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话 湿润之月

  急于谢落的樱花又将积雪刚刚消融的大地染成一片白色。虽然我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看过日历了,不过从外面的景色来看,应该是四月即将结束,或是刚进入五月的时候吧。尽管觉得今年的樱花开得有点晚,但几天的误差也算不上什么异常。只是今年冬天的温暖的日子少了一点,仅此而已。樱花只会在温暖的日子发芽,在寒冷的日子就会紧闭花蕾。如果温暖的日子少的话,樱花开放的时间就会延迟。

  话说,我在读解幻想乡残留下来的少量文书时,发现上面记载的百年以前的幻想乡,樱花开放的时期是三月初。而现在的幻想乡,正常情况下是四月末至五月初时开花。相比起来三月初算是很早了。也就是说古时冬季的气候温暖到会使樱花提早一个半月开放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自古以来的冬天都很冷。所以樱花在三月开放是有别的理由。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把飘落的樱花花瓣全部击中哦!”

  “什么嘛,如果是我的话,还可以躲过所有飘落的樱花花瓣呢!”

  “能躲过落得那么慢的东西,有什么好自满的啊。”

  “你说什么。慢速弹要比快速弹难躲多了!”

  灵梦和魔理沙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不过这也没办法。今天原本预定是去赏花的日子,然而最后却中止了。而且樱树的花本来就谢到开始显露绿色的地步了,所以今天搞不好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此珍贵的樱花因为无情的春雨而无法欣赏,所以只能在店里打发无聊的闲暇时光。赏花的计划被打乱和对坏天气会不会打落最后的一片樱花的担忧,应该是让她们感到坐立难安吧。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焦躁从口中说出后,最终变成了争论。

  “击落花瓣那么柔软的东西,有什么好自满的啊。”

  “要说自满我还真就是自满了。在击中樱花花瓣方面。”

  “好了你们两个,别再吵了。赏花结束也就意味着夏季临近。今年使樱花散落的不是春风而是春雨,就是这样。别一直争论这些没意义的事,积极向前看不是更好么”

  “居然说我们的争论没意义,还真是失礼。我们正在探索樱花和我们的新关系呢。这不是很积极地向前看吗?”

  其实要说积极也算积极了,不过考虑更近的东西,譬如今天应该做什么不是更好吗?

  “虽然我们几乎积极向前看到了绝不回首过去的程度,不过不久前紫好像说过‘幻想乡的樱花开得晚真好呢’吧?”

  “嗯?那有什么含义?”

  “她说‘外面世界的冬季急剧缩短,如今的樱花在三月就开放然后凋谢了’。”

  灵梦用慢得有些奇妙的语气说道。是在模仿紫么……但是一点都不像啊。太过刻意反而让人搞不清楚是谁了。

  “是、是吗。那她对于冬季变短的事还有说点什么吗?”

  “她说‘今年欣赏了两次樱花’。外面世界的樱花和幻想乡的夜樱。”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只有幻想乡的是夜樱,不过外面世界和幻想乡的樱花开放时间有所不同,对于妖怪而言应该没有任何不变吧。

  “是吗,外面的世界一到三月就会开满了樱花啊。也就是说外面世界的冬天一定相当暖和呢。嘛,这也好,看你们俩都很无聊的样子,就给你们讲点不可思议的故事吧。”

  说着,我向窗外瞥了一眼。感觉雨比刚才要小了一些,但外面已经湿透了。残留到现在的樱花也会被这场春雨给冲走了吧。

  “不可思议的故事?”

  “只是点小情报而已。刚刚说外面世界樱花开放的时间提早到三月了,但其实很久以前就是在三月开放的哦。无论是幻想乡还是外面的世界。”

  “在三月开放……就是说比现在早一个多月就开花了吗?”

  “那时候冷得根本就不能赏花嘛。”

  “不不,实际上并不是比现在早一个多月。而只是在三月开花而已。”

  “什么啊。是禅机吗?”

  “是旧历呀。虽然现在几乎没人知道了,但在百年之前使用的是太阴历。在旧历里,三月相当于新历的四月末。在使用旧历的年代,三月就是樱花开放的时期。”

  “旧历?啊啊,旧历啊。”

  “呐,我之前就一直有点在意了,旧历到底是什么7而且为什么要换成新历呢?”

  ——我为两人准备了漂着盐腌的樱花的樱茶。缓缓倒人热水,等到茶碗中的樱花绽开,就可以饮用了。就算不能身在樱花树下,也有很多享受樱花的方法。

  “没想到霖之助还会准备如此优雅的茶呢。”

  “话说,是要讲所谓旧历是什么吧?”

  “还有为什么要换成新历呢?”

  “旧历就是指太阴历,是以月亮的圆缺为基准的历法。太阴历中把月亮圆缺的一次循环,也就是从新月到下一次新月的二十九天或三十天定为一月,并以十二个月为一年。”

  “啊啊该不会之所以将一年分成几段的期间以‘月’来称呼,就是因为这个吧。”

  “正是如此。即便变成了新历的太阳历,称呼名也仍然没有变。不过现在使用的太阳历中,一个月有三十或三十一天,而太阴历的一个月都要少一天。所以旧历的一年比新历的一年要少十多天。”

  “一年十多天也还在在误差范围内啊。”

  “不不,才不是这样呢。一年相差十天可是大事哦。这样过十年的话,春季就会下雪了。过二十年的话,冬夏可就完全交替了。”

  “那冬天会很暖和呢。”

  “应该说冬天很热吧?”

  “就是这样的感觉,渐渐地,历法与实际的季节会产生偏差。所以旧历中,每三年一次会将一年设为十三个月。”

  “也就是说从前偶尔会有‘十三月’啊。”

  魔理沙在预估喝茶的时间。不知要等多久才会开始喝茶呢。而灵梦早就开始喝了。

  “很遗憾,回答错误哦。虽然一年有十三个月,却也没有第十三月这个月呢。要问怎么办呢,那就是在季节的偏差最大的那个月的后面又追加一个月。如果三月变冷了,在感觉到‘这应该是二月的温度啊’的时候,就会在三月后重复一次三月。”

  “是这种感觉的啊?也太乱来了吧。”

  “当然。实际上是要求严密计算的,但计算也不过是将感觉数值化的道具。一切计算的背后都有感觉呢。”

  “但是同一个月过两次不觉得别扭吗?还是十三月来的更直观啊。”

  “第二次追加的月份被称为闰月以作区别。比如第二次的三门就叫做闰三月。说到把旧历换成新历的理由,一是因为闰月太过别扭,二是季节变迁的偏差带来了许多不便。所以现在的新历太阳历就一下子普及了”

  “诶,古时的人们是用复杂的思考方式作出了历法呢。或者不是人类而是妖怪做的?但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使用现在的立法呢。”

  “因为对于妖怪来说太阴历更加方便吧。哪一天是新月哪一天是满月,只要看日历便一目了然了。然而随着人类技术的进步,月亮被太阳所压制,于是渐渐产生变化了。”

  “不过幻想乡里不是妖怪比较多吗?有必要换成新历吗?”

  “幻想乡开始使用新历的理由,就是因为外面世界开始使用新历了,仅此而已。虽然被隔离,但如果与外面世界使用不同的历法也会产生不便。而太阳历本身并不是幻想乡创造的。”

  “是啊。妖怪会舍弃月亮选择太阳,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

  “就是这样,虽然并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但立法被强行变换了。据说至今还有无法适应新历的幻想乡的妖怪呢。而且,幻想乡似乎有妖怪所作的独有的太阴历存在哦。”

  ——与之前争吵时截然不同,她们两个人都开心地听着我的话。

  “妖怪的太阴历,妖怪太阴历。是不仅以月的圆缺,还以月光的颜色以及边缘变化的周期为一个月份的历法。据说跟人类所创造的历法相比,更容易从中得知自然现象。不只是季节,连地震呀火山等灾害,甚至连竹子的开花期都编人了周期中。也就是说只要看日历就知道再过多久竹子就会开花了。”

  “很厉害啊。如果能知道那么多东西的话,人类也引进那个历法不就好了吗。我觉得一定会非常方便的说。”

  “但是人类使用这历法有一个大问题。因为一天的长度和现在不一样。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一天这个单位。最小的单位是一月。从人类的一日来看,新月就是半夜,满月就是正午这样的感觉。而且历法的周期有六十年之久……因为妖怪的寿命很长,所以会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对于寿命短暂的人类来说就太不方便不是么?”

  “嗯。讨厌一天而选择了一月。妖怪就是这么依存月亮啊。不过我没见过妖怪用这种历法呀?”

  “虽然这个历法是制造出来了,但最终没什么妖怪在用呢。虽然听说山里的妖怪至今似乎还用着这种历法……顺带一提,这个妖怪太阴历中也有跟闰月起同样作用的月份哦。只是不叫闰月而是普遍被称为十三月而已,据说每到有这种月的年份,妖怪的力量都会特别强哦。因为是妖怪强大的年份,所以对人类来说,还有一些地方把十三当作不吉利的数字呢。”

  “我可没听过说十三不吉利什么的啊。十三年一次的蝉倒是听说过……”

  “那也是我告诉你的哦。不过,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这种事在我们附近是不怎么听说啦。”

  我所知道的关于妖怪大阴历的知识就只有这些了。再被深究的话就只能臆测了,所以我起身去泡茶。考虑到再泡樱茶恐怕会让两人再次想起外面樱花的事又不开心,所以这次泡的是普通的茶水。

  因为我已经把所知道的说完了,所以谈话中断了。打破静寂的,是灵梦朴素的疑问声。

  “话说霖之助。闰月和闰年的‘闰’是什么意思?一般其他对话里都不大会出现‘URUOU’这种词语呢……”(注:URUOU是“闰”的发音)

  不认为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对细微的事也抱有疑问,这是非常重要的。人的成长与知识的增加有直接联系。这又与认识过去,从过去到现在,乃至认识未来紧密相连。

  “闰吗?这个,嗯,闰的话,意思好像是‘不是真的’。这是某个大陆的语言。三月后的重复的三月不是真正的三月,所以被称为闰三月。因为是大陆的语言,所以妖怪太阴历中没有使用闰字.至于闰字没有在历法的闰月之外的地方使用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字是和太阴历本身一起传人的。这个国家,原本并没有闰这个概念。”

  “原来如此呢。”

  “不过,闰这个字在大陆那边并是不读作‘URUOU’。至于闰被读作‘URUOU’的理由嘛……这就太过随便了。由于闰这个汉字从大陆传人的时代,日本没有能与之对应的词,所以谁不认识。而因为这个汉字跟润字相似,便被读成‘URUOU’了。所以闰三月就被念作‘URUOU’三月,很随便吧?之后又因为‘URUOU’难读,于是讹传成‘URUU’了。所以‘URUU’这读法一开始就没有意义。这个字之所以几乎不会在其它对话中出现就是因为这个缘由。”(注:‘URUOU’是“润”的发音。)

  “因为形似所以被念成‘URU—OU’,又因为难读而变成了‘URUO、U’……真的很随便呢。霖之助你觉得这样可以吗?你不是最爱唠叨事物的名称吗?”

  “语言这种东西可不由个人掌控。关于这个不是我能够多言的。而且其实我很喜欢‘URUU’这种读法哦。温润之年,温润之月,这不是比原意的‘不是真的月’要美好多了么?”

  “温润之月么,虽然樱花开放时倒是不需要什么温润之雨呢……等等,

  雨不是已经停了吗!”

  ——窗外不知何时放晴了,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大地。原本已经放弃赏花的两人在看到希望后叽叽喳喳地吵今不停。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残留的樱花,但对于这两人来而言,也许只要能开宴会就怎样都无所谓了。

  “今晚霖之助也来参加赏花吧7也许会是今年暈后的一次赏花了哦,而且,温润的樱花也很美呀。”

  “我不是经常说么,我不是很喜欢露天的宴会昵。”

  “哼,你在说什么呢。刚刚听你唠叨了那么久,作为回报也应该来参加赏花呀。”

  虽然是蛮横的要求,但今晚去陪她们赏花似乎也不错。如果有还没败给春雨的樱花存在的话,那朵樱花应该有观赏的价值。蓄满雨露的温润樱花在温润的月光下优美地飘落,想象着那美丽的世界,我忍不住想要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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