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风之万里 黎明之空 下 第十八章

  1

  止水乡拓峰发生叛乱的传闻,当天就传到了和州州都明郭。

  祥琼在街上从伙伴口中听说这件事后,匆匆买好了东西就赶回去。一走进正房,看到二十几个男人聚集在那里。

  「——桓魋,你有没有听说?」

  被一群人围在中心的桓魁点了点头。

  「是不是拓峰的事?听说有一群有胆识的人烧了升纮的官邸。」

  桓魋说完,轻轻笑了笑。

  「殊恩这两个字太妙了,拓峰的人真是聪明绝顶。」

  「没问题吗?」

  桓魋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陷入了沉思。

  「听说那些人已经逃走了,他们袭击了官邸,在城门开启前就逃离了拓峰,有一半人已经越过州境,逃去了瑛州,但问题是升纮并不在乡城内。」

  「所以他们还没有收拾升纮。」

  「很奇妙的是,拓峰有人想要对升纮下手,而且还收集了冬器,想必是认真想要谋反,他们可能在没有杀掉升纮的情况下就逃走吗?」

  「……有道理。」

  祥琼点了点头,收集了三十件冬器的人不可能只是为了做这点小事。

  「是上次那些拓峰的人……还是完全是不同的人?」

  「不知道。」桓魋说,「但如果是那些人干的,升纮可能会陷入苦战。」

  「喔?」

  「因为那些人并没有那么笨。」

  翌日,祥琼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桓魋突然进来叫她集合。走去厅堂一看,发现柴望和许多佣兵都聚集在那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问旁边的人,得知在等全员到齐,她静静等了一会儿,看到有三个看起来像商人的陌生人走了进来,然后关上了厅堂的门。

  桓魋站了起来。

  「今天清晨,收到了拓峰送来的青鸟——未明时分,拓峰的义仓遭到攻击,有人在义仓放火后逃往瑛州,就是那些『殊恩』。」

  一阵低声议论,随即停止了。

  「拓峰的那些人很聪明,他们真的打算叛乱。」

  「怎么说——?」

  祥琼低声问道,桓魋点了点头。

  「这代表昨天攻击升纮官邸的人并没有失败,先派二十人袭击官邸,然后故意留下『殊恩』的文字逃往瑛州,之后又袭击义仓,也是三十几个人溜进乡城,留下殊恩的文字后逃之夭夭,还是逃往瑛州。升纮现在一定怒不可遏,因为他并不是能够冷静面对这种挑衅的人。」

  「的确如此。」

  「升纮一定会命令驻扎军和师士坚守州境,监视市民,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些歹徒的同伙找出来,所以,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分散兵力。」

  祥琼无法理解,巡视厅堂内的人,有不少人和她一样偏着头纳闷。

  「乡城内有三旅州师一千五百人,师士一千,射士五百,总计三千名兵力,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正面迎战,我也会这么做,借由挑衅升纮,分散兵力,尽可能减少乡城的警备。虽然不知道到底会派多少兵力追捕歹徒,也不知道有多少兵力负责州境的警备,但仍然有相当数量的兵力留在乡城。升纮也召回了配备在附近各县的师士。」

  「这么一来,不是反而增加了兵力?」

  「召回的兵力全部到齐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只要在兵力回去之前决战就好,而且他们在拓峰以外设下陷阱,升纮被他们的挑衅激怒,派出残存的兵力后,他们一举冲进乡城。」

  厅堂内一片寂静。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他们收集了大量冬器的消息,我可能也会上当——他们会在师士回去之前行动,我猜想会在三天之内。为了拖住州师,他们派了相当人数设置陷阱,应该可以拖不少时间,之后再用保留的兵力一举攻下乡城。」

  祥琼微微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铃在干什么?不知道她在哪里?发挥了什么作用?她平安无事吗?一切还好吗?

  「——但是,他们没有料到一件事。」

  听到桓魋这么说,祥琼偏着头。

  「升纮和呀峰狼狈为奸,如果只是普通的地方官吏,呀峰也不会派兵支援,州师也会姗姗来迟,更不可能派遣大军。既然是招致民怨,引发百姓叛乱的官吏,根本不需要保护,但呀峰很清楚这一点,仍然放任他为非作歹,也就是说,升纮是呀峰的爪牙,专门为呀峰做坏事。」

  桓魋停顿了一下又说:

  「也就是说,升纮知道呀峰干的很多坏事。一旦叛乱拖得太久,由国家出面平息,呀峰会很伤脑筋。万一升纮遭到逮捕、审问,他就会跟着完蛋。呀峰已经准备了大军,将会不择手段平息这场叛乱,既然这样,必须分散三千兵力才能动手的拓峰那些人完全没有胜算。」

  厅堂内的气氛开始动摇。

  「——我们去支援『殊恩』那些人,」说完,桓魋笑了起来,「而且还要利用他们。」

  「什么意思?」有人间道,桓魋露出无邪的笑容。

  「为了讨伐殊恩党,大部分州师都会在这一、两天内前往拓峰,明郭就会唱空城计,我们怎么可以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喔喔。」厅堂内响起欢呼声。

  桓魋叫了三个人。

  「——我让你们有机会洗刷之前的污名,你们立刻带领手下悄悄前往拓峰,一定要在州师之前抵达拓峰。」

  污名?祥琼感到纳闷,但那三个男人都很干脆地回答:「是。」

  桓魋回头看着坐在供桌前的柴望。

  「——现在要怎么做?」

  柴望想了一下,看着桓魋说:

  「明郭交给我,你是不是很想去拓峰?」

  桓魋苦笑着说:「被发现了吗?」

  「你喜欢那些人,但在开战之前,先留在这里,等一切准备就绪再去拓峰。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讨伐呀峰,而是让主上了解和州有问题,不必非胜不可,其他就交给我吧。」

  「谢谢。」

  祥琼立刻开了口:「我——也要去拓峰。」

  「喔?」柴望看着祥琼。

  「我有朋友在拓峰,她是殊恩党……让我去吧。」

  柴望点点头。

  「你叫祥琼吧?你会驾驭骑兽吗?」

  「我会。」

  「那你和桓魋一起行动,去协助义勇的百姓。」

  祥琼深深地鞠躬。

  「——谢谢!」

  2

  「到底——」

  和五千名百姓一起从城外赶到的祥琼说完这些事,虎啸忍不住惊讶地问:

  「明郭到底还有多少人?」

  「差不多是派来这里的一倍。」

  平静的箭楼内响起了欢呼声。

  桓魋和其他人在清晨赶到时,在四门前布阵的州师各剩下一百数十人,面对从四面八方涌入的无数群众,他们只能乖乖投降。空行师也在兵力折损一半后撤退,洒满阳光的乡城内,欢呼声此起彼落——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州师最晚会在后天抵达。

  「不好意思,希望你们牵制州师,让他们在拓峰停留三天。只要有三天,即使州师得知明郭发生叛变后立刻赶回去,胜负也已经定了。」

  虎啸仰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所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没想到有人想要收拾呀峰。」

  「我们并不是想要推翻呀峰占领州城,只是想让呀峰颜面失尽而已——倒是你们攻下乡城,让我们吓了一跳。」

  虎啸放声大笑起来。

  「那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的伙伴坚持不懈。」

  祥琼来到步墙上,铃和两、三个人一起,从那里俯视着城内。

  「……还好你没有受伤。」

  听到祥琼的话,铃转过头,眯眼看着背后。

  「阳子,她是——」

  祥琼顺着铃视线的方向看去,惊叫了起来。

  「你——」

  对方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铃目瞪口呆地看着前后两个人。

  「你们认识?」

  「嗯。」那个少女点着头。

  祥琼开了口。

  「她在明郭救了我——上次真的谢谢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不客气。」少女的回答很简短。

  「你叫阳子吗?上次来不及问你的名字。」

  「是喔。」铃惊叫起来,「我太惊讶了。阳子,她是祥琼。」

  阳子嫣然而笑,祥琼也对她露出了笑容,站在铃的身旁。三个人站在一起,看着步墙下方。

  「好壮观……竟然有这么多人。」

  铃小声地说,祥琼对她笑了笑。

  「很惊讶吗?」

  「太惊讶了……不瞒你说,原本我还以为要失败了。」

  「现在还言之过早,州师从干道赶来了,明天或后天就会抵达,所以只有今天才能这么清闲。」

  「……嗯。」

  「现在只是抓到升纮而已吧?」

  铃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人。

  「因为阳子说不要杀他……杀了他,虽然可以让我们解恨,但并没有其他意义。虽然他心狠手辣,但应该受到审判……」

  「是啊……」

  铃和祥琼都沉默片刻,初春的暖阳照在步墙上,虽然吹来的风带着血腥味,但铃和祥琼的嗅觉都已经麻痹了。

  「……好清闲,一点都不真实。」

  听到铃这么说,祥琼点了点头。

  「是啊——但整个城镇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虽然城内充满活力,但街道上一片寂静,街道上甚至没有来往的行人,偶尔有零星人影出现时,也都快步穿越道路。

  城门虽然关闭,但人员出入频繁,只是不见市民跑来察看情况,远远看见几个穿越大路的人,也只是斜眼瞄了几眼,假装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在屏息凝气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屏息凝气?」

  「嗯,因为升纮真的心狠手辣,大家都对他闻风丧胆——我们在街上还留了一些人。」

  「嗯?」

  「在我们抓到升纮后,他们会在街上煽动,但是,没有任何人响应。即使看到乡城被攻打下来,这里的百姓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可能觉得万一轻举妄动,会有可怕的结果……」

  「太过分了——」

  「但是,」铃扶着女儿墙,直起了身体,「我能够理解。」

  「拓峰百姓的心情吗?」

  「对。我来庆国之前,在某一个人的手下工作,那个人以欺人为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向她抱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当初觉得一旦惹主人不高兴,就会挨骂、叫我去做苦工,所以害怕得不敢说,暗自忍耐着,结果就越来越害怕了。」

  「是喔……」

  「整天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会受苦、受折磨,凡事先感到不安,仔细思考之后,梨耀大人——我的主人梨耀大人不可能杀了我,也不可能做太过分的事,她甚至没有威胁过我,但我自己胡乱想像,觉得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铃说完,看向身后的街道。

  「一旦习惯了忍耐,就会对不再忍耐的状态感到害怕。他们可能觉得,无论现在多么痛苦,一旦放弃忍耐,就会发生更不好的事……」

  「也许吧……」

  「但是,痛苦并不会消失,正因为有这些痛苦,所以才会安慰自己,自己太不幸了……现在仍然躲在家里的那些人一定这么想,在自己重要的人被杀害之前不会觉醒……」

  祥琼轻轻苦笑着说:

  「也许他们会觉得,是那些被杀的人自己做了错事,明知道有升纮那种人,还要做一些会被杀头的事。」

  「有可能。」

  「人都在彼此竞争各自的不幸。虽然死去的人最可怜,但总觉得一旦同情别人,自己好像就输了,也许觉得自己最可怜和觉得自己最幸福一样,是一件很爽快的事。为自己哀怨,憎恨他人,逃避自己最该做的事情……」

  「嗯……有道理。」

  「如果有人说,那样是不对的,反而会恼羞成怒……然后怨恨别人,我已经这么不幸了,为什么还要责备我?」

  铃小声笑了起来。

  「没错,没错。」

  祥琼看着低头不语的阳子问:

  「对不起,我们说这些很无趣吗?」

  「不,」阳子仍然移动视线。「我想了很多事……原来大家都陷入相同的瓶颈。」

  「是啊……」

  「我觉得,人要幸福很简单,但又很难。」

  「我觉得,」铃开了口,「生存有一半是开心的事,另一半是痛苦的事。」

  「的确是这样。」祥琼点了点头。

  「但是,人往往都只看痛苦的一面,然后就越来越不承认自己人生中也有开心的事。」

  「似乎有点像是在赌气,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

  「的确会这样。」

  祥琼和铃也都沉默起来,和阳子一起吹着风。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铃突然幽幽地说,然后毅然抬起头问:

  「我们要不要去绕城墙一周巡逻?」

  3

  悠闲的下午时光,难以相信眼前正在打仗。

  「……到了明天,将会有很多人死亡……」

  铃走在步墙上说道。

  「因为会有很多人牺牲,所以一定会传人景王耳中。」

  听到祥琼这么说,阳子突然停下脚步。祥琼转头纳闷,但立刻笑着说:

  「虽然谋反,但没有人知道能不能成功,桓魋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推翻呀峰,即使真的成功了,首谋也会遭到处罚,但是,他们说,只要景王能够知道,这样就足够了。」

  「嗯。」铃也点了点头。

  「他们说,景王一定不知道和州、止水的情况,当发生叛乱,知道百姓这么痛恨升纮和呀峰,一定会好好调查,然后会为百姓思考……他们只是希望达到这样的目的。」

  铃说完之后,独自笑了起来。

  「其实,我来庆国是为了见景王,祥琼也一样。」

  阳子张大了眼睛。

  「来见景王?为什么?」

  「因为我们和她年纪相仿。」铃和祥琼异口同声地说。

  「只因为这个原因?」

  「不是,」铃又补充道,「我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我们都是海客。」

  铃走在步墙上,诉说挎她经历的漫长旅程。那真的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最后终于来到这里。如今开始打仗,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下去,但她为自己的心情能够像今天的春阳般平静感到不可思议。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海客,觉得自己很可怜,我相信同样是海客的景王会同情我、会帮助我……」

  「铃,你真是太优秀了。」

  铃听了祥琼的话,回头看着她。

  「啊哟,什么意思嘛。」

  「我怨恨景王,虽然只是莫名其妙地迁怒于她——我被赶出了王宫,无法原谅和我相同年纪的女生竟然成为王,进入了王宫。」

  祥琼也说了她的漫长旅程。父王崩殂、寒冬的里家、差一点被处死,以及被送去恭国,然后逃出恭国的过程,以及逃到柳国,在那里遇见的人。

  「——如果我没有遇见乐俊,一定仍然在怨恨,所以我很感激他……」

  「乐俊。」阳子小声嘀咕,祥琼回头看着她说:

  「他是一个好人,因为景王是他的朋友,所以我相信景王也是好人。」

  「……是我。」

  「啊?」铃和祥琼都轻轻叫了一声,停下脚步看着阳子。

  「什么?」

  「我是说,你们在说的景王就是我。」

  铃和祥琼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这么说,你们或许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我觉得听完你们说的事,还闷不吭气似乎不太妥当,所以就声明一下。」

  阳子似乎很尴尬,铃和祥琼更加听不懂她的意思。

  「……景王?赤子?」

  「嗯,官吏为我取了这两个字,因为你们也看到了,我一头红发。」

  铃和祥琼终于渐渐感到惊愕。

  「你的名字叫……阳子?」

  「对,太阳的阳,子孙的子——阳子。」

  「——不会吧……」

  铃打量着阳子,内心苏醒的想法让她忍不住呻吟。怀里的短剑不正是为了刺杀景王而买的吗?

  祥琼也注视着阳子。那是她一直怨恨、嫉妒的对象,如今就出现在眼前,原本已经遗忘的感情顿时涌上心头——她曾经多么痛恨景王。

  「如果你真的是景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王宫吗?不是应该在尧天的金波宫吗?

  「我是胎果,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正在请远甫教我很多事。」

  「远甫?就是那个被绑架的人?」

  阳子点了点头。

  「升纮派人袭击了里家,好像是呀峰命令升纮这么做,升纮说,远甫目前在明郭——我四处找远甫,想要救他,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你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

  祥琼大声说道。如果是景王——如果真的是景王,应该可以轻而易举革升纮的职,完全不需要让这么多人受伤、死亡。至今为止,到底死了多少人?桓魋派到拓峰的三个人中,有一个人已经死了,她认识的佣兵也死了好几个,铃也不知道丧失了多少伙伴。

  「想要抓升纮,必须出动王师,但我没有权限——」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真的没有权限。虽然我要求景麒撤换升纮,但诸官说,不可以毫无理由撤换官吏,如果要撤换,必须提出足以证明的证据……因为官吏都不相信我。」

  「为什么?」

  「因为我很无能吧。因为我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即使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决定。官吏不相信女王,因为这个国家没有女王运,再加上我这么无知,他们当然无法相信我。」

  「怎么可……」祥琼说到一半住了嘴,因为她曾经多次听到「庆国没有女王运」这句话。

  「虽然我要求景麒出动州师,州师却无法出兵。瑛州的州司马和三将军都突然生病告假。」

  祥琼说不出话。

  「如果等我回到王宫,整顿完朝廷就为时太晚了。远甫还没有找到,里家遭到攻击,和我们相同年纪的女孩被杀了,她的弟弟也遇刺,目前命在旦夕。虽然急忙把他送回王宫,请疡医尽力治疗,但目前仍然生死未卜。」

  「疡医。」铃小声嘀咕着,祥琼看着铃。铃的双眸凝视着阳子。

  「有一个男孩也死在这个街头,当我赶到时,他几乎已经没有呼吸了,所以我无法救他……」

  「……真的吗?如果来得及,你会救他?」

  祥琼问道,阳子不悦地皱起眉头。

  「当然啊,这是一条人命啊。」

  「如果那个孩子没有受重伤呢?如果乍看之下并不像生病呢?如果不是被升纮杀了,只是身体不舒服,蹲在那里的话,你会救他吗?」

  阳子更加不悦地说:

  「祥琼,如果是你,会视而不见吗?不是会带他去看医生吗?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啊。」祥琼轻轻吐气。铃无言地把脸贴着女儿墙。

  「——我的确是一个很不中用的王,我不知道很多百姓遭到杀害,也不知道他们忍受着苛捐杂税和不合理的徭役。我知道一个王只拯救自己看到的不幸的人,说出来会令人喷饭,即使救了桂桂和你们刚才说的孩子,在其他地方,还有其他孩子送命,但是,看到眼前有人承受痛苦,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是啊……」

  「嗯,」阳子微微鞠躬说:「对不起,我太不中用了……」

  当祥琼低下头时,铃突然抱着女儿墙笑了起来。

  「铃,你怎么了?」

  铃挥手示意她知道,仍然抱着女儿墙。她的泪水不停地流,把手埋在手臂中笑翻了。

  「铃,其实……」

  「因……为……实在……太蠢了。」

  「铃!」

  「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期待,而是期待王都很了不起——我真的太蠢了。」

  阳子困惑地注视着铃,铃难过地笑了起来。

  「但王就是这样的命运,大家都对王抱着期待,完全没有想到你的情况,然后就对你感到失望……不是吗?」

  祥琼仰天叹息。

  「——是啊。」

  「……我该怎么办?」

  阳子比刚才更加困惑地说。

  「啊哟,」铃抬起头,「不是很明确吗?对不对?」

  祥琼瞪了铃一眼,再度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是啊,真的很明确。」

  祥琼拍着铃和阳子的手臂。

  「——当然是迎战州师,推翻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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