件式。在矜持的同时又完全没有赘肉的身形,带着圆润的粉色的肩头,盈盈一握的细腰,纤长的双足,映入了我的眼帘。

  而且,今天一直悦动到刚才的肉体稍微有些泛红,湿漉漉的秀发和肌肤,反射着照明的光线淡淡地闪闪发光——

  「喂小白—。回来回来—」

  听着学姐无可奈何的声音。

  「——办不到了。」

  我,失去了意识。

  「诶诶,还来?真、真一!」

  「啊啊真是的,这货太麻烦啦!」

  「哈!」

  我突然醒过来了。

  「啊呀,醒过来了啊。明明陷入永眠中会更有趣的呢。」

  我抱着晕晕乎乎的脑袋直起身子,视线与坐在沙滩椅上的稻叶老师相交。她的耳中戴着音乐播放器的耳机,右手上拿着包了防水套的文库本。左手上是500毫升装的啤酒罐。顺便脚下还有五、六只空罐。

  「您还是非常悠闲的啊。」

  「能在泳池边放松的机会可不多,如果不能有效利用可是会遭天谴的。」

  「……啊,月薪就这么吃紧吗?」

  稻叶老师瞪了一眼有点同情她的我。

  「说什么蠢话。嘛,工资是有点低——但好歹我也是只妖狐吧?经济上有困难什么的,就算天翻地覆也是不可能的。再说了,黄鼠狼能做到的事情狐狸怎么可能做不到?」

  这孩子怎么把别人当傻瓜呢,稻叶老师生气了。这敌对意识就不能处理一下吗。

  「这么说起来,小鼬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生活费的呢。……但是,能很容易搞到钱吗?」

  「很容易的哦?」

  美人教师爽快地答道。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眼中闪起了红光。

  「就是在以物易物的时代的话有点麻烦了呢。在固定了货币经济的现代的话,流通这的金钱数量变动了一点又有谁会发觉?这太简单都算不上变化之术了。」

  稻叶老师刻意打了个哈欠说着「就是这样」看着我。

  「我缺少的不是金钱是时间。因此今天就让我悠闲地休息一下吧。」

  嗯嗯~,九尾狐惬意地伸个懒腰,再次靠上椅背。

  「是这样啊。话说,这把椅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昨晚搬过来的。」

  这狐狸在玩乐方面意外地认真。

  「啊呀,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想画我的话五千日元就准了。」

  「……您不是不要钱的吗?」

  「确实不要的哟。我想要的是苦恼和困惑。」

  稻叶老师毫无自觉地微笑着。不过嘛,画这个人说不定会意外很有趣。再说最近我也在尽量以不同的题材作画,又难得带了素描本来——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啊,醒过来啦。还有……你在和狐狸做什么呢,真一。」

  听到这在沉稳和担心中微微混了些不满的声音,我反射性地回过头去。

  「抱歉抱歉,不过啊小鼬,」

  我挠着头转过脑袋,

  「也用不着这么讨厌稻叶老师——」

  用一块大毛巾擦拭着头发的小鼬的身姿映入了眼帘,

  「……啊咧,真一?」

  我哑口无言。

  泳衣是设计简单的两件式以下同文。

  而且,刚从水里出来的栗色秀发闪耀着细碎的点点光辉,在有点不高兴的小鼬的脸的周围翩翩起舞就好比是——

  「啊呀,还来吗。」

  耳中听着事到如今已经毫无感动色彩的稻叶老师的声音。

  「——嗯嗯,看来是这样。」

  我干脆地厥过去

  「给我差不多一点!」

  「咕哇!」

  了才怪。

  突然出现的经岛学姐一脚踹中了我的侧腹。

  还没来得及晕过去,我的身体就晃晃悠悠地摔进了泳池。

  「这个巴甫洛夫真是闹够了……。这让人家小鼬怎么办啊。」

  「诶?啊,嘛……虽然不讨厌啦。不过,就是有点困扰……吧?」

  「伊达君真是宽宏大量啊。和某人不一样。」

  「喂。某人说的是谁啊江户桥。」

  「这种事情还要讲清楚吗?啊呀,出水了呢。」

  我听着叽叽喳喳的聊天声,脸冒出了水面。迷糊着该说是「你还真敢啊」还是「得救了」,抬头一看泳池边熟悉的众人正苦笑着站在一起。

  「真一……已经不要紧了……?」

  「嗯,算是吧。加把油啊我。」

  「加个哪门子的油啊。」

  「呐?」

  「算了算了,别这么说了。」

  于是,在他们的背后有一个戴着草编斗笠身披黑色袈裟的男子正呆呆地站着——咦。

  「喂,你谁啊!」

  我反射性地叫出声来。众人被我突然的大叫声吓了一跳。

  「——出现了吗!」

  首先理解事态的人是经岛学姐。她娇小的身体就像是弹起来了一般转过身去,双眼捕捉到了僧形的怪人。紧接着,以小鼬、江户桥会长、稻叶老师的顺序,众人挨个儿地回头一看。我从水中一跃而上,跑到小鼬的身边。

  这时,黑色和尚的脸跟着我稍微动了动。

  (他在看着我吗?)

  虽然我不由自主地警戒了起来,但是谜之怪僧就这样静止住了。总之可以放心了吧,我这么想着,向小鼬小声地问道。

  「虽然事到如今才说,不过这应该是妖怪吧。」

  「嗯……。但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有实体,却完全感觉不到妖气。」

  小鼬好像很不舒服似的皱起了眉毛问着「你怎么看,狐狸」,但是稻叶老师的感想却完全一样。

  「右边+1。就算是只有声音的怪异,也会漂散着稍微更正经一点的气息呢。」

  「就是……。御崎,这个就和之前神社鸟居上面那个一样的吧。」

  「说的是棘发?嗯——,但是,只是存在着的入道系的妖怪什么的……」

  经岛学姐这么嘀咕着绞尽脑汁的时候,眼前的怪人突然抬起头来。

  「作么生!」

  用斗笠深处冒着光的双眼凝视着我的怪僧,忽然用腹部都跟着震动起来的大嗓门叫道。

  诶,这货在说什么啊——我还没来得急这么想。

  「说、说破!」(译者:和之前的“作么生”配套起来就是进行禅问答时的“提问”“回答”的意思)

  我的嘴自说自话地就动了起来,也用大嗓门叫起来。想要捂住嘴巴已经晚了。

  「喂、喂,白冢?」

  江户桥会长很不安地看着我,但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呀。」

  「……骗人。妖气突然浓起来了。」

  稻叶老师和小鼬都倒吸一口气,而经岛学姐喃喃着「原来如此啊」。

  「这是所谓问答系的妖怪啊。白冢,首先和他说话的是你吧。」

  「诶?啊啊,这么说倒也是。」

  之前反射性地叫了声「是谁」,就是那一吆喝惹事了吧。

  「那就是契机吧。就是向着与自己说话的对方,强行进行问答的妖怪哟。所以,因为觉得诡异而没有搭话的游泳部员就平安无事,这样。」

  「……但是,虽然事到如今了才这么说,但碰上那种状况的话一般都会叫出来的吧。」

  「还有御崎,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不是可以攻击的妖怪呢,小鼬不知所措了。

  相反,说到拥有与小鼬相同甚至更高实力的稻叶老师的话,

  「加油咯美术部的。」

  明显是想置身事外了。喂这态度要闹哪样啊学生指导负责老师!

  「嘛冷静下来。这种妖怪行动模式已经固定下来了。就是猜猜自己的真面目哟亲,说不中就吃掉你哟—的赶脚。」

  「啊呀,就很黄鼠狼一样的呢。」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

  「哼,这就天知道了。」

  「那边俩妖怪,别窝里斗!还有,从它自己提出问题,还有特地在水边出没看来,这家伙恐怕既不是西竹林的鸡三足也不是东野的马头,另外也不是古蓑古伞古五德——」(译者:都是山中遇到僧形妖怪,之后看破其真面目的故事)

  不好意思啊可以的话请快点说出结论吧学姐。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怪僧豪迈地一甩斗笠,大嗓门再次响起。

  「liangzubazu dazuerzu hengxingzizai liangyanzhitian,其为何!」(译者:两足八足 大足二足 横行自在 两眼指天)

  「你们看,果然是这样!」

  噢耶,妖怪博士举手欢呼。不过,说到除了她以外的我们的话,

  「真一……刚才的,是什么?」

  「呃我完全不知道,会长!」

  「为什么是我!虽然感觉像是汉字……老师你怎么看。」

  「啊啊,我是教英语的。古典的话就有点……」

  就这样都混乱了。话说你没认真考虑吧稻叶老师!

  「啊咧。大伙儿怎么啦,刚才那个都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

  我们齐刷刷地摇头。紧接着,平时穿运动服今天穿学校泳衣的妖怪博士说着「估计写成汉字就马上知道了呢—」挠挠头,瞪着怪僧叫道。

  「汝之本性!即为 !」

  ……诶?

  「御崎……?声音,没有发出来哟。」

  「嗯。而且只有重要的地方没声音。」

  「啊咧—?因为这家伙的真面目是 ,所以只要说出来应该就可以了诶。」

  经岛学姐很不可思议似的捂着嘴巴。好像又是只有关键词无法发音。

  「啊啊,原来如此。这是没有被作为问答对象认定的第三者,是没有办法介入的构造呢。是排除特定行动的结界吗?」

  稻叶老师兴致勃勃地环视四周。听她这么一说江户桥不甘心地咬牙切齿起来。

  「这么一来,就算经岛回答了也无效……不,就算回答本身都做不了吗。」

  「真麻烦呢—,这个。那么,那家伙的对战对手是谁啊?」

  「就是你吧。刚刚还大声地叫了『说破』,难道已经忘了吗。」

  啊,这么一说倒真是这么回事。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真一,不要紧吗……?」

  「我试试看吧。比起说让我去战斗已经轻松多了。」

  我苦笑着回答了不安的校友,向前迈出一步。露出了光头的怪僧,用不黑不白的奇妙眼珠子看着我,简而言之,只要说中这家伙的真面目就可以了吧。我吞下口唾液,回视着和尚的双眼。……这跟复眼似的眼珠子,大概不是哺乳类或者鸟类的吧。不如说是昆虫系的?

  「学姐,顺便问一声答案是动物吧?说出那名字就可以了吧?」

  「魂淡,短信都发不了!那么就用素描本,咦,字都写不了?话说就算写了也没字?呜哇—,这什么啊,不可思议诶!」

  「御崎,真一在叫你诶。」

  「真是的,没听说过问答系的妖怪有这种能力啦——呃,谁叫我?」

  「人家在问你答案是不是动物。」

  江户桥会长补充道,经岛学姐就爽快地点点头。

  「嗯。分类上说是  类的——啊啊,小气!这么点程度让我说出来啦!」

  啊,又受限了。看来严禁更多的提示了。我放弃了重新面对和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那个」开场。

  你已经知道了吗白冢,江户桥会长屏息凝神。

  「——能请你,再说一遍问题吗?」

  啥啊这是,背后响起了惊讶的声音。请不要擅自对我抱有期待。

  「因为我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这也没办法啦!」

  再说搞错了就要被抓了吃掉了,确认个问题而已还请高抬贵手。

  很快地,怪僧再次瞪着我(虽然因为没有瞳孔不大明白),

  「liangzubazu dazuerzu hengxingzizai liangyanzhitian,其为何。」

  把与之前相同的语句,用同样的音量、同样的速度重复了一边。

  ……嗯,完全听不懂。除了「zu」很多之外什么都听不懂。

  「呃那个,请再稍微慢一些。」

  「liangzubazu dazuerzu hengxingzizai liangyanzhitian,其为何。」

  「所以说啊。」

  「liangzubazu dazuerzu hengxingzizai liangyanzhitian,其为何。」

  「除了最后的『其为何』那块之外完全听不懂诶。」

  「正确。」

  「最要命的问题完全没听——呃。诶?」

  一瞬的沉默。

  「刚才……说了“正确”了呢。」

  就像是代表了众人的疑问一般,小鼬说了句。

  「但是我还什么都没,」

  回答诶,就在我想这么说下去的时候。我吸了口气。

  「——卧槽。」

  原本除了重复问题之外纹丝不动的怪人的身体,突然出现了急剧的变化。它发出着咯吱咯吱咯吱的奇妙声音,脑袋埋了下去和肩膀连成了一体,覆盖全身的黑色袈裟也变成了青绿色的夹克甲壳。

  「哦—,打算变回原形了呢。总之啦白冢,是你赢咯。Congratulation.」

  经岛学姐的小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我完全不明就里所以也高兴不起来。

  「呃,可是我还没有回答啊。」

  「回答了,你说过『除了最后的其为何那块之外完全听不懂诶』这些话可把。」

  「虽然是说过但这也不是回答……嗯。啊,难道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望向了怪人。

  「咯吱咯吱咯吱。」

  在那里的,是渐渐失去了人类形体的巨大怪物……不,也不能说是怪物吧。平坦的甲壳和八只脚,吐出来的眼睛加上一对钳子。只要无视了三张草席这极端的巨大的话,这家伙确实是很熟悉的动物。

  「螃蟹……吗。」(译者:“其为何”的发音同螃蟹)

  「没错,白冢你说得对。顺便一提刚才的问题,写成汉字的话是这样的。」

  学姐心满意足的举起了我的素描本。上面用慌乱的笔迹写着「两足八足 大足二足,横行自在 两眼指天,其为何」。

  「有八条腿还有两条大腿……啊,这说的是钳子吧?还有,横着走路眼睛朝上的家伙,是什么啊?这么说的话马上就能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啊,江户桥学长点点头。『这骗小孩子呢』稻叶老师很惊讶。确实是很简单的问题。不过如果说要说中螃蟹的品种的话就很困难了。

  就在我们听着经岛教授的讲义时,独自监视着变身中的大螃蟹的小鼬,忽然不安地轻声道。

  「……那个。在这之后该怎么办啊?」

  「那当然是被看穿真面目的妖怪自己消失咯?」

  小鼬一开始不也是这样子的嘛。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眼前的妖怪少女却「嗯——但是」地不安地望着螃蟹。咯吱咯吱咯吱,地念叨着的大螃蟹。

  「好像没有老老实实消失的感觉呢……。御崎,这怎么办啊。」

  「嗯?那个啊——,我记得,原型的老故事是……」

  学姐低下头用手抵着额头,马上「原来是这样」地短促叫了一声。

  「大概要糟。大伙儿快退开!」

  与这唐突至极的警告几乎同时。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完全结束变身了的原和尚的螃蟹豪迈地举起了钳子。

  「我忘记啦!这家伙——蟹坊主的话,被看穿了真面目的话就会变回螃蟹袭击别人的哟!」

  经岛嚷嚷着吓人的话跑开了泳池边。

  「……你说什么?这种事情你早点说啊!」

  「最后就是这种展开吗!」

  话说,看穿了真面目就会遇袭,看不穿的话就会被吃掉的规矩不管怎么说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这尼玛不就是个恶质的惩罚游戏吗!

  就像是在追着踉跄后退的我一般,巨大的钳子挥落下来。哦,千钧一发!

  「真一,快退下!——嘿!」

  这时,一个人留下来的小鼬一声娇喝摇曳起了室内泳池的水面,叮,螃蟹的甲壳发出了弹开了什么的声音。

  「……诶。」

  小鼬微微一惊。原来如此,刚才那好像是镰鼬被甲壳弹开的声音……呃,那螃蟹有这么硬啊!

  「怎么会……!不过,既然如此……!——啊!」

  小鼬尖叫一声。迫近到极限的螃蟹的身体被包裹在了橘红色的火焰之中。

  「啊呀,意外干得不错呢。稍微懂了些如何操纵妖力了吗。」

  「因为小鼬的实战经验也很长了呢……呃老师。您为什么加入后退组了啊!」

  我惊讶地抬头一看,只见泳装打扮的美人教师正大模大样地微笑着。

  「不管面对什么对手都不直接出手。这可是身为九尾狐最基本的嗜好哟?不过,如果说你非要我帮忙的话——这样,就让它做做调教好那群欺负别人的坏孩子的噩梦怎么样?」

  「……还是算了。」

  我想面对只带有重复问题的机能的家伙,这么高等的心理攻击是不会有效的。于是我放弃拜托这个人了。

  「呐白冢。虽然我是头一回见所以不大懂……伊达君是处于优势吗?」

  这时,江户桥会长从后面看了过来。

  「不要紧。小鼬是很能干的人。我相信她。」

  我有力地断言。反正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就别再加上这么一句了。

  「啊咧,就只有会长吗?经岛学姐人呢?」

  「在他后面啦—。这个给你。」

  经岛学姐这么说着递过来的,是我的素描本。因为惯用的铅笔正好好地用夹子固定着所以马上就能用……但是,这次用不上吧。那只螃蟹已经完全实体化了,我这么想着望向了战场。

  「吱吱吱吱吱。」

  螃蟹那一直被火焰包裹着的甲壳,开始散发出烤得恰到好处的香味。两足八足大足二足的动作也散乱了,已经很弱了。

  「嗯……差不多了……吧?」

  但是,就在小鼬松了口气的瞬间。鼓起最后的力气的大螃蟹用大钳子戳在泳池边,拖着被加热的身体跳进了泳池中。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诶……?还能动吗?」

  糟糕了,小鼬追着它妄想了水中,但对手不愧是水栖生物。它正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迅速地逃向泳池中央。完啦—

  「让它逃走了……。怎么办啊,真一。」

  小鼬一脸着急,很抱歉地看着我。

  「诶?呃,对哈。」

  我挠着脑袋走过去。对手在水里面火无效,发出风之刃的镰鼬也够不到。就在我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稻叶老师开口说道「现在有个办法」。

  ——哦,终于轮到九尾狐出场了吗!

  「我们就这样回去怎么样?下周上学时,有谁会稍微吃惊一下就是了。」

  「……我说啊老师。那只螃蟹可是会吃人的哟?如果最后手脚被咬掉的游泳部员被络绎不绝地塞进保健室里的话,会怎么样啊。」

  「没关系的吧。我们学校的保健老师那么安稳,肯定会不慌不忙地应对的。」

  学生会顾问不为所动地回答。确实,据说人称保健室万年白衣的贤渊老师是沉稳到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有所动摇的稳重的人(顺便一提还是美人)。

  「老师。不是这种问题啦。」

  江户桥会长柔和地摇了摇头。同感。会相信稻叶老师的我真是个笨蛋。

  「那个,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用一下定身术试试吧。」

  「算了吧。如果没用的话就麻烦了。」

  那个时候,挥下来的大钳子就会直接命中小鼬了,我不想看到那一幕。

  「所幸,螃蟹好像也进入待机模式了嘛。我们在思考一下。」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就好像是完全否定了我的话一般,从泳池中响起了螃蟹的叫声。在不由自主戒备起来的我们面前,啪唰一声螃蟹水花四溅地再次登上了泳池边。

  「啊呀,再次登陆意外的快呢。明明洗澡太快会减寿的。」

  「您在说什么闲话啊老师!伊达君,刚才的火焰不能用吗?」

  「嗯——……这么湿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效果吧……。怎么办啊真一。」

  「呃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该怎么办啊学姐呃啥时候人都不见了!」

  于是我们忙不迭地后退(包括小鼬),我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绕着泳池跑,虽然觉得这行动挺二的,但是没有对敌的办法这也无可奈何——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响起了嘹亮的声音。

  「冷静下来,小的们!」

  我们转头一看,

  「听好了?在传说里,蟹坊主是被旅行的僧人扔出来的宝具刺中而被击退的。就算是有神佛补正,但可以保证对手是可以靠着物理性的切割或者拉扯击倒的。」

  只见泳池的对岸,更衣室门前,

  「也就是说——在理论上,小鼬的镰鼬应该能把它砸裂的!」

  就是笔直地指着小鼬的经岛学姐的勇姿。啥时候跑到那边去啦!

  「真的……?」

  「真的真的比小真还真!相信自己吧小鼬,你是厉害又努力的孩子!」

  这声援虽然随便过了头,但小鼬似乎是被鼓起勇气了,微微点了点头向前一步。头回看见的泳衣的后背虽然理所当然地美到令人惊叹,但现在也实在不是厥过去的时候。我强行调整呼吸,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厥过去。忍住啊我。现在倒了的话就要被螃蟹下酒啦!

  「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吧?把浓缩到极限的镰鼬,用尽全力地砸过去吧。」

  学姐的声音再度响起。小鼬喝了句「我试试!」短促地点点头,双手在胸前张开,深吸了一口气。栗色的耳朵和尾巴只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时,她的双手之间有漂亮的微风打着旋儿跃动起来,并渐渐增加了密度。

  「咯吱咯吱咯吱……?」

  大概是从那股平静的迫力中感觉到危险了,逐步逼近的螃蟹停下了步伐。两者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十米。被压缩为圆环状的镰鼬的密度还在上升中。风对面的样子都快要看不到了。

  「感觉不错呢小鼬。没错,所为镰鼬原本就是,」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进入解说模式的学姐的话,被奇妙的怒吼声打断了。到底是亲身感觉到危险了呢还是只是等得不耐烦了呢,螃蟹挥起了巨大的钳子,开始了前进。

  「小鼬!螃蟹过来了!」

  我叫着显而易见的事情。

  然而,小鼬说着「没关系」平静地点点头,上半身大幅度地向后反弓,将在双手之间形成的风的团块向着螃蟹扔了过去。

  「——嘿!」

  「很好去吧!」

  我情不自禁地握拳大叫。

  压缩到几乎可以被肉眼看到的状态的空气之刃,与螃蟹的巨大身体相撞了。

  「咯吱!?」

  嘎锵,沉闷轰响的炸裂声。一只巨大的钳子,被打飞了落入泳池中。

  「呀哈!下地狱去吧,蟹道乐!」(译者:かに道楽,以螃蟹料理为主打的连锁料理店)

  经岛学姐竖着中指嚷嚷着。虽然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很没品哦小姐。

  就这样,小鼬引以为豪的浓缩版镰鼬,终于切开了难攻不落的甲壳——本以为是这样子的。

  「啊呀,真可惜呢。在黄鼠狼中明明是算得上干得很好的术。」

  「……怎么会。刚才那一下也……不行吗?」

  小鼬倒吸一口凉气。在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充满了惊愕之色的眼神前方,双眼只见刻下一到巨大裂痕的妖怪蟹坊主,挥起了剩下来的左臂。

  「咯吱咯吱咯吱……」

  巨大的钳子咔嚓咔嚓地一张一合,由无数部件构成的口中咕嘟咕嘟地吐着愤怒的泡沫(虽然不大理解螃蟹的情绪,但这大概是生气了吧)。

  「要多加小心咯?受伤的甲壳类都是很凶暴的哟。」

  「感谢您派不上用场的建议老师。会长,那长柄刷是怎么回事?」

  「感觉这样子比空手好点。多少能放点心吧。」

  学生会长举着刷子,稻叶老师高高兴兴地躲到了他背后。内在姑且不论外表看上去是高挑的美男美女,真是挺上镜的构图。虽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嗯——,效果还是有的吧……?小鼬,能再来一发不?」

  「那倒是可以啦……」

  然后小鼬再次开始形成浓缩版镰鼬了,但是马上就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

  「但是……硬度也好强度也好,刚才那就是极限了。」

  听她这么一说,学姐抱住了脑袋。

  「你这么一说该怎么办啊。这样就给不了致命一击了呢,大概。」

  「学姐。你怎么又说得这么直白,」

  「没干系的真一。大概,就和御崎说的一样。」

  面对露出很困扰的笑容的小鼬,我无言以对。

  「……咯吱咯吱」

  大概是嗅到我们这边不安的气氛了,螃蟹再次缓缓逼近。

  「快退下,真一!」

  小鼬短短一喝,双手之间跃动的风缓缓增加着密度。

  「不行……再往上就,增强不了了……!」

  浓重,坚硬,就如同是一把刃器——嗯。等一下?

  我想着该不会是这样,扫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捏在手里的那个。

  ……嗯,嘛,死马当活马医。这么一想的瞬间,我,

  「好了,要去咯……!离我远些,真,」

  「且慢!」

  我抓住想要发射出第二发的小鼬的肩膀阻止了她。虽然直接触碰到了她的肌肤有点(非常)不好意思又很紧张但是现在不是管那个的时候!

  「……诶?」

  「小鼬的那个有效果!不如说我来让它有效果!所以!」

  我一边翻开一直抱着的素描本翻到空白的一页,然后用右手握紧了铅笔,叫道。

  「所以,就稍微等一下下!」

  「诶,那个……要做什么……?」

  小鼬目瞪口呆。经岛学姐和会长、稻叶老师也用「怎么一回事」的眼神看着我,但我没空说明。我在心中感谢着懂礼貌地维持着原样不动的小鼬,笔走龙蛇着。

  「那个啊白冢真一?那只蟹坊主早就实体化了哟?」

  学姐的声音中透着惊讶。我一边在心中回答已经知道了,一边完成了轮廓线。

  「你在干什么白冢!螃蟹要来咯!」

  「前后的动作意外地很快呢。」

  会长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声音和稻叶老师若无其事的声音。我一边在心中叫着知道了哟,所以要赶快,一边迅速加上了简单的细节。

  「真、真一!螃蟹它、螃蟹它已经!」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小鼬焦急的喊声,还有螃蟹破罐子破摔了似的咆哮。

  「抱歉,真的只剩下一点点了!」

  最后,大致确认了一下全体像。——嗯,就是这样子的吧!

  「久等啦!出现咯,小鼬!」

  「……诶?出现什么的,到底是什么,」

  我在素描本的余白上签下了S和S的签名当作回答。

  就在这一瞬间。

  「……啊!」

  在小鼬的双手间磨砺着的风,以一把刀的形状实体化了。

  只有刀柄和刀刃的简朴的造型,微微有些弧度的刀刃。完全与我手边的书页上所画的一模一样的物体,漂浮在了小鼬的手边。

  「很好!大成功!」

  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铅笔的手有点痛神马的才不管!

  「啊呀不可思议。」

  「呵。」

  「刀……?还有这么一招啊,了不起啊白冢真一!要具体说有多么了不起的话!」

  稻叶老师和江户桥会长佩服地吸了口气,经岛学姐则是拍了拍手。

  「抱歉学姐,说明我之后再听!小鼬,总之快用那个!」

  「嗯!」

  小鼬用右手握住了白木制的刀柄,然后搭上了左手。

  「啊,好轻……!」

  就在小鼬感叹着叹息的同时。近在咫尺的负伤的螃蟹,挥起了剩下来的钳子。

  「咯吱咯吱咯吱!」

  但是,站在它正前方的小鼬不闪不避,当即静静地架起刀

  「——!」

  随着一声无言的娇喝,刀光如流水般划过。

  咔锵————,响彻四周的钝重的声音,还有随之到来的静寂。

  维持着挥出刀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小鼬,以及挥下了钳子一动不动的螃蟹。

  正想着喂喂这是闹哪样的时候,螃蟹的甲壳忽然四分五裂了。

  「咯吱。」

  从甲壳的裂缝中噗—地喷出了一股金色的烟。

  然后,当小鼬轻轻放下刀的时候,强敌妖怪蟹坊主的身影已经从泳池边消失了。

  「对于一介节肢动物来说还真是庄严的末路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火大。」

  「你挂了的话就成石头了嘛—。Yo,杀生石!」

  经岛学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拿肘子顶了顶稻叶老师。

  「那个—,这么一来……应该结束了吧?」

  我自言自语这,回答我的是小鼬。

  「好像是这样的吧。」

  放心了地轻叹口气,微微举起左手的身穿泳衣的妖怪少女。所以我也举起左手,然后和她轻轻地击了击掌。啪,这声响真让人高兴。

  「谢谢你,真一。」

  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啊啊,不愧是小鼬。你就算是手上拎着把毫无风雅可言的刃器都无比美丽——咦。

  「小鼬?刀呢?」

  「……诶。啊咧?到刚才为止都一直拿着的诶。」

  虽然我们四下寻找,但是给了螃蟹最后一击的宝刀却怎么也找不到。忽然学姐插嘴说了一句「大概是找不到了啦」。

  「刚才的那个吧,是通过给与密度提高了的镰鼬刀的形状强行让它实体化了对吧?因为本质上就是风或者说是空气,所以看来用完了马上就消失也不是没道理的说到这里你觉得怎么样解说员白冢君。」

  「就算你说怎么样我也完全不明白诶。你怎么看,小鼬?」

  「诶?那个—,我也……搞不大懂,吧。」

  小鼬这么老老实实地回答,学姐感叹着「这是何等没有自觉啊」地垂下肩膀,然后,

  「不过啊白冢,你还真懂诶。干得漂亮。」

  竖起了大拇指。

  那么,我究竟做了什么才被夸的啊。

  「你说的是知道什么?」

  「哈?还用问,是镰鼬的语源啦。」

  「语源?不是鼬用镰刀切所以叫镰鼬……吗?」

  不解地侧着头的小鼬,摆了个螳螂的动作。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学姐耸耸肩说「那只不过是一般意见罢了」,阴阴一笑。

  「说到底镰鼬的伤痕,与其说是镰刀不如说是和被刀砍伤的伤痕更接近对吧。」

  「嘛,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是的啊。」

  江户桥学长不住点头。长柄刷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来了。

  「不用说也是这么回事啦。然后呢?因为会留下就好像是居合斩的达人用白刃切过似的伤痕,所以原本,『镰鼬』是不是写作架起太刀的『构太刀』呢——有这个说法哟。狐狸,你的话应该是知道的吧?」(译者:发音相同)

  「这可是常识呢。在日本史的资料集上应该也写着的。」

  稻叶老师若无其事地回答道。胡说什么呢。

  「对吧—?也就是说,镰鼬的本质是『留下刀伤的怪异现象』,正因为如此,虽说只是暂时的不过还是可以以刀的形状具现化。」

  学姐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从刚才起就一脸佩服的我。

  「……小白。你啊,莫非刚才那些话都是头回听说?」

  我不停地点头。在我的身边小鼬则是嘀咕着「嘿,是这样的啊」。

  于是,看着我们俩的经岛学姐说了句「真是败给你们了」开了口。

  「一无所知就能看穿本质了吗。哦哇—,不愧是不折不扣的画迷。」

  「那双慧眼要是在日常生活中能更加活用就好了呢。嘛估计没戏就是了。」

  「……感谢两位微妙的夸奖。」

  我想着要你们这对腹黑姐妹多管闲事,随便应付了句。

  嘛,说实话,镰鼬的本质什么的我不大懂。不过,

  「谢谢你真一。还有下次的话,还要拜托你咯。」

  我做出的行动至少成为了自己身边微笑着的少女的力量,

  「嗯。下次我会设计得更美观一些的。」

  「这种地方不用的啦。」

  而这对于我来说又是无上的喜悦,因此总而言之我现在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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