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长骑的摩托车引擎轰鸣,滑入公园,紧急煞车轻轻刮起他脚边的沙。他停车脱下安全帽环顾公园,立刻与闲闲坐在旁边长椅上的千春四目相对。
她头上包着绷带,睡衣外披了件薄夹克。尽管额头上的绷带沭目惊心,她的表情却很有精神。
末长举起双手,对千春露出一如往常的笑。
「溜出医院没问题吗,千春!」
「不,这个……」
「怎么了,伤口痛吗?」
这问题令她搔搔脸颊,把头撇向一旁。
「那个……偷溜的路上我撞飞了一位护士,应该不会有麻烦吧?」
她头疼地吐吐舌头,俏皮地转起眼珠子,看得末长大声爆笑。笑了一顿之后,他催千春坐上后座。
「虽然对那位护士不好意思,这正好替咱们的行动打气!千春,上车吧。头的伤势不要紧吗?」
「嗯,靠精神力克服罗。」
「答得好。我们走!」
末长大喊一声催下油门。爆炸声响起,摩托车掀起沙尘一口气加速。
「会长。」
「什么事!不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有川同学没说她要休学吧。」
千春的声音令他回头,得意地咧开嘴角。
「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让她别说出口吗?我再也不想碰上那种事了!」
摩托车的嘶吼在夜路上回响。末长随着呐喊握紧油门,一口气街上马路。车身加速,两人的身躯一瞬间浮上半空。
柏油路面仍有雨留下的水洼,他们超过几辆汽车,一路水花四溅。末长的机车插进汽车的缝隙间,破风疾驰。时而强硬、时而华丽,身体都从车上浮起地向前冲。
街头的灯光如影随形地照出他们的影子。
千春咬紧牙阔,拚命按住身体。但迎面吹来的风压,令她不时有差点被吹跑的感受。
与其说很快——
「会长!会不会加速加过头了!」
「加速过头?你还在说梦话吗,千春!看看后面再说!」
她依言回头。
几道红灯在背后闪烁,以白黑两色武装的车辆,正追逐末长的摩托车。
「明白状况了吗,千春!」
「等,为什么警察在追我们!我看是超速吧!」
「不对,笨蛋!」
未长一脸迫切却愉快地回答。
「看来你毫无自觉,千春!如果有人撞飞护士溜出医院,当然会引发人骚动!」
「啊!」
「要不是你这样蛮干,我也想好整以暇地搭计程车去接人呢!唉,你没戴安全帽相我的超速也都是问题啦!」
继末长的说明,后方传来警车要求他们靠路边停驶的命令。千春冒出冷汗,再度紧抓着会长。
「会长,这情况似乎相当不妙?」
「哼。」
他从鼻子哼了一声,转动油门。末长瞪着眼前亮起的红灯穿越斑马线,不忘确认左右来车。
「真热血沸腾啊,千春!条子想逮住使出全力的我,可是大错特错!」
「……会长。」
「什么?给了我当头棒喝还溜出医院,你现在却想反悔吗?」
「——不。你一定要全速前进。」
末长望向后照镜,随即看到千春娇媚地吐着舌头:
「好胆量,千春!」
末长的摩托车发出咆哮。他瞄了背后警车一眼,身体一口气倾斜。
随着他的动作,机车近转了九十度滑进干道的岔路,末长穿越路人,并听到后方传来紧急煞车的声响。
无视于停止不动的警车,摩托车穿越小巷。
「哼!警车可钻不进这条巷产!」
他自豪的宣言被千春的悲鸣盖过。
「会长!警察机车来了!」
末长从后照镜确认后方,看见戴白色安全帽的人影。他让机车稍微减速,目光望向后方。隘
警察机车跟着他不放,紧追在后。
『前面的机车停下!』
「我拒绝!现在停下,我们会后悔一辈子!之后我会好好陪罪,现在先放我们一马!」
机车穿越小巷冲进大马路。
他与立刻从侧面逼近的另一辆警车对上,在一瞬间的交错后——
「呜喔!」
末长九十度回转车身,再度紧急煞车。重力压上千春的身体。急骤减速后,末长强行掉转车头,穿越车阵骑上路肩。受到惊吓的路人如小鱼般纷纷散开。
「会、会长!」
「不好意思,各位市民!我们有点急事!」
末长人瞻地笑起来,「对不起!!千春向受惊的市民道歉,他而带笑容在路肩上强行前进。
「会长,你玩得太过火了!」
「你可没资格说我喔!」
「……说得也是。」
警车从车道侧逼近,再度发出警告。他不予理会,机车再度钻进左边的小巷,车轮在崎岖不平的路面晃动。
末长皱眉,视线转向前方。
「真是的,一群缠人的家伙!不过那是警察的工作,这样也是应该的啦!」
他舔舔舌头,摩托车再次咆哮。又一次穿越小巷,末长望向左右的道路。黑白两色的车再度出现。机车车身倾斜。
「别咬到舌头了,千春!」
「咦?」
面对停驻眼前的巡逻车,机车后轮发出悲鸣。同时催煞车&油门令车轮打滑,冒着白烟大回转。车身描绘九十度的弧线,穿越堵住正面的警车前方。原本悠然等候的警车再次驱动。
紧接着——
「哎呀,真抱歉。」
警车正面出现一台小型速可达。那台车刻意蛇行,反覆阻碍警车前进。
末长一瞬间眯起眼睛——速可达上的男性轻轻竖起拇指。
「那台机车,快让开!」
「啊,抱歉。看到朋友这么努力,我就忍不住想妨碍一下。」
骑着速可达的修长骑士喃喃吐出莫名其妙的说明,像挑衅警方似地摇晃晃晃地前进。
「快走。」
末长彷佛听见速可达的骑士传来一句话。
后照镜映出一辆警车穿越速可达追来,却被另一辆进口车挡住。
「那辆车也快挪开!」
警车再度发出如出一辙的广播,进口车的车门同时开启。
「哎呀,抱歉。我的自排车有时会突然熄火。」
车上的长峰老师露出为难的笑容,搔搔脸颊。
◆
甩掉警察,末长和千春在抵达有川家时,已经相当晚了。他停下机车,在千春也下车后,仰望夕菜居住的独栋住宅。那是间散发复古风格,时下罕见的独栋住宅。
末长默默地按了门钤。
『哪位?』
「不好意思,深夜前来打扰。我们是有川的男朋友和女朋友。」
他的说辞让千春噗哧一笑,夕菜的母亲——久惠同时开门。末长的肩膀微微一僵,连他背后的千春也看得一清二楚。
「很抱歉那么晚来府上打扰。伯母,请务必让我们跟有川,不,夕菜同学谈谈。」
「夕采出去了,她想吹吹夜风。」
听到久惠的回答,一阵寒意窜过她的背脊。
——自杀。
「请问,有川同学在什么地方!」
千春反射性地拉高嗓门。面对她迫切的表情,久惠回以笑容。
「如果是那孩子,大概在学校吧。」
「会长!」
「谢谢你,伯母!我们这就过去!」
末长再度跨上机车,千春也慌忙坐上后座,尽管险些被甩下车,但她仍紧紧抓好。
引擎发动,摩托车一口气加速。
千春仿佛看见久惠在她们身后轻轻低下头。
「我们家的夕菜拜托各位了。」
摩托车消失后,久惠喃喃自语。
「咦……妈妈,姊姊人呢?」
听到女儿小声的问,她缓缓回头。
「她出去了。不过不要紧,天音。」
久惠温柔一笑,对天音呢喃。
「刚才,夕菜的朋友要带她回来了。」
天音的表情进出光彩。
◆
夕菜悄悄打开无人的学生会办公室大门,门板的嘎吱声传人室内。
月光照亮没有任何人的房间。一点水滴落在地上,辟灯后的房间保持寂静。
夕菜静静垂下头,脑海中浮现平常坐在这里的笨蛋。
「……哼。」
真可笑。事到如今我还在期待什么——
她没有意义地逞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紧接着……
「你在找谁啊,有川?」
夕菜的肩膀吓得狂颤,一个戴黑框眼镜的高眺男子不知何时伫立门口。
「主任。」
「末长不在这里。」
「——我又没有要找他。」
夕菜好强地回答。她才不是来找那男的,
只是有点期待——那笨蛋可能坐在这张座椅上。
「喔,不是吗?」
宫田主任暗暗一笑,低头注视夕菜。
「顺便一提,如果顺利的话,会长他们正到你家去了。」
「……咦?」
夕菜雀跃起来,尴尬地搔搔脸颊别开日光,却无法压下心巾的惊喜。她转开头,脚尖仍烦躁地点着地面。
「有川,在意的话就快去吧,王子正等着你。」
「才、才不是那么回事。」
她瞪着主任,脚步却自然地移动。
「才不是那么回事。夜色巳深,我告退了。」
主任的脸颊微微抽搐,仿佛正忍住笑意。他开口说道:
「有川,身为这所学校的主任,我话先说在前头。」
听到背后的呼唤,夕菜回头。
「引起骚动是无妨,明天上学可别迟到。我们有很多事,要跟你们所有的人谈。」
「……是的,非常抱歉。」
「你明白就好。」
主任满意地颔首,又补上一句:
「加油。」
宫田主任的话让夕菜不经意地脸泛红晕,再度往前走。她直接穿越走廊,走下楼梯。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时,摩托车声传遍操场。目送她离开后,主任手伸进口袋。
「好,时间差不多了。」
他喃喃自语,自口袋取出总钥匙。
——一出戏的结尾就是要气派热闹。即使没有意义,提供一盏照明灯也算是教师的职责吧。
◆
操场响起的噪音也传至校长室,摩托车声贯穿夜晚的沉默。车身散播尘埃,一路弄脏操场。
校长自走廊望着这一幕。
——我也可以阻止他们。校长心想。
收拾事态最好的方法,就是找警察到校,带走这帮傻瓜。这是最安全妥当的方法。让一切赶快落幕,让有川夕菜退学就解决了。
「……精神创伤吗?」
夕菜的身影出现在校舍深处。她从正面瞪着摩托车,缓缓走过去。走向穿睡衣的千春与一身白制服的末长。
校长眺望三人,发出讽刺的笑声。
「有川。」
他以听不见的音量呢嘀,视线落向手表。时刻已超过晚间九点。
「我给你一小时。」
校长轻哼一声从口袋掏出手机,直接按下三个键。
「不好意思,警察局吗?一再打扰真是抱歉,我是花音高中的校长。我们已找到学生,请各位……」
校长的话停了一拍后,继续开口:
「一小时后再过来……理由?喂,我起码还知道现在打岔太不解风情了……飚车行为?妨碍公务?……待会儿请告诉我详情。」
尽管电话彼端传来质问,校长仍挂了电话。他又望向伫立不动的有川等人,发出叹息。
喀匡!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光芒包围操场。操场上的夜间用大型照明放射光芒,像是要照亮两人的身影。
简直像打在剧场主角身上的聚光灯—样。
「……那个笨主任。」
——明天扣你薪水。校长小声地抱怨。
◆
——这几个家伙是笨蛋。夕菜心想。
明知对手是放电症患者,还接近、受伤、大吵一架。
尽管发生这一切,依然走向她。
这几个家伙是笨蛋,夕菜心想。他们是纯粹的烂好人,好到近乎愚蠢。
那么,连这一点都没发觉的她,又有多愚蠢?
大型摩托车在伫立操场的夕菜面前嘶吼。她眯起眼睛,直瞪着掀起一阵尘埃后停下的机车。
末长缓缓下车,然后是穿睡衣的千春。她头上的绷带令人沭目惊心,夕菜很想转开视线。
「有川同学。」
千春不容她转开。
「这点伤一点也不算什么,我可是活蹦乱眺的!」
她竖起拇指,露出害羞的笑容。即使包着绷带,千春的笑容依然没变·她若无其事地走向夕菜。
——别靠近我。
思考反射性地呢喃,催促夕菜退后一步。她身体僵硬,随着自然的反应往后退。
但她的理智拒绝退第二步,强行按住微微发抖的脚瞪视千春。
「别勉强,千春。你很……怕我吧。」
「我没有勉强自己,有川同学,我希望你留在这所学校。」
「我可是放电症患者。」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在。」
「即使我害你受伤也不要紧吗?」
「没关系,往后我会小心的。」
千春以自信满满的态度回答。
她毫不畏惧,也没抛来扭曲的视线。
「有川同学,我希望你回来,我不想见到你休学,所以才赶来见你。」
千春摇曳发丝迈开步伐,如此诉说。
——愿意对愚蠢的她这么说。
「有川同学,会长与我大概都有些焦躁。我们都希望设法让你留下来,所以做了很多尝试,但或许反倒给你添了麻烦。抱歉,你明明不习惯,我们却突然塞给你太多东西。」
「千春。」
「可是……」
千春打断她的话头往前进。
「可是我、会长、一林学长和大家,真的都希望有川同学留下来。」
「……不过……」
「有川同学,拜托你。」
千春的恳求,让夕菜将话吞回腹中。静电在掌心进开,她压抑那股冲击,目光锁定千春·
面对千春的双眸,夕菜轻轻咬住嘴唇。
——对于千春的问题,她心中还有一部分的疙瘩,囚此无法答应。
恐惧感从许久以前便盘绕夕菜,已与她一体化,不是靠意志坚强就能压抑的。那感触已深深渗入夕菜的身体,只凭她一个人无法摆脱。
没错,只凭她一个人无法摆脱——
「……好吧,千春。我可以留在这所学校,不过有条件。」
夕菜的目光从千春转向末长。
唯一破坏她所有一切的笨蛋。
眼前的男子,攻击了她无法独自摆脱的恐惧。
「只要他能说服我,我就回去。只要他……能让我舍弃心中无聊的事物,我就留在这所学校。不……我想留下来。」
夕菜的声音愈说愈小。
既然一个人无法破坏,那就两人合力。如今的她,已明白这一点。
风吹过被照明打亮的操场。—
末长微微放松脸颊——终于露出自傲的笑容·
「哼,那可是轻而易举,有川。」
他脱下雨衣,露出沾满泥巴的制服。
「既然你已将心结认定成无聊的事物,要说服你就很简单。」
末长的话,令夕菜脸上无意识地浮现笑容。她发现之后,轻轻触摸脸颊,为自己不知道的笑容惊讶。
——她本以为孤独就是坚强,孤高就是放电症患者的宿命。
但那只不过是潜伏在她心中的无聊事物,束缚害怕得不敢接触的夕菜的诅咒。如雾般没有形体,却牢牢拘束着她的心情。
「有川,老实说,我也觉得先前说得太过分了。」
听到他的台词,夕菜也转头望去。
「我想先向你道歉。在某方面,我将你相茜视为一体。强迫你马上跟我接近,那是错的。我针对这点对你赔罪。我没有发现,你有你的想法。」
末长从正面探头注视夕菜的眼瞳——好清澈的眸子。
看着他的眼眸,夕菜闪过一个念头。
——打垮她心中诅咒的任务,就交给他也无妨。
——交给这个从下面进攻的家伙。
「不过……」
末长的声调上扬。
「你是放电症患者,这点和茜一样。因此,我设想了茜籼你皆可适用的放电症患者对策,以及专门替你拟定的种种对策。」
他宏亮的声音在操场十回响。
「你为什么畏惧人?应该是你至今的人生里,透过身为放电症患者的种种经验得到的结果。这方面茜也一样。只是她擅长隐瞒,而你属于顽固拒绝的类型·虽然多少有些不同,追根究柢,都是社会无法接纳放电症患者造成的创伤。这一点是不变的。」
「……别说些理所当然的事。」
「没错,那是理所当然的,有川。既然这么想,先从,理所当然』开始改变就行了。」
末长的话语让她眯起眼睛。
「我在此宣言,有川——作为本校的学生会长,我要先改变这所学校。」
末长大笑着踏出一步。
「变成有放电症患者能自然融人的学校,不必再只有你得勉强自己。即使有别的患者又来到这里,也能接纳他们。」
「不可能的,会长。」
「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不可能,就是在逃避啊,有川。我的目的,是希望你以一介学生跟我们在一块,再也别出现像茜一样的例子。同时,我希望你在这里度过普通的生活。」
「……我明白你的理想,但现实十不可能成真。」
夕菜辛辣地回答,脸上却浮现浅笑。
答案自相矛盾。若是交给他敞的话,或许没有办不到的事!:他甚至给人这种自信。
夕菜也隐约理解末长的意图。他聆听夕菜的反驳,试图藉由一一回答来说服她。
为了接纳夕菜,以及放电症患者的一切。
「有川,先让全校学生认识放电症吧。配合不可接近你的宣导,培养正确的知识与教养。再来,乾脆叫同班同学戴橡胶手套……虽然实行起来有点困难,」
「这么敞的话,全校学生都会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不只是我,连我的家人也会遭殃。我是不能接受。」
「的确,我无法否认你的家人可能被传出负面谣言。我无法保证你们不受流言所害!」
「那就驳回。至今为止,我因此造成妈妈租天音的闷扰。也是为了讨厌这点才一直逃避。」
夕菜的口吻露出一丝烦躁。
办不到?不可能。果然不行吗?负面的情绪在她心中昂首。
「只有你一人将消息传开,或许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下有我们陪你喔?你还能一口咬定不可能吗?」
「这———」
夕菜话声消失时,末长静静地踏出一步。操场上的泥水飞溅。
「我们会尽可能承担对你家人的轻蔑、对你本人的侮蔑与厌恶:这是我提出的条件,也是我们做得到的,有川。」
他激动地说完,又朝夕菜走近一步。
只差几步,未长就到达夕菜伫立之处。
「去年,我完全不相信茜的话,因而失去了她。她寻求我的理解却被我拒绝,才造成了悲剧。」
一步。未长的脚踏着地面。
「这一次,是你不相信我。如果再勉强你信赖我,或许将导致固执的双方两败俱伤。」
又一步。
「你不认为,我们差不多该给对方重新开始的机会了吗?」
末长的眼眸直盯着夕菜的脸庞,和她之间的距离渐渐消失。
不只是步行的距离,其他隔阂也逐渐消失了。
「你不是孤独一人。千春、一林与我部是你的伙伴,不,或许还有其他人。无论是茜的旧友世好、老师们也好,这所学校一定有理解放电症患者的人——起码在场就有两个。」
夕菜没有动。
她注视末长随着言语缓缓一步步走来,仅是伫立原地。
她正在奋战,不让脚往后退、不开口厉声拒绝。
「意下如何,有川?」
——我害怕。可是……
「我不是要你全面信赖我,不可能一口气全部改变。慢慢来也妩妨,我一定会做到。虽然缓慢,我绝对会配合你的步调,改变给你看。」
又一步。他只差一点即将走到夕菜面前。
末长的脚踏紧沙地,只差一步就到她身旁。
好可们——
「再给我一次机会,有川!」
末长停下脚步,戴上橡胶手套伸出右手。
灯光照明的操场上,他静止下来。
停在一步之遥。
「……我做得到的范围到此为止,有川。」
他的台词令夕菜倒抽一口气。
他等待着她跨出一步。
绝不强行逼近,却也不退得太远。这是为了有川夕菜个人保留的距离。
她想回应末长的体贴。
夕菜试着悄悄伸出手——
身体却无法顺利前进。
消极的思绪像随时都想逃走般开始颤抖。至今束缚夕菜的恐惧感,拒绝末长的呼唤。
她低下头。手在发抖,静电进散,发出猛烈的声响。
压抑下来,压抑下来。再怎么默念,夕菜的恐惧也毫无停止迹象。
她的身体依自然的反应后退。膝盖几乎软倒,脚尖划过沙子,仿佛被人往后拖。真想就此划出弧线后退。退阖啊,逃疟吧,这样就轻松了。
输给那股冲动,夕菜的手微微往后缩——
「……啊!」
她轻喊一声,顿住脚步。
由于泜着头,末长的掌心清楚映人眼帘。
雨后的操场上,沾满沙粒的橡胶手套。
微微颤抖的指尖。
夕菜抬起头。
末长依然面带笑容,额头冒出汗水。即使笑意冈紧张而微微紧绷,却不失自信。仔细看看,他的表情很难称为笑容。末长的眉毛绷紧,脸颊却在笑。
夕菜的肩头猛然放松。
「……笨蛋会长。」
「什么事?」
「你也害伯就早点说啊。」
她低声嘀咕。
这家伙也很害怕。像夕菜害怕伸山手一样恐惧。
他也抱着她与目前感受到的同样的恐惧。
察觉这一点,夕菜心中的障碍消失了。
「……真是的。」
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踏出一步,全力压下一瞬间涌上心里的最后反扑。
「不然,我不是会以为八有我在害怕吗?」
一旦迈开步伐,剩下就很简单。夕菜也朝浮现僵硬笑容的末长伸出右手。
「嗯,我打算拚命隐藏的。」
「藏得超拙劣的。」
「没比你拙劣。」
触及末长的手,夕菜心中浮现最后的抵抗,掌心短短一瞬间亮起火花。夕菜压抑下来,主动往前伸手。
紧接着,他的手悄悄触碰她。
略大的手传来光滑的触感,仿佛包围压制了夕菜体内进散的火花。
除了母亲以外——她有多少年没主动握过别人的手?
「这样可以吗,有川?我有及格吗?」
末长有点不安地问。夕菜露出有点坏心眼的笑容,转向他开口:
「……真没办法。你勉强及格啦,笨蛋。」
她撇撇嘴巴回答。
未长脸上浮现一如往常的笑容。
这几个家伙是笨蛋,夕菜心想:他们是纯粹的烂好人,好到近乎愚蠢。
连这点部没察觉的她——到底有多愚蠢?
愿意理解他的笨蛋,往后是否会变多—点?
愿意接纳我的笨蛋。
一切都赌在家伙身上。
我第一次主动握手的对象——
好吧,我开始有点相信你了。